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苑“哦”一声,笑嘻嘻:“在下洗耳恭听着。”
丁依楠豪气万千把衣服扔回给柜台小姐,说了句“包起来”,又“蹭蹭蹭”大步流星走至坐在店内沙发上的薛苑跟前,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伸出根芊芊玉指指挑起她的下巴,一寸寸弯下腰去,直到两人脸颊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才把唇移到薛苑耳畔,轻轻的笑了。
她说话时呼出的温热的空气,掺合着温柔的低语,仿佛毒药一样甜蜜:“虽然你从来不主动说起来,但我还是知道。你起初根本不学美术,你本来是外交学院外语系的高才生,大三时退了学重新参加高考,这才进了美院,所以比我们大了两三岁。能够放弃那样一所大学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薛苑微笑不语。
丁依楠咬下她的耳朵:“我一直觉得,你正在寻找什么东西,从你平时看的书和表达出的兴趣来看,你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你到底在找什么?”
喧闹的商场里,灯光炫白闪亮,照得薛苑的肤色细如白瓷,一丝波纹看不到,从容一如刚才:“依楠,我觉得我们可以去人少的地方讨论这个话题,你看,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我们看,连你家阿湾也不例外。”
虽然两人说了什么黄湾半句都不知道,但那种暧昧的姿态已经让他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直到两人分开后他还保持着双目圆睁合不拢嘴的姿态。
环顾一下四周,丁依楠满意的捋着下巴,又去扯搂快成化石状态的黄湾的胳膊:“别人吃惊还好说,你那么吃惊干吗。你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女人搂搂抱抱吗?”
“倒不是第一次,咱们学校里什么人都有,我也不是没见过,”黄湾依然困惑,“不过看你们那么亲密,我真的吓了一跳。”
丁依楠好容易忍住一声笑:“这就吃惊了?我们大被同眠的时候你还没看到呢。”
“女人的友谊啊,不能指望这些男人理解,”薛苑推了她一把,接过话题,“好了好了,快点去结帐吧。”
用他们分别的已经相当晚了,公车和地铁都已经停班,不得已,薛苑只好的打车回去。
这一天她走了太多的路,兼又穿着高跟鞋,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她觉得脚掌心犹如铅块,索性脱了鞋,把鞋带撰在手心,一步步的走回去。
夜色也可以没有月亮,工业文明造成的奇迹有时候并不逊于自然的美妙。道路的一侧是博艺画廊,这栋只有四层占地面积却相当可观的建筑在夜色中静静的矗立着,它里面藏着艺术品,外表看上去更像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道路的另一侧则是市内最大的人工湖,湖水清冽,柳树的枝条轻轻搭在围栏上,别有一番诗情画意,跟这座崇尚时尚的大都市惟妙惟肖的融合在一起。
她走得慢,杂七杂八的想起很多事。之前的大学里也有这个这样的湖泊,每到夏天荷花艳丽半池水,那是文人墨客的笔下的净土和灵感的来源;那时的同学,一个个不是上研究是工作了……那些似乎都太远了,随即想起今天的搬家,那个住了四年的宿舍,今天彻底搬出来了,她对那个宿舍并无多少感情,可还是觉得有种怪异的缺失感;本来就混浊的脑子给湖风一吹,脚步竟然有些踉跄,干脆把鞋子一扔,扶着人工湖的围栏,在草地上坐下来。
她拖着腮看着远方,可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直到两道炫目的车灯光芒停在面前。她眯起眼睛,等着车子自动消失,但似乎事情出乎意料,雪白的灯光中,有道修长的人影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她依然懒得去想车子里是谁,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认识她。
“薛苑?”
诧异的仰起头,眯起眼睛分辨片刻,终于那个匆匆走来正看清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人是萧正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还会有认识的人出现,脑子想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糟了,居然在同事前失态”,随即跟上来的下一个念头是“赶紧补救才好”。
于是她迅速站起来,摆出个大方的笑容:“萧秘书,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萧正宇满眼迷惑:“你在这里干什么?”
