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靓醒悟过来,急忙把母亲平放在地上,双手按在母亲的胸口上,一下一下有规律地压着。压了几下,她俯下身子,口对口地给母亲做人工呼吸。
过了一会儿,杜美娟的喉咙喀噔一下,微微有了呼吸,明靓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她看着母亲,发现母亲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钟墙,快过来!你看,他找上我母亲了!”明靓就要哭出来了。
“明靓,我们要尽快找到破解的办法。”钟墙也看到了杜美娟脖子上的淤痕,不由大急。
钟墙把林莉抱上床,盖上被子,再把杜美娟抱到沙发上,让她平躺着。明靓轻轻地把母亲手中抓着的绸布拿下来,对钟墙说:“也许,又是这块绸布救了我妈的命。现在这两块绸布,一块放你身上,一块放我妈身上,或许可以暂时保护你们。但是他会很快摆脱对这绸布的顾忌的,毕竟这只是他用过的东西,潜意识里对绸布有所依恋罢了。”
“你呢?”钟墙说着,把自己口袋中的绸布拿出来,“这块给你。”
“他又不杀我。”明靓说。
“你忘了那天晚上,他叫我离你远一点,要不连你也杀掉。”钟墙忧虑地说。
“那我们三个人天天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就可以共同得到这两块绸布暂时的保护作用了。”明靓把绸布放进钟墙的口袋里。
“伯母的另一只手握得那么紧,好像是有东西。”钟墙看着杜美娟握成拳头的左手。
明靓拿起母亲的左手,轻轻地掰开,两人的眼睛猛然一亮:居然是那朵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小绒花!此刻正乖乖地躺在杜美娟的手里,已经被捏得扁扁的了。
“怎么会在我妈的手里?”明靓迷惑地看着钟墙。
“等伯母醒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钟墙说。
正说了,只听见杜美娟轻轻地呻吟一声。
“妈,你醒了!”
杜美娟慢慢张开眼睛,迷惑地看看明靓,再看看钟墙,声音微弱地问:“我怎么睡着了?”
钟墙一听,心里一冷,难道她也失忆了吗?
“妈,我们回来时,你已经昏迷过去了,做了人工呼吸才醒过来的。妈,你把我吓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靓把母亲扶起来。
杜美娟想了想,摇摇头:“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你们出去找那朵小绒花,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妈,你不是睡着了,是昏倒了。你的脖子上的掐痕是怎么弄的?妈,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明靓大惊。
“我脖子上?掐痕?”杜美娟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妈,你想想呀。”明靓着急地说。
“明靓,不用问伯母了,她像我和小米一样,记忆被删除了。”钟墙说。“万幸的是,我们找到了小绒花。等我妈一醒过来,我们就试试,看小绒花能不能让她想起什么来。”
荒宅噩梦·婴怨 第六十五章、给你三天时间
林莉一直昏睡着,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一天过去了,夜晚来临了,死神也向他们走近了一步,每个人都感觉到黑暗一丝丝地爬上心头。
钟墙和明靓母女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在煮晚饭的时候,钟墙打开冰箱后有一瞬间都不敢往里面看,生怕再出现一根血淋淋的阴茎,何洋的阴茎!但是什么也没发现。一直到吃过晚饭,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钟墙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把整件事又从头到尾,仔细地推敲了一遍。结论还是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孩子的尸骸。他们不是破案,不是要找到被恶灵控制的凶手和凶器,或者找到补割下来的乳房和生殖器,这些是警察的事。他们要做的是必须阻止恶灵再次散布死亡,这些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们自己的头上了。“我妈房间里有一张折叠床,我到她的房间睡觉。伯母,你就委屈一下,和明靓睡我的床吧。”钟墙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站起来对杜美娟说。
“钟墙,快十二点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到网上看看,他今天上不上线。”明靓提议。
“对,”钟墙点点头,“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也许他会出现。”
他们没有关客厅的灯,起身走进钟墙的房间。钟墙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明靓母女坐在床上,紧张地看着显示器。
十二点整。
屏幕闪了一下,“噗”出现一片血光,好像要从屏幕上向外喷出来一样。明靓握紧了母亲的手。在血光中,忽然跳出了聊天界面,出来的不是午夜准时在线,而是永无天日。
“永无天日。”钟墙喃喃地说。永无天日,是的,他可怜的同胞哥哥或者弟弟,从苏医生玩起雪亮手术刀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永无天日了。
“不错,是我!”永无天日好像听到了钟墙的话似的,打出了四个字。
钟墙盯了那四个字好一会儿,才敲打着键盘:“你是我的哥哥!”
