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夫妻本是一体,这位皇后又最是稳重不过,这样的话绝不会是想起来才说的。
说是“常来宫里坐坐”,这常来就很值得商榷。这“常来”是一个月一次,半个月一次,还是想来就来呢?
就算是皇后的娘家,坐在邱太君左手边的仇老封君,也才每隔半年带着府里的命妇进宫见一次娘娘。若分亲厚,信国公府一不是皇亲,而不是国戚,凭什么老太君能常常进宫?她并没有什么要探望的对象。
还有那句颇有深意的“圣上老念叨您。”
再说这“轻车简服”。乍听起来只是担心邱老太君的身体,所以免去了诸多繁缛礼节。可能够轻车简服入宫的,大都是被宣召,以“私人”的名义入宫。也就是说,这种入宫并不是后宫定时的朝见,而是叙旧,或是正常的交际。
就如同李老公爷当年卸了所有公职,但还是经常入宫陪伴先帝一样。
这些朝廷的命妇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向自家的男人们传递发生在后宫的事情了。更多年轻的命妇,在脑袋里斟酌着有没有哪门亲戚和信国公府沾亲带故,年节里去信国公府走动走动,拜访下信国公府的夫人方氏。
可惜的是方氏没有女儿,不然小辈们也可以走动起来呢。
受到这样的恩宠,若是别的命妇,怕是早已感激涕零的下拜,要么愧不敢当,要么歌功颂德。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顾卿完全不能理解皇后娘娘这段话的含义,只能当成是皇后娘娘的客套。
就如同你去别人家做客,别人说“下回常来我家玩儿啊,别带什么东西了空手来就成!”这样的话。关系好的,你自然就大大方方常去走动了。可是关系要就一般的,也就只能随便应付着,并不会放在心上。隋隅而安
刚穿到古代的顾卿,并没有获得“七窍玲珑心肝”这样的装备。
所以顾卿呆了半天,眨巴眨巴眼睛,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应了声。
“哦,好的,一定一定。”
…
贵妇们面面相觑。顾卿又一次成功的施放了大范围的“群体沉默”。
方氏已经用笏板把自己的脸挡起来了。
皇后给邱老太君的反应逗乐了。皇家和外面人家没有任何区别,她从腊月里开始忙年,忙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真正的露出笑容。
这老太太,还真是可爱。若是自己当年嫁的是信国公府,怕是要快活许多吧?若是李蒙还在世…
算了,为何这段时间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呢?她真是老了。
竟然连这种大不敬的想法都敢生出来了。
“老太太率直。”皇后轻笑着说:“我这话不是客套。老太太,您要想进宫见见太后,或者看看我这个晚辈,后宫的大门都向您敞开。”
皇后从一旁的女官手里接过一枚腰牌。
“这个您收着。出入时给宫门前的侍卫看一下,核对身份无误就可放行。”
若说皇后前面那番话让命妇们生起了各种心思的话,皇后娘娘的主动示好和送上腰牌,那就无疑是在命妇们之中引起了七级地震。
随意出入后宫!这等于是送了一条通天之路啊!若是邱老太君家有女孩子,老太太经常带着入宫,难保未来信国公府里不会多一个娘娘什么的出来!
她家现在是没有女孩,可是方氏肚皮里难道不会再爬几个出来吗?信国公府今年可是已经脱孝了!
方氏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婆婆。她生怕婆婆突然说出一句“这东西我要了干啥”或者“入宫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从她一贯的作风以及最近越来越古怪的脾气来看,说不定真的会这样做。
天知道她多想得到那个牌子的是她!
还好顾卿不傻,看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就连方氏也是一副热切的表情,她就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皇后送上来的小牌子,将它塞到了袖子里。
看见邱老太君随随便便就接过了木牌,像是揣手绢或者香囊那样把宫牌揣进袖子里,很多家教严格的妇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应该双手捧过头接过木牌,然后跪下谢恩才是!听说这邱老妇人是出了名的怪人,看起来真的是一点也没错!
