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胤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激动的连话也不会说了吗?”他转向一脸紧张的刘婆子道:“既然李福晋不会说,那你就替她说说,到底…李福晋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此话一出,包括年氏在内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牢牢盯着刘婆子颤抖的双唇,唯有那拉氏波澜不惊,慈爱的目光始终落在熟悉睡的弘时身上。
刘婆子听到这话赶紧又跪下了,结结巴巴地道:“时哥儿…时哥儿他…他…”
见她结巴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年氏不耐烦地皱了眉道:“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想挨板子不成?还不快如实说来。”
刘婆子本来胆子就不大,再她这么一吓哪还敢怠慢,慌忙抬起头看了那拉氏及她抱在怀中的弘时一眼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时哥儿他…他不是李福晋所生。”
此言一出,底下登时一片哗然,包括年氏在内的诸女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弘时…弘时他竟然不是李氏所生,弘时从何而来,还有李氏的孩子呢?又去了哪里?
李氏倏然站起来,指了刘婆子厉声道:“弘时明明是我怀胎七月生下来的孩子,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再敢胡乱嚼舌信不信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该拔舌头的人是你!”她话音未落,胤禛已经扬手将茶盏狠狠掼在地上,怒然道:“李月如,你竟然敢假孕争宠,你好大的胆子!是否我平日待你太过宽容,所以令你胆大妄为做此等不堪之事!”温和的假像被瞬间撕破,幽暗的眼眸中有惊人的风暴在凝聚。
李氏连忙提裙跪在刘婆子旁边替自己辩白,“妾身没有,王爷您千万不要听信这老婆子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她飞快地扫了凌若一眼涕泪俱下道:“说不定她根本就是受了钮祜禄氏的指使,要替她脱罪所以就在这里栽赃嫁祸于妾身。”
那拉氏摇摇头,抬起眼失望地道:“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实在太令王爷与我失望了,本还想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眼下看来却是有些多余了。”
胤禛冷冷望着满脸泪痕的李氏,眼底有说不出的厌恶,从不曾想,原来朝夕相伴多年替自己生儿育女的女子会用心如此险恶,“你说她冤枉你,那么是否徐太医、十三阿哥、我还有所有人都在冤枉你?”
李氏无言以对,只跪在地上反复说自己冤枉,胤禛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对狗儿道:“徐太医到了吗?到了的话就与他一道给我仔细搜玲珑阁,尤其是晴容的房间。”
晴容俏脸一白,低头紧紧咬着唇,她隐约猜到了胤禛是要去搜什么,虽紧张不已但又不敢出声,只得在心里乞求上天千万不要让他们搜到那东西。
狗儿离去后,含元居静得让人心慌,连气也不敢大声喘,唯恐触怒了面色阴沉的胤禛。
很快,身上沾了些许湿意的狗儿便带着容远来了,在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猩红色绣有葡萄纹的绒布包,晴容看到这个绒布包立时瞳孔剧烈一缩,有无尽的骇意与绝望在其中。
“王爷,东西在晴容的枕下找到,正如徐太医所言,三长四短共计七枚银针。”狗儿恭谨的将绒布包呈给胤禛,胤禛打开看了一眼后又递给胤祥,目光落在容远身上,“徐太医,没错吗?”