“跟同学吃饭去,回来就这个时间了,”薛苑拣起皮鞋慢慢穿上,略带笑意的开口,“你呢,现在才下班?”
上下打量她,仿佛要确认她没事一般。她身后是这个大都市的夜色和宛如星空般璀璨的灯光,仿佛一席缀着宝石的天鹅绒幕布,极尽华丽,她站在幕布前一举手一投足都宛如舞台上的演员,不徐不缓。
萧正宇心里一寒,不知何故,竟然倒退一步。
薛苑穿好鞋子,抬头叫她:“萧秘书?”
萧正宇发觉自己心猿意马,很快敛住心神,回答:“是,处理几份文件,现在才弄完。开车出来恰好看到你坐在湖边,就停下来问问。”
“谢谢你的关心,”薛苑笑出声来,夸张的叹口气:“怎么说,我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很出丑,让你见笑了。”
白天见到她时,她化了淡淡的妆,穿着合身的套装,三言两语的交谈就能判断出是她是那种谈吐自如的职场女性;现在的她素面朝天,虽然还在玩笑,可眉宇间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远不如白天的神采飞扬,唯一不变大概只剩下那种应对的从容态度了。
但就这样不施粉黛的样子,初见她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宛如蛛丝一样绕在心上,虽然细小,却停在自己心中最微妙的地方。那种感觉,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某月某天某时,自己曾经见过和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他抓着那死蛛丝欲探寻更多,但蛛丝忽然绷断——重现陷入虚无。
“萧秘书,我脸上有东西?”
略带笑意调侃的话传入耳中,萧正宇猛然回神,半开玩笑半正经的回答:“我在为你担心,那你以后工作怎么办?天天都要穿高跟鞋。”
“总会习惯的,”薛苑调侃,“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叫高跟鞋憋死。”
“这句话是真理,再正确不过。”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萧秘书,你开车回去,一路小心。”薛苑弯腰从脚畔抓起挎包,慢悠悠的走回去。
萧正宇目送她离开,简历上的信息浮现在眼前——除了年长于其他应届毕业生,几乎看不出任何问题。他渐渐凝起了眉头,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终于离开。
第三章上
薛苑正式上班的那天现代艺术展也如期举行。
作为博艺画廊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这次展览就像是后来报纸上说的“铆足了劲,把国内乃至世界的最佳经销商、艺术家、收藏家、专业人士和艺术爱好者聚在一起”;活动现场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像极了明星踩上红地毯时的光鲜景象。这是艺术界的一次盛会,也是艺术家们同时亮相的好时机。
薛苑在心里感慨,这样盛大的一次集会,难怪博艺筹备了四个月之久。
开幕式,新闻发布会之后,展厅的气氛在李天明的画首次被揭开帷幕时达到了□。薛苑无缘于这个场面,实际上她虽说也是博艺的员工,却连李天明什么样子都没看到。若有可能她也很想过去看看李天明的新画,但这一天她的工作主要是针对想买画的访客做好登记和引导工作。因此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她尽职尽责的站在大厅的角落处的柜台前,隔着老远,侧耳倾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最后轻轻呼出一扣起来,复又低下头去,再次读着台子上的名单。
“李天明先生首次与博艺画廊合作……他的新画《读书的少女》,《声音》第一次展出……”
主持人的声音经过话筒传播后响彻展厅,参合相机摁动快门的声音,仿佛是喧闹电影的背景音乐。博艺代理李天明的作品,无论如何都是艺术界的一件大事,那么多攒动的人头,那么多激动的面孔,同时可以得知的另一件事是——今天这一天,不会轻松了。
果不其然,一忙起来时间就是以秒来计算,连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客人来了又散,刚刚送走一位客人,抬头看到丁依楠和黄湾,习惯性的颔首:“欢迎随便参观。”
她说话时还是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的态度,丁依楠失笑,然后凑过来,“挺忙的啊,我们会随便参观的。我们买是不可能买得起的。这次的话大部分都会出售吧?”
