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能与欧阳琉舒成为朋友果真因缘巧合。欧阳琉舒乃家中次子,欧阳家虽然不是富甲一方,但是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富贵人家。其父病故,欧阳琉舒的嫂嫂为了保证丈夫能独占所有家产,于是每日在欧阳琉舒的饭食之中放入一些发作缓慢的毒药,两、三月之后欧阳琉舒便日趋虚弱大病不起,当地的郎中均束手无策。恰逢云映游历至此,他不但找到了欧阳琉舒的病因,还将他治愈,两人遂结为朋友。欧阳琉舒并没有追究自己的嫂嫂,而是放弃了所有家产离开了欧阳家。
凌子悦此时的目光一寸一毫都锁在云映的脸上,那么多年了……她时常在梦中见到他,而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将他看清楚。
云映淡然一笑,轻轻撩起凌子悦的发,露出了她颈间的伤处。
“听说你月前就受了伤,可至今伤口都未曾愈合,让我看看。”云映眼帘轻垂,侧过身去,熟稔而小心地摘下绕在凌子悦颈上的布巾,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这么多年,他仿佛仍旧是那个立于御花园中在春花秋日间自得其乐的男子。
云映看着凌子悦的伤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敷在伤口的药,是哪里来的?”
“宫中太医开的药方,如意去十方药坊抓的药。”凌子悦顿了顿,“是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云映将布巾平铺在案上,将茶水倒下,原本褐色的药渍竟然隐隐透出红色来。
“这……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药性并不强烈的毒药,不慎饮用也只会引起腹泻。但若是敷在伤口上,就会使伤口难以愈合,久而久之导致溃烂,溃烂眼中自然会让伤者丧命。”云映闭上眼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怎么保护你的?有人要你的性命都不知道吗?”
“这不关他的事。他是这世上最想要保护我的人。”凌子悦低下头。
云映轻笑一声,“高坐于庙堂之上,层层宫墙挡在他的眼前,他什么都看不到。”
“我替他看见就好。”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欧阳琉舒的声音。
“快走!明朔来了!”
虽然明朔并不认识云映,但是知道云映存在的人越少越好,更不用说如今明朔经常出入宣室殿,若不小心提及云映,云澈必然会怀疑。
“云映!”凌子悦下意识扣住了云映的手,随即又迅速松开,原本起伏的心绪瞬间冷静下来,“你快走吧!不要再来看我,不要再管我!离开帝都,越远越好!”
云映唇角漾起,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将这瓶中的药粉敷在伤处,你的伤很快就会好了。”
凌子悦心中颤动,她想要握紧他却只能推他走。
云映明白,如同从前的每一次转身,他看起来那般云淡风轻。
门外的欧阳琉舒领着云映从后门离开。
房中的凌子悦用力地看着他的背影,仿佛自己越是用力,他就越是平安。
直到再看不见了,凌子悦才闭上眼扬起头,隐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良久,她披上外衫行至外堂,便见明朔一袭深色长衫,发丝全部束于帽冠之中,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爽利,颇有几分清风袭来,落石无澜的风度。
81、别有风骨
明朔颔首,饮了一口婢女奉上的热茶,眉目沉浸在那一片氤氲之中,他的鼻骨他的眉宇本就有几分英肃之气,沉淀多时蓄势待发。而此刻他的神态却又那般儒雅,强风横行泰山崩顶却心无摇摆。
当明朔抬起头来时,才惊觉凌子悦竟然站立于不远处,已经打量自己多时了。
明朔赶紧起身,“凌大人,你的伤势如何?”
凌子悦微微一笑,侧过头去,指了指自己颈上的白纱道:“很快就会好了吧。只是你再不来,我凌子悦就快要闷死在这府中了!”
明朔听她这么一说,终于露出笑容来,而凌子悦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始终未曾转移。
“凌大人,莫不是明朔脸上有什么?”
凌子悦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仿佛明朔倒成了馆中陶俑了。
“嗯……凌子悦只是觉得明朔你这一身长衫一袭帽冠,还真是有几分别致的风骨啊!”凌子悦刻意语气轻佻,本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却见明朔的脸色发红。
“大人莫要拿明朔来开玩笑。”
“如今你也已经是谏议大夫了,怎么见了我还大人长大人短的,这又不是在朝上!凌子悦视你为知交,你却以尊卑相称呼,真是煞风景啊!”