方氏已经吓得“咕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击地砖的声音让顾卿听着都肉疼。
“家母身子骨不好,膝盖经常不听使唤,臣妾方氏替信国公府谢过娘娘的恩典!若家母冒犯了娘娘,臣妾愿受责罚。”
方氏重重地磕下头去,深埋不起。
顾卿这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她考虑是不是也该跪下去给皇后磕个头?可是一来内心就不愿意跪来跪去,二来方氏说了自己膝盖不听使唤,她刚说自己膝盖不听使唤,她就下跪了,这不是说方氏在骗人吗?
方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信国公府的脸面现在还不能丢掉,至少不能丢在她顾卿手里,否则那也太对不起死去的邱老太君了。
呃…她是不是无意间已经把脸丢完了?
看着尴尬立在那里的顾卿,深知邱老太君为人的皇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当年邱老太君对太后,也都是一副平辈论交的样子。
她又弯身扶起了地上的方氏。唔,好像遇见这府上的人,一直都在不停的扶来扶去呢。
“我刚刚说年高德劭的老太君、患病之人和孕妇都无需多礼,贵府的老太君当然也不在此列。你的孝心我看见了,为婆婆甘冒‘失仪’的罪责,理应嘉奖,怎么能责罚呢?来人啊,赐信国公夫人并蒂如意一对!”
刚被扶起来的方氏又扑通一下落地,再次叩首谢恩。“膝盖中箭”的顾卿只得应景地弯了弯腰。
得,今儿的命妇宴会成她们家和皇后上演“君臣相得”的场子了。
顾卿看着方氏受宠若惊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禁为张摇光的手段叹服。至少所有命妇都是以各种羡慕的眼神对着她们婆媳俩,而方氏的眼里全然是对皇后宽厚的庆幸和敬佩。
原来她们成了皇后刷“好感度”的对象。战锤之米登兰的雄狮王
直到宴会结束,她们一行人的车驾在宫门外等李茂出来的那半个时辰里,都一直不停的有各府女眷前来拜会。期间方氏也收了无数其他人家的帖子,有邀约的,也有要去信国公府上拜会的。
总之,方氏总算有了自己是“国公夫人”的底气。
张摇光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对信国公府宽厚的,更不是随随便便的送出了“出入平安”的腰牌。
事实上,这种“出入平安的”腰牌她是没有的,整个宫里,只有皇帝和太后有。而她“出入平安”的宫牌,是圣上在大宴前三天给的。
看样子陛下是下决心要扶起信国公府了。
也是,信国公府向来无依无靠,上一代就是靠着一心为君的“孤臣”老国公而一直傲立在京城贵胄之中,这一代李蒙虽死,但李茂也不是那种扶不起的阿斗,陛下只是要一个肯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之人,这人必须有分量,无党无群。
这李茂身后一无势大的外戚,再过两年,身为大理寺卿的丈人也要致仕了;二无世族豪绅亲戚的牵绊,只能一心为君。
陛下信的,是像老国公那样的人。或者说,陛下信的是“孤立无援”的信国公府。京里像信国公府这样只依靠圣恩立足的人家是少之又少,更重要的是,军中到现在还在私底下偷偷祭拜着老国公和李蒙的灵位,李家军的威势依旧不减。
若世族真要有什么变故…
这些年世族之争是越来越激烈了,前朝和后宫都受了影响。她虽出身大族,但父族早亡,母亲是现任晋国公丧夫投奔的嫡亲妹妹,原就不能算是嫡亲的血脉。
况且他和陛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应该早就知道她无意搀和到世族和王权那些斗争里去,她只想一心伺候好他。甚至在她的劝说下,连晋国公府这么多年来也收敛了许多。
可是陛下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她。只要她姓张,只要她出身世族,她就永远打上了“世家”的烙印。外戚势力过大,让她的皇儿年近十岁都没有封为太子。
她要重新考虑考虑伴读的问题了。李锐不行的话,不是还有李铭吗?
要说大楚这位皇帝陛下为什么要给老太君这枚腰牌,除了皇后猜想的那些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担心旧友李蒙的儿子会有什么闪失。
李蒙是为了他的父皇而死,总不能让他死后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吧?