“出售的作品里会有一半被拍卖。”
“啧啧,我真好好奇,能买得起这些画的都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都有的,这世界上宗有些人比你我想象的有钱得多。”
丁依楠一拍手:“对了,你看到李天明的作品了吗?那幅《读书的少女》真漂亮,我当时看的就在想,你一定喜欢得很。”
薛苑本来在本子上填写前一位客人的信息,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头:“是吗?”
“当然,颜色处理得实在太美了,”黄湾满脸陶醉,“我才明白,他好几年没有新作的原因!这几年他在一直处在蛰伏期,试图让自己的画艺更上一个台阶。那丰富的画面效果和厚重的色彩,已经完全不输给任何西方的大画家,实在让人震惊啊。我在画前看了快二十分钟,实在舍不得走……”
薛苑神情一瞬间非常悠远。随后她看到丁依楠身后走过来的几位参观者,相当客气的打断了黄湾兴奋的侃侃而谈:“我很乐意听下去,不过今天实在没办法,有客人过来了。你们到处看看吧。”
“理解理解,你先忙。”
丁依楠走出几步之后再回头,发现薛苑全神贯注的和几位参观者交谈,她全神贯注的样子非常漂亮,眼睛极有神采,听得人连连点头。丁依楠叹口气,自言自语般说:“说来让人羡慕,其实也挺辛苦的。让我跟这么多人打交道,我可没那份耐心。”
半晌没有得到黄湾的回答,回神才发现他已不在自己身边,她心知肚明,结果果然在主厅李天明作品展区看到他。黄湾这个人一旦老僧入定起来就呈现出饮了美酒过量的状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幅《读书的少女》,双颊通红,嘴里念念有词。
别人看画,丁依楠却只看着黄湾的侧影,嘟囔了一句“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过就是一副很漂亮的画罢了。”
四周观众太多,挤进人群找他实在不是英明的事情,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也不想破坏他赏画的兴致。丁依楠干脆一个人在展厅闲逛起来。两个人同行欣赏绘画作品有诸多优点,之前看画展多是和黄湾薛苑一道,这两个人都是极有想法的人,对作品都有自己的一套观点,尤其是薛苑,评画极其专业,说出来的道理无人不服。跟他们在一起,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了,简直不用自己费劲去思考;现在没了他们,丁依楠中央发现,一个人看画也有一个人的好处,安静,不被别人的思路影响。
她觉得很多作品都非常漂亮,根本看不出毛病。但如果在薛苑的眼睛里,缺点定然历历在目。学了这么多年画画和设计,可似乎自己还是原理专业级别,一幅绘画作品,哪有什么真正的好坏?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在衡量。绘画的目的是追求美,但是太过追究细节的完美实在太累。
丁依楠漫不经心抬起头来,却在左侧的某间小展厅里发现黄湾的背影,他站在一幅画下,背影挺拔。
她觉得惊奇,以黄湾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从迷恋的作品前走开?她冲上去就给那个背影一拳,笑语:“你跑得还真快!我刚刚看到你还在——”
“那边”这两个字没出口,那人却带着深深的困惑把转脸过来,丁依楠顿时了眼。
盯着那张从不认识的脸足足一分钟后她才讷讷开口:“对不起,我认错了人。你跟我男朋友的衣服差不多,他也穿着驼色的半长风衣,黑色的裤子,身高也跟你一样,真的很抱歉。”
她解释得乱七八糟,面前的年轻男子却听懂了,毫不介意的摇头:“没有关系,非常乐意被漂亮的女孩子打扰。”
一句话夸得丁依楠心花怒放。她不好意思的“哈哈”两声,然后说:“什么漂亮的女孩子吗,哪有哪有。”
年轻男子含胸略一欠身,抬头仰脸时带着恰好到处的浅笑神情:“我穿得跟你男朋友一样也是一种缘分,既然你男朋友现在不在,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抽出半个小时陪我一起欣赏这些作品呢?”