明朔也跟着笑了,“那明朔就直呼大人名讳了。”
两人来到院中,石案上已经备好了酒菜。
沈氏知道两人相叙自然不喜旁人在场,只是嘱咐道凌子悦有伤不可饮酒。
“最近朝中可有什么新鲜事吗?”凌子悦撑着脑袋笑问,“从你明朔嘴里说出来的,一定与别人不同。”
“朝中倒没什么大事,陛下正欲修建云陵,设置云陵邑。”
凌子悦微微一笑,身后之事再为宏大,百年千年之后也不过黄土一捧而已。
“你呢?你如今是谏议大夫了,明妃又怀有陛下的第一个子嗣,你府上应该有不少人巴结你吧?”
“正是因为此,明朔才到你这里避难了。明朔承蒙皇恩,怎么敢擅结党羽收受钱财呢?明朔有今日靠的是陛下赏识还有姐姐罢了。无功不受禄,明朔无功却得陛下拔擢,是非甚多啊。”
“你能这样想最好。太多人平步青云的时候忘记身下就是万丈深渊了。”凌子悦为明朔斟上半杯酒。好了好了,不谈国事了。咱们就把酒言歌,开怀畅谈!”
“明朔可以把酒,但子悦兄你只能言歌了。”
凌子悦乐了,“你以为我不会唱吗?这就唱来与你助兴!”
明朔微微一愣,没想到凌子悦将他的话当真了。
“子悦兄……折煞明朔了!”
凌子悦却不意味意地撑着下巴,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轻声吟唱。
“子悦成风,扬尘千里,但为君故,徘徊至今。山高水远,心绪斐然,水落石穿,千帆尽逝……”
凌子悦的神态悠然,音长深远,仿佛她口中的并非一曲惆怅的情歌,多了几分悠然自得避世逍遥之意。
明朔只觉自己沉沦于凌子悦的吟唱之中,哪怕凌子悦后来全无词曲只是轻声哼吟而已。
他注视着她闭着眼睛惬意的神态,若是可以,他宁愿她永远这般恣意快乐。
眼前像是吹过一阵风,冥冥之中明朔似乎见到一素衣女子立于船头,小船随着河水远去,飘渺难测,消失在一片雾霭之中。
当夜,在翰暄酒肆喝的半醉的欧阳琉舒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的丹药房。
推开门,寝居之中竟然亮着灯。昏暗的灯光摇曳,欧阳琉舒揉了揉眼,隐隐看见有人端坐于他的榻上。
“嘿……这位兄台……”欧阳琉舒一个踉跄差点在对方面前趴下,“这是我的榻……你坐在我的榻上,那我睡哪儿啊?”
对方的目光深沉,在幽暗的灯光之中更显锐利。
“这天下都是朕的,何况一榻?”
欧阳琉舒哗啦一声跪了下来,“微臣……微臣是不是在做梦啊?陛下怎么回来我这个鬼地方呢……我在做梦……做梦啊……”
云澈扯起一抹笑,拍了拍他的肩头,每一下犹如千斤。
“就权当是在做梦好了。听说你今日带了个朋友去看望子悦啊。”
“回……回陛下……微臣是带了个朋友去看望凌大人……”|欧阳琉舒一直低着头,微微摇晃着,仿佛还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
云澈缓缓倾□来,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欧阳琉舒不留痕迹以手掌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么你那位朋友,姓什么?叫什么?”云澈的唇上满是笑意,眼中却暗含杀意。
“微臣的朋友……叫凌舒……是个游历四方的郎中……”
“凌舒?还真是巧啊,竟然与子悦同姓?”云澈的姿势丝毫没有变过,欧阳琉舒的背脊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汗湿……
“这……就是缘分啊……”
“是啊,果真是缘分……若不是凌舒……只怕没人发觉凌大人的药有问题啊……”
“朕一听说这事,就派人去了十方药坊,抓了那里所有人,只可惜药坊的老板从密道里跑了。”
“嗯……嗯……”欧阳琉舒说着说着,脑袋歪倒一边,砰地倒在地上。
云澈冷眼用脚尖踹了踹他,这才发觉他已经睡着了过去。
第二日,帝都中遍布御林军,四处搜寻十方药坊的老板,当日正午,药坊老板的尸体便被在一口井中被打捞上来。但是御林军的搜寻并没有停下。
“陛下,谋害凌大人的药坊老板已经死了,也没办法查出幕后指使是谁……老奴不懂,御林军还在找什么人呢?”卢顺立于云澈身侧,看着他的手指轻轻敲在案上,每一下都有令人胆战心惊之感。
“朕……只是想确认本来死了的人,会不会忽然活过来?”云澈唇上的笑意令人看不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陛下?”
