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凌子悦的大哥凌楚钰已经等在那里了。
“凌楚钰拜见太子!”他万万没有想到云澈会亲自送凌子悦出宫。
“免礼!”云澈扶起凌子悦,极为认真道,“子悦……就交给你了!”
“请太子放心!”凌楚钰正欲上前一看凌子悦的病情,云澈却拽住了他。
“你会将她送回来的,对吧?”云澈的声音极低,只得凌楚钰听见。
凌楚钰心中一震,当云恒侯府得知凌子悦病重时,云恒侯便心中忐忑,凌子悦病的突然莫不是宫中情势有变逼得她服下了原本准备好的药粉,他即刻遣了凌楚钰去将凌子悦接回。但凌楚钰没想到云澈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预先安排好的计划。
“殿下,子悦乃凌楚钰之亲弟,无论做什么,凌楚钰都会尽全力医治他,保护他。”
凌楚钰并未正面回答云澈的问题。
当他看见凌子悦憔悴的面容时,凌楚钰知道他的妹妹是真的病了。
凌楚钰向云澈拜别,将凌子悦抱入云恒侯府的马车之中。随着车辙的声响,马车驶离宫门。
云澈站在原处,像是一柄立在崖壁的利刃,孤独而难以接近。
“殿下,回去吧。皇后娘娘和国舅爷想与您一起用晚膳。”锦娘劝道。
“他们是想向我炫耀,他们是如何将自己的绊脚石一个一个地铲除,终于笑到最后了吗?”云澈扯起了唇角。
“殿下!皇后娘娘是您的生母,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您!”
“她为的从来就不是我。”
风至,凉意泛起。
云澈终于转身,他的衣阙被撕扯着,像是有什么要留下他的脚步。
凌子悦回到了云恒侯府,她的父母握住她的手将她送回卧房。
“怎么病的这么严重!那瓶……那瓶药的药性没有这般猛烈啊!”云恒侯见到爱女苍白的脸色,心中疼惜。
“父亲,这哪里是服了药的缘故,妹妹是真的病了!”凌楚钰正色道,“还请姨娘速速为她更衣。我等不方便请大夫至府中,只能为她换上女装之后送出府问诊!”
沈氏不说二话替凌子悦更衣,云恒侯则退立于门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病的如此严重,楚钰,你知不知道她在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父亲在前朝都未曾听到什么消息,儿又如何得知。要说今日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南平王投江自尽。那也使得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太子重视妹妹,妹妹在宫中的生活应当更加顺畅才是啊!”
“如何顺畅?太子……就是众矢之的,你看看南平王的下场就知道了。立于高位,就有无数的人想要把他拉下来。她待在太子的身边,也会成为别人的目标!他日太子登基,他难道还要我们的子君给他做伴读吗?伴君如伴虎啊!”
凌楚钰叹了一口气,“父亲所言甚是!”
“你们进来吧!速速带她去看大夫!她真的烫的厉害!”沈氏一脸担心。
凌楚钰与沈氏的贴身婢女如意带着凌子悦从后门离开云恒候府,去到帝都的一家医馆,谎称凌子悦乃是凌楚钰母亲的远房亲戚,来到云恒候府小住几日不料忽然病重。因担心她所患为疫症,所以将她送离府邸。
为凌子悦把脉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他一边诊脉,一边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我这表妹的病情难以医治吗?”
大夫示意凌楚钰稍安勿躁,解释道:“这位小姐气郁积心难以纾解,再加上感染风寒,估摸着几日未尽米水,所以病情沉重。这风寒……药物可以医治。但是她心中的痛苦若是不肯放下,这病恐怕难以好转啊!”
“大夫!请你救救她,无论多少银两我都不会吝啬……”
“医者父母心,老夫又怎会见死不救?老夫会写一些治疗风寒的药方,当务之急是先将小姐的高热降下!至于小姐的心事,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只望你们好好陪伴在她身边,对她多加劝慰!”
“在下明白!多谢大夫!”
大夫为凌子悦施针疏通经脉之后,如意将熬好的汤药为凌子悦服下。凌子悦还是如同在宫中那般难以下咽。凌楚钰十分之焦急,“喝不下去也要给我灌下去!”
