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柳把车停在附近的树下,说:“怎么,曾经的叶夫人连车都没有?要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仲锷亏待你呢。”
虽然对车没有研究,依然能够感觉出,她这个车子绝对不会便宜。同样是做过新闻的,之璐有数,不论是做新闻主播还是她目前在电视台的位子,灰色收入相当高,随便在新闻里插入一点什么广告,收入堪比她一年工资。这个社会的现状就是这样。学生时代的钟之璐还很有点为此不满,有点义愤填膺,越大,就慢慢想开了。
她承认自己相当看重精神和道德的标准,但是她不会也不能强行让每个人都接受她的道德观点,毕竟过于苛刻,她能以很宽容的目光看待一些现象和一些人。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很难宽容身边这个容貌姣好笑容莫测的女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之璐面无表情的拉开车门,她一脚踏到地上的时候,听到戴柳在身后说:“钟之璐,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你的确是很优秀的新闻人才,这方面,你可以相信自己的实力。我实话告诉你,没有新闻单位要你,甚至你被南方新闻辞退,都是仲锷的意思,他在你去应聘之前,就跟报纸的领导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录用你。哦,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血液上涌,视线陡然模糊一片,但惯性犹在,脚步停不下来,来到路边,招手照了出租车。
仔细算算,主任忽然说起要辞退她,就是在她答应叶仲锷离婚后一个星期的时间。之前一两个月,他让她辞职,她不答应;原来那时候他有了盘算,于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开始行动。他一句话,一个电话,甚至还未必是他本人打的,就把她热爱的工作轻而易举的给断送了,而且,毁得那么彻底,残存的自尊心,自信心,还有骄傲摧毁得只剩下残片。
随即想起以前采访过的新闻,弱势群体当真是卑贱如同蝼蚁。
研究生时代的好朋友罗罗说她身上有股上古遗民般“不能身兼天下,便独善其身”的气质,她觉得好笑,罗罗又说,不过你有条件吗,如果我男朋友也像你家的那位那么厉害,我也会会学学你那种气质的。那时之璐没解释说“我从来不用他的钱”,她一句话没说,因为在那一个瞬间,她第一次意识到,只要有叶仲锷在,她做的所有事情,她身边的事物,包括她这个人,都会变了个味道。
这个认识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因此,在很长的一短时间里,她都想跟他分手。她终于提出来的时候,叶仲锷气得风度全失,发了平生最大的一次脾气,吼她,钟之璐,你不能这么一脚踹开我,听到没有?
坐在出租车上,她胃里翻江倒海。那次吵完架后她出去旅游了好几天,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他在出口等她。一瞬间心都融化了,傻乎乎的扑到他怀里。然后,一毕业就被他拉着去结婚,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就嫁了人,昏昏噩噩,稀里糊涂;继续发展,发展,终于离婚了。什么都没得到,不,得到了一套房子,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回来的一套房子。是不是很划算?
本科的时候多自在啊,日子就像河流,一如既往若无其事地平静流淌。长这么大,父母头一次不在身边,完全没有人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马行空没有拘束。如果有男生写情书,追到宿舍楼下,她就说,我有男朋友了,在国外,我等他回来呢。很快的,也就无人滋扰。别人忙着谈恋爱,她忙着旅游,当家教挣一笔钱,父母再赞助一点,跟同学出去旅游,西安,西藏,四川,云南,敦煌都去过,回来后写数万字的游记,发表在杂志上,顺便挣挣稿费。
日子舒心得像童话故事。

[十二]

有些时候,生活中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在事情持续变坏,坏到白热化的程度时,坏到你以为不可能再坏的时候,还将会出现另一件事情,它将会导致更加失控的状态,使得事情向着不可知的深渊滑去,令所有的人大惊失色。
之璐目前的感觉就是如此。其一,采取指纹的结果刚刚出来,两天前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整个房间没有留下外人的指纹;其二,监测的结果表明,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这个透露出的信息就更多了。上面两桩事实让人气馁,预示着凶手的狡猾程度之高。她此时坐在公安局的房间里,跟鲁建中和另一名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小王看着他们从小区保安那里拿来的录像带,准备接受第三次的打击。
带子快进着播放,车子驾进驾出,偶尔有人进进出出。重复累赘,之璐觉得没有看的必要,不过鲁建中依然坚持看下去。
果然,第三盘录像带开始后没多久,鲁建中让小王暂停播放,说:“就是这里。”
摄像头的分辨率很高,在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画面相当清楚。摄像头的面向长街放置,由近及远,由上及下的往外看,最近的就是钟之璐。她头微微低着,挂着包,因为天要下雨而急匆匆的朝大门走,表情隐约带着丝丝缕缕的焦灼。之璐盯着屏幕上的自己,呆了呆。在屏幕上见到自己的脸,总是觉得不真实。
一旁的小王同样没看出哪里不对,说:“鲁队?哪里有问题?”