简直头晕目眩。那一瞬间丁依楠只想疯狂点头,好在理智及时刹车,硬生生把一个“好”字逼回喉咙,咬到舌头般的吐出一个“对不起”三个字。
年轻男子并不意外她的回答,遗憾地耸肩轻笑:“啊,真是遗憾。那抱歉,我先走一步,去看其他的作品了。”
“啊,好的好的。”
年轻男子从她面前绕开,踱步走向对面展厅,同时还不忘回头微笑致意。
丁依楠热血沸腾,有什么东西涌上了脑门,那种激动的感觉让丁依楠忍不住追随此人离开的背影,简直不知如何是好。黄湾的声音在身后不阴不凉的响起:“哦,看什么人看得那么出神?”
丁依楠回身的同时狠掐了他的胳膊一把:“明明是一样的衣服,为什么别人穿着比你好看那么多!”
碍于参观客众多,黄湾忍着疼没叫出来,只好不满的抱怨:“那男人哪里好看了?就一张脸骗人,像个妖精。你们女人就喜欢这个样子的男人,完全没有欣赏水平。”
丁依楠又掐了他一把,用劲比上次大多了。
但黄湾仿佛没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半句抱怨都没有,他的注意力被面前的画彻底吸引住了。
丁依楠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墙上的画,就说:“命运,你能抓住吗,名字倒是有意思,但我看,很平平常常。”
“不,”黄湾解说,“这幅画要细看的。你看那双手,完全是活的,每一寸皮肤的颜色都不一样,完美的把光泽都展现出来。画里的寓意也让人赞赏。”
经此一提,丁依楠方才认真观摩这幅画,慢慢看出些意思来,
两人低声闲聊,回神才发现,身边完全被几个外国人团团围住,他们对这幅画指指点点,说着他们完全不懂的语言。那几人偏偏还高大无比,在展壁围一挤,像山一样挡住了光线。因为已经看完了画,又本着“照顾外国友人”的原则,两人对视一眼,很快退到一旁,欣赏起别的作品。
第三章下
与他们的悠闲相对,薛苑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好容易跟同事交接完毕,打算回办公区吃饭时,却被另一位同事何韵棠在半途截下。
薛苑诧异:“怎么了?”
何韵棠焦头烂额,就差跳脚,她伸手往展览厅的隔间一指,那里人头攒动,那几个外国人声音也比别的地方高出一倍,实在让人侧目。何韵棠瞪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实在没办法了,这几个法国人非指着这幅画剽窃,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说我的英文他们不明白,我让他们去后面的办公室慢慢解释,他们却死活不肯走,说非要看到这幅画被撤下来才肯罢休。我早上看到你跟外国人打交道很厉害,英语流利得不像话,你比我会能说道,帮我顶一下,我去找张总过来。”
薛苑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看了眼隔简里几个高大的身影,略一斟酌后拍拍何韵棠的肩膀:“好,你去叫张总,如果她没空,就去找萧秘书。这里暂时让我处理。”
几乎不用多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论如何来者是客,面子功夫不做也得做。薛苑揉一揉脸,露出完美的笑脸,从容大方走过去,拨开人群,看准了领头人,欠身后熟练的用英语招呼:“中午好,刚刚我从同事哪里大致听说了这件事情,但还是不太了解更清楚的情况,可否请您再把情况跟我说一次?”
为首的法国男子比薛苑足足高出一个头,说话声若洪钟:“这幅画剽窃我国作家杜沙《祷告中的双手》,不论从创意还是色彩上,这是十分卑劣的强盗行为,我希望你们能把这幅画取下来。”
他说话是手足并用,肢体语言十分夸张,加上声音很高,吸引了不少参观者的目光和视线。人群渐渐围拢,但四周奇特的安静下来。
薛苑觉得头痛,但依然笑容可掬:“或许您说得有道理,但您能出示证据给我吗?您知道,我们不能听信您的一面之词。例如,拿出《祷告中的双手》这幅画,我们可以对比看看。初步下一个结论。”
“你这完全是强词夺理!我现在根本不可能找到《祷告中的双手》这幅画!你们把这样一幅剽窃作品挂在墙上,是恶意纵容这种行为发生!性质更加恶劣了!”
