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一个颀长的身影隔了蒙蒙细雨静静站在身后,风卷着他暗蓝色染了湿意的衣袍一下一下拍在身上。
怔忡间,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眼前一下子被模糊,分不清是雨亦或是泪,只是这样怔怔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他,直至带了他体温的手抚上脸颊方才惊醒过来,往后退却几步避开他的手欠身道:“妾身钮祜禄氏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胤禛略有些失落的收回手,涩涩道:“若儿,你还在怪我吗?”
“妾身不敢。”她回答,垂目之下语气平淡无波。
“不敢而非不怪。”胤禛苦笑一声,不顾凌若的反对上前将她拥住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低道:“若儿,你知道我是在乎你的,否则那日我不会问你后悔与否,只是你当时言词不逊,令我很生气。”
那日,他问她:后悔吗?
他是想恕她,只可惜她性子太过倔强,出言顶撞,令他一怒之下同意了年氏的处置,若非温如言冒死求情,只怕这一个多月凌若就要在宗人府度过。
“若儿,答应我,不要和湄儿去比,永远不要。”他闻着她发间的幽香一字一句道:“而我也答应你,信你,一辈子,永不疑;好不好?”
这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承诺,宠她信她,只是不要与湄儿去比较,在他心里没有一个女人能与湄儿相较。宠,可以给予无数人;而爱,只能予一人!
凌若静默不言,任由密密的雨不断打湿彼此衣衫,许久,她抬手环住胤禛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道:“四爷要记住今夜说过的话,永不疑妾身!”
“好,我记住了。”胤禛欣然答应,有无言的喜悦在其中,拥住凌若的手又紧了几分,虽夜雨凉冷,他的心却因怀中的女子有了温度。
凌若闭上眼,脸色缓缓漠然下来。
她知道,这已经是自己所能争取的极限了,胤禛…最在意的始终是湄儿,远非自己,至少现在如此。她虽恨,却无可奈何,此生牵绊太多,注定无法就此转身离去。
既然得不到爱,那么她就去追寻许许多多的恩宠与信任,多到足够弥补这份空虚,足够她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心,始终是空虚的…
曾以为此生只要能陪伴在他身侧,不论他对自己欢喜与否都心满意足,原来并不是这样,爱是会上瘾的,付出的越多就会想得到更多…
【作者题外话】:有人很讨厌我提娃,呃,那我不提娃提啥?提书?我想的一切已经全呈现在书里了,还提啥捏?
第九十六章 死因

柴房中,被关押在里面的李氏正透过上方的小窗子静静望着外面雨意朦胧的夜,而今的她已经不在是高高在上的侧福晋,名位被废,明日更要送往宗人府圈禁一生,但是李氏并没有彻底绝望,她还有灵汐,只要这个女儿在,胤禛就不会将她抛之脑后任由她自生自灭,说不定她依然有机会复起。
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了进来,借着屋中昏暗的灯光李氏看清了两人的脸,正是那拉氏与灵汐,灵汐已经换了一身紫蓝绣花短襟衣衫,看到李氏立时扑过来,哭喊道:“额娘!额娘!”
“乖女儿,额娘抱啊,不哭。”嘴里说不哭,自己却不住掉眼泪,不论她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府里,这一去都将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她看不到灵汐,而灵汐也看不到她。
“你们母女趁此机会好好说说话,过了今夜想再见便难了。”那拉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淡然,隐在暗中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此刻的神色,在说完这句话后她便与守门的侍卫退了出去,而门亦在她的示意下关了起来,留下灵汐与李氏独处。
待心情平复了些后,李氏抚着灵汐梳成垂髻的头发感慨道:“从明天起额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陪在灵汐的身边,你要听阿玛与嫡额娘的话知道吗?能不能再见额娘就要看灵汐怎么做了。”这个女儿是她复起的唯一关键,自要好好叮咛,让她庆幸的是经此一事,灵汐的病仿佛不药而愈了,再不似从前那般痴痴傻傻。胤禛素来疼惜这个女儿,只要她肯在胤禛面前多哀求几番,胤禛定会心软。
“灵汐知道。”灵汐不断点头,小脸上全是泪痕,李氏欲帮她拭去,哪知拭得一块帕子皆湿了灵汐还是不住往下掉眼泪,李氏心疼地搂了她道:“莫哭了,哭得额娘心都碎了。”
灵汐闻言自李氏怀中抬起头攥着她的衣裳垂泪问道:“额娘为什么要害人?”