“太医呢?去看过凌大人的伤口了吗?”
“回陛下,看过了。伤口正在愈合。”
“哼……他们不是自认为医术高明吗?竟然连敷在伤口上的药被动了手脚都看不出来!朕真该让他们卷铺盖回家!”
凌子悦颈间之伤足足修养了三月,这三个月以来云澈每隔几日便让人送来补血圣品,第二个月时凌子悦便上奏自己伤势痊愈,云澈却硬生生又叫她休养了两月,弄的朝中大臣纷纷猜测,这位年轻的凌大夫莫不是伤势过重,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除了明朔,张书谋也曾经来探望过她,再来就是洛照江曾备下厚礼。而凌子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成郡王云缅的妹妹郡主云盈竟然也来了。
云盈变得更加美艳动人,甚至更添了几分勾魂夺魄。
她此次前来是代她兄长云缅探望凌子悦伤势,所备的礼厚重的令沈氏瞠目结舌甚至不知该如何安置了。
“盈郡主,你我自幼相识,你来探望凌子悦,凌子悦心中感激。但这些礼物实在贵重,凌子悦受之不起。”
云盈莞尔一笑,眉目之间风情无限,“大人只怕是瞧不上这些东西吧。自我年少时第一次见到陛下,大人便随侍在侧。陛下喜欢的一定也要分与大人共享,这样深厚的情义时至今日都未曾改变。”
“陛下是天,凌子悦是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凌大人还是老样子啊,明明圣眷隆重,却宠辱不惊。”云盈微微一笑,媚态犹生。
凌子悦别过头去,又引来云盈的一声笑。
“是在下忘记了,凌大人是美色不动心的,只有陛下才能令磐石转移。”云盈款款起身,离去前凌子悦嘱托家奴将所有礼物都还与云盈。
“郡主既知凌子悦圣眷隆重,就应知道凌子悦一举一动都会落人话柄。只能逆了郡主的面子,将这些礼物退还了。”
“不妨。来的时候我就对兄长说了,陛下的赏赐就足够凌大人一生挥霍,他不会要这些礼物分毫。”
云盈的马车潇洒离开,凌子悦蹙起眉头,想起当年云澈在德翎驸马府见到云盈之后所说的话。一个诸侯列王的郡主,不在郡国待着,终日流连与帝都公侯,必有图谋。
叹了一口气,凌子悦回过头去。她相信任何改变都有其原因。
凌子悦还朝的头一日,虽然朝堂之上并无大事,但她能感觉到云澈心情十分不佳。
退朝之后,凌子悦被传召去了宣室殿。卢顺深谙云澈的心思,带着宫人们退离,只余他君臣二人。殿内空旷到无限落寞,微微一声叹息也绕柱回荡。
云澈的右手握住拳头置于案上,见到凌子悦的那一刻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陛下为何心情不佳?”凌子悦缓缓走到云澈身边,云澈直接搂住她将她置于自己身侧。
他的手掌扣住凌子悦的胳膊,用力到令凌子悦泛疼。
“子悦,你可知道朕的舅舅失了太尉之位,终日做些什么?”云澈的语气极为用力,他的气息触上凌子悦的耳际,有一股冰凉的寒意。
“陛下,据凌子悦所知国安侯失去太尉之位后,终日赋闲在家。经常出入帝都城赌局,一掷千金,再不然就是京中的妓馆,流连风月之所。这些……凌子悦想必是因为国安侯丢了官职心中抑郁需要纾解罢了。”
“纾解?纾解到与成郡王密谈吗?”云澈别过头去,他痛心疾首,“他是朕的亲舅舅啊!”
