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晓岚终于笑了,用力再度同方菊英一击掌:“谢谢妈!”
在此之前,她也做过心理准备。许多人以为嫁进豪门就是金山银山,却不知道许多豪门媳,或能穿名牌戴钻戒开跑车,但是也许身边也几万的现金也拿不出来。许多有钱人家,或者会给愿意支付老婆儿媳的消费开支,可是要真金白银拿出钱来给媳妇的,却是万中无一。
但是很显然方菊英的想法却是不一样的。家底再大的豪门,也不会送给儿媳一座金山随便花用,但是教会儿媳投资,却是往家里头进钱,何乐而不为呢。何况他们夫妻也老了,将来这个家业是交给儿子媳妇的,如果这个儿媳只会花钱,不懂经济,哪怕是金山银山,也是要坐吃山空的。
这些年鹿州人在外做生意的很多,许多人都说鹿州人天生是经济动物。却不知道,经济意识在鹿州来说,属于整体氛围的熏染,鹿州的女人经济意识也往往比别的地方强得多。
鹿州女人聚在一起,当然也说护肤化妆八卦打牌,但是最多的话题,却是“啥项目可以挣钱”。鹿州虽然富人很多,但在全国这种属于平民起家的富人群体中,鹿州属于包二奶妻妾同行的比例较少的。至少,明面上的属于极少。
并不是鹿州男人的道德水平比别的地方更高,而是鹿州女人手握经济权的很多。鹿州女人估计没有人看过资本论,却都近乎无师自通地明白一个道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并推断出“财富能力决定从属关系”
所以,鹿州的女人都有很强的经济意识。要么是夫妻合办企业,如方菊英以前这般的,丈夫当董事长,太太当总经理,或者反之。或者如吴姐这样的,丈夫办实业,妻子做风投。
男人或者会轻易出轨,或者不在乎一份感情的抛弃,但绝对会在乎一份身家落到谁手里。你可以不相信一个富人对感情的忠贞,但一定得相信他对金钱的忠贞。
所以在鹿州,哪怕真有个拖一拖二拖三的,也很少会有人当真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你要把太太的体面踩在脚底下,太太要闹起离婚□家财产的时候,自然就有得丈夫头痛的。哪怕最蠢最无能的鹿州女人,要离婚的时候也会冒出一大堆的七亲八戚给她支招怎么请律师分割到最多的财产来。因为支招出力的人,争得越多,他们分得那一杯羹就越肥。
方菊英虽然从企业退下来了,但是她的股权还在,每个月的一次董事会,公司决定大的投资意向的时候,她仍然是很重要的一票。
所以,一百万虽然在当时不算小数目,但是在方菊英私人名下的财产,几百万却还是很轻易拿出来的。
方菊英的这一百万,在两年半以后,晓岚就还给了她。
但这次提前还款,纯属偶然,连晓岚自己也没有想到,她这两年多来回报率最大的一笔投资,竟然是她自己以为已经是沉没成本的人情性投资。
就在晓岚将全部款项打入吴姐在北京的房地产投资以后,弟弟江晓峰忽然来找她:“姐,你能借我一笔钱吗?”
IT神话
就在晓岚将全部款项打入吴姐在北京的房地产投资以后,弟弟江晓峰忽然来找她:“姐,你能借我一笔钱吗?”
晓岚知道这一年江晓峰刚刚毕业,待业在家。很显然她这个弟弟并不如父母所料想的,一毕业就成为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而依然孩子气得很。他的同学们早已经疯狂地转战于全国各地人才市场到处求职,但是晓峰却显然还没有找着工作。
江母在电话里也同晓岚说起过这件事,气得要死:“都毕业了,还这么游手好闲,只晓得天天关起门来玩电脑听音乐,不务正业。还嫌我们说他,硬生生要搬出来租房子住,我上次去替他收拾房子,你猜怎么着,一屋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旧电脑,起码有五六台,你说这钱也不是这么烧的。说他他也不听,工作也不找,天天坐吃山空…”
晓岚耐着性子听江母足数落了大半个小时,耳朵中早灌满了江晓峰种种劣迹,大约是电话说得太久,似乎连方菊英也有所耳闻,在晚饭时试探着问道:“晓岚啊,你弟弟晓峰是不是今年刚毕业啊,找着工作了没有,要不要过来帮帮羽纶的忙啊!”
