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说,是小诩特地叮嘱过不让我们告诉你,不过,我想,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瞒的了。”一句话就让我

白了脸。“怎么了?”“小诩有先天性心脏病,非常严重,”她说,“医生说,没有多少时间了。”心脏病?先天?没有多

少时间了……开什么玩笑啊。我捏着手机想说“怎么可能”,可嘴一张眼泪就下来了:“是真的么?”在柳珊说出“心脏病

”这个词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相信了,我也有了答案。我跟林诩在一个宿舍住了整整两年,平时几乎都在一起,生活里的细

节真的太熟悉了。我知道她有的地方跟我们不一样,那时却从来不曾深想。她很瘦,孱弱得好像要被风吹倒,皮肤白的没有

血色,嘴唇有时候是紫色的;上体育课的时候,她跟老师说自己有低血糖不能长跑;献血的时候,她说自己没兴趣;有次我

发现她在吃药,她说是维生素,而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挂上电话后我抓起书包就往医院跑,在人潮汹涌的地铁上,我像

海绵一样被挤来挤去。我的大脑也像海绵,许多的念头拥挤在了一起。林诩,你怎么可以瞒着我这么久?我一定要骂你一顿

,狠狠的骂一顿,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结果这些话一句也没有说出口,见到她那个样子,我腿都软了。林诩住

在全医院条件最好的几个病房之一,又宽敞又明亮,只有她一个人,液晶电视开着,说话声在整个房间绕了一圈一圈。她现

在真是太瘦了,锁骨孤零零的露在衣服外。好在她以前也瘦,因此看上去其实跟以前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她靠床坐着,头微

微歪在枕头上,眼睛微闭;乌黑的头发有些零乱,紧紧贴在额头和鬓角,显出极度的精神匮乏;她打着吊针,病号服下面伸

出了几根管子,接在各种仪器上面。“林诩……”我抖抖唇,叫她。声音很轻,不会比电视的声音更高。可是她听到了,睁

开眼睛,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微笑。相信我,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看到如此动人的笑容。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过昙花

的开放,如果有人看过,那一定能理解。昙花的开放独一无二,从花苞微鼓到至始,一层层的展开直至完全绽放,每个细节

都那么美丽舒展,宛如林诩的那种笑容。“我没事,挺好的。”她还是微笑,“文简,别难过,啊。”我捂着嘴,怕自己哭

,可是眼泪还是留了下来,湿润了手心和脸上的皮肤,又滑又烫。“别哭啊,”她动了动身子,朝我过来点,说,“我不是

好好的么。”我擦擦眼泪,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好。林诩眼睛微眯,仔细的看我,很久之后问:“谁告诉你我住院了?是柳

珊么,”说着她漂亮的眉毛一动,露出极度疲乏的神色,她垂下眼睫,喃喃自语:“又是她,又是她。我让她不要说的,结

果她还是告诉你了。我就要死了,她也不肯听我一次么。”手指尖传来一阵凉意。我开口,语气的凄惶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你不会死的,你怎么能死呢。林诩,你怎么能死呢。”林诩一只手打着吊针,另一只手贴到我的手上,握住,就像姐姐

握住妹妹的那种握法,随后很轻很轻的跟我说:“我妈妈生了我,也给我了这个病。十岁的时候,我被检查出来有心脏病,

就是这里,”她低头看看胸口,很平静的说,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它没有随着我一起长大,医生说它很小,我年龄越大

,它的负荷就越重,我注定活不过二十岁。”“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问她,“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林诩几不

可见的摇摇头,显示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其实我也很高兴,我比医生预期的还多活了一年。”我低着头,问:“杜越

远知道你的病,会怎么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不肯接受他?”林诩嘴角动了动,又过了很久很久才静静的说:“对不

起,文简,对不起。都是我的主意,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你别怪他啊……我想,你们在一起很好,真的很好……其实到

