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我知道了,爹还让我问二叔拿一百两银子。”
“一百,咳…咳…一百两?”宁福被自己口水呛了个面红耳赤,咳了半天才道:“我不是前两天刚给了你爹五十两吗?”到北平以后他就趁机回了趟家,把这些日子攒了银子全部给大哥送去,前后才几天功夫,大哥怎么又没钱了?
禄儿歪着小脑袋想了一阵道:“爹说他现在在做布匹生意,要不少本钱,五十两连进货的本钱都不够,更甭说还要租铺子请人等乱七八糟的开销,起码还要一百两。”
“一百两…”宁福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脸上有为难之色,都怪随月那个臭娘们,要是肯把那银子分他一份的话,起码也有一百多两,他根本不需要在这里为难。
禄儿奇怪地看着喃喃自语的他问道:“二叔你没钱了吗?”
宁福一愣旋即大声道:“哪能啊,不是告诉你二叔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了嘛,公主随便给个赏赐都是千八百两的东西,区区一百两怎么可能会拿不出。只是得找时间把东西换成银子才行,要不这样,你先回去告诉你爹,等二叔把银子换开了就亲自给他送去啊!”
“哎。”禄儿乖巧地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跟了宁福往外走,在送走禄儿后宁福又一次厚着脸皮去求了一趟随月,得到的回答依然如此,看来是指望不上这些银子了得另想它法。
翌日清晨叫宁福入内侍候,他在旁边看着随月替拂晓带上一枝又一枝名贵的钗环眼馋不止,若是他能有这么一枝东西,一百两银子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公主,凌侍卫回来了。”有侍女进来禀报,拂晓心中一动,止了随月的动作起身往外走去,随月急急跟随,不及收起敝开的首饰匣子。跟在后头的宁福见状在经过时忍着心头剧跳偷偷藏了一枝赤金凤尾镶宝簪在袖中,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去。
拂晓在花厅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凌风,忍着心中的激动静静问道:“见到卓克尔了没?”
凌风屏息片刻,垂下血丝密布的双眼道:“回公主的话,见到了,公主的密信属下也亲手交给他了,但卓克尔说他那边也有大夫,不需公主再派人过去,若是找到了他会即刻派人通知公主,还请公主耐心等候。”
“等候?哼!”拂晓面色一冷不满地道:“他把本宫当三岁小孩哄,若是真让他找到了,他岂肯拱手相让,只会严加隐瞒才是。”轻轻敲一敲桌子又道:“卓克尔他必然也解开了第二句谒语,早知地图藏在人体中,甚至他连是谁都已猜到一二,所以才能这般沉着应对。”
“那是否要属下再去打探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拂晓身上滑过,轻软之余又带有恋慕之色。
拂晓微一咬唇,抬手道:“不必,你是我身边的人,卓克尔等人对你早已熟悉防范,你去不但讨不得半点好处,反而会令自己身陷险境。”她扫一眼凌风口气温和地道:“这一夜你也辛苦了,早点下去休息吧。”
“是。”他应声却迟迟不见离去,拂晓问起尚有何事时,他似有难言之意,良久才咬牙道:“恕属下直言,卓克尔为人阴险狡诈,防不胜防,上一次便几乎伤了公主的性命,与他打交道不吝于与虎谋皮,还请公主慎重。”
拂晓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宫明白,可本宫只有他这一条路能走,所以不论多么艰险都必须走下去。”
“不,我们还有其他路可以走。”朱棣的声音兀地插入到两人之间,抬眼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硬朗的面容有笑意在其中。
凌风忙退到一边请安,拂晓则迎上前道:“何事值得四哥这般高兴?”
朱棣但笑不语,半晌方将一方纸片夹在手指间递过去,“你且瞧瞧。”
拂晓满心疑惑地接过,上面只写了十二个字却让她倏然变色,“四哥你这从何得来?”她没见过这两句话但凭原先的经验几可断定应是宝藏谒语的后两句。
朱棣垂下眼帘执了桌上刚沏好的清茶亲自递到拂晓手中:“卓克尔能想到在我府中安插眼线,我便想不到吗?这两句谒语便是他们想办法打探所得。”
拂晓借喝茶的动作来掩饰心中的激动,明明是极烫的茶她却不知不觉喝了半盏尚多。
“可靠吗?”等她终于放下茶盏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给你,小十,你有把握解开这两个謎题吗?”
