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殿下说这些,怕是已经知道你身体康复了,是不是在暗示你回去?”凌楚钰担心地问。
“别想太多了,大哥。”凌子悦笑道。
她知道那并不是云澈的暗示,而是他的请求。
他在问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过他什么吗?还记得他们同塌而眠时的那些飞驰梦想吗?
凌子悦抱住双膝,假以时日,云澈不会忘记这些梦想,但是会忘记她。
接着又是两日过去了,云恒侯觉着时间熬的差不多了,命如意为凌子悦收拾衣物,送她前去帝都城郊的宅邸,并且买来了一具少年的尸身,谎称就是凌子悦。
次日,晨光还未及落上屋檐,天空中星子摇摇欲坠。云恒候府的下人们还未起身,如意便为凌子悦准备好了行李,沈氏与云恒侯来到她的房中。
“孩子,到了该送走你的时候了……今日一别,为父愿你从此照顾好自己,一生平安喜乐!”云恒侯句句嘱托,沈氏抱着她舍不得放手。
“是母亲对不起你!当日是我太在乎名利,定要为你哥哥保住那伴读的位子,其实就算你哥哥他还活着,也未必能够得到太子的赏识……母亲悔不当初,不但失了儿子,连女儿也失去了!”沈氏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她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今日的结果。
“父亲,母亲,请受女儿一拜!”
凌子悦在父母面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起来!起来!是为父对不起你,那里承受的起你的跪拜!好孩子快起来!”云恒侯赶紧将凌子悦扶起。
若是此次凌子悦得以脱身,只怕永生都难以再回到帝都,一家人只怕数年都难团聚。
“父亲,母亲,我会将她好生送出城去。城郊的宅子里什么都不缺,如意也会一直照料妹妹。长夜梦多,还是让我快快送她走吧!”
沈氏终于放开了凌子悦。
凌楚钰避开家中仆佣,带着凌子悦从后门离去。
此时的帝都城一片宁静,偶尔有几个挑担的百姓自马车边走过,商铺还未开始准备,以繁华著称的帝都街道竟然如此清冷。
冷风不断撩起车帘,如意怕凌子悦再度着凉,正欲将车帘拉下,凌子悦却止住了她。
“别……让我再多看两眼。”
此时,车子行过一间乐坊,未及清晨便已经有人在练唱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凌子悦吸了一口气,胸口像是被揪起来一般。
“这些歌姬也真是的,天还没亮呢,就在唱了,听着挺让人烦心的……”如意本就知道凌子悦心中酸楚,偏偏有听到这样的歌声,想必更加难过了吧。
“没关系,就当是为我送别……”
凌子悦抿起唇,念及那日自己离宫探望父母,坐在榻边收拾些带回去的小玩意儿,云澈就坐在不远处的案前撑着脑袋望着自己。
“子悦,你这次回去多久啊!可别像上次那样入了夜才回来,害的锦娘在宫门口等了你许久。”等了许久的并不是锦娘,而是云澈。
“哦,我入夜前一定回来。”
“算了,你一个月才能见你父母一次……今日我去向太后请安,她的宫女唱了首好听的曲子,我唱给你听!”
“你哪会唱歌啊!”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云澈的歌声低沉,不似女子那般纤细而充满愁绪,但却意外的动听真切。
“别唱了!别唱了!你就是想我早点回来!唱这个做什么啊,你就是要人听了心里难受!”
回想那时候,凌子悦嘴上说难受,心里却觉得开心。那是云澈的歌声,他如今已贵为太子,他日登基为帝,只怕再不会为任何人唱这样的歌了吧……
凌子悦望向窗外,帝都城的街道笼罩在那一片夜色未散晨曦未至的朦胧之中。
她的目光也随之隐约悱恻起来。
行车来到帝都城门前,城门刚刚开启。
凌楚钰正欲驾车通过,城门口的侍卫却将他拦下。
“阁下可是云恒候府的凌楚钰公子?”
“正是在下。”凌楚钰语气平稳,心中却忐忑。
“宫中有人写了封信,说如若今日有贵府的马车出城,一定要将这封信交予车中人。”
凌楚钰蹙眉,为何不是交予他,偏偏要说交予车中之人?
