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红玉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多言,在叶秀的示意下战战兢兢起身继续为她揉肩捏腿。
叶氏舒服地闭起了眼,任由红玉一下一下替她按着肩腿。此事也就是红玉她还留了几分情,若是别人敢如此的话早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敝着,夹杂了花香的暖风不时从外面吹进来,温温凉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直至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通传打破。
“主子,翡翠姑姑来了。”
“哦?”听得是嫡福晋身边得脸的侍女来了,叶氏连忙振一振精神站起身来,刚抬眼便看到穿了一身酱红色绸子绣花衣裳的翡翠满面笑容地领着几个小丫环进来。
“奴婢给叶福晋请安,叶福晋吉祥”不等翡翠屈膝叶秀已经笑着扶住她道:“姑姑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旋即又扬声道:“还不快给姑姑看茶”
昔日叶秀做出一副肤浅张扬的样子,是为了麻痹李氏,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好控制的人,眼下李氏已经不在了,自然无需再伪装。何况自己好歹也是长子的额娘,若再如以前那般,不免被人所看轻。
翡翠是嫡福晋身边的侍女,也是府里唯一有品级的,是以见了面都客气地称一声姑姑。
“福晋不必麻烦。”翡翠笑吟吟环视了一眼道:“时阿哥不在吗?”
“乳母陪了他正在睡觉,姑姑要见的话我这就叫人去抱来。”叶秀话音刚落翡翠已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可不敢扰了时阿哥睡觉。”在接过丫环递来的茶后笑眯眯道:“自上回那事后,我家主子一直惦念着时阿哥,原本是想亲自来探望的,可是您也知道灵汐格格一直病着,主子要照顾格格抽不出空来,何况也怕将伤寒带给时阿哥,所以特意遣奴婢过来一趟,给时阿哥送些东西来。”
叶秀颇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得嫡福晋如此记挂,实在是弘时几世修来的福气。”
翡翠笑一笑,忽地凑近了小声道:“主子知道适才叶福晋受了气,但大家都在这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是姐妹,伤了和气总归不太好,所以希望叶福晋多多忍耐,至于年福晋那边,主子也会想办法规劝几句。总之就是一句话:万事以和为贵。”
“姐妹之间偶尔拌嘴是常有的事,哪用得着说忍耐这么严重,何况年姐姐出身高贵,脾气难免大了些,这我都是知道的,断不会因这点小事就伤了彼此的和气,烦请姑姑转告嫡福晋,让她放心。”叶氏宁和微笑,仿佛真的毫不介怀,唯有流云阁的人知道,刚刚她将一个丫头打得生死不明。
第一百零六章 挑拨

翡翠含笑点头,似乎对叶氏的回答甚为满意,拍手唤过两名丫头,其中一个捧着一个垫了黑丝绒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件长命百岁如意海棠项圈锁,式作海棠四瓣,瓣上各镶猫睛宝石一、红宝石一、东珠一,底下又垂有东珠九鎏,鎏各九珠,以蓝宝石为坠脚,精致华贵,端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翡翠捧在手中小心地抚摸了一下方才递给叶秀,口中感叹道:“这件项圈锁是当年世子满月时皇上赏的,主子一直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拿出,连奴婢也没想到主子会拿来送人,可见主子对时阿哥当真是疼爱至极。”
“能得嫡福晋垂忴,是弘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改明儿我一定亲自带他去叩谢嫡福晋。”叶氏感激涕零地接过命红玉小心收好。
随后翡翠又指一指另一人捧着的几匹看似不起眼的素白缎子道:“这是江浙两地织造呈送进京的素锦,瞧着不起眼,但穿在身上犹若无物,用来给时阿哥做几身小衣裳小肚兜是最合适不过了。这素锦主子统共也没几匹,还是藏了好一阵子的,这不全叫奴婢拿来了,叶福晋您可千万别嫌少。”