“怎么不叫我姐姐了?”钟墙和明靓母女好像都看到永无天日惨然一笑。
“对不起!”钟墙说。
“对不起!你们都说对不起!可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让我永远沉沦,永无天日!”永无天日说。
“当初放弃的是我就好了。”钟墙说。
“可是放弃的是我!是我!你知道不知道,一个那么小的婴儿,他毫无反抗能力,不,他连抗议的能力都没有,就被别人判了死刑。然后把他弄昏,用锋利的手术刀血淋淋地从你身上剥出来,就像剥除一个毒瘤、一块死肉,最后像一堆垃圾一样地抛弃!你知道不知道他的可怜和无辜!你知道不知道他的无助和痛苦!你知道不知道他面对的是永远的黑暗!就是在永远的黑暗里,他也不能做一个囫囵鬼,他只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死婴灵!而你活下来了,你抢走了我们共同拥有的东西,抢走了我们生命的根子,我却成为一堆烂肉!你说得多轻巧啊。如果当初像垃圾一样被剔除、被扔掉的人是你,我敢断定,你的复仇只有比我更猛烈!你没有尝过被扔掉的滋味!所以,你没有任何权利说这句话,没有权利遣责我,没有权利向我道歉!”
“也许我没有这些权利,可是我一定要阻止你!”钟墙说。
“你阻止我?”永无天日说,“好吧,我们可以让报复更有意思一些。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里,我绝不杀你们三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但是每过一天,你们要是找不到破解的办法,在午夜零点就会有另外一个人死亡。今天刚好过了零点,算是第一天。三天后,如果你还找不到阻止我的办法,那很简单,你们三个先死,然后是所有在市第一医院里工作过的人!我恨那个医院!对了,还有那些没事找事的警察!他们打扰了我的清静。”
“你还要杀别人,别的医生!还有警察!”钟墙大惊,“你不能那样做!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没有伤害过你!”
“你不是要跟我玩死亡游戏吗?要玩就玩大的!”永无天日冷笑,“怎么,你害怕了!”
“不!我不是害怕,我不能再让你伤害别人了,哥哥。那只能加深你的罪孽!你的灵魂永远得不到安宁!”钟墙说。
“我的灵魂本来就已经永远沉沦了,我不在乎什么罪孽!”永无天日继续冷笑。
“那好,你要的是我的命,你拿去,但不要伤别人。”钟墙一咬牙。
明靓赶紧把钟墙推开,快速地打下一行字:“好,三天,我一定要阻止你!”
“你们是找不到我的!”永无天日消失了。
钟墙急道:“明靓,我们斗不过他的!”
明靓凝视着钟墙:“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可是…”
“明靓说得对,钟墙。我们要努力,不能放弃。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一定就会放过我们和别的人!”杜美娟说,“我们一定能办到的!”
“我们要立刻行动。只要我们还没找到阻止他的办法,他每过一天就会在零点的时候杀掉一个人!”钟墙站起来,“走,我们到我母亲的房间里看看,把她叫醒,试试小绒花能不能起到一些作用。”
“对不起上线了。”明靓叫起来。
钟墙一回头,果然屏幕上跳出了与对不起的聊天界面。
“你别白费劲了,把你母亲送回医院,才能解决这件事。”对不起说。
“为什么?”钟墙问。
“你别问为什么,送回去就是了。”对不起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他又忽然消失了。
“真奇怪,难道这些事跟我母亲有关吗?为什么送她回康复院就可以制止事情的发展?”钟墙喃喃地说。
杜美娟沉思了一下,问:“你确定这个人是你父亲的灵魂吗?”