那侍卫正欲撩起车帘,如意赶紧伸出手将那封信接过去。
“奴家已将书信呈给主人,还请这位大人放行,我家主人且有急事。”
说完,如意便将一枚金锭放入侍卫手中。
“既然书信已经呈送,在下也不便阻挠大人办事,大人且行!”
侍卫让开了道路,凌楚钰点了点头,马夫驾了马车赶紧出城。
车中,如意拿着那书简不知如何是好。
“给我吧……约莫是殿下知道我今日要走,写了一些珍重的嘱咐吧。”
凌子悦接过装有书简的布囊,正欲打开,凌楚钰却按住了她的手背,摇了摇头。
“你与殿下感情深厚,他自然是舍不得你的。若是看了这书简令你心中难受又是何必。你知晓殿下心意即可,若真要看……等去了城郊别院再看吧。”
25、最后的机会
凌子悦知道大哥是怕自己看了书信之后感怀,不忍离去。不论云澈写了什么,凌子悦都会将它珍藏起来,天高水远,愿他日后壮志得酬。
这一日,云恒侯整理好衣衫,在心里重复了上百遍见到承延帝时该如何垂泪涕零禀告自己的次子亡故。
“老爷……老爷……”
“什么事!”
“太子殿下的人来了!”
“什么?”愣在那里,这个时辰云澈怎么会派人来?
云恒侯来到厅中,见到那个宫人正是每日前来询问凌子悦病况的内侍。
“云恒侯,在下是受了太子殿下的嘱托前来劝诫大人的。”
“奉……太子嘱托?”云恒侯顿了顿,今日这位宦官并不向前几日那般带了许多名贵的补品,而是只身前来。
“太子的意思是,既然云恒侯一直称病在家中照令郎,不如今日也继续吧。须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太子的意思是,让老奴在云恒候府中陪着大人,大人还是过了今日再进宫面圣吧!”
说的好听是“陪着”,直白一些就是看住他,不让他去承延帝面前乱说话。
云恒侯吸了一口气,跌坐在座椅上。
难道自己会错了意思?难道太子其实不打算放过他们。
云澈下了早课回到自己的寝殿,关上殿门之后,锦娘开口问道:“奴婢听闻殿下遣了宫人前去云恒候府,不让凌大人面圣?这是为何?”
“……为了给子悦一个回来的理由。”云澈低头道。
“殿下 ……奴婢以为殿下已经决定放凌子悦走了!”
“若是她非走不可,我拦她何用?但我也要给自己最后的机会,不是吗?”
“最后的机会?”锦娘不解。
“如若她今日内还是未曾回来……云恒候愿意怎样禀告父皇,就如何禀报吧……”云澈打开书简,正是凌子悦那日读过的《诡兵之道》。
未至正午,凌子悦一行就来到了城郊的别院。如意开始打点院中的一切。
一切宛若尘埃落定。
凌子悦解下腰间的布囊,拿出了里面那片竹简。
本以为云澈会写下许多依依惜别之词,又或者语含怪罪之意,却未料到只有短短一行小字,是云澈亲笔刻上,笔力深刻,仿佛要将这竹简刻穿。
子悦成风
扬尘千里
凌子悦愣住了,瞬时捂住了嘴巴,唯恐眼泪会忍不住掉下来。
云澈刻了上句,却偏偏不刻下句。他的用意十分之明显。
他在问凌子悦,还记得当日与自己许下并肩抗击戎狄的诺言吗?所谓战场又何止沙场?还有那个宫廷,还要朝堂之上,还有那无数党派的利益纷争。云澈一直单纯地认为,无论他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无论硝烟四起还是血流成河,凌子悦都会在他的身边。
是她令他将这样的信任根深蒂固,而今她却要连根拔起。
云澈不由得问她,她是不是真的要毫不留恋地离开他,尘埃不染追求一生的平静安稳?
“妹妹,你且好好休息,为兄要回去了,好让父亲放心。”凌楚钰瞥见凌子悦表情的瞬间,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快速来到她的身边,将那竹简从她手中拿开。
“妹妹!不要去想!你已经出来了难道还想要再回到那牢笼之中去?”