鲁建中走近电视,用手指着左上角,没有碰到屏幕,说,“把这个人,三个人中间这个,放大一点。”
细看,那里果然有个两三个小小的人,太远以至于他们的面孔模糊不清,观其动作,大概是在匆匆的走路。小王正在一旁操作电脑,截取了图片进行处理放大,现在看上去更清楚了一点。依稀看出那个人穿着平凡,棕色外套黑裤子,除了身材比旁边几个路人高大似乎再无任何特点。
鲁建中说:“他就是上次在超市里跟踪你的人。我预料不差,他每天都在跟踪你,你对他有没有印象?”
闻言之璐冷汗淋漓,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屏幕,十分肯定:“完全不认识。”
一旁的小王忍不住插嘴:“有人跟踪你你都感觉不到?这个人应该跟上次要杀你那人逃不了干系。”
鲁建中略略露出个笑:“她又不是警察,没有我们这么敏锐,自然不能感觉到有人跟踪。”
“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之璐惟有苦笑,“我走在路上,觉得人人都在跟踪我,看谁都不对劲,开始还觉得是我的错觉,现在才知道,其实我也未必错了。前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听到屋子里有响动,也以为是错觉,原来也不是。”
他们隔着桌子对坐,鲁建中目光稍微一偏,就能看到她那眼睛里流露出的无奈神色。坐在这张桌子后的女人何其多,可只有她,一个蹙眉就能让他心神不定。随即,想起那天叶仲锷跟他说的那番话。
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见过叶仲锷一次,是无意中碰见的,他跟自己上司的上司,也就是市公安局局长一起谈笑风声,那次叶仲锷留给他印象并不深,很快就忘记了。直到大半年后,的相遇。在楼下时他觉得他眼熟,但是依然没想起来是谁;最后听到钟之璐的介绍方才想起自己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顿时倏然一惊。原来,她的前夫居然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多年的警察经验使得他看人很准,往往只从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和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对方的心思,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完全无懈可击,内敛,涵养十足,说话时透露着举重若轻的从容。
钟之璐离开房间,叶仲锷才开口说:不会是她以前得罪的人,那些事情,我都做了善后处理。有人闯进家里来,直接威胁到她,我完全没有料到。今天的事情,只能跟杨里和许惠淑的案子有关系。
鲁建中沉吟,问,你能保证不是她以前得罪的人?
他说,不是。我不会让她受任何伤害。
你们不是离婚了?
他顿了顿,避而不答,却说,鲁警官,请你多留心杨里,她也有这个家的钥匙,我不是怀疑她作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的确可疑,家里的防盗门的钥匙在外面不可能配到,一般人根本无法打开。我虽不是警察,也能感觉到这个案子想要侦破并不容易。如果之后,我能帮上忙,请尽管开口。
想到这里,鲁建中心里一沉,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屋子里的电话响了。他离电话最近,顺手抓起来,越听脸色越沉,看得一旁的二人隐隐不安。一分钟后,他挂上电话,说:“两个小时前接到报案,新苑小区一名男子死在家里,死亡状况跟许惠淑很像,小王,找法医出现场。”
小王站起来,点点头去找法医;之璐目光都凝滞了,迟疑一下问:“连环杀人?”
