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戎狄左贤王阿依拜穆率领三万骑兵进犯北疆二十四郡的鸣镝郡与长天郡,他们虽然得到龙亭郡郡守林肃相助,但阿依拜穆骁勇且行军多有计谋,两郡郡守不敌,边关告急。
朝堂之上云澈向众臣问策。
朝臣认为此二者多次交战实为常事,阿依拜穆也顶多前来抢夺一些财务,此等骚扰自前朝开始就被弃之不理,实在不值得劳师动众前去救援。
云澈唇角上扬,仰起下巴,目光扫过众臣,特别是当今丞相姚琮将古往今来中原与戎狄的大小战役都搬了出来,一次道明云顶与戎狄开战必败之理。
张书谋却出列请战。他的理由很简单,前朝弃之不理是前朝之事,更不用说前朝已经覆灭了。两郡纷纷向王庭告急,戎狄的气焰决计不仅仅是骚扰这么简单。天子不振,北疆百姓还能求助于谁,日后哪怕戎狄大军压境直逼帝都,边疆又有谁敢向云顶王朝求救,德不能覆,云顶王朝必须发兵救援。
张书谋话毕,凌子悦出列附议。这令张书谋颇为惊讶,凌子悦自从养病还朝之后就鲜少廷议政事,张书谋本以为他是想要明哲保身,却没料到这一次凌子悦反倒挺身而出了。附议者还有明朔。
云澈不发一言,令众朝臣难测深浅。但凌子悦仰首的刹那,便从云澈眼中看到了雄心勃勃的战意。
他心中真正顾忌地却是号令军队的兵符至今仍把握在镇国公主手中。
退朝之后,云澈前往承风殿向镇国公主请安,谈及出兵北疆之事。
“我算是听明白了,”镇国公主笑了笑,“陛下是想问我要兵符。”
“镇国公主误会了,朕只是向您借兵符一用,待到两郡解围,朕定将兵符归还。”
镇国公主的笑容中意味深长,“陛下,万世帝王之中没有哪个不想建功立业。但兵符一出,必见刀光,天下生灵涂炭,君不闻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愿见到这般情景。陛下不如以怀柔之策,派使节化解两国之争。”
云澈心中冷笑,他心知肚明镇国公主不肯将兵符交出,除了因其奉行以文御武之术讲求无为之治外,更是因为她也在担心自己手握兵符之后,镇国公主再难驾驭。
前一段时间与成郡王交好的隆亲王被削减了兵权,而近期一向站在镇国公主一方的临川王最为信赖的谋臣酗酒后不慎落水而亡,而云澈也趁势将自己的人安排去了那个位置,临川王也因此处于云澈的掌控之中。镇国公主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云澈正在削弱她的羽翼,她怎可能还将兵符拱手让出?
次日,云澈于宣室殿召见张书谋、明朔以及凌子悦。
这一场君臣对话没有太多的虚礼,云澈面对张书谋直言道:“朕欲出兵东瓯,诸位有何良策?”
“两郡受敌,若单单只是龙亭郡出手相助或者其他边疆出兵,各郡兵力分散就会给戎狄以可乘之机。臣以为不妨从冀郡与绍郡调兵增援两郡,他们是边关的后脊与支撑,边关受敌理应从此二郡调兵。两郡得到援兵,可闭门不战,戎狄远道而来,粮草不济,相持久了自然退兵。”张书谋答道。
这是最简单的战略。
“明朔,你有什么想法?”
“臣赞成张大人的主张,从冀、绍二郡派兵增援,至于遇到戎狄到底是闭门不战还是采用其他战术,必须地亲见阿依拜穆才有论断。”
云澈唇角轻陷,侧目望向张书谋,“那倘若朕告诉你,朕给不了你调兵遣将之符令,只得朕的旨意,你可有把握?”
张书谋微微一愣。
凌子悦却笑道:“兵符不过一样东西,一个信物。可这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君令怎会不及兵符?”
凌子悦此言意在提醒张书谋,更是提醒云澈,哪怕镇国公主死死握住兵符,只要云顶王朝将士对云澈马首是瞻,镇国公主的兵符也不过摆设而已。
“臣张书谋有十分把握!”
云澈笑了,目光已经穿海翻浪,“朕就命你为大将军,明朔为副将,前往北疆,要让戎狄的左将军知道何谓天高地厚!”