凌子悦抓紧凌楚钰的袖口道:“大哥!为什么女子就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
“女子就没有才略,女子就不能为政?女子就不能为君王实现抱负?女子就只能坐上马车泪眼垂帘和亲戎狄?”凌子悦极为认真地说。
“妹妹!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凌楚钰按住凌子悦的肩膀,试图将她从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中清醒过来。
“朝堂上那些将军大夫们,想的都是自己的安宁,国家如何百姓如何,他们的国君有怎样的抱负,他们都不在乎!只要牺牲区区一个宗室翁女能够忍辱偷生,他们仍旧尊贵封侯拜相!尊崇以文御武贬低设置内外朝也根本不是因为以文御武适合国家而是因为党派之争!那些人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为了治国!”
曾经有个叫华旭子的人写了个策论,《为君注》,点出了君主理当巩固皇权,设置内外朝堂。这一套体制并不为云顶王朝的君主所接受,不仅仅是因为与以文御武的观点相悖,特别是镇国公主,她不止逼迫承延帝焚烧华旭子的著作,甚至将他的门生投入大牢。她嘴上说着,设置内外朝简直就是分裂皇权,鼓励朝臣分党结派,心里害怕的却是一旦设置内外朝堂,她就再无法控制皇权了!欲与镇国公主开战的云澈是何等的人单势孤,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却一走了之了!
“住嘴!你的话已经大逆不道!”凌楚钰扬起手来就要打在凌子悦的脸上。
凌子悦的表情却极为倔强,一场笃定地望进凌楚钰的眼中。
“如果太子想要改变这一切,就要逆流直上!他会孤独,他会被人背弃,会有无数人期盼着将他从至高位拖下来!他刻下这书简,是为了求我帮他,不要做冷眼旁观之人,不要成为第一个背弃他的人。如果那些铮铮男子不敢做的事情,那么我凌子悦去做!”
“子君!”凌楚钰狠下心来一巴掌打在凌子悦的脸上,“你醒过来了吗?”
凌子悦狼狈地低着头,如意听见声响赶了过来。
“……这……这是在做什么啊?好端端的怎么……”如意来到凌子悦身边,正要去看她被打的脸颊,凌子悦却会开了如意。
“我要回去,大哥。”
“你说什么——”凌楚钰第一次怒意沸腾,他对这个妹妹从来怜爱有加,今日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怒目而视,“你以为你去了太子身边就得长久吗?人是会变的!更不用说太子!他不仅仅是一片赤心的少年,他的心机比你想象的要深不可测!当年他不过一介稚童就在携芳殿震慑父亲,要父亲守口如瓶,为的就是将你绑在身边!他若真心为你好怎么会不担心你的身份不在乎你的未来?私心如此,如何值得你付出一切?”
“他是自私的。没有我,他也一样能让他的野心实现。他最大的野心是想与我一起实现它。我要回去,大哥。”凌子悦站起身来。
“他会变的!子君!”凌楚钰一把拽住她,“终有一日他会被权欲迷住双眼,他会开始享受至高处傲视一切的满足。当他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大祸临头!”
“如果他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知道……我会自行离开。”
凌子悦转过身来,跪在凌楚钰面前,“从此以后,云恒候府就交托给大哥了!请转告父亲母亲,就当做没有生过凌子君这个女儿吧!”
凌楚钰手指握的极紧,掌中掐出血来。
“好!好!好!你走!你走!只愿你不会令我韩氏满门尽遭株连!”
“谢过兄长!”
说罢,凌子悦起身,换上一袭男装,出了别院,上了马车。
如意正欲跟上,凌楚钰却拦住了她。
“让她自己去吧,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福是祸,再难回头!”