“是。”容远拱一拱手,沉沉道:“微臣翻遍医书,在一本残缺的古书中发现绘有用来移穴改脉的银针,就是如王爷所见那般三长四短,分毫不差。”从温如言派人来告知发生在凌若身上的事以及李氏并不曾怀孕的消息后,他深悔自己替李氏诊脉这么久,明明觉着有些不对却从未深究,害凌若无故受冤,是以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翻阅太医院所有医书,只为了弄明白李氏究竟用了何法改变了脉像。
听到他的声音,一直垂目不语的凌若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意外看到一张憔悴削瘦的脸庞,下巴还有未及时刮去的青黑色胡渣。
胤祥亦拈了一根银针在眼前细看,徐徐道:“这针与当年御医所言一致。呵,想不到李福晋身边竟有如此能人。”说到这里他将针扔到紧张绞不堪的晴容跟前摇头道:“移穴改脉本是为治病救人,而今却被你拿来帮主子假孕争宠,若你家祖先地下有知,不知会做何感想。”
“奴婢只是一个懂得端茶递水的粗使丫头罢了,并不知十三爷说的什么移穴改脉,奴婢藏着这针只因它是祖传之物,并无其他。”晴容跪在地上强自镇定道:“主子确实有怀孕,时阿哥也确实是主子的亲生骨血,若王爷不信的话大可与时阿哥滴血验亲。”
弘时虽非李氏所生,但确是胤禛骨血,滴血验亲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可是胤禛并不想与她废话,径直扬脸对刘婆子道:“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不许隐瞒一个字。”
第九十三章 偷龙转凤(2)
“是。|”刘婆子磕了个头,刚要说话,旁边李氏阴恻恻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刘婆子你可要实话实话,若敢乱言一个字,我绝不轻饶了去。”她知道这话会让胤禛此疑,但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若不能吓住刘婆子,任由她将实情说出来,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斜坐在椅中的年氏执帕一笑道:“姐姐这话好生奇怪,倒是有点像在威胁刘婆子,难不成姐姐当真心中有鬼?”于她而言,此刻膝下有儿女的李氏威胁远比任何一个人都大,能够落井下石,她当然乐意之至。
且说刘婆子听了李氏的话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惧意,她没有忘记自己这些日子东躲西藏是因为什么。她做了一辈子稳婆,不说多富贵至少也算是衣食无忧,不曾临了的时候却险些不得善终。
那拉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你无须害怕,尽管如实说来,王爷与我会替你做主。”
她的话令刘婆子神色一振,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是她不仁在先就休怪她不义了,重重磕了个头道:“回王爷福晋的话,当日李福晋深夜偷偷将老婆子召到她那里,然后解开了衣裳,奴婢看到李福晋衣下藏了一个棉花枕头,小腹那里一片平坦,根本不曾怀孕。”
尽管这话已经听到过一次,但此刻听她详细说来众人依然有一种惊心之感,而李氏则面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双手紧紧攥着衣裳。
“李福晋说只要老婆子在接生时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就给老婆子一千两银子,反之则让我没命活着走出去,老婆子虽不想助纣为虐,但为了小命着想,迫不得已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
“慢着。”年氏忽地拧眉不解地道:“那时李福晋才怀孕七月吧,为何这么早就找你,还有既然李福晋没怀孕,那弘时从何而来。”她掠过那拉氏怀里的大红色襁褓,眸光冷若秋水寒霜,“难不成是从外面抱来的野种?”
那拉氏怜爱地抚一抚弘时粉嫩的脸颊道:“他不是李氏的骨血,但确确实实是王爷的骨血,无一丝虚假。”
因痛失爱女而情绪低落的叶秀不知为什么听到那拉氏这句话,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激动,眼睛更直勾勾盯着襁褓中的弘时。
面对年氏的质问,刘婆子咬一咬牙说出更加惊人的话语来,“因为李福晋要夺叶福晋之子为已子,只有这样才可以天衣无缝,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要验时阿哥真假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她一知道嫡福晋指了老婆子为叶福晋接生后,就立刻找上老婆子,要老婆子来一个偷龙转凤,而李福晋就设法让他人认为自己早产,如此一来时间上便对了。”
“你说什么?”最激动的莫过于叶氏,急急起身,顾不得撞翻了的茶盏,直奔到刘婆子跟前颤声道:“你…你再说一遍?我的孩子?”
“是,其实叶福晋你怀的是龙凤胎,虽然小格格在生产时不甚夭折,小阿哥却安然无恙,是老婆子受了李福晋主使偷偷将孩子抱到她那里,假装是她生下的孩子。当时福晋痛晕过去了所以不知道。”刘婆子羞愧的说着,而叶氏已经顾不上她了,快步冲到那拉氏跟前睇视着犹在睡梦中的弘时喃喃道:“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拉氏微微一笑,将弘时递过去道:“不错,他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叶氏不知自己应该哭还是笑,一把从那拉氏手里抱过弘时紧紧搂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令她悲喜交加,泪如雨下,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孩子!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却相对不相识的孩子啊!