离去之时。张书谋与凌子悦并肩而行。
“凌大人,有时候书谋不是很明白。”
“哦?张大人才思敏捷,天下之学无所不闻,有什么能让张大人想不明白的?”凌子悦笑问。
“也许书谋的文辞在凌大人之上,但若论国策政论,书谋自问不如大人。大人常伴陛下左右,一直支持陛下强军建制对峙戎狄,可陛下却偏偏遣书谋前去,这是为何?”
凌子悦抿唇一笑,眼中有几分落寞一闪而逝,“自是因为张大人乃实干之人,不似凌子悦只知空谈。”
“凌大人这般自嘲,倒是令书谋无地自容了!”
凌子悦抬头向往云际,若自己身为男儿身,云澈就不会如此顾忌了吧。
明朔临行前,坐于家中,轻轻擦拭着一支箭羽,他的目光随着箭身流转,停留在锐利的尖端。手指缓缓转动,布巾一寸一寸擦拭而过。
“大人,凌子悦凌大人来了。”
“凌大人?”明朔放下箭,站起身来。
凌子悦负手来到明朔身边,“怎么了?见着我来了反倒打扰你磨兵利器了?”
“不是……”明朔微微一笑,将那支箭收起,包入布巾之中。
“诶?这箭你还要包起来?”
83、君命大于军令
明朔笑而不答,“子悦兄是见明朔要前往北疆了,有话前来嘱托吧?”
“是啊,明朔你是谨慎之人,我本没什么需要对你说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来了。此去北疆,山高水远。我什么都不担心,只是会冀、绍二郡远离帝都,怕君命不及军令,到时候望明朔你能当机立断,切莫犹疑。”
明朔低头沉思了稍许,回道:“明朔明白了,当以权宜行之。”
凌子悦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心思,放心地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子悦有多羡慕你。这辈子我怕是再没机会离开帝都了。”凌子悦叹了口气,江北只怕将成为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陛下信重大人,自然希望大人能够常伴身边。”明朔知道凌子悦的心思,只得这般出言安慰,
待到凌子悦离去之后,明朔方才将那支箭羽再度取出,他垂下头来略微一笑,“既然你不能远去,我就带上这支箭去吧。”
于是,张书谋与明朔奉天子旨意前往冀郡,次日早朝,云澈接到凌府奏疏,紫金大夫凌子悦头风发作,疼痛难忍,望陛下恩准在府中休养。
云澈心中一顿,凌子悦竟然病了?早朝之上,云澈不动声色。
待到退朝,云澈便迫不及待唤来卢顺,“替朕准备马车!朕要前往凌府!”
“陛下……若是要看望凌大人……大人并不在府中。”卢顺语调平稳,心中却忐忑。
“什么?她……”云澈骤然明白过来,怒道,“朕派到她府中的禁卫呢?竟然没有看住她吗?”
“凌府中的禁卫已经追出去了,凌大人怕是追赶张大人和明大人了。”
“她出了帝都了?”云澈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回陛下,虽然已经命帝都城门守军一旦遇见凌大人必定要拦下她,可是……城门守军严加盘查,可并未见过凌大人……”卢顺额角冷汗落下。
云澈目光沉冷,他明白凌子悦是如何避开城门守卫了。只需一袭素衣裙衫便可,有谁能想到马车中的女子会是当朝的上大夫?
“陛下……这是凌大人留给您的书简。”卢顺将一支竹简递送到云澈面前。
云澈的手指抚过深陷入竹简中的字迹,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望陛下容子悦任性一回,子悦叩首。
她鲜少求他,云澈知道自己若是不允,即便强行将她带回来,她也不会安乐。
“命人在前去冀郡途中寻找,若实在找不到她,就与张书谋明朔一行汇合,嘱咐张书谋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她!尽快将她送回来!”
“是!”卢顺缓缓后退离开。
云澈眉头难以舒缓,随即无奈地笑了起来。
“子悦成风……朕要如何才抓的住你。”
此刻的凌子悦早就出了帝都,将马车卖了,一骑轻尘,奔向冀郡。
张书谋与明朔来到冀郡,冀郡的郡守倒是好酒好菜地招待,可是当张书谋与明朔拿出圣旨欲向其调兵时,冀郡郡守却做顾而言他。
“两位大人从帝都来到冀郡,舟车劳顿,且请歇息,养足精神方可与戎狄一战。”
“郡守大人,边关告急,时不待我,还望大人速速调兵!若延误战机,龙颜大怒,我等均承受不起。”张书谋正色道。
“唉,张大人,您虽有圣旨,但未见兵符,本官身为一郡太守,岂能说调兵就调兵?自然要与几位将军商议商议。”
张书谋正要开口,明朔却拦住了他,“郡守大人也有郡守大人的难处,大人今夜且与几位将军商议,明晨务必给我二人答复。”
“那是自然!两位大人放心休息!”