后来,我能觉得,杜越远他,他……”感觉最后她急促的呼吸,我打断她的话,苦笑:“林诩,你别说下去了。我都明白了

。”林诩疲倦朝枕头上靠过去,但固执的盯着我的眼睛:“答应我,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在医院里,我求求你,文简,你答

应我,答应我啊,好不好?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情,这件事情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的这番谈话,她仿佛把生命全都

用尽了。我泪流满面的点点头,实在不能不答应,如果我不答应,她会一直问下去。的准备离开的时候,我遇到了林诩的父

亲。那样一个成熟的事业极其成功的商业巨子,一动不动的站在病床前默默看着日益苍白消瘦的女儿,眼眶就那样的红起来

,他是那么的难过,人人看的动容,他的秘书在门外偷偷擦着眼泪。我悄悄掩上门出去,他随后也出来,客气的跟我说:“

小文,拜托你多来看看她。从小到大,她都没什么朋友,所以不知道怎么为人处事……她跟我说起过你,你是她第一个朋友

……”的“我知道,我知道,林叔叔。”我唯有拼命点头。那天之后,我天天跑医院,有时候逃课去医院看她。我从医生护

士那里知道,这个病治好的可能太过渺茫。林诩在国外动过几次手术,问题半点没有得到解决,听说,唯一的办法只有心脏

移植。可是全国上下每年都有十几万人需要心脏,而百分之九十六七的人最终将会在等待里死去,就算被列入手术名单的幸

运者,也只有很少人能得到健康的心脏。林诩的主治医生是国内的心脏专家,我有次听到他跟林诩的父亲说,就算能得到健

康的心脏,手术的成功率也不到三成。林诩的父亲当时就红了眼。医生摇头叹息,说,林总,这个时候,有再多的钱都没有

用。哪怕全世界最好的心肺科医生也只能这样说。那几天我魂不守舍。越不想见的人越容易碰到,连续三天,在学校总是碰

到杜越远。最后那次我终于都叫住了他,可是忍一忍,还是没把林诩生病的事情说出来,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大概是我的演

技太拙劣,又或者是杜越远的聪明,总之,他并不相信我,让同学先走,沉着声音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就假笑:“

能有什么啊,你别瞎想。你怎么着都做过我的男朋友,你就要毕业了,我难过一下不行啊。”杜越远就不说话了,定定的看

着我。我知道他吃惊,其实我自己也同样吃惊。说到底,林诩的生死摆在眼前,以前的对错在生死面前似乎不再值得一提。

我终于可以跟他貌似心平气和说起以前的事情,原来以为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口的话,居然那么轻易的用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

,没有结巴,没有紧张,仿佛排演过数千遍。我垫起脚,爽快的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而已,那么紧张干

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到现在还放不下你吧,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会找不到比你好的?不管怎么说,到国外了要想着林诩啊。

”还要想着我。我狠狠咬牙,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的不管他心里是不是真的信了,反正看上去,他是信了。杜越远眉目

慢慢的舒展开,说:“文简,这样就好了。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手机忽然响了,我不想接,可是因为是顾卓打来的

,还是不得不接。我跟杜越远点头挥手,他对我微笑了一下,会意的先走。然后我才接起电话,听到他在那边说:“高考结

束了,我一会过来找你。”我一愣,才想起这两天的确正在高考,事情又多又乱,我早把这事抛之脑后了,也难怪他好几天

没来找我了。我说:“考得怎么样?”“就那样。”从声音听来,他并不是很在乎考成什么样。我握着手机,迟疑了一会说

:“考完了你就安心玩吧,出去旅游什么,都很好。顾卓,我最近事情很多,马上就是考试周……这段时间,你可不可以不

来找我?”“怎么,又跟杜越远旧情复燃了?”他默了默,忽然变了个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一考完试就过来找你,而

你却跟他勾肩搭背?”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卓拿着手机从教学楼一侧走出来。夏天黑的很晚,可天空还是大亮的。太阳刚刚

