慕月一脸委屈地撇撇嘴,“我怎么敢欺瞒姐姐,自进宫到现在,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眼高于顶,根本不将其他秀女放在眼中,我更是经常受她气,有一回她还拿滚烫的茶水泼我,姐姐你瞧。”她说着卷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那里赫然有一道红色似被水烫出来的印子。
宜妃本就来气,眼下见得慕月受伤,哪还按捺得住,将琉璃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怒道:“这个钮祜禄凌若好生过份,你是本宫的妹妹她都敢如此,可见嚣张到何种程度。”说罢又仔细打量了慕月手臂上的伤口一眼道:“还好没起水泡,只要红印消下去就没事了,寄秋,去将上回皇上赏本宫的生肌去淤膏拿来。”
在寄秋离去后慕月咬着下唇道:“若她只是针对我一人也就罢了,可她越说越过份,最后连姐姐你也不放在眼中,还说…”她觑了宜妃一眼,神色迟疑。
宜妃冷冷道:“你尽管说就是,本宫倒想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
慕月闻言小心翼翼道:“她说姐姐不过是运气好才有如今地位,其实根本一无是处,她若进宫必取姐姐而代之。”
“好!好!好一个钮祜禄氏,不过是一个小小典仪之心,心思却当真不小,还没进宫就已经想取本宫而代之了。”宜妃怒极反笑,只是这笑容森冷让人打从心底里发颤,熟悉宜妃的人都知道她动了真怒。
“主子息怒,钮祜禄家早已没落多年,照理来说这个钮祜禄凌若不应这么胆大包天才是。也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寄秋取了生肌去淤膏来听到宜妃的话轻声劝了一句,那双眼有意无意的从慕月脸上扫过,似想从中瞧出点什么来。
慕月岂会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当下柳眉一竖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在撒谎骗姐姐吗?”
“奴婢不敢,奴婢是怕有人居心不良利用娘娘与小主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寄秋口中说不敢,但分明就是在指她,慕月气得牙根痒痒偏又不能发作。
宜妃是在宫中浸多年的人,深谙争宠夺权之道,先前是一时气恼,再加上慕月是她亲妹妹,根本不曾怀疑有它,如今冷静下来后再也觉着有些问题,但她并不点破,接过寄秋取来的药膏挑出一点轻轻在慕月手臂上抹着,眸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你觉着她对你来说是一个威胁?”
慕月心里“咯噔”一下,知晓姐姐已经识破自己的计俩,但话已至此再改口是不可能了,何况姐姐这般问,分明已经意动,当下她把心一横抬首沉声道:“不是对月儿,而是对姐姐。
“哦?”宜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收回手指,只见指尖除了透明的药膏外还有淡不可见的红色,眸光一紧,另一只戴了镂金护甲的手指在绣有繁花的桌布上轻轻划过,抬起时,有一条细不可见的丝线勾在上面,似乎稍一用劲就会崩断。
“姐姐若见过她便会相信月儿的话。”尽管慕月很不愿意承认,但凌若确有傲人之美貌,比她更胜一筹。
宜妃默默起身来至宫门处,凝望今晨内务府刚送来的十八学士,那是天下茶花的极品,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花瓣层层叠叠,组成六角塔形花冠,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全红,粉的便是全粉,齐开齐谢,极是好看。
如此珍品,内务府纵是悉心栽培也不过几株,孝敬给了宫中最受圣眷的几位娘娘,宜妃便是其中之一;其余嫔妃便只有艳羡的份。
见宜妃久久未说话,慕月原本笃定的心逐渐沉了下去,难道姐姐不肯出手对付钮祜禄凌若?若这样的话那她算盘岂不是要落空?
正当她不安之时,宜妃动了,她转过身对寄秋道:“去库房将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尊白玉观音带上,咱们去景仁宫。”
景仁宫正是荣贵妃的居所,眼下宜妃要去那里,用意再明了不过,慕月喜形于色,待要说话,宜妃已移步来到她面前,抚着她垂在鬓边的流苏轻轻道:“人呐,聪明是好事,但千万不要以为全天下就自己一人聪明,将别人当成傻瓜耍,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月儿,你说对吗?”