李氏身上一冷,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柔声道:“额娘没有害人,是那些人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陷害额娘,灵汐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言。”
“不是啊。”灵汐摇头,那张脸有与年龄不相符的痛苦,“没有人冤枉额娘,是灵汐亲眼所见,见到晴容将弘晖与我推进蒹葭池中,晴容最忠于额娘,除了额娘没有人可以令她这么做。”
若说之前李氏还可以假装镇定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真正的骇然失色,她万万没料到自已最大的秘密会被灵汐一言道破。
“你…”李氏想否认,但灵汐的目光让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是好。
灵汐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低低道:“那日我与弘晖在蒹葭池边放风筝,正玩得开心,突然看到弘晖跌进池里,随后我感觉到有人在后面用力推我,在跌进水池前我看到了推我的那个人,是晴容!额娘,我没有看错,是晴容啊!”说到最后她抽噎不止,攥着衣裳的手松开复又握紧,那是她额娘,虽然额娘曾命人将自己推入池中,但毕竟是她额娘,舍不得,她舍不得,所以适才求着嫡额娘让自己来这里见额娘一面。
“所以你醒来后一直封闭了自己,不愿与人说话?”李氏涩涩地问,直到如今她方才知道灵汐的心病因何而来,不是因为目睹弘晖的死,也不是因为险死还生,而是因为她知道害自己的人竟然是亲生额娘,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她紧紧搂了灵汐含泪道:“灵汐,你相信额娘,额娘虽然将你也推了下去,但那只是怕别人起疑,你是额娘的亲生骨肉,额娘绝对没有想过要害你,额娘早已在池里安排了人,绝对不会让你溺水。”
“那额娘就是承认害死弘晖了?”灵汐的神情愈加悲伤,大声问道:“为什么?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是世子!”李氏冷冷说出这句话,眉眼流露出深切的冷意,“只是这个理由就足够他死一千次一万次,即便额娘不动手也自有动手之人。”说到此处她握住灵汐冰凉彻骨的手紧张地问道:“告诉额娘,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灵汐摇摇头,“没有,我怕额娘有事,所以谁都不敢告诉。”
“乖孩子。”李氏神色一松,拍着她的手道:“答应额娘,将这件事烂在肚中,永远不许再提起,好吗?”
“嗯。”灵汐默然点头,她知道自己这样对不起弘晖,可是她能怎样,毕竟是自己的亲额娘,难道当真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李氏欣慰地点点头,“记住,不论额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母女好,这天底下只有额娘才会真正待你好。”说完她亲一亲灵汐的额头柔声道:“好了,快把脸擦一擦出去吧,莫让嫡额娘等太久。”
正说话间,门打开了,那拉氏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灵汐满脸泪痕,取过绢子仔细替她将脸拭干净后轻声道:“怎么哭得这般伤心,又不是往后见不到你额娘,快别哭了,你先跟翡翠回去,我与你额娘还有几句话要说。”
在灵汐恋恋不舍离去后,李氏朝那拉氏欠身道:“往后灵汐就麻烦嫡福晋多加照拂了,妾身虽身在宗人府亦会感念嫡福晋恩德。”
“你放心。”那拉氏并没有叫起,而是越过她望着凌乱堆在地上的破旧杂物缓缓道:“我必将灵汐视如已出。”
不知为何,那拉氏今夜的声音异常冰冷,令李氏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是多年来从不曾有过的事,正自不解时,那拉氏已经回过头来,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从今往后她再没有你这个额娘。”
“妾身不明白嫡福晋的意思。”李氏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那拉氏看着自己小指上的纯金葵花镶红宝石护甲冷冷道:“弘晖是怎么死的,我想李福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作者题外话】:year,最大的幕后黑手终于浮出水面了,相信有很多人猜到了哦,嘿嘿
第九十七章 始作俑者

李氏万万没料到今夜居然会连着从两个绝对想不到的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此刻的心情已不能用惊骇二字来形容,连退数步方才勉强站稳,脱口道:“你偷听我与灵汐说话?!”