在手离开弘时身体的那一刻,有一丝失落在那拉氏眼中闪过,然很快便平静如昔,抚着抽泣不止的叶秀动情地道:“好了,孩子不是已经在你怀里了吗?莫哭了。”
不知是否叶秀抱得太紧令弘时感到不舒服,他突然惊醒撇着嘴哭起来,小脸皱成一团,那拉氏忙伸手抱过一边轻拍一边哄着,弘时很快便停下了哭泣,睁开乌溜溜若墨丸的眼睛盯着那拉氏瞧了一阵忽地咧开小嘴笑了起来,那可爱的模样简直要将那拉氏的心都融化了,她恋恋不舍地交还给叶秀叮咛她不要抱得太紧。
叶秀满心欢喜地盯着失而复得的麟儿,怎么瞧都瞧不够一刻都不愿放手,虽然女儿死了,但儿子却回来了,总算没有白费这十月怀孕的辛苦。不过她并忘记是谁害得他们母子分离一个多月,当下“扑通”一声抱着弘时跪在胤禛跟前泣然道:“王爷,李氏这般算计妾身,甚至将妾身的孩子偷为已有,实是罪大恶极,求您为妾身做主。”
胤禛知晓她这一个月所承受的痛苦,深为怜惜,亲自扶她起来沉声道:“你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见胤禛目光望过来,刘婆子忙又道:“老婆子在将时阿哥偷偷抱至李福晋处假装是她所生的孩子后便出府,原以为她会兑现诺言给银子,不曾想她却派了杀人来杀老婆子。”说到这里刘婆子声音顿时激动起来,大声道:“那人想勒死我,我很害怕就一直逃,逃到了山上,那人不识路加上天又黑了,所以他四处搜寻都没有找到躲藏起来的我,我知道他肯定还会来,所以当夜就逃回了老家,一直躲到王爷派人来找我。”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李氏利用完刘婆子之后就想杀人灭口,没想到刘婆子竟然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而今成为了李氏的催命符。
李氏膝行爬到胤禛面前梨花带雨地泣声道:“王爷,妾身错了,妾身一时糊涂犯下弥天大错,求您念在多年的情份上饶过妾身这一回。”
她话还没说完,胤禛已经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怒喝道:“你现在知错了吗?那你假孕博宠、陷害凌若、夺叶氏之子、追杀刘婆子的时候有没有知错?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多年情份?我只恨这么多年竟没发现你是一个如此恶毒狠辣之人。”
李氏簪钗脱落发髻凌乱,趴在地上啜泣不已,只是没人会可怜她,有的只会是冷眼旁观甚至兴灾乐祸。
成王败寇,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呐,周末来我妈家看宝宝了,更新的晚了些,不过大家放心不论早晚,肯定会更新的,下一章老时间十一点
第九十四章 活罪
“王爷,李氏身居高位不知感恩反而假孕争宠,又陷害凌福晋,心眼实在恶毒,以她的罪行若只圈禁宗人府只怕是太轻了,且也难以让人心服。”年氏盈润饱满的红唇似若盛开的玫瑰花,娇艳而带刺。
“凌若。”胤禛转眼看向凌若,含了难以言喻的复杂道:“她这样害你,你说该如何处置为好?”这是进来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长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一颤,复又沉静如初,与她的声音一般,“处置犯错的妾室是王爷与嫡福晋的事,妾身不敢妄言。”
她的话无错可挑,然胤禛却知道,她始终还是在怪自己不相信她,神色微微一黯,在看向狼狈不堪的李氏时厌恶又多了几分,冷哼道:“以你的罪,纵使杀了你亦是轻的。”
“王爷!”晴容大哭着爬上来抱住胤禛的腿道:“主子只是一念之差并非罪不可恕啊,何况她这么做也是因为太过在乎王爷您,求您念在多年夫妻情份,主子又曾为您生下一子一女的份上饶过主子吧,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替主子去死。”
叶秀一直满心恨意,闻言将孩子交给红玉抱好后冲过去一把揪住晴容的头发狠狠打了她两巴掌尖声喝道:“你个小贱人,你不过是条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替你主子求饶,贱人!贱人!”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力掴着她的脸颊,直把晴容打得嘴角破裂,她喝骂的声音大了些,倒是将弘时吓了一大跳,又张嘴哭了起来。
弘时的哭闹再加上叶秀粗鄙的言词令那拉氏皱起了精心描绘过的细眉,略有些不悦地道:“我知道妹妹你心里难受,但也该顾着身份,跟一个奴才置什么气,瞧把时阿哥给吓的,还不快退下。|”
待叶秀退下后,那拉氏看了胤禛一眼轻声道:“王爷,您觉着该如何定罪?”