叶秀是知道素锦名贵的,当下忙不迭谢恩,命下人将东西接过,说来除了翡翠介绍的两件东西外,还有一床彩格锦团花纹的锦被,哪知就在红玉去接时,捧着锦被的丫环往后退了一步怯怯地道:“这床锦被不是给叶福晋的。”
直到此时翡翠才注意到她也进来了,忙不迭转过身轻斥道:“你这奴才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等着。”
在小丫头慌慌张张地退出去后,翡翠方才有些不自在地笑道:“叶福晋见谅,新来的下人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
叶秀抚着袖间的葡萄纹和颜道:“不碍事,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姑姑拿着这床锦被是要去送给谁?”见翡翠迟疑着不肯说话,她使一使眼色,红玉立刻知机的往翡翠手里塞了锭十两重的元宝,“这是我家主子给姑姑喝茶的钱,请姑姑笑纳。
“这…”翡翠打量了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半晌方才咬咬牙道:“不瞒叶福晋说,那床云丝彩格锦团花纹锦被原是我家主子准备和素锦还有项圈一道送给叶福晋的,您也知道云丝极为少见,而用云丝做成的被子轻若无物,又贴肤柔软,给时阿哥盖是最好不过的。可凌福晋不是怀孕了吗?王爷对她宝贝的不得了,适才出来前见到这床云丝锦被甚是欢喜,说凌福晋怀着孕身上受不得重被压着,用这床锦被最好不过,命奴婢送到净思居给凌福晋去,主子虽有心向着叶福晋您,可也不敢违逆王爷的话啊。”
“我明白。”叶秀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吸一吸气道:“凌妹妹怀着孩子是比一般人矜贵些。”
翡翠见她神色尚好,轻嘘了一口气道:“奴婢还要去净思居送锦被,就先行告辞了。”
叶氏颔首道:“不耽搁姑姑做事了,红玉,替我送姑姑出去。”
红玉在将翡翠送出流云阁后转身回去,还未来得及踏进正堂便见一个青瓷茶盏朝自己飞来,赶紧往边上一躲,那茶盏砰地一声砸在了门框上,茶盏连盖子一道摔了个粉碎,雪白的碎瓷四下飞射,有一块碎瓷恰好飞到门边一个下人身上,割开好深的一道口子。
叶氏脸色铁青地站在屋中,有惊人的戾气在眉中盘旋,她还没说话后堂已经响起了婴儿哇哇的啼哭声,中间夹杂着乳娘极力哄劝的声音,可还是啼哭不止,惹得叶秀心烦意乱,怒喝道:“乳娘!你在做什么,为何时阿哥哭个不停?”
话音落下不久便见乳娘慌慌张张抱了弘时出来,说是由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了正在熟睡的时阿哥,所以才会啼哭不止。她已经想尽办法在哄了,可是根本没用。
“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叶秀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抱过孩子轻拍他的后背,想要让他安静下来,可弘时却不肯给这个额娘面子,反而张嘴哭得更大声了,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气得叶秀用力摇晃着怀里的弘时怒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有本事你把你阿玛给我哭回来啊!省得他现在心里就只有钮祜禄氏那个狐狸精!”
她这番举动吓得乳娘脸色煞白,紧张地摇手道:“主子晃不得,时阿哥才一个多月经不得这般用力晃动啊!”
“真是麻烦!”叶秀怒哼一声将弘时交还给乳娘,叮嘱她赶紧哄好,否则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在乳娘唯唯诺诺退下后,弘时的声音终于小了出去,叶氏抚一抚头痛欲裂的额头不无恨意地咬牙道:“真不知钮祜禄氏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王爷这样宠着她,实在可恼!”
红玉绕过门口的狼籍小心走到叶秀身后替她抚着背道:“主子当心气坏了身子,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时阿哥呢。”
在一阵气恨纠结后,叶秀渐渐冷静了下来,抬起幽冷的目光在红玉身上一阵打量,把红玉看得心里发毛,担心是否自己又不小心说错了话。
正在忐忑不安之时,叶秀开口了,“红玉,你想做主子吗?”