“先生,这不是恶意纵容,”薛苑耐心解释,“判断一幅画是不是剽窃,不是您和我说了算,业内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法律里也有相关的规定。作品构图,表现形式等因素都是判断标准,如果仅仅凭着两幅画在外观的相似就说明是剽窃,那并不是科学的做法。”
那名法国人睁大眼睛,手背青筋暴露:“可这幅画明明就和《祷告中的双手》一致!杜沙是我国的著名画家,个人风格非常明显!我一眼就能看墙上这幅画的风格和杜沙的风格一模一样!”
薛苑正待进一步解释,另外两名法国人撇了撇嘴,低声用法语交谈起来;薛苑眉头一紧,改用法语的同时声音扬高了八度:“请注意你们的措辞!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刚刚是说‘中国人只会剽窃’这句话吗?在证据都不明了的情况下,以为在场没人听得懂法语就随意栽脏嫁祸?我原以为法国是一个浪漫的国家,是一个尊重艺术热爱的国家,可是你们的表现让在场包括我在内的中国人都深感失望。”
没料到忽然听到这么流利的法语,几个法国人明显唬了一跳,面面相觑,似乎忘了还嘴。
薛苑一口气说完,然后环顾人群,发现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在她们四周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其中尚有不少的外国人也过来观战,随即改用了英文。
“你们站的地方是中国的地方,这次艺术展览会也是中国人办的,请相信,我们对艺术的热情比你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里展出的每一幅作品我们都会经过严密的审查。我记得你们刚刚说很了解杜沙,那就更应该清楚这些细节处的差别,可依我看,你们对杜沙的原画并不太清楚。不过恰好我知道原话的模样,”她停了停,转身面对所有参观者,又指着墙上的画,“《命运》和《祷告中的双手》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第一,《祷告》这幅画里,这双手五指并拢,掌心合十;而《命运》这幅画,双手拥抱成拳;第二,《祷告》这幅画中,停在双手前的物体是圣母像;而《命运》中,则是一把钥匙;第三,背影相差甚远。祷告的背景,是灰蒙蒙一片,《命运》的背景是一栋中国传统的房屋,房屋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有许多深刻的含义。这还只是最显而易见的差别,置于构图上色的,双手、钥匙在图画中的位置也相差很多。这些差别,让这两张绘画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她顿了顿,再看者那群骄横的法国人:“你们回国后可以去找一下原画对比,因为这幅画在中国并不出名,不会有很多人知道;对比后你们就会很清楚,我刚刚说的有没有任何一点失误。如果你们喜欢美术,如果你们尊敬这些绘画作品,那么你们更应该尊重创造这些作品的画家,艺术家的灵感有时候会重合,创造出相似的作品——但这两幅,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幅画。因此我们拒绝把这幅作品从展示区撤走。如果你们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们会尊重你们的意见,但是那之前,希望看到法官的判决书。”
一番话结束,全场一片静谧,然后掌声从一点响起来,然后以意料不到的速度扩散到了全场。薛苑再次看着那几个法国人,微微欠一欠身,也不再说话,只是打量他们。
这种情况下,脸皮再厚的人恐怕也呆不住,看到几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薛苑这时才用视线寻找着声音的发源地,然后看到人群中正在鼓掌的丁依楠和黄湾,还有那么多不认识的面孔;她心口一热,就像是在夜黑中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亮成一片的城市,那是她的依靠和支柱,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丁依楠激动得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冲上来抓着她的手臂使劲摇:“小苑你真是太帅了!帅到你这个份上真是没天理了!虽然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看到看那几个外国人连上红一阵白一阵根斗败的鸡一样,就觉得解气极了。”
薛苑的情绪差不多平复,冷静地接上一句:“他们不过是欺我中国无人罢了,既然我在这里,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丁依楠眉开眼笑,黄湾大力点头,两人异口同声:“当然!”
刚刚这一幕一点不差的尽落入萧正宇眼底。他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瞥到某个正在离开的背影时,暗暗吃了一惊。不过此时无暇顾及,他低头跟身边的何韵棠棣声说话,发现她全神贯注满脸崇拜的看着薛苑,自己的话一个字都没入耳,也忍不住摇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