“不能妄下结论,目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动作迅速的朝门口走去,到离开公安局,都没有人开口讲话。局里的车子停在门口,鲁建中扶着车门站住,微微低垂目光,定定看她,“之璐,务必小心。”他平时都叫她“钟小姐”或者直呼其名,可现在却不知道怎么了,说话的那个瞬间,他成功的把那个“钟”字省略了。他感觉到自己对她的关心,缓缓压下心里的刺痛的感觉,又说:“你现在跟杨里有危险,公安局的人手有限,也不能确定你们跟这个案子有多大的关联,我们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你。我建议,你还是回到你前夫身边,他有能力保护你们。”
这席话他说得深入肺腑,听得之璐只笑。
的确不无道理,叶仲锷也许是有能力保护她,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像现在这样四面楚歌,精疲力竭。那次深夜采访回来,中途他们的车子挂在树上,几欲坠落数十米的悬崖,好容易才被解救回去。那几日叶仲锷正在北方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连夜赶回来,又怒又心疼的说,你怎么一离了我就出事?
便走边想着事情,心里却酸楚,那时候他那么在乎她,可现在呢?迫使她辞职,迫使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向来行事百出,而她毫无办法。
看到李凡的时候,他跟一个有着标准模特身材的美女从超市里相携着走向停车场,动作亲昵的让路人乍舌。之璐知道李凡喜欢笑,但是他现在的神情和肢体语言说明,笑容远远不能表达他的心情,只能用极度愉悦来形容,面容,包括头发都在熠熠生辉。
对有些人而言,兴奋或高兴是一间简单的事情。身边有那样一个美人的陪伴,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不高兴,哪怕是在花丛中留连多年的李凡也不例外。似乎都没有多说话的意图,互相客气寒暄两句,之璐想想,没什么好说的话,抬脚要走,李凡忽然叫住她,笑容蔓延到了每一个动作,徐徐说:“请代我向叶兄问好。”
这句话是何意?之璐不明白,也没有想弄懂的打算。她送出个礼貌的笑容,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巧遇,搭乘地铁回家。
在地铁站里,之璐静静看着铁轨,忽然有种感受,人生就如同这两只轨道,有限而又无穷的延伸着,你知道它有尽头,但是你看不到,也找不到,只能看到站台里的那一点点数百米路程,就像人生那样,未来不可预知。
那天晚上,之璐接到了鲁建中的电话,他三言两语的把情况略作介绍:“死者叫庄华,是万博公司的财务科长,现在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两幢命案是有关系的,从伤口上判断,杀死庄华和许惠淑的是同一个人。具体的原因我们正在调查。”
之璐心如乱麻。万博公司的所在地,正是名门大厦;而大厦和万博公司的负责人,都是李凡;许惠淑的工作地点,也是名门大厦,诸多线索的终于汇集到一个点上。她略作思考,说:“我知道了,谢谢你,鲁警官。”
鲁建中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光说你知道了,光说你知道这个状况了,又有什么用?你有解决办法吗?”
这句话带给她的刺激比刚刚的那番话更让她震惊和无所是从。曾经,叶仲锷也这么说过她,不过她没放在心上。他说,之璐,别逞强,别倔强了。能承认一个问题不等于你能处理它,能面对一个困境,也不等于你能化解它。你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为什么不让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来解决?
他说那话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在漫长的两年时间里她都没再想起过这句话,但此刻猛然忆了起来,并且觉得这话震得她耳朵发麻。扪心自问,她能解决这个案子么?自己的性命还因此而饱受威胁,那个跟踪她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心思沉了下来。她来到厨房,默不作声的盯着刀架。她起码要保护自己。很快,她取了一把出来,又从柜子里翻出许久不用的刀鞘,和细长的刀身配合得完美无缺。
“之璐姐?”不知何时,杨里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门口,紧张兮兮的看着她,“你拿刀干什么?”
之璐对她安抚的一笑:“看看而已。”这不是好的谈话话题,她很快转移:“五一要到了,你们放几天?”
杨里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愣才回答:“放三天。”
“想不想出去什么地方旅游?放松一下心情?”