张书谋看向明朔,只见他神态自若,心下也沉静下来。
二人来到房中,张书谋屏退左右,与明朔道:“明大人,这郡守很明显是虚以为蛇,只怕明晨也决计是调不来兵的。”
明朔眯着眼睛盯着摇曳的烛火,良久才道:“张大人,你还记得离开帝都前,凌大人曾经与我等说过,君命大于军令吗?”
“你是说……真的要那么做?”张书谋蹙起眉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走到那一步。房外有明朔的属下敲门。
“明大人,凌大人派了人来,您见还是不见?”
“凌大人派来的?当然见!”明朔站起身来心中一阵惊讶。
张书谋也看向门的方向。
房门打开,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风尘仆仆的男子行入房中。尽管看不到来人的脸,明朔却睁大了眼睛。
“子悦兄,怎么是你!”
凌子悦将帽檐放下,露出狡黠的笑容,“明朔,怎地见了我你一点都不高兴?”
“凌大人,你怎么来了?可是陛下有何谕令?”张书谋挥了挥手,房门便被关起。
“唉,近日子悦头风发作头疼难忍,已经上疏向陛下告假了。”凌子悦在案边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什么?那就是陛下并不知道您来了冀郡?”张书谋一副呆了的模样。
明朔却没有那么吃惊,只是蹙起眉头,扣住凌子悦的手腕道:“凌大人,明朔这就派人送您回帝都……”
“回帝都?”凌子悦低下头来,“陛下这般,你也这般吗?”
“凌大人,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明朔与张大人如何……”
“你会让我出事吗?”凌子悦笑道,“此时回去,只怕我凌子悦这一生连戎狄铁骑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每日空度于梦中。”
明朔僵在那里,张书谋也没想到凌子悦竟然是私自离开帝都也没了主意。
“明大人,陛下派了密使前来。”
张书谋肩膀一颤,心中猜到必是为了凌子悦的事情。
凌子悦神色淡定,明朔骤然一把拽过凌子悦,将她推入柜中,并将柜门锁好。张书谋惊讶的神色也缓缓沉了下去。
来人入内便单膝跪拜,“末将赵崇拜见张大人、明大人!”
“将军免礼。陛下派您前来,不知有何谕令?”明朔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若两位大人见到凌子悦大人,请务必将他送回帝都,若他实在不肯,就请两位大人一定要护他周全!”
赵崇的话音一落,张书谋的表情舒缓下来,陛下并没有下死命令一定要将凌子悦送回去。
待到赵崇离去之后,凌子悦小心翼翼打开柜门走了出来,她也没想到云澈这一次会放她一马。
“凌大人可有何打算?”明朔表情如故,为她倒上一杯茶水。
“现在不是在下有何打算,而是二位大人有何打算?”凌子悦望向窗外,笑道,“现在冀郡郡守与守军将领正在商议如何应对二位。只是在子悦看来,这兵他是不会借的。借兵若是败了,朝廷会责怪其未见兵符擅动兵权。若是胜了,功劳也会记在二位头上,对郡守没有丝毫好处。”
“所以……凌大人的意思与明大人一样,打算夺过兵权?”
“郡守与守军若是没了,论官职你二人最大,兵权自然是你们的。”凌子悦扯起唇角,“只是时机若是错过了,及再没有了。”
张书谋点了点头,凌子悦的话令他也下定了决心。
明朔唤来自己心腹侍卫,与张书谋前往郡府议事厅。郡守与诸将以为他二人是过于心急,正要出言安慰,谁知明朔直言道:“冀郡郡守,不知你是否讨论出了结果!”
“这……”郡守为难地望向三位参军。
其中一位道:“二位大人,我云顶王朝自开国以来,凡是调兵遣将靠的都是兵符,不见兵符我等实难从命!”