“何需偷听。|”那拉氏头也不抬地道:“你以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除了灵汐,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看到了你指使晴容做下的恶行,并且将之一五一十告诉了我。”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却故意装做不知?”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氏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头上爬,令她惊惧莫名。
“我何止知道这些,还知道你使人在府中散播谣言,说钮祜禄氏有心害弘晖,好借我的丧子之痛来帮你除掉钮祜禄氏。李月如,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啊。”她抬眼,有无尽的恨意在其中,露在袖外的十指微微发抖,若非还有理智克制,这双手早已掐在李氏的脖子上。
“一直以来,我虽为嫡妻,但从不曾为难过你们,甚至处处忍让,哪怕被你们说软弱无能也不要紧,只求阖府上下能够齐齐整整,安安稳稳。可是最终换来的是什么?是弘晖的死讯!”说到这里,那拉氏睁目欲裂,步步逼近惊慌不堪的李氏,“不是失足,不是偶然,是你处心积虑害死了他,甚至为此不惜让灵汐跟着溺水,好让人疑心不到你身上。李月如,你好狠的心!明知弘晖是我的命根子,却为一已私利害死了他,弘晖才八岁,他不曾害过任何人,可是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从他死的那一天起,我活着的每一日都在承受锥心之痛。我发誓,一定要让害他的人不得好死!”
李氏从不知素来温和软弱的那拉氏竟有这样狠厉的一面,一时间被她迫得不住后退,直至退到墙边方喃喃道:“所以,从那一日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不错!”那拉氏唇畔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你也好,钮祜禄氏也好,都是一样。”弘晖虽非钮祜禄氏所害,但若非她教他放什么风筝,弘晖又怎么会去那么偏僻的蒹葭池,又怎么会让李氏寻到机会下手,所以在已经丧失理智的那拉氏看来,凌若根本就是李氏的帮凶,她岂有不牵怒凌若的道理。
“你好深的心计,可恨我竟一直没发现。”李氏恨恨地道,她一直留心提防身边每一个人,却独独漏了那拉氏,从不将她当成一个威胁看待,偏偏她却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冰冷的护甲尖端重重划过李氏的脸颊,留下一道血印子,望着李氏惊怒吃痛的眼神,她冷声道:“不要妄想去告诉王爷,从我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一个死人!”
“不!”听到“死”字的李氏如被踏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进来,抛却心中的恐惧尖叫道:“王爷说饶我的命,你无权杀我!”
那拉氏微微一笑,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轻舔着染在护甲上的血,那种血腥气令她想吐,但心里却说不出的痛快,那是仇人的鲜血啊。弘晖,你在天上看到了吗,额娘正在给你报仇,将伤害你的人一个个斩尽杀绝!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她笑,染血的唇畔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媚惑在其中,仿佛行走于夜间的修罗,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你自己以死谢罪。”
在李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她弯一弯唇又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刘婆子能逃过你的追杀?”