“我觉得应该是!”钟墙说。
“那么我们不妨按他说的去做。我们双管齐下,”杜美娟说。“如果真的有用,那么就算我们第一天找不到破解方法的话,在午夜零点就不会死人,如果依然会死人,就说明这办法没有用。我们再把你母亲接出来。”
“好,我们先去看看母亲醒了没有。”钟墙觉得杜美娟说得非常有道理。
荒宅噩梦·婴怨 第六十六章、你只能一个人去挖出尸骸
他们走出房间,却讶异地在客厅里看到了端坐着的林莉。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两眼盯着钟墙的房间,大家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是电脑!她看的是电脑。
“妈!你又想去看看电脑吗?”钟墙想起母亲以前也有一次表现出对电脑感兴趣。
“你妈喜欢看电脑?”明靓问。
钟墙点点头:“上次,我也是在客厅看到母亲盯着我房间里的电脑,后来我就带她进去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对了,当时我出去的时候,对不起给我发了一个信息:只有一个办法让你远离恶梦!我带着母亲进房的时候,才发现了这条消息,问他为什么,他却消失了。”
“真的吗?”明靓好奇地问,“难道,你母亲知道对不起是你的父亲?”
“对,当时她的目光有一种很奇怪的温柔。”钟墙想了想说。
“一定是你父亲想告诉你让你母亲离开这里,回到医院。可是你母亲一进去,他就不说了。”明靓猜测。
“有道理!”钟墙说,“这么说,母亲真的有通灵的能力!”
“有可能,”杜美娟说,“精神失常的人会拥有常人没有的第六感,甚至第七感。”
“现在一定是你母亲也感觉到了你父亲的灵魂在线上,所以就跑出来了。”明靓说。
“应该是,”钟墙在母亲面前蹲下去,说,“妈,你醒了。”
林莉还是呆呆地盯着没有关上的电脑。眼神跟她盯着电视机的眼神一样,好像在交流。
钟墙把手伸到母亲的跟前,说:“妈,你再看看这朵小绒花。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他慢慢地张开了手,一朵已经褪了颜色的小绒花躺在他的手心上。
林莉很久才收回目光,她的目光一碰到小绒花,不由地向后退缩了一下。钟墙觉得有一点希望了,他把小绒花再往前递近一些:“妈,你仔细看看,小绒花是不是宝宝用过的?”他说出这句话后,觉得对母亲太残忍了,不由地手掌一合,想收起小绒花。
钟墙的手掌还没来得及合上,林莉就飞快地从他手上抢过小绒花,放在眼皮底下,眼睛露出疯狂的光芒。钟墙、明靓和杜美娟都紧张地注视着她的脸。只见她脸上的肌肉收紧,眼睛越瞪越大,嘴唇微微张开,忽然一个字清晰地吐出来:花!然后像触了电一样,把小绒花扔得远远地,眼神重新变得呆滞,脸上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花!
是什么意思呢?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也许指的是这朵小绒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词就没有任何帮助。
会不会不是指的这朵小绒花呢?好一会儿,大家都不说话。明靓的脸上明显地带着沮丧,原来以为小绒花能让林莉想起什么来,可是现在看来,刺激是刺激了林莉,可是并没有让她想起任何有关孩子尸骨的事来。
杜美娟的脑子里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忽然她说:“钟墙,你想想你母亲还有什么喜欢的花!”