沉入了遥远的地平线下,在天边留下了大抹的彩霞,千万道金红色的光芒倾洒而下,斜斜的刺出来,尽数落在他身上,仿佛

整个人给涂上一层金粉。那层金粉让我那一瞬间就花了眼,再也分不清楚哪是光,哪是人。的我没说话,沉默下来。顾卓站

在我面前,也不说话。大概我们对峙的时间太久,吸引了来往不少人的注意。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时,几个隔壁宿舍的女孩

忽然过来跟我招呼,然后盯着顾卓上看下看,笑嘻嘻:“文简,这位是谁啊?”的结果刚说出个“我”字就被顾卓打断,他

一把抓起我的手,说:“我是她男朋友。”我一惊,正打算解释,手却被顾卓捏得生疼,眼泪都快下来了。同学笑嘻嘻:“

哦,不错,不错啊。”然后挤眉弄眼的走了。顾卓却不放手,拉着我就要往学校外面走,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回头厉声问我

:“你跟杜越远怎么回事?”他的眼神那么可怕,我只好无奈的苦笑:“他要毕业了,我问候一声不行么?”顾卓脸色依然

很差劲,仿佛想吃了我:“就是这样?”我疲倦得很,也有点认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你满意了?你可以了吧,放

开我。”顾卓看一眼我,仿佛在评估我是说真话还是假话;慢慢的,手上的力气小了点,却还是没松,说:“陪我去吃饭。

”“我不去,”我摇头说,“我要去医院。”他没有意外的瞥一眼我,语气不容拒绝:“林诩?我知道,你陪我去吃饭,然

后我送你过去。”结果哪里是去吃饭,简直是去看一群小孩子胡闹。大酒店里最好的包厢里,十几个小孩子搞得乌烟瘴气,

两大桌子菜大部分被浪费掉。我一去就被人叫“大嫂”,然后他们轮番上来灌酒,怎么都推脱不掉,不得已喝了好几杯,一

帮人见我喝了酒,醉熏熏的开那些没轻没重的玩笑,我脸一沉,顾卓的威信再一次得到了体现,他一挥手就制止了他们的胡

闹;然后一群人又去唱歌,黑漆漆的房间里,怪异的说笑声总是时不时的窜出来。有些话我听得面红耳赤,暗暗摇头。顾卓

送我到了楼下,我说自己坐车去医院,他执意不肯,叫了出租车,送我去医院。在车上他问我:“你不喜欢他们?”我实话

实说:“代沟。我看不懂你们这些孩子。”顾卓忽然微笑了一下,“他们是小孩子,你的确没有说错。”我拿不准他这句话

是什么意思,于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医院很快就到了。下车之后,顾卓去路边的花店买了很大一束百合,最贵的那种,包

成了一大束拿在手里,有点沉。我吃惊,也深感惭愧。来了医院好几次了,却从来没想到过买鲜花送给林诩。林诩一个人呆

在病房里,还没睡,小桌子上放着本厚厚的书。看到我跟顾卓进了病房,她半晌后终于点点头,算是跟顾卓打了招呼。顾卓

表现出了极其罕见的客气和礼貌,把花放在一边,然后站到了离我们有点距离的窗台边。问了几句林诩今天的身体情况,她

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阖上了眼睛。我吓得魂都散了,手忙脚乱的叫她的名字,要摁铃叫护士,大概是因为太紧张,

几次都没有摸到红色的摁键。顾卓迅速过来,示意我看仪器上还算稳定的数字,同时把食指和中指放到林诩的脖子上一探,

回头看我一眼:“没事,她睡着了。”我腿软,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息,几乎路都走不动了。顾卓扶着我出了医院,我几乎

虚脱,只好任他扶着,可哪怕这样,还是好几次差点被绊倒。“没见过有人死在你面前?”他看我一眼,问我。“见过。”

我说。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和刚刚的情况完全一样。那时候她也是这么坐着,我看着药水沿着透明的管子往下滑

,奶奶忽然说,我想喝水,有水没有;我一边倒水一边跟她说话,她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我猛然转身,发