刚刚才被好一顿训斥过,现在听她旧事重提,以为是叶秀改了主意想治自己的罪,吓得红玉大惊失色,忙不迭跪下道:“主子饶命,奴婢往后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求主子开恩”
“不用紧张。”串了细密金珠的睫毛轻轻一抬,在洒落正堂的夏光下闪烁着华丽的色彩,不过隐在这层华丽之下的是深深的阴鹫,“念在你侍候我多年且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见红玉面露喜色她又道:“不过你记着,我既捧能捧你上云端,自然也可以重新将踩你入烂泥中。往后,你若敢生出二心,我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惊变成了大喜,红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连磕头道:“奴婢记下了。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主子的大恩大德”她高兴的连声音都有些走样了。
这一切皆被叶秀看在眼中,眼里的阴鹫之色越发深重,她本不欲再用红玉这颗棋子,但适才的一切令她意识到钮祜禄氏所带来的威胁,若任之由之,只怕原本触手可及的一切皆会成为南柯一梦。梦醒后,一无所有,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孩子…
这雍王府里,有弘时一个承继王位就够了,不需要更多。
第一百零七章 桃花夭夭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雍王府里虽然看不到庐山大林寺桃花盛开的景象,但这里同样有偌大一片桃花林,花开如夭,粉红芳菲,每一树皆是繁盛灿烂。
凌若喜欢桃花姿意绽放的美态,趁这日天气晴朗便叫上温如言一道去赏那桃花夭夭的美景,墨玉与素云则各提了个小篮子,摘着开得最好的桃花瓣放入篮中,桃花不止可以用来观赏,亦可捣烂了与珍珠粉和在一起敷面,长久如此,可令人肌肤白里透红,粉嫩无瑕,因此许多胭脂当中常掺有桃花成份。
伊兰在后面蹦蹦跳跳,发间插了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上回因李氏一事,凌若被禁足,她亦被告之不得踏足王府,凌柱一家得知后担惊受怕,唯恐有所不祥,富察氏更是四处求神拜佛,乞求女儿平安无事。
这便是身在天家的悲哀,寻常妻妾间的勾心斗角在天家无限放大,动辄伤身害命,而这还仅仅是王府远非宫里…
所幸后来凌若吉人天相,不仅洗清了冤屈还怀上了胤禛的子嗣,伊兰被允许重新出入雍郡王府。
温如言摘了一朵桃花在手里把玩,柔嫩的花瓣在指尖的感觉就与婴儿粉嫩细腻的肌肤一般,她侧目望着旁边的凌若笑意盈盈道:“想不到我当日的玩笑之语竟会一言成真,你果然怀了王爷的骨肉。”
凌若低头一笑,目光落在平坦的腹部,有无言的温柔在里面,“这孩子来得实在突然,直至那夜陈太医告诉我时,我还有些难以置信。|”
“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粗心,连月信过了这么久没来都不曾注意,还好孩子平安无事,否则我看你如何安心。”温如言轻声斥了她一句又不无关心地道:“往后可一定要注意了,纵然没事也要按时服用陈太医临走前给你开的安胎药,一天都不许拉了,知道吗?”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再讲下去我耳朵都要长出茧子来了。”凌若含着笑意道。
“你这丫头,言下之意是说我啰嗦喽?”温如言佯装不悦地捏了一下凌若秀挺的鼻子道:“若非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才懒得与你说这些呢。”
桃树下摆放了不少供人小坐歇息的石凳,在垫了烟灰紫的软垫后两人一道坐了了下来,不时有暖风拂过吹落了树枝上将落未落的桃花,粉嫩的花瓣飘飘然随风婉转落在衣上,宛若映在上面一般,更添几分美态。
温如言仰首看着落花漫天的美景,低低道:“若儿,你不知我听到你有孩子的消息时,我有多欢喜,虽然不是我亲生,但你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我必会拿他当亲生孩子般看待。”说到此处她忽地看向凌若,眸光清澈如水,“若儿,你信吗?”
凌若微微一笑,拂去她肩头的落花,“若连姐姐都不信,那这世间便没人再值得我相信。我说过,往后每一年的除夕都要与姐姐一起度过。不疑不嫉,守望相助。”
不疑不嫉,守望相助…温如言默默念着这八个字,心底滋生出一股暖流来。
“姐姐姐姐”原本在林子里任意撒欢的伊兰突然小脸煞白地跑了过来,在快跑到凌若面前时不慎被裙子绊得跌倒在地,虽然很快被墨玉扶起来,但还是疼得她直掉泪。
“摔伤哪里了,让姐姐看看。”凌若连忙走到她身边,一边替她拭去身上的尘土一边紧张地打量着。
伊兰只是手上磕破点皮,远不及她适才看到的景象严重,她惊惶地攥了凌若的手语无伦次地带了哭腔道:“姐姐,死人有死人啊我看到了”
凌若闻言皆是一惊,忙问她是在哪里看到了,伊兰咽了口唾沫指着桃林西北角的位置道:“刚才我跑到那边看到大石后面躺了个人,原以为是晕倒了,可是怎么叫她都没反应所以就凑近了看,这才发现她脸上通红一片,有的地方还起了泡,血肉模糊的好可怕。”一想到刚才所见的画面,伊兰仍是心有余悸,一头扑进凌若怀里。
众人皆是满脸惊骇,在这王府中死个把人不是稀奇,可曝尸府中却还是头一遭,温如言忙让伊兰带自己去看看,不过在看到凌若也要跟去后皱了眉道:“你身孕六甲,许多事要避忌,万一那里果真是个死人,岂非两相冲撞?”