如意端着药不知如何是好,凌楚钰捏住凌子悦的双颊令她张开嘴,才刚灌下去一口她便全都吐了出来。
“子君!我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事情,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再不爱惜你自己的性命了!约莫你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你都不放在心里了!我只想说如果你连命都丢掉了,那个把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也就没有意义了!没人再会像你这样在乎了!”
凌楚钰一手端着药,一手扶着凌子悦。一时之间一片沉寂,忽然凌子悦侧过头去,窝在凌楚钰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凌楚钰轻拍着她的后心,任由她完全地发泄出来。一直以来,他这个妹妹背负着全族的性命周旋于宫廷之中。她还是个孩子而已,伴随在云澈的身边,一路陪着他从一个普通的皇子走向一国储君,无论云澈有多么用心地保护她,但那里是宫廷,她还是受伤了。
“子君,告诉我……你想通了没有?”
“……如果我真的死了,大概没有人会像我这样记住他了吧……”凌子悦嘶哑着嗓音道。
“好,那就把药喝了,现在就喝了。让父亲放心,让姨娘放心,也让你口中的那个他放心!”
凌子悦非常认真地将那碗药饮了下去。凌楚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心中暗自庆幸虽然自己不知道她喜欢上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只要她觉得记住那个人仍然重要的话,她就会养好自己的身体。
喝下药之后,凌子悦便沉沉地睡下。
凌楚钰派如意去抓了药,便带着还未醒过来的凌子悦赶回云恒候府。
才刚从后门进入府中,凌楚钰便看见自己的书童守在门边等候多时了。
“怎么了?是父亲命你等在这儿的吗?”
书童摇了摇头,低头正色道:“是太子殿下来了!”
凌楚钰略微一愣,嘱咐如意将凌子悦扶进房中。
此刻,云澈正襟坐于厅中,云恒侯及沈氏略显紧张地随坐在他的左右。
桌上的茶水一口还未用过便已经凉了,云恒侯示意婢女换热茶,云澈只是扬了扬手示意不必。
他不过是个少年,脸上的表情晦默深沉,目光中的力度令两位长者不敢直视。
厅中一片死寂,两位长者下意识吞咽着口水,云恒侯手指微颤,对于承延帝他尚且对答如流,可面对云澈时,他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还没回来?凌楚钰把子悦送去哪里了!”云澈再一发问,同样的答案云恒侯已经不敢重复了。
“凌楚钰来迟!望殿下恕罪!”凌楚钰一来,两位长者总算松下一口气来。
原本表情冷冽的云澈,目光忽然澄亮起来。
“子悦呢!她回来了吗?”云澈即刻站起。
“她刚服下药,睡的很沉。”
“快带我去看看她!”
当云澈来到凌子悦床前,凌子悦宁静地躺在被褥中,那褥子与她在太子宫中舍不得丢弃的一摸一样,花色素净精致,整个房中都是满满的属于凌子悦的味道。
她的呼吸虽然略有沉重,但拉的很长,看来睡的颇为安心。
云澈小心翼翼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样子,云澈宽下心来。
“大夫可有说过,她何时能好?”
“大夫道风寒可以以药物治疗,但是凌子悦心中郁疾却只能靠她自己。”
云澈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明明轻到几乎听不见,云恒侯却还是紧张了起来。
“今日夜已深沉,明日我再来探望她吧。”
云澈的手指掠过凌子悦的眉眼,似有万千不舍。他略微压了压凌子悦的的被褥,起身离开。
云恒候府上下将云澈送至门口,即便云澈的马车远去,他们仍旧不敢入内。
马车中只有云澈与锦娘。马车摇晃,云澈坐直的身躯也跟着摇动,他缓缓握紧了拳头,咬紧的牙关发出咯咯响声。
23、难以割舍
云恒候府的人并不知道,自从凌子悦离开后,云澈便没有一刻停止过对凌子悦的挂念。他甚至下了早课便不自觉走到凌子悦房中,翻开她放在桌上还未读完的书简,指尖划过每一个字,想象凌子悦专注着读书的模样。每每只有这个时候,云澈才能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午憩时,他躺在凌子悦的榻上,他抓起锦被的一角,细细抚摸,还记得每每凌子悦入睡时,总是抓着被角。床头有些小柜,云澈一个一个打开。里面放的有些是凌子悦的母亲送给她的小东西,一个小巧的如意,云澈猜到凌子悦定是想将它带给自己的幼弟。而打开最里面的柜子,云澈找到了一些自己赠给凌子悦的小玩意儿。见她如此珍藏,云澈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可就在将装这些零碎东西的盒子推回去的时候,云澈发现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将瓷瓶取出,里面是一些粉末,云澈拿在鼻间嗅了嗅,闻到一股药味,顿觉奇怪。凌子悦是不会将药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这是什么药?