疯的跑到病床前,那几只茶杯被我的衣角一带,哗啦啦的摔倒了地上,裂成了碎片。夜很深了,医院大门外的公路上很安静

,时不时有车子飞驰而过。我有些心不在焉,神游物外,恍惚中听到顾卓在问我什么话,其实却听得不清楚,应付的“嗯嗯

”了两声;最后他忍无可忍的双手掰过我的脸正对他,问我说:“林诩跟你提起过我什么事没有。”“啊?”我傻眼了,摇

头,“你说什么?”审视的看着我一会,他眉目展开,说:“那就好。”可是手还依然捧着我的脸,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在

月光下他的肤色宛如温润白玉,一寸一寸的朝我凑过来,最后鼻尖相抵。我仰头看他,有点恍惚:“你想干什么?”他说:

“文简,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多么爱你。我要你也爱我。”然后温软的唇贴到了我的唇上。实在不记得那天晚上怎么回去的了

,只记得我失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课也是精神不济,在去医院的地铁上睡着了,坐到了终点站,然后不得不坐回来。林

诩的情况并不好,大部分时间都昏迷着。我在她的床边坐了一个多小时,看着仪器上的数字一下一下的跳动。离开医院后我

没回学校,去附近的公园独自坐到夜深。天气那么热,我几乎中暑,顾卓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接,最后发短信给他,说

,你别逼我,等我考完再说。那之后他没有再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没有意外的看到他在我的房间里,手里拿着本极厚的书在

翻,他对我说:“我来告诉你答案。文简,你那么笨,不可能想明白。我绝不许你犹豫,绝不你想着别人。”无法招架这种

话,我选择听不到。我沉默片刻,把手里的报纸递过去:“过两天就要填志愿了。高考答案出来了,你看看,能得多少分?

我怎么都做了你好几个月的老师,我想知道你到底学得怎么样了。”他看都没看报纸,仿佛随口说的:“我会填你的大学,

计算机系。”我愣了,以他的成绩,怎么可能呢。他起码要考到六百二十分以上才有可能考上我们学校。莫非他这一年的进

步这么大?忽然有了点成就感。说起来也不是不认识这样的人,高中时候班里有个姓陈的男生,哪怕到了高三的上学期成绩

还一直是四五十名,平时玩得非常厉害;可最后一个学期成绩诡异的突飞猛进,高考的时候跟我一样的分数,考入了上海最

好的大学。其实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话,可是还是有点匪夷所思。原来以为他这话有夸张的嫌疑,可是几天后才知道他确确实

实填了我的学校,一群年轻人在电话里大笑,说,文老师你教得不错嘛,顾卓他学习爱情两不耽误。的挂上手机,看到食堂

门口正在募捐,还没过去就有人跟我招呼,仔细一看,原来是杜越远和他的同学。因为临近毕业,可是这届的建筑学院学生

会班子还是要最后做点好事。他们在阳光低下暴晒着,大声号召着过往的同学们热心帮助,那么努力,不少人嗓子都哑了。

我看着宣传单,才知道原来建筑学院的一个大二的女同学也于日前发现得了心脏病,需要数万元做心脏搭桥的手术。那个女

孩子家里是农村的,根本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很多事情。有人意气风发,就有人每况愈

下,有人家产万贯,就有人落魄潦倒。生老病死,更是常态,就像林诩和这个女孩。我能力有限,把钱包拿出来看看,把里

面一百多块钱都放进了红字黑字的募捐箱。杜越远对我点头一笑,说:“谢谢你。”他的脸布满汗珠,但更显出一种奋发向

上的激情,充满激情,汗水就是青春的凭证。我想起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同样是一次募捐活动,林诩用信封装了一沓

钱放进了捐款箱,具体是两千还是三千,我不知道。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阮擅凑过来,拿手在我面前晃晃:“晚上我们要

出去散伙饭,你也一起来吧。越远还有两个星期就去美国了。”就要走了?要走了?我回神,听到杜越远说:“来吧。你都

是认识的。”我想那时候我一定是给太阳晒的昏了头,我看到杜越远微笑的脸庞,仿佛有鬼神驱使,答应了下来。答应之后

心底就开始后悔,去了之后更后悔。六七个个男生大部分都带着女朋友,我跟杜越远坐在一起,似乎有点不伦不类。起初是

有点尴尬,不过到后来大家都喝多了,也没人在意了。痛哭的没有,感慨的居多,拍着桌子说,怎么大学就这么过去了呢?