慕月身子一颤,知晓宜妃这是在说自己,一直以来,她与这个亲姐姐聚少离多,当年宜妃进宫时她尚未出生,后来也只有逢年过节才随额娘至宫中与宜妃相聚一两日。在她心中,与宜妃并未存了多少亲情,更多的是利用甚至觊觎。
然当她看到此时宜妃温和之中暗藏凌利的眼神时,明白自己大错特错,这个姐姐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利害,远不是她所能对付控制的,至少现在不行。
想通了这一点,慕月再没有任何犹豫,敛起自己所有锋芒与非份之想,温顺地如同一只小猫,“月儿明白。”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宜妃淡淡一笑,凌厉之色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情与宠眷,“月儿,你是本宫亲妹妹,只要你不犯大错,本宫一定会护着你。”
言,尽于此。
在寄秋取来白玉观音后,宜妃乘了肩舆往荣贵妃的景仁宫行去,慕月与寄秋随行在侧。
第九章 难容

景仁宫与永和宫同属东六宫,是以隔的并不算远,守在景仁宫外的小太监远远看到宜妃肩舆过来,不敢怠慢赶忙迎上来打了个千儿,“奴才给宜主子请安,宜妃子吉祥。|”
宜妃下了肩舆摆手示意他起来,“贵妃在吗?”
“回宜主子的话,主子正在屋中与太子妃说话。”小太监恭谨地答道。
听闻太子妃也在,宜妃精心描绘过的长眉微微一挑,待小太监进去通禀后方侧头问面露喜色的慕月,“你知道什么?”
慕月贴着耳朵小声将凌柱与石厚德的恩怨叙述了一遍,太子妃眼下这个时候来造访德妃,多半与此事有关。
说话间,有人挑了帘子出来,除原先那小太监之外还有一名年长的宫女,朝宜妃福一福笑道:“主子听说宜主子来了,不知有多高兴,让您快些进去。”
荣贵妃刚进宫的时候和珠便已在其身边侍候,至今已有数十年,最得荣贵妃信任不过,纵是宜妃也不敢轻视了去,客气了几句后方才挑帘进了后殿。刚一进去便有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瞬间将适才路上那点寒意吞噬。
荣贵妃素不喜奢华,是以整个景仁宫布置以简约而不失大气为主,宜妃将暖手炉递给寄秋,双手合于腰际端端正正蹲下去行了个礼,“妹妹给贵妃姐姐请安。”跟在她身后的慕月与寄秋亦跟着行礼。
荣贵妃是康熙九年进的宫,如今已是近五十的人了,虽再不复年轻时的青春貌美,但岁月在磨灭韶华的同时也将那份端庄得体深深铭刻在她骨子里。
“都说过多少次了,妹妹怎得还这般见外,快快起来。|”荣贵妃抬手虚扶,一边叫人搬来绣墩。
宜妃斜倚了坐下含笑道:“礼不可废,否则叫人看见了又该说妹妹我没规矩了,刚进宫那阵子可没少吃这个亏。”
她取过寄秋捧在手中的锦匣道:“前些日子兄长进宫来探望时带来一尊白玉观音像,我瞧着玉质和雕工都不错就留下了,知道姐姐近年来吃斋念佛,这尊观音像送给姐姐是再合适不过了。”
荣贵妃接在手中打开一看,饶是她见多了奇珍异宝也不禁为之动容,整尊观音像高两尺,玉质洁白滢润毫无瑕疵,观音呈立站状,面相丰腴、神态安详,胸前垂挂璎络,右手持一经卷,右手携佛珠一串,赤足站立于一碧玉质地的雕海水托莲花座上,雕工细腻,连衣纹都清晰流畅。绝对是一件贵重无比的珍品。
荣贵妃本不肯收,但架不住宜妃劝说,兼之又确实喜欢,终是收下了,着和珠拿到佛堂去供奉。
“秀玉见过宜妃娘娘。”那厢石氏也起来笑吟吟朝宜妃见礼,待起身后瞥见在宜妃身后朝她行礼的慕月訝然道:“咦,这是新来的宫女吗?好生标致,而且…”
“而且什么?”宜妃接过宫人递来的香茗似笑非笑地问。
石氏蹙眉道:“不知是否秀玉眼花,怎么瞧着她的五官神韵有些像宜娘娘您?”