信国公府离开朝堂这么多年,需要再次证明自己府里的地位,他观察了李茂一阵,觉得是可用之人,至少在“谨言慎行”这点上,他和李老国公很像。只是楚睿是一心想要扶起信国公府,他们府里自己先不能出现什么问题。而且绝不能出现让御史弹劾的事情。
楚睿会让李老夫人常进宫也是整个原因。一来向群臣显示了自己对信国公府的重视;二来老太太性子直,什么话都有话直说,藏不住事,这样信国公府里行事不免就会慎重再慎重。三是楚睿从探子那里得报,说信国公府里的李锐被老太太接到了身边亲自抚养,他有些怀疑方氏和李茂的手脚不干净。
那孩子原本是天之骄子,嫡嫡亲的长孙,现在却成了尴尬的长孙少爷,一个府里倒冒出两个嫡孙来。虽听说国公夫妻将这孩子视如己出,就连外人也挑不出错来,可是楚家和李家相交多年,早知道邱老太君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若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这样寡淡的性子是不会伸手干预孙子的教养之事的。
她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琴棋书画更是一概不会,能教导什么呢?
种菜?养鸡?
所以这其中必有问题。
作为心思沉重的一国之君,楚睿的心里最先浮上的是各种后宫倾轧,各种图谋家业会出现的阴私。方氏虽然出身大理寺卿府,但大楚立国尚没到十年,这个大理寺卿也是看他家老爷子当年在军队里管着狱讼之事,又忠心耿耿才恩封的。若说见识,真比不上她那出身累世的大嫂。
若是她要暗害李蒙之子李锐,邱老太君不会饶过她。现在没告发出来,恐怕只是犯了一些小错,惹了老人家不悦。
但这种事做了一次总会再做第二次的,给老太君腰牌,就是给老太君一个入宫申饬的机会。若方氏不贤,他就让太后下旨罢了方氏的一品夫人诰命,再赐一个身家清白的平妻给李茂就是了。
李蒙和他相交于贫贱之时,虽因摇光的事情疏淡了几年,但终是莫逆。若非他早逝,现在应该已经是他的肱骨之臣。李锐那孩子,现下看来应该是不能继承国公之位了,但却不能就因此断定他不能成才,更不能因为没了父母的庇佑就任人摆布。
李茂若自毁长城,做出这等背信弃义,毫无孝悌之事,不用也罢。
第30章 一掷千金
从除夕开始,顾卿也不知道被人磕了多少个头,光是做金锞子和银锞子的金银就不知道用掉了多少两。
作为国公府里地位最高,年纪最大之人,所有的下人们是要先来她院子里磕头的。
除夕那天,一大堆丫鬟婆子,在院子里站得满满的,一排排的进来磕头,顾卿那一天的脸都笑僵了。穿着新衣,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人们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她起先还有些不自在,后来每被人磕一个头,她身边的烟云就拿起身边一个藕荷色的小荷包给一个下人,她就把自己COS成财神娘娘或者土地婆婆什么的。
等李茂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和浩浩荡荡的管事来给她磕头,顾卿觉得要在她面前放个供桌,点一炷香,她大概都能飞升了。
当天管着发“压祟钱”的烟云说着肩膀都递肿了,顾卿听了后给她发了双倍的“压祟钱”。这都让香云打趣明年要向老太太要这个发“压祟钱”的恩典了。
下人们之所以来的这么勤快,是因为顾卿这边今年发的“荷包”特别鼓。
年前,几个管着钱库的管事来问今年的金锞子银锞子铸模做成多少两一个的为好,还有那些一二三等的下人和粗使仆从的铜钱该怎么串。
顾卿看过自己的私库,老公爷给邱老太君留的私房钱差点没把顾卿给吓死。田庄和店铺这种有出产的东西老国公都留给了公库,给老太太私库里留的多是金银珠宝并一些珍奇异宝。其他譬如珍贵药材、皮毛、兵器、古玩等更是不计其数,为物品造的名册就有好几十本。
库房里更有李锐母亲当年的嫁妆,因舅家不受留给外甥,也由邱老太君保管着。一座七进七出的库房里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东西,门口的铁门就有三四寸厚。
顾卿本就不想在这里长呆的,自然把银钱看做粪土。今年是她来的第一个年,问过往年发放的数目后,财大气粗的顾卿大手一挥,今年全做银锞子和金锞子,不用什么铜钱了!统统一两一个的,按等发放。每一等的下人发几个,让方氏去定夺。
这钱是从老太太私房里出,老太太大方,想趁过年想乐呵乐呵,方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做好人的机会,定的额度非常丰厚。
回去的路上,管事的喜不自胜,自然被有心的下人看了去。这来问铸钱发年利的的事情,回去的时候喜笑颜开,肯定是因为今年发的钱特别多!