“当然有,是玉兰花!”钟墙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玉兰花开的时候,我每天都会买回一束。我母亲一闻到玉兰花的香味,神色就会柔和起来。现在也正是玉兰花开的时候,我已经好几天没给母亲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钟墙有点内疚地说,“难怪母亲这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安的样子。”
“玉兰花?玉兰花!钟墙,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家,复国路419号的院子里就有一棵玉兰树,对不对?”明靓好像想到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到。
“玉兰树?”杜美娟看着钟墙。
“是的,”钟墙说,“是有一棵,我也莫名其妙地喜欢玉兰花,我想那棵树一定是母亲亲手种下的。”
“我明白了。”杜美娟惊喜地叫了一声。
“妈,你明白什么了?”明靓也觉得有一个念头在心里头乱窜,可就是不能清晰地浮出水面。她隐隐觉得,她所想的跟母亲所想的应该是一样的。
“您的意思是,”钟墙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说,“我的母亲把孩子埋在玉兰树下?”钟墙知道那是真的,一定是。
“对!”明靓叫起来,“绝对是!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苏医生穿着白大褂,被吊在玉兰树上了。”
“我们马上行动,”杜美娟说,“早一些找到婴儿的尸骨,就能早一天破解这一系列恶咒般的凶杀!”
“妈,我们要不要打电话通知警察?”一想到半夜三更去恐怖的复国路419号,挖出二十年前埋在那里的婴儿尸骨,明靓多少有点胆怯。
“不,”杜美娟说,“首先,警察对凶灵是没有威慑作用的;其次,如果按照古老的方法破解冤魂报复,在挖出尸骨的时候,一定不能有第三者在场。”
“妈,你的意思是,”明靓大惊失色,“是让钟墙一个人去!”
“是的。”杜美娟鼓励地看着钟墙,“你一定能行的!”
“妈,你让钟墙明天白天去吧。”明靓说。
“不行,白天很容易惊动别人,并且如果被第三者看到,这办法就没有作用了。”杜美娟还是看着钟墙。
钟墙一咬牙:“伯母,明靓,你们放心,我一定可以办到的。”
“找到尸骨后,应该怎么办呢?”明靓问母亲。
“用这一块绸布包起来,这是他婴儿时用的东西,可以让它安息。小绒花也放进去,然后装进一个瓷瓶里,重新再埋下去。”杜美娟说。
“瓷瓶?为什么?”明靓问。
“民间有一种古老的习俗,就是亲人死了十多年后,要到坟地上挖出尸骨,装进一个带盖子的瓦罐里,如果是有钱人,就装进瓷瓶里,再选一处好墓地安葬,这样灵魂就能得到安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瓦罐之类的东西了,幸亏还有瓷瓶可以用。”杜美娟说。
“到哪儿去找瓷瓶呢?”明靓问。
“我带来了我们家的一个花瓶,就是那个明窑的青瓷花瓶。”杜美娟说。
“那是你最心爱的花瓶!”明靓说。
“顾不得了。”杜美娟转身,“我去给你找来。”她对钟墙说。
钟墙忽然想起第一次到复国路419号的时候,在父母的房间里发现的那个花瓶:“伯母,不用找了。复国路419号的主人房中的一个花瓶。正好可以用上。”
“那太好了,用来收殓尸骨的最好是自己家的旧物。我是怕你们家没有才拿来我的花瓶。”杜美娟说。
“妈,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你刚才说的是有盖的瓦罐,这花瓶没有盖,怎么办?第二个,你说收殓了尸骨后,要重新选择一块好墓地才安葬,可是这个孩子为什么还是埋在玉兰树下?”明靓问。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就用另外一块绸布封住口就行了。第二个问题是我自己想的,因为没有比玉兰树下更适合安葬他了,所以不必重新找墓地了。”杜美娟说。
“这样,我们用来防身的绸布一块也没有了。”明靓担心地说。
“我想绸布不可能永远有用,他对绸布不是害怕,是怀旧。所以,只要他丢掉这一点点的良知,这绸布就跟普通的绸布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如果我们的办法管用,我们也不需要绸布了。”杜美娟说着,把绸布递给钟墙。