荣贵妃初不在意,如今听得石氏提及着意打量了一眼,果然是有四五分相似,难道是巧合?正在疑惑之际,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慕月垂于耳际的殷红流苏,按例宫女不得佩带流苏,如此说来,她不是宫女?想到这里荣贵妃忽地记起一事,略一琢磨立时猜出了慕月的身份,回首朝石氏笑道:“你不曾看错,但却说错了。宜妃的妹妹,佐领三官保的千金怎么会是一个宫女呢。”
宜妃抿唇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慕月,还不快重新见过荣贵妃和太子妃。”
慕月乖巧地答应一声,上前一步重新见礼,声如银铃,“慕月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荣贵妃招手示意她过去,细细打量道:“真是个标致伶俐的姑娘,越看越像宜妃年轻的时候,看来今年宫中又要多一位姓郭络罗氏的妃嫔了。”
这般言语分明是在暗示慕月有很大机会被选中留牌子,荣贵妃是负责此次选秀之人,她开口自是八九不离十,宜妃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哀声叹气,有难解之愁容。
“宜妃为何叹气?难道你不想慕月入宫吗?”荣贵妃奇怪地问。
“哪能啊。”在荣贵妃的再三追问下,宜妃方一脸为难的将事情讲了出来,听得荣贵妃与石氏皆是一怔,同问道是何人如此狂妄无礼。
“是钮祜禄家的女儿,叫凌若。”慕月在宜妃的示意下说出了凌若的名字。
石氏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冷笑不止,荣贵妃更是沉下了脸,怒意在眉间若隐若现,寒声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在宫中也敢如此胆大妄为。”
“怎么,贵妃也知道这个人?”宜妃假装诧异。
“宜娘娘久居深宫自然不知,这个钮祜禄凌若的阿玛与我阿玛同在礼部为官,虽只是小小四品典仪却狂妄自大,从不将我阿玛放在眼中,阳奉阴违不说还多番顶撞。”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荣贵妃攥了袖子凝声道:“他们以为还是从前吗?”
宜妃悠悠道:“昔日钮祜禄一族倚仗有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撑腰为所欲为,从不将他人放在眼中,而今虽说是落魄了,可还一门心思巴望着东山再起呢。”她朝钟粹宫努努嘴,意思再明确不过。
饶是荣贵妃涵养极佳,这一刻也禁不住为之变色,她可以不在乎区区一个秀女,却不能不在乎一个与孝诚仁皇后有七八分相似的秀女。只要是康熙初年进宫的,无人不知孝诚仁皇后在康熙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这个女子,绝不能进宫。
宜妃并不知荣贵妃这番心思变化,见她不语只道还有所犹豫,又道:“身为女子当有四德,即德、容、言、功;四德当中又以妇德行最要紧,无德骄狂之人连正身立本的资格都没有又怎配入宫为妃伴御驾左右。”
“妹妹所言甚是。”荣贵妃双目微闭,睫毛如羽翼垂下,挡住眼眸不经意间射出的凌厉。
“只是本宫虽负责这一次选秀,却也无权随意摞牌子,一切要等皇上阅过方能决定,不知妹妹有何好办法?”她抚着袖口繁复的花纹,声音依旧一派温和,听不出喜怒与否。
宜妃微微拧眉,她当然听得懂荣贵妃话中之意,但难就难在此处,选秀那天秀女留牌子与否是要看皇帝意思的,她们并无权过问,顶多只能在旁边提上几句,除非…
正当宜妃盘算着如何才能不让凌若出现在那天的选秀时,石氏忽地起身道:“若秀女不洁或与他人有染是否又另当别论?”
“这是何意?”荣贵妃蓦然一惊,坐直了身,目光与宜妃一道落在石氏身上。
石氏弯唇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别在发间的晶石长簪划过一道生冷的光芒,若荒野中毒蛇之眼。
第十章 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1

时光如流水缓缓划过,转眼已是十二月初七,夜幕浓重如墨,过了这夜,钟粹宫百余名秀女的命运都将尘埃落定,是走是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打回原形;很快便见分晓。
明日就是选秀大典,身为钟粹宫的管事姑姑,红菱有太多事要忙,从早到晚几乎一刻不曾停过,好不容易才将诸事安排妥当,有空坐下来歇歇时,有人来报,说景仁宫的林公公到了指名要见她。
林公公?那不是荣贵妃的心腹吗,这么晚了他跑来此地做甚?