内心隐秘的惊悚被那拉氏一次次挑破,令李氏有一种赤身裸体毫无遮掩的感觉,对那拉氏的惧意愈加深重,几乎不能自已。
“因为…追杀刘婆子的人并不止你一个。”那拉氏微微一笑,眯了狭长的眼眸道:“既然我的孩子没了,那么别人也不能有孩子,叶秀的孩子本不应该活下来。可恨那刘婆子贪心不足,收了我的银子不够还要收你的银子,答应为你偷龙转凤。这把戏本来耍不下去,谁想叶秀怀的竟是个龙凤胎,她捂死女孩到我这里来交差,暗地里却将男孩转给你,充做你的孩子。”
李氏做梦也想不到当中竟还涉及这等阴谋,失色之余却也明白自己如此惨败的原因所在,指了那拉氏厉声道:“我明白了,追杀刘婆子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你,我当时就奇怪刘婆子一个老妇怎能逃过追杀,纵使有地利也不当毫发无伤,原来是你派去的人护住了她,还找来替罪羊毁了她的容,让我尽管奇怪是谁杀了刘婆子,却无从追查下去。”
“我在知道你偷龙转凤之后,便明白这是一个让你万劫不复的大好时机,原本你要对付钮祜禄氏我亦不反对,反正她迟早也是要死的,只是相较之下我发现自己更喜欢要你的命,而刘婆子就是你的催命符!”那拉氏眼中浮起犹如鲜血般深重的快意,衬着她唇畔的鲜血有令人心跳加速的恐怖,与往日里温和慈善的她判若两人。
“我与王爷成婚多年,岂会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那日温如言的一席话他虽未说什么但心里却是起了疑,我知他必会在暗中追查此事,所以我将刘婆子送回老家后便派人暗中盯着,果不其然很快有人去找她要将她带回京城。我告诉刘婆子,只要她肯指认关于你的一切,我便饶她一命,为了性命,她自然什么都肯答应。”说到此处,她凑近李氏的耳畔,吐气如兰,“妹妹,你千算万算,几乎什么都算到了,可是你忘了,还有我,所以你只能是一只螳螂而非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氏紧紧贴着墙壁,想要退开眼前这个疯狂而可怕的女人。
那拉氏笑一笑,直起身道:“你我到底姐妹一场,我怎忍心让妹妹去了阴曹地府后做一个糊涂鬼,自然要趁着现在说个清楚明白。”
李氏脸色一变,慌乱地摇头,嘴里不住说道:“我…我不会让你杀我的,你走开!”她从地上胡乱捡起一根破木棒朝那拉氏挥舞,那木棒上不知积了多久的灰,被她这么一扬顿时弄得屋中尘烟弥漫。那拉氏厌恶地挥挥袖,退出几步,她刚一退开,李氏立即连滚带爬跑到门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人,她要去告诉胤禛,那拉氏才是最可怕的人,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打不开那扇看起来并不坚固的门。
“放我出去!我要见王爷,放我出去!”她不住地拍门,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反倒是自己一个踉跄摔倒在门槛处,狼狈不堪。
【作者题外话】:对不起,这两天都只有两更,实在是没时间写,今天争取三更,谢谢支持我的书友,非常感谢你们
第九十八章 自尽

那拉氏冷眼看着她在那里拍门,早在她来的那个时候,守门的侍卫就已经被遣走,而门亦上了锁,即便里面叫破天也不会有人答应。|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随着这句话那拉氏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绫,轻飘飘掷在惊惶欲死的李氏跟前,一字一句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要你自已此死谢罪!虽然你肮脏的血不足以赎清你所犯下的罪孽,但除此这外我找不到更适合你的下场。”
“不!我不想死!我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李氏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惊恐,拖着扭伤的脚不住往后退,想要远远躲开那条仿佛随时会缠住她脖子的白凌。为了活命,她抛弃所有尊严只求能继续活下去。
“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吗?”那拉氏冷笑,一脚踩在李氏的手背上,花盆底鞋狠狠地蹍着,听到李氏痛苦的呻吟声,眼中浮起疯狂的快意,“太晚了,李月如,一切都太晚了,从你害弘晖的那一刻起,我与你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她顿一顿又道:“何况,你以为我会笨到留下你这个祸患吗?”
见求饶无用,李氏又声嘶力竭地大叫,“你不能杀我!我是记入宗室名册的侧福晋,你无权处置我!”