云澈唤了锦娘,将药瓶送到了太医那里。太医验查之后说,瓶中的的药粉属寒性,服下后会体虚呈风寒症状,且高热难下。待到药效过后,身体自然恢复。此药不可乱服,对身体有所伤害。
锦娘看着云澈的表情,五官都在颤动,他别过头去时,极为痛苦,手指紧紧地捏着药瓶,猛地摔下来,瓷瓶碎片与药粉一道飞溅而起,那碎裂的声响像是熬割断所有思绪。
“殿下……”
“她就那么想要离开我吗?那么想吗?”云澈不是在问锦娘,而是问他自己。
“殿下切莫多想,你瓶中的药粉还有那么多,凌子悦未必服用过。若是她真的用了,以她的聪慧定然早早将剩下的药粉扔弃,又岂会被殿下找到。”
“那又如何!又如何!只要有这瓶药,就意味着凌子悦她想走!如果这次她没生病,下一次她也会!然后逼着我将她送出宫去!”
锦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云澈,像是一只野兽,拼命地试图挣脱自己的宿命。
“那么凌子悦呢?殿下为何不为她想想?她不可能永远作为男子留在您的身边!殿下您还能找到的,找到其他理解殿下您的人,与殿下并肩前行的人!这个人不一定非要是凌子悦!放她走,对她好,对殿下您也好!一个君王,过分留恋过分依赖一个人,会很危险。”锦娘十岁不到就随着洛皇后入宫,就算她只是后宫中人,但是从后宫到前朝,锦娘如何会看不透呢?
“锦娘,她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我如何将自己割成两份?”云澈侧着脸,他的表情是不属于他年纪的仓惶。
“您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就必得懂得割裂自己。就似您的父皇……他真的就不眷恋程贵妃了吗?那是他第一个中意的女子,就算不是刻骨铭心也是难以忘怀,但是他可以到她至死都不看一眼。南平王是他的长子,承载了他最初的心愿与期许。南平王可曾犯了什么错?错在他不似这帝宫之中所有人那般擅长勾心斗角吗?你知道,错在他的父亲是一国之君!殿下,割舍凌子悦,是为了保护她!”
“我说了!我不会让她成为程贵妃!”云澈用不可理喻的声调喊道。
“她当然不会成为程贵妃,因为她比程贵妃更早看清了帝洛家的无情,她比程贵妃聪慧,比程贵妃清醒!但是在殿□边,她永远不会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为什么?锦娘……人皆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我……只不过想要凌子悦一直留在身边罢了!为什么!”
云澈还太过年轻,他不懂得隐忍所谓君王的无奈。
“那么殿下……就让凌子悦自己选吧。不是你割舍了她,而是她割舍了你。”锦娘面对云澈,第一次没有丝毫妥协。当云澈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将他抱起的人不是生母洛皇后,而是锦娘。她看着他嚎啕大哭的模样,好奇地环顾着这个世界。他的眼睛明澈,可明澈之中又有那么多普通人没有的东西。
他是她的孩子,所以锦娘比洛皇后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他期待的一切。
没有什么能让这个孩子受伤,锦娘知道云澈生来就是为了披荆斩棘气吞山河的。
但是现在她清楚了,有个叫凌子悦的孩子……她能让云澈极致地快乐,也能令他无可挽回的痛苦。如果是这样,锦娘宁愿他从未领略过什么是快乐,那样的话,他不会那般贪婪执著地在着黝黯的帝宫之中向往光明。
云澈用力地闭上了眼睛,锦娘默默向后退出了这间寝居。
终于,只剩下云澈一个人了。
他用力地呼吸,越是呼吸就越是抽痛。
又是一轮晨曦落入窗中,一直昏睡的凌子悦眼帘轻颤的瞬间,沈氏便赶紧将婢女喊了过来,“如意!如意!她醒了!她醒了!”