她的疑惑林泉并未回答,只是说奉荣贵妃之命,宣秀女钮祜禄凌若至景仁宫觐见。
凌若同样满头雾水,荣贵妃是后宫最尊贵的女子,那么高高在上,怎么会知道她一个小小秀女,还指名要见她。莫非…想到秋瓷曾经说过的话,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夜已三更,景仁宫却依旧灯火通明,比白昼更加辉煌耀眼,令人微微目眩。凌若跟着林泉来至正殿,跨过及膝的朱红门槛,悄悄抬头扫了一眼,只见正殿之上端座着两位珠环翠绕气度雍容的女子,其中一个定是此间正主荣贵妃,另一个就不知是谁了。
正当她犹豫该如何见礼时,腿弯子猛然被人踢了一下,膝盖一弯不由自主跪倒在极硬极冷的金砖上。
“大胆狗东西,见了贵妃主子和宜妃主子还不跪下。”林泉喝斥了一句后转头换了一副笑脸躬身道:“主子,钮祜禄凌若来了。”
“你抬起头来。”荣贵妃不理会于他,只盯着低头跪地的凌若,目光极是复杂,她想亲眼瞧一瞧这女子,是否真的如石氏所言,像极了孝诚仁皇后。
凌若惶恐地抬起头,当那张颜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烛光下时,宜妃大惊失色,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她?
孝诚仁皇后仙逝之时,宜妃不过刚刚进宫,虽只见过寥寥数面,且已过去三十年,但像孝诚仁皇后这么出色的人,只需见过一面便会永生难忘。|
果然…荣贵妃猛地蜷紧双手,刚刚修剪过的指甲掐的掌心隐隐作痛,但这远比不得记忆被揭开的痛。康熙九年入宫她不过数日便得幸于皇帝,由选侍晋为贵人,所有人皆以为她从此平步青云,却不想偶尔一句失语有冒犯皇后之嫌,竟令得皇帝再不踏足她处,足足冷落了她七年,七年…女子最美好的七年就这样没了,连唯一的儿子都因为太医不肯来诊治而早殇。等她好不容易借机复起时已是二十余岁,又熬了这么多年且生了一子一女方才有今日之地位,心中对孝诚仁皇后简直可说是恨之入骨,而今乍一见凌若,若非还有理智克制,真恨不得当即上去剥皮拆骨。
所以,她明知道宜妃今日所来非善,明知道宜妃是在利用自己除掉郭络罗慕月进宫的障碍,她依然甘之如贻,
“姐姐…怎么…她…”过度的吃惊令宜妃语无伦次,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但内心依然波涛汹涌,想喝口茶定定神,却因手抖而洒了一身,她事先并不知凌若像孝诚仁皇后一事。
“意外吗?”荣贵妃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起身于长窗下双耳花瓶处捻一朵梅花在鼻尖轻嗅,清洌的香味让她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回身,花盆底鞋踩在金砖上的声音在凌若身前嗄然而止,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让她厌恶至厮的脸,许久,她终于说话,“钮祜禄凌若,你可知罪?”
凌若茫然摇头,凭直觉,她感觉这位看似和善的贵妇并不喜欢自己。
荣贵妃闭一闭目,努力将眼底的厌恶掩去,冷然道:“你身为秀女却与他人私定终身,做出苟且之事,你可知,这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荣贵妃的声音并不大,然听在凌若耳中不吝于平地惊雷,炸得她头晕目眩,慌忙否认,“我没有!”
话音未落脸上便重重挨了一耳刮子,当场就把她打懵了,耳边更传来林泉尖细若刀片刮过铁锅的声音,“狗胆包天的小浪蹄子,贵妃主子面前也敢自称‘我’,真当是活得不耐烦了。”
宜妃已刻已恢复了镇定,闻言吃吃一笑起身道:“像这种不懂尊卑之人,可是该好好教训一番,省得她以后再犯。”
林泉答应一声却没敢立刻动手,只以目光询问自家主子的意思,荣贵妃冷冷看着那张嘴角渗血的脸,有快意在眼底快速掠过,凉声道:“既是宜主子开口了,那就让她好好长长记性吧。”
林泉答应一声,狞笑着抓住凌若的发髻不顾她的求饶左右开弓,足足打了十几个耳刮子方才停下。
等他打完,凌若头发散了,脸也不成样子了,两边嘴角都打裂了,脸肿得老高,到处都是指痕淤肿。
“知道错了吗?”她问,高高在上,犹如不可侵犯的女神。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绝不再犯。”凌若咬牙回答,每说一个字都会因牵动脸上的伤而痛彻心扉。
冰冷尖锐的鎏金护甲在凌若脸上轻轻划过,并不用力,但那种言语无法形容的森冷却令她身体不能自抑地战栗。
她不懂,明明从不曾见过,为何荣贵妃对她会有这么大的敌意,纵使是石尚书之故也不该这般明显才是。
“徐容远是你什么人?”静默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冷酷。
突兀地从荣贵妃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凌若心骤然一沉,这绝对不会是好事情,“徐家与奴婢的家是世交,所以奴婢与徐容远自幼相识。”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逼视下,她不敢扯谎,
“仅是自幼相识那么简单吗?”荣贵妃冷笑,手微微一使劲,在那张脸上留下一道通红的印子,她恨,她恨不得现在就毁了这张脸。
“是。”凌若吃痛,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可是在这宫里,在这景仁宫,她又能逃去哪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生是死,由不得她选。
“还敢撒谎,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手指狠狠钳住凌若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来人,给本宫继续掌她的嘴,直到她说实话为止!”