凌子悦一人驾车飞奔而去,午间的帝都街道一片拥堵,不时有来往小贩,凌子悦没怎么学过驾车,车轴掀翻了几个农摊,她无暇停车道歉,只是将腰间的碎银扔出作为赔偿。
终于来到了宫门前,她却刹不住车。禁卫赶来拦住她的马车,正欲责令,见到凌子悦的脸才知道驾车的竟然是太子的伴读。
午憩已过,云澈却一直端坐与案几前。桌上的点心早就换过几轮,凌子悦不在,云澈显得愈发阴郁难以捉摸。
曾经觉得太子性情率直的宫女此时都忐忑不安。因为前几日,一个宫女为整理太子床榻时不慎落了一根头发在太子枕上,从来不拘小节的云澈竟然将她送去了暴室,无论那宫女如何啼哭求饶,太子都不为所动。
这几日,太子面对太傅容少均时都如同往常,就连洛皇后与洛照江都没有察觉出他的心情,他已经越发懂得掩藏自己了。这明明是锦娘所期望的,可看到现在的云澈,她只觉得可怕。
昨日承延帝问云澈,觉得放开各郡的关禁令往来百姓商贾能自由同行的国策如何。
事实上,朝堂之上丞相陆无雍就毫不委婉地反驳:“倘若关禁大开,戎狄的密探将更加容易了解云顶国事,而各郡如何治擅,国必有乱!”
此言本发自内心,陆无雍的顾虑也是天下人的顾虑。但是现在,云澈已经学会了如何迂回思考,更懂得揣摩承延帝的心思。
“禀父皇,儿臣认为父皇的决断甚是英明。解除州郡之间的关禁可以令我云顶百姓互通有无商贾繁茂,届时国库也能充盈起来。要说戎狄的密探,就算有关禁他们就混不进来了?只要建立起制度来管理,各州郡是不会到大乱的程度。儿臣倒是很盼望看见我国百姓如江水如海川流不息,这才是真正的繁华鼎盛。”
承延帝听过之后甚慰,当日还奖赏了洛皇后,夸她教子有方。
26、回归
而次日,丞相陆无雍便知得罪了承延帝,称病不朝。而承延帝也顺水推舟,以病势为由,免去了他的丞相之位。
洛皇后坐于镜前,寝殿中的宫人尽皆退去,只留下她的弟弟洛照江立于她的身后,为她梳发。
“姐姐,你说陛下是真的要罢免丞相陆无雍了吗?”
“这还用说。陆无雍借病私会林肃不就是为了放云映一条生路,他全然不将陛下的御命放在眼中,陛下看出来他的心是向着云映的,他日必不会尽力辅佐我的云澈。他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又与各路诸侯来往过甚,只怕为了云映还想着颠倒乾坤。这样的人物太危险,留他下来对我们也是大患。本来以文御武就是要扼制武将防止内乱,可如今陆无雍文武兼备,已经是陛下的眼中钉了。”
“还是姐姐知晓陛下的心思,我等且看这陆无雍玩火自焚吧。”
锦娘暗自惆怅,若是凌子悦在此,也许云澈回答的又是另一番话吧,既不得罪承延帝又能令其欣赏。
天色渐暗,云澈的表情依旧晦默深沉,《诡兵之道》也被翻到了最后一片书简。
锦娘呼出一口气来,约莫凌子悦不会再回来了。试问这世上又有谁能犯这样的大禁,抛弃宗族,不顾他日君王无情的凶险,留在云澈身边呢?
一个影子被昏黄的夕阳拉长,缓缓延伸入寝殿之中。
素衣少年跨入殿内,云澈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
锦娘顿然明白,被帝王光环笼罩的云澈,一生只会有一次这样的期盼。
那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哪怕他日君心似铁。
“子悦的病已经痊愈了,令殿下担心,是子悦的不是!”素衣少年低头行礼。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又那么近。
云澈起身,飞奔而去。
在锦娘的眼中印出不顾一切的决绝。
凌子悦只觉自己猛地撞入云澈怀中,周身骨骼均在发颤,云澈的手臂勒的及紧,凌子悦仰着头望见高高的宫阁喘不过气来。
“子悦……子悦……”云澈只觉失而复得,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
但哪怕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她如此纤细,仿佛瞬间便会消失不见。
“殿下……凌子悦快不能……呼吸了……”凌子悦拍打着云澈的后背,云澈这才稍稍松了力道。
锦娘叹了一口气,她清楚凌子悦此次回来付出的是怎样的代价。
她心思聪颖却又淡泊如水,但云澈偏偏在她心中放了一把火,放肆地燃烧,让这孩子忘记了自己所期望的平静。那些辉煌的梦想,并不属于凌子悦,而是云澈为她编织的梦绮。只是没有凌子悦,云澈的梦也将不再完整。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你每次回来的都那么晚!”云澈的手掌扣住凌子悦的后脑,紧紧贴着她的脸颊,这般亲昵,即便是对洛皇后云澈也未曾有过。
“殿下,可记得凌子悦的真名是什么吗?”