“若是时间充足的话,应当可以。”
“好!”朱棣握一握拳头道:“若能解开,那么卓克尔对我们的制约便不复存在,我们大可抢在他前面找到宝藏。”
拂晓颔首微笑,并未打击正在兴头上的朱棣,就算他们找齐了剩下两份地图,但只要卓克尔握着第二份地图不肯交出,他们依然凑不齐完整地图,找不到宝藏所在地。
宝藏是元朝留下的,纵使天时地利已不在,卓克尔依然牢牢掌握着人和。
在送朱棣出门的时候,她望一眼碧澄澄的天空,莞尔为笑。
四哥,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我都会尽一切努力替你达成!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宁福(2)
宁福揣着他偷来的赤金凤尾镶宝簪心神不定地往外走,正是他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引起了随月和若雪的注意,两人一合计偷偷跟在他身后。
宁福一出府便直奔当铺,当他把那枝簪子掏出来让朝奉时,若雪惊得差点叫出来,幸而随月及时捂住她嘴,改而小声道:“那不是公主的簪子吗?早上还在匣子里现在怎么在他手上?”
随月警惕地盯着宁福生怕他突然回头发现她们,“你还没看明白吗?宁福借着早上公主见凌侍卫的功夫把簪子偷出来变卖,他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公主知道后追查吗?”
若雪缩了缩身子低声道:“公主有那么多首饰,到了这里后王爷又送了一大堆,公主只怕连有没有这枝簪子都不一定记得,哪还会追查,宁福是料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拿簪子出来变卖。”
她们说话的功夫朝奉已经估好了价,两人一阵讨价还价后以一百二十两成交,宁福揣了银票掉头就走,随月负责继续跟踪,若雪则回去向拂晓禀报此事。
偷窃宫中物品至民间变卖是重罪一桩,轻则杖责重则杀头,若换了别人随月也许会不忍,但宁福这根墙头草便是死了也不可惜。
在与若雪分开后,随月一路跟随宁福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一排三间新盖的青砖瓦房前,还没进门便听得里面有说话声。
“死鬼,你不是说只要说一声他就会把钱送来吗?为什么禄儿去了半文钱都没见着。”是一个说话又尖又快的女人。
“急啥。”男人懒洋洋地回了句随即又道:“禄儿不是说了嘛,他二叔改天就把钱拿来。”
“我呸!就那不男不女的太监还二叔呢,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连提到他名都觉得恶心。”女人尖酸刻薄不留余地的话令站在外面的宁福刹时白了脸。
“哎哎哎别说的那么过份行不,怎么说他也是我二弟,咱这么多年来能不愁吃不愁喝可全是他的功荣。”男人不悦地说了两句,只是这显然不合女人的心意,她当即大声道:“那又怎么样,用他两个银子还是看得起他了,不然他留着那些银子有什么用,又不可能出宫。”
“二弟说了等他以后老了就想法子离宫,然后和我们住到一起…”男人话未说完便被女人不情愿地打断了:“休想,我可告诉你,我是绝不会让他住进来的,让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住在咱家里街坊邻居会怎么看,禄儿以后要怎么做人?既然做了太监就应该老死在里面,出来做什么,没的给人添堵。”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没办法应付他一下嘛,不然他哪肯心甘情愿地拿银子给咱们花。”
“哼,要我说他也真小气,明明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可寄回来的银子总是这么点,一些也不大方,也不知他老攥在手里干什么,又不能娶妻生子。”
“行了,够花就行,他也不是金山银山想多少就有多少,总归是一个做奴才的,上上下下有时候要打点打点。”男人总算还念着一点兄弟情,帮着说了几句,临了又道:“等这次钱来了,我进点布去做做生意,若是能赚到钱最好,这样咱们手头也能更宽裕些。”
“做生意?哼,你做了那么多回生意哪回不是亏本,还经常打着做生意的晃子在外面捏花惹草,搞得现在连禄儿上私塾的钱都还欠着。”女人冷言相向。
宁福在外面听得浑身发抖,若不是听得真真的,他断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亲哥嫂之口。他憋不住胸口那口闷气,一脚踹开未锁的房门,盯着里面那对惊慌失措的夫妇:“你们…你们…你们不是人!”抖索半晌他方气愤的挤出这么一句来。