凌若知她是为自己好,想了想道:“那我远远站着就是了。”
几人随伊兰走出一段路后,果然发现了她所说的大石,尽管还隔着一段路但已经能看到大石旁边躺了一个翠绿色的身影,一动不动。
温如言示意凌若站在原地不要再往前走,自己则大着胆子走过去,果真如伊兰所说面上起了许多水泡,又混了口鼻渗出来的鲜血,看起来甚是可怕,难怪伊兰会吓成这副模样。
虽然那人一动不动与死人无异,不过为求慎重温如言还是伸指在她鼻下探了探,竟意外探到微弱的气息,忙喊道:“快过来,她还没死。”
这人自然就是被叶氏责打的那个丫环,叶氏叫人随意找个冷僻的地方扔了,生死由天,哪知那两人在抬在到这里时,其中一个突然腹痛如绞要去出恭,便将她扔在此地,懒得再搬,反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而已,死就死了,谁会去追查。
凌若在看到她近乎被毁的面貌以及一截恰好露在衣外的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时,哪还有不明白之理,瞧其衣着当是个丫环,必是犯事被主子责打所致。只不知她犯了何错要打成这副模样,若任其这样躺着,只怕不到天黑就要断气。
既是遇见,断无不救之理,凌若与温如言合计后命墨玉回一趟净思居,将小路子叫来,好将她背回净思居,然后再找大夫救治。这一路上,小路子走得很平稳,但饶是如此,背上的人依然咳出数口血来,显然是伤了五脏内腑。
将她安置好后,凌若正要命人去延请大夫,负责照料她的水秀忽地“啊”了一声,指了昏迷不醒的小丫环道:“主子,这人奴婢认识,是叶福晋屋里的人,叫阿意。”
第一百零八章 隐秘

从阿意被背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阿意脸上又是水泡又是血迹,一时没能想起是谁,直到此刻血迹拭净方才认了出来。
她与阿意相识,还是前阵子凌若被禁足时的事,有一回她拿了换洗的衣裳去浣衣房,不想那管事知道净思居失势便对水秀冷嘲热讽,临了还将她拿去的衣裳悉数扔在地上,说他们忙得很,让她自己去洗,把水秀气得不轻,恰好阿意来取叶氏的衣裳,看不过眼帮着说了几句,管事这才不敢继续撒泼。自那以后,她与阿意碰到时会聊上几句。
说到这里,水秀同情地看了满身是伤是阿意一眼,面色戚戚道:“她虽然是叶福晋的人,但心肠很好,也正因为如此,她在流云阁不得叶福晋的欢喜,只在外间伺候做些端茶递水的粗活。叶福晋待他们并不宽厚,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责打,这次不知犯了什么错要被打成这样。”
像凌若这样善待下人的主子并不多,在大多数主子眼中,奴仆的命贱如草芥,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左右死了一个很快会有另一个替上,他们身边永远不会缺了侍候的人。
凌若摇摇头,示意李卫速去请大夫,晚了只怕回天乏术。李卫一路小跑,但还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将大夫请到,诊断的结果与之前猜测的一样,身上连番重击,伤了内脏,幸好救得还算及时,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过被烫到的半张脸就没办法了,即便伤口愈合也肯定会留下疤痕。
这对于一个才十五六岁尚未嫁人的姑娘来说,比死好不了多少,也不知阿意醒来后能否接受自己毁容的事实。
阿意昏迷了许多天才醒,她在知道自己容貌被毁时哭了许久,所幸没有寻死觅活,而众人也知道了她身上的伤因何而来,唏嘘不已。每每说起流云居及叶氏,阿意都是一脸惊恐,哀求凌若不要将她送回去,她想留在净思居,哪怕做牛做马也甘愿。|
凌若知她是怕回去后叶氏不会放过她,尤其是自己救了她的命,叶氏视自己为眼中钉,定不会饶过阿意,便让阿意先养好伤,一切等伤好后再说。
在这段期间,流云居发生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胤禛身边亲信狗儿来流云居找阿意,说有些事要问问她。叶氏推说阿意手脚不干净,偷了她首饰,被发现后已经赶出了流云居,至于现在人在何处她也不清楚。
这件事很快被叶氏抛诸脑后,直到很久之后才再次想起,而那时,她已经一无所有
过了四月就是仲夏,天气越发炎热,即便是在夜间也能感觉到驱之不去的热意,到处能听到夏虫声嘶力竭的叫声。
朝云阁中,年氏一脸紧张地看着正替她把脉的老人,绿意与另一个年氏的贴身婢女迎春站在一旁,足足诊了半盏茶时间,老人方才收回手,翡翠见状忙问道:“如何,邓太医,我家主子是不是有喜了?”