杜越远虽然也醉了,但风度是最好的一个,微笑着,不说什么话,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烁。席间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苟富

贵,勿相忘。女生天生带着几分酒量,我的酒量算是女生中不错的,可最后也有点晕了,倒也未必真醉,可是就想撒酒疯。

我心里也清楚,这也是我平生最后一次说这种话了。于是我就举着杯子跟杜越远干杯,笑嘻嘻的说:“杜越远,我也是这句

话。苟富贵,勿相忘啊。这句话传了两千年,是有道理的。等你学成归来,成了知名建筑师,而我还在研究所里做我的穷老

师的时候,跟你借钱可不许拒绝啊,也不许说什么我可不认识你啊。”杜越远一饮而尽,看着我微笑说:“文简,我这一辈

子都不会忘记你的。”然后我们就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直到醉醺醺的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天都黑尽了,远处路灯的光芒宛

如星辰。分别的时候,杜越远看着我,青郁郁的头发搭在额前。他拥抱了我一下,轻轻说,再见了啊,文简。你是我这辈子

认识的最可爱的女孩子,永远都是。的我眼泪就下来了,情绪陡然失控,我说:“林诩呢?她是什么?”杜越远眼角眉梢一

下子就柔和起来,每一处都写着深情。那种神奇看得我看得我心碎。他指着心口说:“她是我这里。”我号啕大哭,紧紧抱

住他不放。泪眼中看到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我,我还是不管不顾,眼泪打湿了他衣服的前襟。的的我说,杜越远,杜越远,

你不能走啊。他一言不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声音哽咽,几乎句不成句,心里有块地方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我凄苦的

说,杜越远,你去看看林诩吧,去看看她吧。她虽然不说,我知道她很想见你。你不能走,你走了,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了。我把病房指给杜越远,自己没进去。临走之前,我看到杜越远俯身凝视林诩,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林诩没有睡觉,同样

看着他,眼睫轻轻闪动了两下;四目相对,在任何一句话开口之前,杜越远的眼泪一颗颗的掉下来,落到林诩脸上。那是我

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其实那时候,我自己也花了眼,只觉得那泪水折射出了奇特的光芒。第二天是最后一门考试,我感觉

考的很糟。倒是很早就做完了卷子,也不检查,坐在原位发呆。很多同学今明两天都要回去了,我忽然后悔为什么不定火车

票。回去呆两个月,再回来,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再想,不再问。考完试后不久,顾卓打电话来,随口说了他的高考分数,我

真是震惊。那样的分数上我们学校应该不成问题,加上他家里的关系,大概想进哪个专业就可以进哪个专业。那瞬间真是百

感交集。当老师的确是有成就感的,就算他聪明,我无论如何还是有功劳的。随后想起如果他真的进了我们学校,那我大四

的这一年怎么才能熬过去。简直不能想象。发愣的时候听到他说:“我过去接你。”电话那头隐约有年轻的说笑声,我实在

不想见他和他那些跟我完全无法交流的朋友同学,当即拒绝:“不,我不去。”顾卓停了停,我又说“我答应了林诩去看她

”,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挂了电话,去了医院。估计杜越远前一个晚上都没有离开。林诩今天看起来有精神多了,她靠床坐

着,杜越远坐在床边的有后背的椅子上,正在读一本书。不过一个晚上,他的确憔悴了,毫无疑问,昨天晚上他压根没有睡

,没有人睡得着。我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走进病房,跟他们招呼。顿时感觉回到了最初。在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