“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了?”凌子悦心中困惑,洛照江如今虽然没了太尉的官职但毕竟是皇上的亲舅舅,其门庭虽谈不上川流不息但绝对不是门可罗雀。
“成郡王赠他重金豪赌,他对成郡王说,朕膝下无子,若有何变故,成郡王为镇国公主嫡孙,最适合即位者!”云澈的肩膀微微颤起,洛照江此言对他的打击至深。
“陛下!”凌子悦伸手托住云澈的脸,望进他那双黑曜一般的眼中,“这也许不过国安侯应对成郡王的权宜之辞罢了!官场之上虚以委蛇的事情多了,您可不能以国安侯一句话就断定他对陛下有不臣之心!”
云澈吸了一口气,笑了,“他对朕自然不会有不臣之心,他有的只是利欲熏心!他是朕的舅舅,他平日里盘算些什么,朕怎么会不知道。那一日朕倒了,他这个国舅说不定还风生水起呢!”
“时至如今,凌子悦想问陛下,陛下是任人唯贤还是任人唯亲?他洛照江若是没有真才实学不过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辈,陛下真金白银供着他即可,这天下有的是德才兼备之士,陛下就只看到洛照江吗?”
云澈的手掌覆上凌子悦的手背,她是那么温暖,当他的心绪涣散之时,她又是那么用力地为他一点一滴地拾起。
“陛下还有明朔,有庄浔,有张书谋,再不然还有炼丹房的欧阳琉舒……泱泱大国,所谓人杰,陛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陛下信任凌子悦,可凌子悦与陛下没有半分血缘!陛下对凌子悦如此信重,难道不是因为陛下对凌子悦的了解吗?”
“子悦,”云澈顿了顿,缓缓扯起唇角笑了起来,“你这是在劝朕,还是哄朕?”
凌子悦正欲抽回自己的手,云澈却将她紧紧扣住。
“你说的对,天下之才都是朕的。无论何时何因何策,朕都必然有可用之才,何必拘泥于区区外戚洛照江?”
云澈的心情舒缓下来,侧过头靠在凌子悦肩头。
“陛下,御林军还在帝都之中四处寻找什么人……他们毕竟是陛下直属的军队,这样大张旗鼓,会搅得帝都之中人心惶惶的。”凌子悦说话时,她的吐息萦绕在云澈耳边。
云澈闭着眼,露出一抹笑意。
“你不问朕派了御林军干什么吗?”
凌子悦笑了笑,“还能干什么啊?陛下是想给谋害微臣的幕后主使一个警告。”
云澈没有回话,手指轻轻陷入凌子悦的指间,十指相扣。
而凌子悦心中却不安起来。她隐隐觉得云澈寻找的其实是云映……但是至今没有云映被发现的消息,欧阳琉舒也一直很安静。也许,他已经平安离开帝都了吧。
想到此,凌子悦暗暗松了一口气。
82、兵符与军权
数月之后,云澈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
清晨,云澈上朝与群臣议政,他临朝之时,卢顺便急匆匆前来告知说明熙的孩子有了动静。
“陛下?”卢顺看向云澈,毕竟连洛太后都赶去了。
云澈却吸了一口气道:“朝事为重,命宫中所有太医都前去明妃那里,倘若不能保得母子平安,朕就要他们的脑袋!”
云澈在朝堂之上镇静沉敛,处理众臣请奏有条不紊,没有谁猜出来今日备受宠幸的明妃就要生了。就连谏议大夫明朔也被蒙在鼓里。
明熙经历了数个时辰的生产,终于一声啼哭之后,宫人们赶到未央前殿向云澈报奏诞下了一名女儿。
群臣叩首,“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帝宫乃至帝都城,虽然并非皇子,但以公主为伊始,预示着云澈即将龙脉延续子孙繁茂。
云澈亲自来到明熙宫中慰问,宫人们在已打点好了一切,明熙撑起上身,满怀歉意欲下榻行礼,云澈一把将她扶住,“你才刚生下公主,身体虚脱,不必行礼了!”