凌子悦只觉得亮光刺眼,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她看见藕色的帐幔,还有母亲苍老许多的容颜。
“母亲……”凌子悦伸出手,沈氏紧握住她的手指。
“孩子……孩子你总算醒了……”沈氏声音发颤,她为了保住儿子的前程而将女儿送入了泥潭,那么小的孩子在宫中这些年历经多少世事,作为母亲的她是想象不到的。
“你总算醒了。这一次回来……以后就不用再回去了!”母亲紧紧抱住凌子悦。
凌子悦闭上眼睛,心中感叹。
她对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已经心灰意冷,它可以轻易地毁掉一颗单纯的心,她知道自己也将很快被吞没。
而云澈……总有一天也会长大,他的心会像承延帝那般……即便心中再多的不舍,也能挥剑斩断毫不留情。
“娘亲……娘亲……”一个稚童摇摇晃晃跨入门内,来到床前,双手趴在床上,踮起脚来看着与沈氏紧紧相拥的凌子悦。
“子清!”
凌子悦喜笑颜开,幼弟凌子清此时已经三岁了。每次回到家中,凌子清都是喊自己哥哥,在他小小的心中,凌子悦一直就是哥哥。这也是云恒侯的意思,凌子清年纪小,很容易被人套话或者说漏出去。
“哥哥!”凌子清张开双臂就要凌子悦抱他,只是此时的凌子悦连靠坐在床边都很吃力了。
此时,凌楚钰端着药敲了敲房门,“姨娘,我送了药来。”
“哦,哦,好。”
凌楚钰入内,捏了捏凌子清的小脸,小声道:“姨娘,我有一些话想要对子悦说,不知姨娘能不能带着凌子清去父亲那儿?让子清与父亲亲近亲近?”
“好,不过别让她太累了。”沈氏领着凌子清走出门去,将门阖上。
凌楚钰看着凌子悦无奈地一笑,“你这一病,闹得是人仰马翻。来吧,把药喝了。”
凌子悦点了点头,她的这位大哥从小就对她的心思洞若观火。
“我知道拿起一向比放下容易。但很多事情无可奈何,不是放不下,而是不肯放下。就像南平王之于你,你之于太子殿下。”
凌子悦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凌楚钰,“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凌楚钰淡然一笑,“小时候跟着姨娘入宫看你。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南平王远远经过,你就转过头去看他,等他离去了看不见了,你才转过头来。那点小女子的心事,能够瞒过谁?南平王一自尽,你便病了。”
凌子悦没想到凌楚钰竟会毫不避讳地提起云映,但转念一想,凌楚钰的性格一向如此,他奉行的原则就是长痛不如短痛。
“现在我提起他,这里还会痛吗?”凌楚钰笑着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会,痛的厉害。但就像大哥你说的那样,如果我也死了,就真的没有人能这样清楚地记住他了。”
“你会这样想就好。那么对太子呢?”凌楚钰又问。
凌子悦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父亲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都要假装卧病,前一日太子来看过你,你病的还很严重。父亲怕他每日都来,这样他就无法禀报圣上说你病故。父亲料想太子恐怕已经知道你想离开他了,若是那样除非他愿意放了你,否则你的不了自由。但在我看来,只要你想离开帝宫,太子他断然恼怒也不会揭穿你的身份要你的性命。”
提起云澈,凌子悦心中震动。
他们相伴成长,云澈心中的张扬与孤傲,她怎会不知。若是她就这么离去,他不会杀了她,只会恨她一生一世。是她背弃了他。
若她真是个男儿之身该有多好。没了许多的顾虑,她会做他的臣子,他的战友,为他赴汤蹈火征战沙场,将荣耀点缀他的皇座。
可惜,她是个女儿身。
“子君……”凌楚钰拍了拍凌子悦的手背,从她入宫到现在,凌楚钰鲜少叫她这个名字,如果他念起这个名字,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长兄对自己最为疼爱的妹妹所说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凌子悦苦笑了起来,因为她与云澈之间,连相濡以沫都做不到。
24、出城
本来云恒侯还在担心今夜云澈会前来探望,没想到他只是遣了宫人来询问凌子悦的病情,并送了许多名贵的人参灵芝。
云恒侯走入房中,与凌楚钰思量再三,该如何告知那宫人呢?是说凌子悦病重还是如实禀报?