话音刚落,明朔便猛地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寒光乍现,那名参军便身首异处。
郡守与其他参军均愣在原处,明朔的剑尖血迹缓缓而下,他晃了个圈儿,走向郡守。郡守一直后退,意欲退到所有参军身后。一向内敛的明朔骤然之间杀气沸腾,整个议厅宛若修罗地狱。
“明……明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冀郡郡守府行凶!你……你……”郡守的背脊靠这墙壁,明朔目光如同刀锋,横过剑来手臂一挥,郡守的脑袋便被削落,啪啦啦滚到了两名参军面前。
“冀郡郡守视君命如无物,等同忤逆大罪,伦律理当诛灭九族,念其在冀郡多年,治理有功,留其亲族性命!尔等速速调兵,驰援鸣镝郡!”
两名参军咽下口水,手指握于剑柄,还在犹豫到底是该反抗还是屈从。
“大胆!且不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不奉君命,倘若北疆失陷,陛下必诛尔等九族!”
张书谋字字铿锵,目光中的决然令他二人颤然。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是夜,冀郡调兵遣将,六万精兵前往鸣镝郡。
凌子悦骑于马上,本就连夜赶路,冀郡发兵使得她一颗心放松下来,不由得在马背上昏昏欲睡。明朔侧着身,与凌子悦并肩而行,看她疲惫的不行,就在快从马背上摔下的瞬间,明朔抬手撑住了她的肩膀。
“嗯……明朔……”凌子悦揉了揉眼睛。
明朔莞尔一笑,如不是在此时此地,只怕他永远见不到她如此懵懂的表情。
84、夏苏河
“子悦,随行的只有押运粮草的马车,你不如将就一下,在那些马车上睡一会吧。”
“甚好……”凌子悦觉得自己确实该养精蓄锐了,否则明日只怕熬不过去。看着她躺在粮车上还睡得十分安稳,明朔唇角缓缓勾起。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一挥,盖于凌子悦的身上。
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他们距离绍郡不远。
明朔与张书谋商量道:“张大人,你且前往鸣镝郡,我前去绍郡调兵。”
“这样最好,否则耽误时间。”张书谋望向粮车上睡的正香的凌子悦,“那凌大人怎么办?”
“凌大人随我去,绍郡只怕已经得知冀郡郡守已死的消息不肯调兵。凌大人官至上大夫,又是天子近臣,绍郡郡守只怕还忌惮一些。”明朔此言十分有理。
“那你要好好照顾他。”
“那是自然。”明朔策马来到凌子悦的身旁,倾□来。她谁的深沉,呼吸浅绵,明朔有几分不忍打扰,却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凌大人醒醒!”
“嗯?”凌子悦勉强睁开眼撑起上身。
“我与张大人商议了一下,张大人率兵前往鸣镝郡,你我前去绍郡调兵。”
“好!”
明朔牵过一匹马来,凌子悦翻身上马,两人带了一千人马前往绍郡。
绍郡城门紧闭,城门守军如临大敌。果不出明朔所料,绍郡应该已经知道冀郡郡守之事了。
“我乃陛下钦命中大夫明朔,圣旨在身,绍郡郡守还不开城门迎接圣旨!”明朔声音清亮,缭绕于城墙之上。
郡守从城墙上探出脑袋,义正言辞道:“是明大人啊!最近戎狄侵犯北疆,我郡倍感危急,不便擅开城门!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望明大人海涵!”
“郡守大人也知道鸣镝郡与长天郡受到戎狄左将军部众围攻,倘若长天郡被攻陷,唇亡齿寒,你的绍郡还保得住吗?如今你不肯开城门受圣旨,明朔与凌大人必然回奏陛下,绍郡郡守不但抗旨不尊视圣旨于无物也不肯发兵增援长天郡,所图为何?”明朔高声道。
绍郡参军来到郡守身旁小声道:“与明朔同来的不应该是张书谋吗?他说的凌大人,是哪个凌大人?”
郡守探出头来问道:“不知与明朔大人前来的是哪位凌大人?”
“自然是当朝上大夫凌子悦!”
此言一出,郡守顿了顿,望向一旁的参军道:“听闻这凌子悦乃是陛下心腹之臣,不可等闲视之,我等是开城门还是不开城门?”
“这……开城门势必要借兵!不如好言劝其前往林肃镇守的龙亭郡?以林肃的性格,必定会借兵与他们!”
郡守点头,高喊道:“凌大人,非常时期不可妄开城门,大人不妨前往龙亭郡,林大人兵强马壮十分了得从不惧戎狄铁骑,定会对大人鼎力相助!”