铸模的时候自然少不了用府上的木匠、金银匠,人多口杂,今年的荷包老太太都定成“至少一两,不用铜钱”的消息一出去,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的。要知道老太太,老爷和夫人,三位主子每个人都是要发钱的!
这么一算,年底的岁钱可并不比一年的月钱要少。
所以到磕头的时候,每个下人都磕的情深意切,拿荷包的时候再一掂重量,那是笑的更加开心了。每个人都笑成一朵花儿似的,对顾卿感恩戴德的样子,就算顾卿当个散财娘娘的摆设,坐在那里被人磕头累的腰都酸了,也不免情绪大好。
这一个年,阖府上下过的是欢天喜地的。往年孝期,禁欢宴,禁酒席,禁歌舞,年过的都是静悄悄的。今年放鞭炮,点烟火,总算是好好的去了去霉气。
方氏和顾卿忙年忙了几个月,看见府里上下欢声笑语的样子,也觉得不枉自己的劳累,总算是值了。即使顾卿对方氏不怎么待见,除夕那一天一家子的团圆饭也吃的是和乐融融。
正月初一不出门,府里主子们总算闲了一天。到了正月初二,各方亲友前来拜贺的时候,那才更叫忙乱。
初二一大早,方氏娘家的兄弟带着妻子孩子来信国公府上贺年。李茂在前头招呼着方氏的两个兄弟,方氏的弟妹带着孩子们先去持云院的邱老太君那里磕头贺岁。
信国公府的几位男主人都没有纳妾,亲戚算起来就这么几家,除了荆南老家的本亲,就是两府姻亲。
年前方氏就接了自己娘家和李锐舅家要来贺年的帖子。
今年信国公府里刚出了孝,这位在外任通州布政使的大舅老爷终于要携全家上门拜年,方氏不知这位舅老爷见了李锐会不会失望,心里七上八下的。
更让她担心的是李锐一直在边关任职十来年的小舅舅张致也回了京,听老爷说是要向兵部里核对后方钱粮一事,年前没动身时就向府里递了拜帖,并送来了几十车边关的野味、山珍和皮毛等年货。
张致是张府的焦姨娘所生,和张宁张静两兄妹并不是同母兄弟。他从小喜欢舞刀弄枪,成年后入了伍,后来走李老公爷的路子去了梁州边关,防御胡人残兵作乱。他这一呆十年,官也做到了都尉,焦姨娘早死,他就不常回京。
张致在京中并没有宅子,回京后住在张宁的府里。张家的宅邸本来就是故去的张老太爷任官时皇上赏的,他离家前也住在这里,加之这次是公务,没有带家人来,更是洒脱。兄弟两多年不见,每天喝喝酒叙叙旧,只是比以前少了一个好妹婿,不免有些唏嘘。
这大舅爷张宁和他的夫人孩子,以及小舅爷张致,今日怕是要一起到府的。为着这几门重要的亲戚,方氏也提前做了不少准备。
如说这方氏的家室,在李茂娶他的时候并不算太好,其父立国后一直是刑部的官员,和李蒙的老丈人“都察院左都御史”比起来,只能算是个还可以的官。
大楚建国之初百废待兴,人才凋敝,世族虽人才济济,寒族可用之人不多,但老皇帝还是让朝廷里世族和寒族保持尽量保持占各半的比例,第二年第三年还连续开了恩科取士。
晋国公张允出自大族,眼看着无数族中优秀的子弟无法出仕,当时找老国公喝了好几次闷酒。两人关起门来唠叨,他醉话里说那时“是个头脚齐整的都能当官”,可见当时缺人的情况。方氏父亲原本一直在军中做着考察军纪的郎官,后来就去了刑部。
早年李蒙娶的张静,其父开国时任了从一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兼太子少师,位高权重,李蒙的正妻是世族之女,未免有站队之嫌,老二李茂的正妻就不能再往世族里去找,只能去看寒门官员出身的姑娘。
方氏还在姑娘时,就颇有贤名。那时候大楚的贵族圈子小,世族有世族的圈子,寒族有寒族的圈子,这方氏一家就在后来发迹的那个圈子里常来往。当年官太太们互相经常带着孩子来往,方婉在家是长姐,照顾人习惯了,对待比自己小的孩子,往往是面面俱到,十分周全,手帕交中竟是没有一个不称她好的。
邱老太君并不喜欢交际,但她的故旧大部分都出身寒族,一来二去之后,就注意到了这个姑娘。她的二子李茂性格并不如他的长子李蒙那样外柔内刚,他的脾气更像她多一点。
女人的性格坚忍执着未免有些过于冷硬,但身为男人,就说不上不好了,只是相处久了,未免有些压抑。
方氏温柔小意,又善于以诱导而不是以说教的形式教育弟弟们学好,邱老太君见了她几次后很喜欢,就准备让李老国公去提亲。