“那宫人可曾要求过要入内探望?”凌楚钰问道。
“未曾……”
“那就说妹妹还是病重,父亲你也告假,就说次子病重无心公事。父亲也看得出来太子知道我们想借妹妹这场大病来让他脱身,他不但没有像前日那样亲自来探望,也未曾嘱咐宫人一定要谈明白妹妹的病情,这难道不是有意要放了妹妹吗?”
凌楚钰这么一说,凌大人顿觉有理。
那宫人回到了太子宫,云澈正端坐于案前,整个寝殿内凝重无比。
“凌子悦病情如何?”
宫人瞥见云澈的第一眼,顿觉膝盖发软。
“禀……禀……太子,云恒侯说凌子悦病情严重,高热难退,云恒候府已经拜访了帝都内的所有名医了……”
云澈骤然将案上所有的东西推落,书简与刀笔落在那宫人面前,震得他摔倒在一旁。
“殿下!”锦娘上前将所有东西捡起,示意那宫人快快离开。
“我们安插在云恒候府里的人不是说她醒了吗?不是说她虽然还在病着,但是已经可以说话了吗!怎么他回报的就像是凌子悦病入膏肓药石无用?”云澈的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桌面,“为什么要骗我!”
“那么殿下要揭穿她吗?要她的性命吗?如果不是,就请殿下忍耐!”
“好一个忍字!”云澈站起身来,看着锦娘,“你和凌子悦一样,也早就在谋算这一日了,对吗?”
“殿下,为上位者,定要忍人所不能忍。既然已经在上位了,就只能一直向上,一旦跌下来了,别说忍,就连想的权力都没有了。”锦娘神态冷漠,她知道只有她的心硬起来了,云澈才有可能忍过去。
像是到了雨季,整个帝宫沉浸在一片阴绵之中。
凌子悦仍旧浑身乏力,今日母亲来亲自喂她,她才多吃了小半碗米粥。窗外的桂树被雨水冲刷着,枝叶就似抬不起头来。
如意走进来,速速将窗合拢。
“太子殿下昨日是不是也派人来了?”
“是。”如意自小跟在沈氏身边,当日凌子悦入宫,就是如意为她整理的衣衫。
“近日……朝中可发生过什么事情?”
“镇国公主责怪林肃为照顾好南平王,要严惩林肃。陛下只得罢了林肃的官爵,叫他还乡。”
林肃被罢官是帝都中的大事。这个人虽然不通人情却为官清廉,如若他日云澈登基,若能多几个像是林肃这般有原则有能力的臣子,云澈踏平戎狄的雄心何愁不得?他的身边并非一定要有凌子悦在侧。
“不过还听说,林肃刚离了帝都,陛下就下旨封他为郡守前往北疆镇守二十四郡之一的龙亭郡,且不用回帝都领旨,直接上任即可!”
凌子悦浅笑,就算镇国公主是承延帝的姑母位高权重,他也一样不会因私忘公。放眼整个云顶王朝,都找不出有几个能力堪比林肃之人。只可惜云顶王朝自开国以来,奉行“以文御武德行天下”,其中就包含一个孝字。君王的权力被分散,甚至于还要受制于后宫,实在无法伸展拳脚,只怕他日镇国公主得知林肃竟然去龙亭做郡守,又要逼着承延帝处置他吧……
想这些又有何用,……你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这一晚,云澈又派了宫人前来探望,只是除了送那些名贵的补品之外,还带了几句话来。
凌楚钰告知凌子悦,“殿下说他在宫中用沙土做成了北疆与戎狄交界处的地形,等你回去一起琢磨。”
凌子悦肩头一颤,蓦然想起那日容少均授学时的情形。
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安静不语,但是看着云澈的背脊却觉得热血沸腾,心脏要跟着他冲出帝宫,驰向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