“贵妃娘娘容禀,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绝不敢有半点隐瞒。”凌若赶紧辩解,唯恐迟上一星半点。
“钮祜禄凌若,你不必再死撑了。”许久未出声的宜妃抚一抚袖口以银线绣成的瑞锦纹起身淡淡道:“你与徐容远苟且之事本宫与贵妃娘娘都已知晓。你未经选秀便与他私定终身不说,还做出不轨的行为,其罪当诛!”
“我…奴婢没有!”凌若赶紧改口急切道:“是,奴婢与容远确实相识,但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绝对没有不轨之事,求两位娘娘明鉴。”
“那你就是承认与他有私情了?”荣贵妃面无表情地问,不待凌若回答又将目光转向宜妃,“秀女未经选秀与人私通行苟且之事,该如何定罪?”
“按大清律例,除秀女本人问斩之外,其本家亦要问罪,十四岁以上男丁充军,女子为奴。”宜妃口齿清晰,说的再清楚不过。
第十章 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2

一听要连累家人,凌若更加慌张,连连磕头否认,只为求得宽恕。|可她不懂,在荣贵妃与宜妃心中早已定下除她这心思,莫说她们不信,就是信又如何,被“莫须有”迫害的从来不止岳飞一人。
荣贵妃本欲剥夺她选秀的资格赶出宫去就算了,毕竟此事不宜声张且无实证,更忌讳传入康熙耳中。然宜妃的一句话提醒了她――纵使这次应付过去,那下次呢?三年之后她又可以选秀,到时该当如何?经此一事,凌若必然会记恨她们,不会再像现在这般毫无防备。
“那依妹妹的意思呢?”留凌若一人在正殿,荣贵妃与宜妃移步偏殿商议,如今她们已在一条船上,谁也脱不了干系。
宜妃抚一抚鬓间的宝蓝点翠珠花,阴恻恻道:“要妹妹说自是一不做二不休,就按大清律处置了她,只是不经内务府而已,不然留着她总是一桩祸事!”
“妹妹的意思是…”荣贵妃气息微微急促,她心里也动过这个念头,只是顾忌太多不敢真说出口。
外头不知何时起了风,呼呼作响,冰凉刺骨的风从朱红雕花窗扇缝隙间漏了进来,吹熄了本就有些摇曳的烛火,侧殿内一下子暗了下来,有无法言说的恐怖在殿中漫延,尽管宫人很快便重新燃起了烛火,依然令荣贵妃惊出一身冷汗,当即拒绝宜妃的提议。
“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宜妃冷笑。在宫里,身居高位的娘娘哪个手上没有几条命。
“总之不行,冒然死了一个秀女,本宫无法向皇上交待,万一追查下来,这个干系是否由宜妃你来担待?”说到最后一句,荣贵妃已是峥嵘毕露,语带风雷之声。
话已至此,多说无用。
宜妃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她本想借此事扳倒荣贵妃,一举两得,可惜荣贵妃不肯上这个当。
思忖片刻荣贵妃心中有了计较,再度来到正殿,凌若依旧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一见二人进来,连忙磕头呼冤,甚至愿意让宫中嬷嬷验身,以证自身清白。
凌若尽管足够聪明,但还是太单纯稚嫩了,她不懂,从踏入景仁宫的那一刻,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说什么都是徒劳。
荣贵妃冷冷看她一眼道:“依你之罪本当问斩,今本宫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就饶你一死。”凌若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荣贵妃继续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选秀你自是不能参加了,不过本宫也不亏待你,将你赐给四阿哥为格格。”德妃与她素来不对盘,现在正好将这个麻烦推给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