晓岚虽然很生气弟弟的不长进,但是在公婆面前,却是本能地要维护自己娘家人的面子,于是恍若无事地笑道:“是啊,今天我妈打电话过来,也足足念叨了他一整天。你说早点毕业也早点走上社会做点实事吧,他非要搞什么IT,又说要跑美国去读书,还说比尔?盖茨是他的偶像。我说你这水平,挨踢还差不多,跑美国也顶多混个克莱登,小心海龟变成海带去。他说就算他是条海带也要挂到硅谷去,我说他啊,挂到中关村还差不多!”
张羽纶笑了笑,见方菊英显然不懂得晓岚这一大串新名词,对跟方菊英道:“妈,你操哪门子的心呢,晓峰能干着呢,还用得着在鹿州这种小地方,他要到美国留学,再不成最差也留在北京工作!”
方菊英立刻道:“对啊,晓峰是独子呢,他肯定是要留在北京照顾晓岚爸妈的,我说啊,叫他美国也别去了,去得远了,父母不放心呢。阿纶那几年在英国,害得我一年不知道跑几趟还不放心呢!”
晓岚那日听了江母的电话,正想找晓峰说几句,没想到隔得几日,晓峰居然自己找上她了。
“怎么回事,晓峰,你要借钱,借多少钱,借钱做什么?”晓岚一连串地问去过。
江晓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姐,我想借钱做网站。”
“什么?”晓岚听得直发晕:“你要做网站,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做什么网站?”
江晓峰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原来他在大一时迷上网络,当时刚刚度过恐怖的高考生涯,大一简直如同快乐的天堂,于是他跟几个跟他一样喜欢电脑喜欢听流行音乐的同学,刚开始周末在电脑公司打工,后来则一起做起了音乐网站。
晓峰的这个音乐网站,做得如同公共汽车,三年来走走停停,加入的人进进出出,最高峰时候达到十来个人,后来则因为有些人兴趣来得快去得快,有些人学业繁重,有些人则临近毕业忙于跑工作,最后只剩下江晓峰和另外两名同学。
这些年这几个发烧友为了搞这个网站,把所有零用钱全投进去了,可是随着时代的进步,网站知名度的提升,面临的困难越来越多。流量的增大使得网站经常无法打开,如果要继续维持下去,电脑要升级,服务器要增容,一系列的困难都摆在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面前。
这时候连另外两个最铁杆的死党,也有些退缩了。因为他们都各自找到了工作,初上职场压力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再有时间兼顾网站的工作。而且这些年来,网站投入越来越大,这种只见投入不见产出的事,在学生时代或者可以用热血支撑,可是走上社会,这种希望渺茫的事,越来越不会有人去做了。
江晓峰不甘心这几年的努力就一朝白废,他又招了几个还在学校的学弟帮忙,可是经济的难关却是不容易过,情急之下,就想到自己嫁给有钱人的姐姐晓岚。
听完江晓峰的话,晓岚只有暗暗叹气的份,这个弟弟如此执着而不可思议的行为,在她眼中看来,跟江母的眼中也差不了多少,那就是不知世事,不务正业。
比尔?盖茨?全世界有几个人能当比尔?盖茨?她这个弟弟,实在太过理想化了。不过,很明显要劝他的人已经够多了,不管江父江母还是姐姐江晓仙,晓岚自认在江晓峰的面前,自己不管口才还是说服力都不如他们。就算说得再多,他不接受有什么用。算了,能帮就帮吧,谁能没有理想呢。人总得吃了亏,才能长大。自己这份投资,就算是给他交学费吧。
“晓峰,”晓岚直接飞到了北京,她手头已经没有钱,只得将原来公婆给她当聘礼的房子抵押了三十多万,此时她与弟弟面对面坐着,将这张银行卡推到了晓峰面前,银行卡下面,则是一式两份的合同书:“这里是三十万,还有一份合同,这笔钱不是我借你的,而是我对你这个网站的投资,作为大股东,我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而且你每个季度要把你们的财务营运状况报表给我审阅,大宗开支要由我许可。如果你同意,就签了这份合同书。”