钟墙接过绸布塞进口袋里。他走进房间,拿了一个手电筒,这还是上次他和明靓一起企图阻止何洋的死亡时买的。还拿了一把匕首,虽然用来对付恶灵是没有用的,也许在别的地方可以用上。他看了看母亲,对杜美娟和明靓说:“那我走了,我记得复国路419号的楼梯脚下有一把锄头。我母亲就放拜托你们了,明天我再送她去病院。”
“一定要小心!”明靓忧心忡忡地叮嘱着。
荒宅噩梦·婴怨 第六十七章、到床上去睡一会儿吧
钟墙站在复国路419号门口。
这是他的家!他到这儿来,已经是第四次了:第一次碰见苏医生吊在树上;第二次,遇到已经死了的吕书记,可惜这一次他没有一点印象;第三次,他跟着陈剑飞他们一起来,带回去一块绸布,小米昏睡在大床上;这一次,他是来挖出二十年前,他母亲埋在玉兰树下的他哥哥的尸骨!然后重新收殓,再安葬下去。不知道这一次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动他的尸骨是不是明智之举,如果不是,那么多半他是回不去了。
但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钟墙打开了复国路419的铁门。原来的锁已经在刑警来验尸的时候毁掉了,陈剑飞给它配了一把新锁,自从得知钟墙是这里的主人后,陈剑飞就把一把钥匙给了他。现在他不需要翻墙而入了,而是光明正大地用钥匙打开门。可是这叫光明正大吗?深更半夜的,偷偷摸摸地打开原本是属于自己的家。
钟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中的急切、兴奋和恐惧。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一种悲壮赴死的感觉,全身冰凉冰凉的,又像个盗墓的人。
他回身掩上铁门,铁门吱喀吱喀地响着,刮过每一根骨头和每一根神经,在深夜的上空回荡着。现在他面对的就是复国路419号的院子,依然是荒草离离。在黑夜里,这些草一蓬一蓬的,好像是无数的野鬼冤魂在静静地站着。一股玉兰花的浓香向他飘过来。钟墙看着不远处玉兰树的影子,想着苏医生吊在上面的样子,恍惚间好像真的看见一道白白的影子飘飘忽忽地挂在上面,他的背上一阵发麻。一想到自己呆会要干的事,全身都麻了。
钟墙按亮了手电筒。一道很强的光束照着一小片地方,好像在沉甸甸的黑暗中挖出一条光明的小隧道,这隧道虽然很小,可是多少给钟墙壮了一下胆。
他沿着已经熟悉了的、被草掩盖的小石头路上向小楼走去。由于已经被刑警走了几次,小路上的草被踏倒了不少,感觉好像比以前宽了。钟墙暗暗计划着要做的事:先到楼上的主人房拿到花瓶,然后在楼梯口找到锄头,再到玉兰树底下挖出尸骨用绸布包上,收殓到瓷瓶里,再用绸布封住花瓶口,然后埋下去。最后一件事就是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来第五次,永远不要再踏进这房间一步!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些步骤已经在他的脑子里重复了无数次了,他甚至想到了每一个细节:怎样上台阶(千万不要再数那些见鬼的台阶),怎样打开大门,怎样走进客厅,怎样踏上楼梯,怎样打开主人房的门,怎样走进去,怎样拿到花瓶,怎样出来,怎样下楼梯,怎样在楼梯脚找锄头,怎样走出大门,怎样走下台阶(千万不要去数那些见鬼的台阶),怎样来到玉兰树下,怎样抡起锄头,怎样挖出尸骨,怎样包上尸骨,怎样把它放进花瓶,怎样包好瓶口,怎样再放进坑里,怎样把土填上,怎样扔下锄头,怎样飞跑出院子…所有的细节如此栩栩如生,好像已经做了无数次一样,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钟墙想着,不知不觉地上了台阶。他站在门口,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上了台阶。更重要是的,他第一次没有去数那些永远数不清楚的台阶,太好了!他回过头来看台阶。他的嘴巴张大了:台阶只有一级,非常高!他就像站在一个高台上,而楼房就建在一个高台上。
天!我还是无法摆脱有关台阶的恶梦!
钟墙握了握拳头,对自己说:“不,不能被台阶吓回去。”他把头转过去看着楼房的大门,吞了吞口水,掏出钥匙打开了锁。
来吧!我不怕你!你是我哥哥!我们曾经连在一起,你要我的命,就来拿吧!钟墙无声地、悲壮地喊着,觉得眼泪就要流出来了。他毅然推开大门,大门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自动滑到两边去一样。钟墙一步踏进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