邓太医拈着花白的胡须摇头道:“恕微臣直言,年福晋并未有喜脉。”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泛酸欲呕,且身子困乏,这不都是害喜的症状吗,怎么会没怀孕,邓太医,是否你没诊仔细?要不然再诊一次。”年氏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邓太医面对她伸出的手腕摇了摇头,“微臣身为太医院副院正,这点把握还是有的。福晋之所以感到泛酸欲呕,是因天热吃多了寒凉之物,伤了胃,微臣待会儿给福晋开几服药吃了便没事。”
年氏颤抖着放下绣有繁花的衣袖,失魂落魄地问道:“邓太医,我一直有在服你给我开的药,为何…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怀上孩子?“
邓太医叹了口气道:“微臣的药虽可有助于受孕,但并非绝对,毕竟微臣只是太医而非神医。恕微臣多嘴说一句:孩子一事始终要顺其自然才行,强求不得;福晋如此着紧反而不易受孕。”
年氏勉强笑道:“多谢邓太医,劳您这么晚过来一趟实在过意不去。绿意,替我送邓太医出去。”
邓太医拱手离去,在走到院中时身后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老太医微微摇头对一旁的晴容道:“你们得空劝劝年福晋,药可医身却难医心,她如此心浮气燥,我怕她孩子没怀上反而憋出病来,其实福晋还年轻,多的是机会。”
“奴婢知道。”绿意将一个唐三彩鼻烟壶塞到邓太医手中,“总劳您一次次过来,主子心里其实也很过意不去,这个鼻烟壶您拿着玩。”
在送邓太医出去后,绿意折身回到了正堂,此刻地上已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摔碎的瓷玉器件,而年氏还在发疯一样地不停往地上砸东西,迎春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请她息怒,但年氏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借摔东西来发泄心中的怒火,直至整个朝云阁正堂再无一件能扔的东西为止,她方才停下手,摇摇晃晃地望着无处落脚的朝云阁,目光中有难言的悲伤,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能有自己的孩子就我没有?叶氏有了,钮祜禄氏也有了,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能有?”
绿意小心跨过随处都是的碎片来到年氏身边,扶了她道:“主子,邓太医说了,您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迟早,那又是什么时候?”年氏凄厉地一笑,低头看着伸开的手掌,在澄亮的烛光下能看到掌心不知何时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不停地往外渗出。晴容惊呼一声,赶紧用绢子替她压住伤口,让迎春去拿止血的药来,待药涂好后才换了一块绢子小心地包好。
“主子,其实您入府至今不过两年,未怀上孩子是正常的事,您不见瓜尔佳福晋她们入府都四五年了也不见有孕。”见年氏情绪平稳了一些绿意方敢小声劝道:“适才邓太医对奴婢再三叮咛,说一定要让主子您放宽心,切莫急于一时,如此才有利于受孕。”
“邓林这个无用的庸医”一说起这个年氏立刻又是火上心头,随手抄起迎春刚刚放下的药瓶掼在地上,听任瓷瓶碎裂的声音响彻在耳畔,“枉我如此信任他,还喝了这么久的苦药,竟是半点效果也没有,亏他还是什么太医院副院正,依我看根本是个装神弄鬼的庸医,也不知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气恨之余,她将邓太医也给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