李老国公也是个妙人。他大儿子的妻子是自己看上的,当然合意的不得了,可是他那二儿子性子说好听了是沉稳谨慎,说不好就是闷葫芦一个,而且二儿子长得颇像他,方脸浓眉,长相一般,肚子里有货还倒不出来,老国公怕那姑娘嫌弃二儿子,勉强成了夫妻反倒不和美,就打听到了那姑娘去上香的时候,带着儿子去“偶遇”。
邱老太君知道了李老国公的打算后哭笑不得。她这一辈子跟着老国公,见他做了太多像这样毫无章法的事情,竟已成习惯。这次小儿子娶亲,她早料到肯定又要有什么名堂,仿佛他不这么做,才真叫奇怪似的。
小儿子正在对未来另一半好奇的时候,老公爷又是个不靠谱的,邱老太君也不好打扰那对父子的“兴趣”,只让李蒙悄悄的告诉了方家的亲人,说是老国公担心方家姑娘对他儿子不满意,老国公想让小两口先培养感情,正到处找“门路”去“偶遇”呢。
古时男女大防,现下天下刚刚承平不久,旧日里丢掉的规矩正一件件的捡起来,年轻男女接触的机会远没有以前多。
但信国公府一来位高权重,二来颇有“侠”风,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家世子结婚几年,一直只有张氏一个,就是孕中听说都未分房,说明婆婆是绝对不会管儿子房中事的。老国公也颇有“专情”之名,家风甚好。方氏的父亲觉得刻意为两个年轻人创造相处条件未免有些荒谬,但禁不住方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还是大开了方便之门。
方家经常制造机会让这对儿女接触,自然是比到处“偶遇”来的有效率的多。两人君子之交了一年,也互相交换过信物,双方提起对方都是很满意的样子。老国公这才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拉出一条长街的聘礼去方家下聘。
婚后,两人果然琴瑟和谐,方氏的父亲也因这门姻亲,从刑部升去了大理寺做少卿。
当年,以左都御史为长官的都察院,除“职专纠劾百司”之外,还有两项重要职能,其一为天子耳目,即所谓的言官,在特定时期特定情况下甚至可以风闻奏事;其二为重案会审,即重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审,三法司就是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李蒙的老丈人张泽,当时还算的上方氏父亲的顶头上司。
长久以来,管着刑狱之事的职司不免给人带来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刑部侍郎,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吏”而非官。但掌断天下奏狱,司着平反冤假错案的大理寺,却有着相当高的威望。大理寺相当于现在的最高人民法院,对任官人品经验都要求很高,方氏的父亲调了官署,从“吏”变成了“士”,官虽没升多高,却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现在,方府的老太太也认为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女儿嫁到了信国公府。李茂会袭了爵,从此一跃成为国公,自己的女儿也有了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就落到她女儿头上了!
尤其是当年的胡搅蛮缠让老爷松口,给小两口制造机会更是让她得意了一辈子。整个京城里像她女婿这样成婚十年只有正妻一人,从不拈花惹草的,能找到几个?
这老太太从此就在府里摆起来了,两个儿子的婚事都是她大包大揽,亲自相看的。而且从此多了个爱说媒的癖好。但凡哪个人家里有好姑娘,互相走动的时候她是非要去相看相看的。有些世族人家相当烦这妇人,对她风评也不太好,她却装作不知,以点评各家女儿为乐。
大家看在她的夫君以及女儿女婿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她也就越发以“月下老人”自居,喜欢给各家牵线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