胤禛望一眼泣不成声的李氏迟迟未语,他原本已欲治李氏一个死罪,然晴容的一番话却令他犹豫了,不过其他,只为那一子一女。
屋内极安静,甚至能听到外面细雨落地的声音以及…奔跑声!
“阿玛!阿玛!”灵汐淋雨跑进来,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原本在屋里睡觉,直到狗儿他们进来搜查是方才惊醒,虽然狗儿不肯说怎么回事,但从他的脸色灵汐能感觉到一定是额娘出事了,虽心里一直有根刺横在那里,但那毕竟是额娘,她不能坐视不理,是以偷偷跟着过来,躲在院外,待得隐约听到胤禛要发落李氏时,忍不住跑进来。她扑到胤禛怀里一边哭一边道:“阿玛,你不要杀额娘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杀额娘,灵汐…灵汐就这么一个额娘啊!”
看到灵汐替自己求情,李氏落泪不止,连连磕头,求胤禛看在灵汐的面上饶自己一命。
“灵汐。”胤禛拨开灵汐因雨与泪沾在脸上的湿发,灵汐原本是一个很外向活泼的孩子,自小就少有哭的时候,可是眼下却哭得这样凄惨,是啊,李氏纵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是,始终都是她的额娘,无人可以替代,若她死了,对灵汐将会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那拉氏目光微沉拉过灵汐的手,“灵汐你乖,不是你阿玛要杀额娘,而是你额娘做错了事,怨不得他人。”说罢对翡翠道:“带格格下去换身衣服,再煎碗红糖姜茶,这样冷的天小心着凉。”
“我不要。”灵汐甩开那拉氏的手,小手死死攥住胤禛的袖子泣声道:“阿玛,求你,求你放过额娘好不好?”
温如言在一旁暗自摇头,可怜稚子无辜,不论李氏怎样咎由自取,但灵汐却无错,杀了她对灵汐实在太过残忍。
胤禛沉吟良久,抚去灵汐脸上的湿意道:“乖,跟翡翠下去换衣裳。”灵汐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接下去道:“阿玛答应你,不杀你额娘;但你也要答应阿玛,要听话,不许再闹了。”他的话令年氏等人眉头为之一皱,显然极是不愿。
灵汐赶紧点头答应,生怕晚一些胤禛会反悔,尽管依然有些不放心李氏,但还是随翡翠走了。
在她走后,李氏忙不迭磕头谢恩,胤禛抬手淡漠地道:“不必急着谢恩,我只说看在灵汐的面上饶你不死,并未说不追究你的过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后你就在宗人府过此余生吧。”说罢就要唤人进来,那拉氏目光一闪,含了几许怜惜道:“王爷,明日再将李氏送去宗人府吧,再留一夜让她与灵汐说说话。”
“随你。”在扔下这句话后,胤禛起身离去不愿再看李氏一眼,在经过凌若身边时脚步有些许停顿,然终是没说什么,唯有一声叹息随卷入屋中的凉风传入凌若耳中。
在胤禛走后,胤祥、容远及诸女亦一一离去,待屋里只剩下凌若时,那拉氏走下来握住凌若微凉的手指轻咳一声含笑道:“今日能还妹妹一个清白平安,我总算能够安心了,这些日子当真是委屈妹妹了。”
三福在一旁插嘴道:“这些日子主子为了凌福晋禁足的事吃不下睡不着,操心的不得了。”
许是身子不好,那拉氏指尖的冰凉并不亚于凌若,她横了三福一眼不悦地道:“不许乱说话,退下!”