“子君,你的真名是凌子君。我说过,我会将你的名字放在心上!”
“那么从此刻起,凌子悦要殿下忘记这个名字。这世上从来没有凌子君,只有凌子悦!”
云澈胸中一颤,他松开手望进凌子悦的目光里。
眼前的少年模样的凌子悦,唇上是飞扬的笑容,眉眼间的坚毅令云澈动容。
她为他抛弃了过去,所以他必须给她未来!
凌楚钰一回到云恒候府,便看见父亲紧张地坐在上座,一名内侍老神在在坐于偏座。
云恒侯一见凌楚钰便立即起身,以眼神询问他是否安置好了凌子悦。
凌楚钰略微摇了摇头,唇角满是苦涩,眼中尽是无奈。
“啊,这不是凌楚钰公子吗?听闻您出门办事了,办的如何啊?”那内侍笑着迎了上来。
凌楚钰轻笑了一声,“不尽人意。”
“这世上不尽人意的事情多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这天色已晚,老奴这就回宫向太子复命了。云恒侯多多保重,老奴告辞了!”
云恒侯将他送出了侯府,待到他走远了才问一旁的凌楚钰。
“怎么回事?你妹妹呢?出什么事了?”
“她……回宫去了。”凌楚钰低声道。
“什么——她……”云恒侯向后踉跄了两步,凌楚钰赶紧将他扶入府内。
入了书房,云恒侯急不可待,“快快与我说来,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回宫!”
凌楚钰仰起头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太子御人有术,凌楚钰不及也。”
“什么?”
“父亲,您还不明白吗?太子会派人来看住您就是怕您去陛下那儿禀报说凌子悦亡故须得给太子换个侍读,好给妹妹留下回去的机会。他打心底里就没有打算放妹妹走,我甚至怀疑这侯府之内也有太子的人,否则太子怎么连妹妹什么时候准备离开帝都都一清二楚?还特地派了人去城门口等候?”
“什么?太子派人去等候?”
“就是太子的一封书简……令妹妹不忍、不舍!太子早就将她的性格拿捏的一清二楚了!他不想妹妹恨他,于是以情动人。他要妹妹知道若是不会去,她必定一生后悔!”凌楚钰别过头去,感叹道,“如今我云恒候一门只得上拜列祖列宗,求他们保佑我们的子君一生平安!”
云恒侯愣了片刻,忽然捂着额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们开了头……却由不得我们来结尾啊!”
夜晚,太子宫内灯火摇曳。
锦娘屏退了宫女,为凌子悦沐浴。云澈坐在屏风另一面,略显焦躁。
“子悦,你好了没?”
凌子悦还未及回答,锦娘便好笑道:“这才刚褪了衣衫怎么就好了呢?殿下是男子,理应避讳,怎么还在子悦寝居中待着?”
“我这不是在屏风后面避讳着吗?”云澈理直气壮道。
凌子悦轻声一笑,坐进水里。
云澈只觉得那一笑撩拨着他的心绪,不得平静。
“子悦,你这一病消瘦了太多。看来要为你好好调理调理了。”锦娘的布巾滑过凌子悦的后背。
“那就要麻烦锦娘了。只是凌子悦大病初愈,只得温补。”
“那是自然。”
云澈听得这番谈话,不由得沉默了。
凌子悦换了衣衫,锦娘也铺好了被褥,云澈迫不及待地要在凌子悦的榻上占有一席之地,谁知凌子悦正色道:“阿璃,你是堂堂太子,整日宿于侍读,成何体统,去去去!自己睡!”
云澈执着地将凌子悦挤到墙边,躺下道:“明日我就自己睡。我们分别多日,同塌而眠,叙叙旧有什么不可以?”
凌子悦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转过身去对着墙不理睬他。
待到宫人们都离去,一直安静地望着凌子悦后颈的云澈终于说话了。凌子悦本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按耐不住要将他心里的话掏出来,没想到他只是沉沉地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