“二弟,这…你,你怎么会,会在这里。”宁寿万没料到会被逮个正着,想到刚才那些话都被宁福听入耳中顿时尴尬不已,反是其妻李氏略略一慌便镇定下来。
宁福气得漱漱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到,自己倚为至亲的大哥居然和着大嫂一直在利用自己,他们在意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能否为他们带来银子。
“我若不来这里如何能听得到大哥的肺腑之言!”他犹在笑,那双眼却悲伤不已。
“我…唉,我和你嫂子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只当没听见便了。”宁寿红着脸上来想拍宁福的肩,不想他一转身子避开,这手顿时拍了个空。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是亲兄弟,当年要不是为了给你看病,爹娘怎么会把我送去宫中换钱来给你看病,而你,居然一点兄弟情都不念?!”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心里难受得要命,想他宁福从前在宫中被做主子的怎么刁难责打都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难受。
宁寿还待要劝李氏一下挡在他身前冷笑道:“我们怎么对你了,你倒是说说?前些日子你来的时候我不好鱼好肉的侍候着吗,还一口一个二叔叫着。”
宁福悲怆地一笑道:“对,你是很客气,但这都是为了钱,我若没钱送来,你们根本连见都不会见我。”
李氏毫不忌惮地点头:“没错,你给我们钱,我给你所要的,这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何来谁对不起谁的道理,你大哥好欺负由着你说,我这做嫂子的可没那么好打发。”
宁福边听边摇头,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他转向沉默不语的宁寿道:“大哥,我们是亲兄弟流着一样的血,你真的一点都不念兄弟情吗?”
“我…”他刚说一个字便被李氏打断:“你大哥就是念着兄弟情才会让你踏进这个家门,否则像你这样不男不女的家伙根本没资格踏进宁家大门!”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她也没必要再客气,横眉竖眼地道:“你是太监,从你少了那根东西开始你就不是男人,也不再是宁家的人,若是识相就自己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太监…”宁福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声苍凉悲泣,令人闻之心酸,良久他才止了笑大声质问道:“我在宫中给人当奴才是为了谁?我受尽屈辱白眼,到处给人磕头请安是为了谁?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把所有的钱都寄回来又是为了谁?!”
“这是你自愿的,关我们什么事。”李氏之无情连躲在暗处的随月都看不过眼。
“我自愿的?哈哈哈,对,我傻我笨,我以为兄弟是一辈子的事,我以为家人不会嫌弃我,我以为将来老了可以回来一家团聚,结果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结果,你们根本没把我当一家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有刀在剜一般,疼得连呼吸都不能。
“二弟,你…唉,你还是回宫里吧,就当大哥对不起你。”宁寿微微内疚,但也只是微微而已。
“宫里…”宁福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若让公主发现簪子是他偷的,以公主的手段他便是有十条命也没了,不过也罢,左右这世间已经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东西了,死了便死了,从此一了百了,连心也不会痛了。
他从怀中摸出那张一百二十两张的银票,在宁寿与李氏的注视下冷冷一笑,用力将银票撕成碎片掷于空中,白纸黑字间他说出了绝裂之语:“从今往后,我们兄弟恩断情绝!”
从今往后,我们兄弟恩断情绝…
他费尽力气说出的话,他们并未曾听在耳中,只是一味追逐于已经化为碎片的银票间,脸上尽是痛惜之色。
银子,一百多两的银子,竟是说撕就撕了,这人莫不是疯了吧?若早知他带了这么多银子,他们便先说好话哄哄了,真是可惜!