杨里摇头:“不出去了,我去图书馆看书。”
之璐把刀搁在案板上,另一只手搭在杨里的肩头:“跟我那时候一样,喜欢看书。那等你高考结束了,我们再出去玩。”
结果四月三十号下班前接到通知,出版社搞了个活动,去爬城郊的明云山。理由是说,这群编辑天天在办公室坐得太久了,应该活动活动筋骨。因为是硬性规定,之璐也只有跟着去。大多数同事都带了家属,邓牧华和贺清宁两个人穿着情侣装的运动服,说说笑笑,颇见甜蜜。最后分组比赛爬山的时候,他们三人给分到了一组。
这一代虽然经过开发,但还是难得的山野风光,空旷而寂清,原汁原味。山上树木葱郁,不是有泉水从山上倾泻下,他们边走边小声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艰难的爬到半山腰,此处树木数量多,被薄薄的雾气一绕,青葱翠绿凸现了出来,走在其中的人,远离了万丈红尘,宛如仙人。
风景如斯漂亮,但路并不算好走。贺清宁和邓牧华两人都不善走山路,互相搀扶着;之璐在一旁看得暗暗微笑。挨着石头坐下来休息的时候,邓牧华感慨:“你倒是挺厉害的,根本想不到你这么会走这样弯弯拐拐的山路。”
之璐颇有点缅怀:“小时候,爸爸带我回老家,老家那一带是山区;再说,大学时到处旅游,也锻炼过了。”
邓牧华叹息了一声:“还是读书的时候好,现在连个假期都没有,想去什么地方旅游又被拉到这里爬山。”
“是的,还是读大学好,”之璐赞同,“最近,我都想回去读书了。”
贺清宁倒是不同意他们的观点,笑着把矿泉水递过去,说“别抱怨了,起码这是公款游完啊”,邓牧华一听之下就笑了,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擦一擦嘴角后说:“之璐,我真觉得你可以回去读读书。说起来,前不久我碰到于老师了,她还跟我提起你来着,说你去念新闻系,可惜了,还说,做新闻哪里需要读到研究生?简直是浪费人才。”
于老师是之璐本科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也是邓牧华的导师。之璐没想到问她还记挂自己,一时都有些说不出话,心里却一动,说:“于老师现在还带博士吧?”
“都快退休了。怎么,想考博,再回学校去读书?”
考博,之璐思考这个问题已有好几天,一直拿不定主意,模模糊糊,此刻经过邓牧华这一提醒,就如同层层剥开笋壳,那个念头也如同新鲜的嫩笋暴露在清香的空气里,显得无比清晰。
那天晚上他们坐大巴车回到城内,人都快瘫软成了棉花,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杨里给她端茶递水,又去厨房给她煮面,上面还放了一个煎得正好的鸡蛋。之璐没想到杨里不但会做饭,面条也能煮得这么好,本来不饿,结果愣是把那晚面条居然吃了个底朝天。
之璐感谢她:“小里,都不知道离了你,我怎么过日子了。”
杨里眼睛里亮光一闪,躲开了她的目光,开口说:“之璐姐,你说反了。没有了你,我才不知道怎么办。我到现在,都没有认真谢谢你。我欠了你很多很多,真的,对不起。”
之璐摸着她的头发,正要开口说话,电话响了,是鲁建中打开的。闲聊几句之后,他很快切入正题,说:“明天有空没有?”
“有的。怎么了?案子有突破?”
听着声音,鲁建中似乎笑了一下:“想不想抓到那个跟踪你的人?”