凌子悦轻笑一声,“既是如此,凌某就此离去。回到云顶宫自然如实禀报陛下,绍郡郡守拒不受圣旨,视君命如无物,闭关不出,延误军机,任由戎狄铁骑蹂躏边疆,令百姓苦不堪言。所犯不过玩忽职守外加抗旨不尊忤逆大罪,充其量也只是三百多颗人头罢了。”
凌子悦刚要转身,郡守身旁的参军便叫住了她。
“何谓三百多颗人头?”
凌子悦抿唇一笑,“郡守加上三位参军的九族啊!陛下早就有意与戎狄一战,诸位却不懂揣摩圣意,拿着一个你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兵符来做借口,陛下若知道还不龙颜震怒?若长天郡与鸣镝郡失守,这两郡的郡守可以说自己寡不敌众,而绍郡的郡守你却难辞其咎,不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那都是陛下的仁慈。问谁借兵都是借兵,若凌子悦从龙亭郡借到了兵马,他日戎狄退兵,林肃功不可没,怎么可能还是区区一个郡守?”
城楼上一片宁静,三位参军望向郡守,而凌子悦已然与明朔转身前往龙亭郡方向。
“大人——凌大人慢走!我等愿开城门奉陛下御旨!”郡守蓦然高喊。
凌子悦唇上笑意更甚,明朔也扬起了眉梢。
是日,绍郡连拨五万精兵前往长天郡增援。
与长天郡比邻的鸣镝郡以烽烟为信号,表明张书谋已经布防完成。
刚来到郡中,凌子悦与明朔便被邀入郡守房中商议应对戎狄左将军部的策略。
案上放置着一张牛皮制成的地图,图上已经滴落了不少蜡液,长天郡守必然数日未眠研究地形与两军阵势。他的眼睑下一片青紫,胡茬也是许久未曾打理。整个长天郡宛如绷紧的弓弦,却找不到松弦送弓的最佳时机。
“死守不出,虽谈不上上策,但只要能守住一个月,左将军的部众必然因粮草不济而离去。”长天郡郡守道。
凌子悦蹙起眉头,明朔侧目望向她道:“凌大人似乎另有高见,不妨说出来。”
“也不是什么高见,只是戎狄向来以游牧为生,不似我云顶百姓赖以耕地农作。数月坚守,他们未必数月与我等对峙,可以游猎之后再来滋扰,所以在下认为坚守不如主动出击。”
长天郡守沉默,良久才道:“明大人如何看?若是主动出击,我军士气不高,左将军部众骁勇,只怕没有胜算。”
明朔端着烛台细看着地图,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其实要主动出击也不意味着要与他们兵戎相见。”
凌子悦颔首,目光随着明朔的手指望向那个地方,也笑了起来,“确实是。”
长天郡守却不明就以,“这不是夏苏河吗?与我两军交战有何作用?”
“作用很大啊。”凌子悦摸了摸下巴,坏笑道,“夏苏河的东侧便是当年元光帝时期修筑的堤坝,若是命人将这堤坝掘开,便能冲垮左将军的营帐。”
“原来是这样——”长天郡守恍然大悟,随即又道,“只是如何能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凿开堤坝?”
“这堤坝本就年久失修脆弱不堪,只要命水性好的士兵潜入水下,以爪钩嵌入堤坝,择夜命军士将堤坝拉垮,便可水淹左将军部。”明朔此言一出,郡守恍然大悟。
“既是如此,我这就命人准备坚固锋利的爪钩挑选深谙水性的兵士!”
郡守一直沉郁的神色舒展开来,离去的步伐亦轻快许多。
“明朔,你真有把握?若那堤坝无法顷刻被摧毁呢?”凌子悦十分认真地问。
“明朔不会提出毫无把握的策略。从帝都前往北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研究两郡地形,并且注意到了夏苏河。一来到长天郡,我就命人偷偷前往河中探查堤坝情况。夏苏河堤的工事十分简陋,去年还因为堤坝缺口水灾泛滥,只是长天郡一直饱受戎狄滋扰,根本无暇修复那堤坝,加之比起夏苏河,长天郡在水源上更加依赖流经北疆六郡的鹭江,所以夏苏河堤基本被弃之不顾了。派出去的人有七成把握只要施以外力夏苏河堤必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