宁福最后再看一眼那两个眼中只有钱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曾经渴望的地方,往后他也不会再来了…
但是宁福的厄运远还没有结束,拂晓已经得了若雪的禀报,果是少了一枝赤金凤尾镶宝簪,她此生最恨敢于背叛她的人,何况还是在眼皮子底下。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宁福(3)
在外面混混噩噩呆了半天的宁福一回来便被带到了拂晓面前,心灰意冷的宁福对拂晓的责问直认不讳。
“本宫的东西你都敢偷拿出去卖胆子不可谓不小,你怕死吗?”
宁福闻言抬头直视那个他从来都只敢偷觑的主子,灰白双唇间迸出两个干涩的字眼:“不怕。”
人之所以怕死,只因对世间有所留恋,而他…已经生无可恋。
这样的宁福让拂晓微微发怔,在她记忆中这个小太监应是贪生怕死的才对,怎的现在这般模样。
“也罢,看在你在本宫身边服侍多年的情份上便赏你一个全尸,来人,拖下去杖责至死!”拂晓弹指轻笑间已经定下了宁福的生死。
当侍卫准备将宁福带下去的时候,弯月被逐出宫时都未曾开口求情的随月这一次却跪在拂晓面前道:“求公主对宁福从轻发落。”
拂晓柳眉微挑难掩讶色,带着缕金护甲的手在随月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抚过,声音轻柔如风,“是本宫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你居然要为宁福求情?”
莫说是若雪等人一脸诧异,就是宁福这个当事人也不明就里,他与随月等人向来不和。
随月忍了心中惧意仰首对那个她伺候了十余年的女子一字一句道:“是,奴婢想为宁福求情。”
“理由呢,说来听听。”言语依旧是难以岂及的温柔,但是目光已冷下,护甲在随月脸上划过时留下淡淡的痕迹,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在这张颇有几分姿色的脸上划出一朵花来。
随月当即将在宁家门口听到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临了说道:“宁福是受了亲人蒙蔽才会一时糊涂做出错事,求公主看在他初犯的份上饶他一条命吧!”
若雪等人听了心肠均大为触动,怪不得宁福在宫中爱钱如命,哪里给的赏钱多就往哪里跑,竟是为了宫外的大哥,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他当一家人看,纯粹只是利用罢了,末了还恶言相向。当真是怪可怜的。
拂晓直起身遥望天边晚霞,有清冷的声音垂落:“随月你是知道的,本宫从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宁福偷金簪属实便是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能饶。“
随月闻言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道:“那么若是王爷有事呢,公主是会铤而走险还是袖手旁观?”
拂晓蓦然回头,世间无双的面容含了几分薄怒,“你竟敢拿王爷来比较,好大的胆子,以为在本宫身边久了本宫便不会降罪于你吗?”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呈情相告。”随月有几分后悔刚才不经大脑便将话说出口。
“放肆!”拂晓眼中寒光一闪正待要发作,旁边若雪等人赶紧跪了下来为之求情,期间晚蝶所说的一句话打动了拂晓:“公主,宁福有罪却罪不致死,奴婢相信若是碽妃娘娘娘娘在这里一定会赦免宁福,不止是因为碽妃娘娘心善,更是因为她知道公主是最重亲情的,必不愿公主心中难受!”
宁福在一旁已是无语泪噎,骨肉至亲的大哥将他推向深渊,素日做对口口声声骂着臭娘们的她们却冒着被主子怪罪的危险帮自己求情。
做了近二十年的人,竟一直睁眼如盲,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清楚这个世界。
拂晓闭目想起那个在宫中避世的妇人,母妃…若是她在这儿…
“罢了。”拂晓忽地睁眼,目光清净似水,浑不见刚才的怒气,她走到宁福面前,伴着发间小枝绢花的微微颤动说道:“看在这么多人帮你求情的份上便免你一死,但是活罪可免死罪难饶,赏你二十廷杖,你可心服?”
“奴才谢主子不杀之恩!”宁福重重地磕下头,泪光在眼中闪烁落下,“谢诸位求情之恩,宁福至死不敢忘!”