那拉氏唇边的笑意因她的话而更加深重,“是,我无权处置你,那么灵汐呢?明日你被送往宗人府后,灵汐便由我来抚养,我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可以在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令灵汐生不如死!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李福晋你又如何?你已经命人推灵汐溺过一次水,现在是否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灵汐的名字,李氏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不顾脚上的疼痛扑上来大声道:“我不许你伤害灵汐!不许你动她一根头发!”她可以对任何人狠下心肠,唯独灵汐不可以,她唯一的女儿,那次溺水已经是她欠了灵汐的,她绝不可以再让灵汐出事。|
那拉氏脚步一动侧身闪过,冷眼看李氏因扑空而倒在地上,硌得一嘴鲜血,面无表情地道:“我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李月如,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死或者灵汐死!”
李氏从地上爬起来,除了惊惧更有深深的恨意,尖叫厉叫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那拉莲意,你口口声声说报应,而今你所做的一切比我有过之无不及,难道就不怕自己有报应吗?!“
“报应?”那拉氏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不止,可是很快她便敛了笑意狠狠一巴掌甩在李氏混了尘土与鲜血的脸上,“从弘晖离我而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一无所有,还怕什么报应吗?更何况我只是取回我应得的一切,何来报应一说,更不要将我与你相比。今日的那拉莲意,完全是你们这些人一手造成的,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望着嘴角破裂血丝渗出的李氏,那拉氏冷酷无情地说出这句话。
李氏失魂落魄地听着,旋即状若疯狂的大笑起来,口中反反复复皆是“报应”二字。
那拉氏睨了形若疯婆子一般的李氏一眼,说了这么久她也厌烦了,厉声道:“李月如,你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是你死还是灵汐死,赶紧想清楚,别到时候后悔。”
“那拉莲意,你拿灵汐来威胁我,我还有选择吗?!”李月如猛然一敛脸上的疯狂,然恨意却有增无减,“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将灵汐视若已出,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否则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那拉氏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与我讨价还价,总之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留灵汐一条命。好了,你可以动手了!”李氏活着的时候她尚且不怕,更何况是死后,冤鬼索命?简直就是笑话,若真有鬼神善恶之说,弘晖就不会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入府至今近十年来,李氏何曾受过那拉氏这样的羞辱与轻视,气得浑身发抖,但那又能怎么样,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捡起那条白绫,然后麻木地踩上摇摇晃晃的桌子将白绫抛过横梁打了个死结。
在将头伸入白绫时,李氏挣扎了许久,她不想死,一千一万个不想死,但为了女儿却不得不死,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那拉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得好死!
她至死都不曾闭目,直勾勾盯着下方的那拉氏,尽管没有了生机但依然能感觉到无休止的恨意。
那拉氏漠然看着悬在半空中死不瞑目的李氏,若非过了今夜李氏就要被圈禁宗人府不便于下手,岂会只是赏她一条白绫自尽这么简单,这个贱人害死弘晖,纵是千刀万剐亦不为过,现在留她一条全尸已是莫大的恩惠,她若真敢化为冤鬼来索命,那她不介意再杀一次,让她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那拉氏满不在乎地掸一掸身上的尘土,施施然命人打开门走出去,外面依旧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淅淅沥沥。
三福一直候在外面,此刻见那拉氏出来忙撑了伞过去,恭谨地唤声主子,低垂的双眼不着痕迹地往房门半掩的柴房内瞟着,待看到一只悬在半空中毫无着落的女人脚时,心中一凛赶紧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拉氏扫了身子弯的极低的他一眼淡然道:“通知高福,李氏畏罪自尽,让他着人处理尸体,李氏已被废为庶人且又是自尽,该怎么安葬他应该心里有数,别弄错了。”不论是宫中妃嫔还是宗室福晋,自尽都是大忌,哪怕生前位份犹在亦不能按品级下葬,何况是被废的庶人,能得一口薄棺裹尸已经是格外恩赐。
“奴才知道。”三福仔细记下那拉氏所说的每一个字随即道:“夜深了,奴才扶主子回去休息吧。”那拉氏点一点头,伸手搭在三福的小臂上,没入重重黑暗之中。
第九十九章 喜事

翌日,雨停之时,李氏在柴房中悬梁自尽的消息已传遍整座雍郡王府,当旁人皆兴灾乐祸之时,含元居中却传出阵阵哀恸的哭声,那是灵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