简直是大喜,马上说:“求之不得。”
“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
见面的时候发现鲁建中并没有穿制服,他穿着淡蓝色的休闲服,除了眼睛不像,看起来就像个刚出社会不久的大学生。他们在市中心逛街,逛商场,跟这样的鲁建中在一起,之璐感觉相当新奇,也有些紧张。而两次无意中身体上的触碰告诉之璐,他腰间上别了枪。
鲁建中对她微笑,说:“自然一点,就像你平时那样。别慌,也别乱。”
之璐驻足,深深吸气,点头。
此时正是五一长假,大街上人来人往。鲁建中跟之璐谈起庄华的案子,说,法医已经完全确定就是同样的凶手所为:死于自己家中,一刀穿破心脏毙命,被另一人分尸,现场没有留下指纹,但有两个模糊的脚印。而根据我们调查取证得知,庄华和许惠淑的确认识,但是也有相应的解释,他们每天在一栋楼里出没,怎么都能混个脸熟。要说到熟悉的程度,没人知道。
在调查中得知,庄华非常能干,有口皆碑,并且他沉默寡言,极少说话,没人能从他表情上看出什么,就像是一台工作机器。说到这里,鲁建中意味深长的说道,循规蹈矩的人被杀是最扑朔迷离也是最难调查的案子,要么是死案,因为你找不到作案动机;要么,真相惊人。尤其是庄华,他有身分有地位,万博公司的财务科长,掌管一个有着千万上亿资产的企业的财务,无论如何都跟“钱”脱不了干系。之璐深以为然。
中午吃饭的时候,之璐坚持要请客。因为她的原因,害得鲁建中和小王不能好好休息,她非常内疚。她以前做过公安线上的一些新闻,两人有共通的话题,因此,相谈起来,气氛融洽。融洽到她一时间都忘记他们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以为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你为什么想到要做警察的?”她喝着滚烫的橙汁,问他。
“为人民服务啊,”鲁建中说完就笑起来,笑得眉目舒展,荣光焕发,“其实很简单,我爸爸是警察,我就考了公安大学,毕业之后就分配回了江州,进了刑警大队。”
“刑警尤其辛苦,”之璐说,“连个完整的假期都没有。天天见到的,都是社会的丑恶面,都是人类为了私利而互相伤害。”
“不错,警察做久了,就会渐渐发现,有些人能险恶到什么地步,另一些人就能有多么善良。”
之璐深深为这番话折服:“有魔鬼的地方,必定有天使。虽然更多的人和事是模糊不清,没有界线,但总是更接近善良。”
下午的阳光灿烂透明,之璐跟鲁建中道别,用一种无心的步伐朝既定的巷子走去。白天有鲁建中在一起,完全不觉得怕,甚至都不在乎;此刻独处,恐惧终于浮出水面。莫不相识的路人迎面走来,潜藏在他们身后的未知,潜藏在他们心里的恶魔蠢蠢欲动。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把来人一个一个看过去,竭力看得仔细;虽然心乱如麻,但强行克制自己,紧了紧自己的挎包——那里面有她最后的武器。
电话声乍然响起。本来就紧张的神经瞬间绷直,如同没有调好的琴弦,碰不得,哪里都不对劲。挂上电话,之璐长长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这数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脸。
所料不差,那人果然跟着她走进了巷子,潜藏在路边小屋的鲁建中和小王用了三五分钟的时间,把他制伏,戴上手铐。
之璐在小屋里见到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隔了一会才问:“为什么跟踪我?”
鲁建中也问:“上次在超市里,我就看到你了。你跟着钟之璐,是受谁指使的?”
此人倒是颇为镇定,完全居于下风也无所谓,随意的笑了笑,没说话。
鲁建中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上衣左兜里似乎有东西,于是示意小王把他衣兜里的东西带出来。此人皱眉,说了第一句话:“你凭什么搜身?”
鲁建中瞥他一眼,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威严和冷淡的语气回答:“你还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就凭你跟两宗谋杀案,一宗谋杀未遂案有关。”
男人扬了扬嘴角:“跟我没关系。再说,证据呢?”
说话间小王已经把他衣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带着液晶显示屏的方形仪器,薄薄的,臂火柴盒大了一些,屏幕漆黑一片。之璐不认识这个东西,鲁建中皱起了眉头,跟她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之璐有些诧异,还是把手机递过去,看着鲁建中熟练的打开手机,取出电池和手机卡,片刻后又把电池和手机卡原封不动的装回去。他带着一丝震惊,把手机还给她,说:“真是意外,你的手机里安装了精密的跟踪定位芯片,外面很少见。”
“他的衣兜里,还有一张名片。”小王在一旁说,然后,把名片递过来,放在鲁建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