拂晓别过头示意侍从将他拉下去行刑,二十廷杖虽要不了他命却也饱受皮肉之苦,自臀至大腿入无一块好肉,均是血肉模糊,不过宁福倒也有几分骨气,纵是痛得浑身发抖也不曾开口叫过一句,只死死咬了嘴唇忍住直至痛晕过去。
等他悠悠转醒时已是燃灯时分,借着房中灯光他看到了一脸关心的随月等人,想到她们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醒来眼眶顿时又热了起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一把被若雪按倒,“快趴好别动,殷公子正在上药呢。”
果不然,伤口有舒适的冰凉感拂过,火辣辣的感觉随着冰凉的到来而消退不少。殷无垢在仔细将药抹均后起身道:“好了,剩下的药每天擦一次,在伤口愈和前暂时只能这样趴着了,我出去开几副药,喝下去会好的快些。”
“有劳殷公子了。”晚蝶亲送了殷无垢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已拿了一张墨迹未干的药方,“眼下药铺都关门了,等明儿个天一亮我就去抓药。”
宁福死死忍着将落的泪哽咽道:“你们…你们其实没必要对我那么好的,我以前…以前…”
随月甩手打断他的话道:“行了,以前归以前,只要你今后别再像以前那样,咱们就算没白救你这个人了。”
“嗯!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好好侍候主子,好好报答随月姐姐你们。”他握紧拳头极其郑重地说道。
“谁要你报答,要不是看你还算有良心的份上咱们才懒得救呢。”随月撇撇嘴又道:“跟你一比,你那哥嫂简直就不是人,连起码的亲情都没有。”
宁福被戳到心痛处目光顿时黯了下去,若雪见状开解道:“以后你就权当不认识那家人,好生在公主身边当差,其实公主对你还是不错的,虽罚了你但也让殷公子来给你治伤了。”
宁福点头道“嗯,我明白。以后我宁福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接着他又道:“至于诸位姐姐的恩情我一样莫齿难忘,往后一定每日三柱香供于堂前,求天上神灵保佑姐姐们长命百岁!”
若雪一听立时反对道:“那可千万别,我们还没死呢,被你天天拿香供着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咒我们死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唷!”宁福生怕他误会赶紧否认,过大的动作扯动了后面的伤痛得他叫了一声。
随月掩唇一笑道:“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若雪只是和你开玩笑罢了,只是这香供着确实不妥还是免了吧,好生当差才是最主要的。公主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若再犯,别说咱们姐妹不帮你,就是肯帮公主也不会答应。”
“嗯!”宁福应了一声用袖子拭去眼角不甚滑落的泪水,心中暖洋如春,在宫中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别人看不起他,他也不屑于人,从不知原来互相依靠扶助的感觉是如此温暖。
他们在房中说话的当口,殷无垢在园中见着了执扇轻摇的拂晓,星光下她宛若扇中仕女,素净清冷,迷离若魅。
“你在看星星?”负手仰天,只见星辰璀璨,想必明日又是晴好天气。
拂晓弯一弯唇,星光下的脸光华莹润,看着有些不真实:“自小到大看了十六年,夜夜皆是如此,还有何好看。”
“纵是年年如是,星空依然很美不是吗?”他淡淡的笑道:“我想这里的星空一定比你在宫中看到的更广阔深远。”
拂晓并不曾理会他,然他的声音却依旧自耳间钻了进来:“宁福伤虽重却未曾伤了筋骨,养个十天半月便能好。”
“一个奴才而已不必特意向本宫禀报。”她冷冷回了一句,不带丝毫感情。
“你既不在意又何必遣我去治他的伤?”他并不因她的冷漠而有点半恼意。
拂晓微微低头,将目光从无边星空收回落于那张清俊雅致的面容上,“不治他难道还要让他整日借着病躺在屋中不干活?本宫可没那么大的慈悲心。”
“不,你的心是慈悲的。”他一言直指冷漠背后真实的拂晓,“否则你不会因为随月她们的求情便饶过了宁福,不会以为了让他早日干活为借口让我去治伤。”
拂晓静静地听着,待他说完才扬眉一笑:“说得这般头头是道,好像你真的很了解本宫似的。可惜…你错了。”说罢理一理被夜风吹散的长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