明熙垂首,语态温柔,喉中确有几分哽咽,“陛下,是臣妾无德,陛下如此厚望臣妾却未能给陛下诞下皇子。”
云澈脸上却堆满了笑意,他搂着明熙,宫人们将孩子抱了过来,云澈极为爱宠地逗弄着女儿,柔声道:“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一样高兴。”
明熙侧过头来,原先因为生产而憔悴的容颜漾起一抹红润。女婴含着云澈的指尖吮吸着,发出轻微的咿呀声,而云澈的表情就像个孩子,眼睛里燃烧着星星。
细细揣摩着云澈的表情,确定他是真的高兴之后,明熙才略微松下一口气来。
没过多久,云羽年也来了。她神色泰然,并未像宫人们议论那样面露半分妒色,反而亲自照顾明熙,令原本惶惶不安的明熙安下心来。
而府中的宁阳郡主得知明熙诞下的是个公主之后,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她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来,“还好……还好只是个公主……”
若这是个男婴,明熙只怕终有一日母凭子贵将云羽年从皇后的位子上挤下去啊。
就在云澈得了公主的第二日,凌子悦便奉诏前往宣室殿君臣共宴。
凌子悦却兴致缺缺,望着案上的菜肴却没有一壶酒,是在败兴。
“你是在怪朕令你滴酒未沾吗?”云澈的唇角是一抹浅笑,“可是你饮了酒,朕就不好带你去看朕的小公主了。”
“小公主?真的吗?”
云澈看着凌子悦的双眼,那其中的欢喜如此真切,真想狠狠收藏起来,永存于心。
“走吧!”
“只是这个时辰,小公主不是睡了吗?”
云澈笑了,“那个孩子啊,到了白天就睡的香甜,朕如何摆弄她都没一点反应,可到了夜里,她倒是活络起来,真是顽皮啊!”
来到小公主的寝宫,层层幔帐薄纱之后,是一张木制的小摇床,四周弥漫着桂枝的馨香,几个宫人正围着那张小床逗弄着小公主,而映孩咯咯的笑声显得格外令人心情愉悦。
“陛下!”宫人们见着云澈来了,纷纷跪拜。
“你们下去吧,朕与凌大人来看看小公主。若要尔等侍候,朕自会传唤。”
“是。”
宫人们退下之后,小公主挥着手瘪起嘴来露出寂寞委屈的神色,这让凌子悦见了不由得会心一笑。
云澈将她从床上抱起,送入凌子悦怀中,“要不要抱一抱?朕记得当日明朔的姐姐生下的孩子,你爱不释手。”
凌子悦接过小公主,她朝着凌子悦抿起唇,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
“陛下所指的是明玉的儿子明湛啊,他从出生起就不被父亲承认,凌子悦自然对他多了几分怜爱。”凌子悦眉目含笑,“陛下,小公主的鼻子与陛下很是相似啊!”
“还有呢?”云澈也笑了,探过头去与凌子悦靠在一起。
“还有这唇角,笑起来也很像。陛下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实在可喜可贺啊!”
“有什么好喜的?又不是你为朕生下的骨肉。”云澈之言似是随性,但却犹如千斤巨石猛然落在凌子悦心头。
“陛下!”凌子悦倒抽一口气,“凌子悦乃是陛下的臣……”
云澈的手指点在凌子悦的唇上,“天下的女人何其之多,谁不能为朕生儿育女?你的孩子,若是公主,朕必然金丝银缕,将她捧在掌心。若是皇子,朕就将这大好河山……”
“陛下!”凌子悦别过头去,“陛下的心意子悦明白。”
“你不明白。”云澈却苦笑了起来。
犹记当年,凌子悦第一次来了月信,锦娘说凌子悦也到了为人妻为人母的年纪了。那时候的他觉得忽然一切都变了。他的子悦会不会被别的男人抢走,她是不是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为别的男人诞育子嗣?这样的想法就似阴郁的花朵,在心的角落里孤独难耐地开放,无声无息地开满整个心房。
小公主还在凌子悦的怀里笑着,而云澈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若说良辰美景,不及凌子悦在他身边的一刻。
待到凌子悦离去,宫人们才去到明熙宫中禀报。
明熙听过之后,问道:“你们确定是陛下带着凌大人去看望公主的?”
“正是。”
“那么凌大人如何表情?他喜不喜欢公主?”
“回娘娘的话,凌大人对公主爱不释手,一直哄着公主入眠了才离去。”
明熙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她喜欢就好……她喜欢的,陛下自然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