“多谢嫡福晋关心,妾身没事。”面对她毫不掩饰的关心,凌若心中一暖,在这尔虞我诈的雍郡王府之中,除了温如言就只有那拉氏是真心待她好。
她拍拍凌若的手轻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唉,当日那种情况下大家都难免有所疑心,你就别怪王爷了。”见凌若点头她又道:“好了,回去休息吧,待会儿我让厨房炖盅红枣枸杞炖雪蛤给你送去补补身子。”
凌若谢恩后转身离去,外面依旧细雨绵绵,墨玉撑油遮在凌若头顶,撑出一片小小的无雨之地。
第九十五章 一世不疑
刚走出含元居,墨玉便看到有人影在自己面前闪过,紧接着手上一空,伞已经到了另一人手里。|
“十三爷?”墨玉愕然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胤祥,弄不明白他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傻傻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接着,打了这么多下也没见你变聪明一点,真不知你家主子怎么受得了你。”胤祥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墨玉的额头,示意她拿着自己身后小厮递来的伞,“你先走,我与你家主子有些话要说。”
墨玉对他这个每次见到自己都必做的动作深恶痛绝,在心里抱怨道:就是因为你老弹人家头所以才越来越笨。不过谁叫人家是十三爷呢,她一个小小的奴婢也就只能在心里抱怨几句。
待墨玉与其他人都离开后,凌若望着头上一根根的伞骨以及胤祥轻轻一笑道:“能得十三爷撑伞,真是让小女子受宠若惊。”
“你是我小嫂子,自然当得起。”胤祥满不在乎地转着手中的伞,看雨水在伞橼飞起,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凌若笑笑不语,她知道胤祥此来一定有话要与自己说,在短暂的沉默后,胤祥果然道:“小嫂子,你就别生四哥的气了,他其实真的很在乎你。”
“是吗?什么时候十三阿哥改行做了说客。”凌若淡淡地应了一句,手伸出伞外,任由那细细的雨丝打湿手掌,听不出喜怒如何。
“不是说客是实情。”胤祥认真地道:“那日我见过你之后去找四哥,本是想说服四哥彻查此事,岂料四哥早已命周庸在查了,甚至还发现刘婆子没死,派人去她老家找到了她带到京城说出事情真相。|这足以证明四哥并非不相信你,只是那样的情况下他也很为难,我希望你能够体谅四哥,不要再生他的气。”他顿一顿又道:“我知道湄儿是你心里的一根刺,但这根刺早晚会拔去,万不能因噎废食。”
“我就怕这根刺拔之不去,似鬼魅缠身。”凌若望着自己被雨水无声打湿的鞋面不无忧心地道。
“不会。”胤祥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她的话,“我相信四哥,他终有一天会想明白,小嫂子你千万不要放弃。”
凌若侧目瞧一瞧他,忽地含一缕捉狭的笑意,“四爷都没急,十三爷您又急个什么劲,也许四爷根本不在意我心里怎么想。”
“这世间论对四哥的了解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我说他在意就一定在意。”胤祥斩钉截铁地说着,“总之你听我的就一定没错。”
凌若笑一笑未再言语,任由胤祥执伞将她送回净思居。
那一夜,雨意绵绵,不见了星辰明月,暗沉沉一片,唯有点燃的烛火照见一室光明以及围坐在桌前喝得满脸通红的净思居众人,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由衷的笑意,净思居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而今主子沉冤得雪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在凌若的坚持下暂时抛开主仆之分,围坐一堂共饮美酒共尝佳肴,不时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凌若含笑执起酒壶替受宠若惊的李卫等人一一斟满,随后端起酒杯凝声道:“多谢你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依然能够不离不弃,没有半句怨言,这杯我敬你们。”
李卫等人连忙站了起来举杯认真道:“一日为主终生为主,这一辈子您都是咱们的主子,永不背叛!”随着他的话所有人都重重点头,于酒杯相碰的那一刻大声许下他们共同的承诺:“永不背叛!”
这顿酒一直吃到很晚才散,在墨玉等人收拾了碗筷退下后,凌若抚着因酒意而滚烫的脸颊毫无睡意,胤禛…他终是没来…
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打开门任由夜风挟细密的雨丝吹拂在脸上,凉意如许,徐徐走到堂前的樱花树前仰头望着雨夜中蒙蒙不可见的树叶,此时已过了樱花最美的花期,想要再见到繁花如云的景象便只有等来年,花落尚有再开之时,那么人呢?虽胤祥之前信誓旦旦,但胤禛今夜始终没来,是否他的心中自己始终只是一个无关要紧的人?
“是否我不来,你就准备一直这样站下去?”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无声的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