老实说这笔钱,她根本没指望江晓峰能还,但是江家人的臭脾气她也是太过清楚,如果江晓峰这个网站赔了,老实说她还真怕这孩子死心眼非得跟莫泊桑小说《项链》里讲的那个故事一样,不知道找什么门路死活非还上她的钱不可,他肯定以为这钱是张家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钻什么牛角尖。于是她率先说了,这房子是抵押了自己聘礼。她这一份是对于IT行业对网站前景未来有信心的投资项目,不是借款。至于所谓的什么大股东什么百分之五十一什么审查报表,无非是怕这些孩子们没有经验,这钱莫名其妙地花了,最后连个为什么的经验教训也没有。
三十万打进去以后,又过了一年多,又遇上网站扩张服务器增容等,江晓峰似乎越做越大,报表上居然开始有了工资的项目,真正请起了固定全日制的维护人员等,于是晓岚在审过报表以后,又打入二十万的“投资”,并警告了江晓峰CEO:“江CEO,我严重警告你,我只打算投资五十万,五十万以后,你就要让你们的网站赢利,一个不能赢利的网站是没有生存价值的。”
江CEO的回答是:“江CFO,您老放心,我保证一年之内,就能够让网站赢利,现在已经有华尔街的投资人注意到我们这家国内目前最大的民间音乐网站了,到时候华尔街的风投资金一来,您这五十万能翻倍成五百万!”
“江CEO,大白天别说梦话,就算吹牛不上税,您老也悠着点吹!”江CFO很不屑地挂断了电话。
令她想不到的是,江CEO的大白天说梦话居然真的实现了,一年后江晓峰的网站居然神奇地获得了华尔街的一笔风投资金——一千万人民币。
那两年真是IT神话最疯狂的年头,无数海外热钱涌进IT业,疯狂地砸钱抢项目,那相声是怎么说的:“就跟不要钱似的。”
当江CEO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江CFO的时候,晓岚仍然觉得不能相信这是真的,直到她亲自飞到北京,仔细地看了江晓峰新搬的气派办公楼,看了合同,看了先期打进来的钱,亲自与美国方面交谈了,再去银行验证了,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接下来她就当机立断做了一件事,把所有的股份脱手变现,立刻转为现金入袋平安。尽管江晓峰为此深为不解兼不满,喋喋不休地说她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等他的公司做到比尔盖茨这么大的时候江晓岚才会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
但是江晓岚却没理会他的宏伟蓝图,这几年她跟着吴姐转战天南地北,炒楼炒画,屡有斩获,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投资理念。什么叫投资,投资是有期限的,而不是无限的,投资就是低位进入,高位退出;什么叫获利,获利就是在利润变现后的收入,这个利才是真正的获得,纸上的收入永远是做不得数的;什么叫炒,炒就是得不停地翻动,把底部翻到顶部,一热一熟就得起锅,不翻不动不起锅,那就得炒糊了。
不过她还是很厚道地把其中百分之二赠送给江晓峰,让他正好得到百分之五十一控股权,然后直接带着四百八十多万的现金离场。
果然IT神话不到两年,就已经破产,所有的风投热钱几乎一夜之间统统离场,各大IT公司门可罗雀。
当江晓岚就把一百二十万的钱重新打回方菊英的账户时,离她借款不到三年,就已经连本带利还清了。
此后,所有的投资,都是她的自有资金了。
这一天全家人正在吃晚饭,张富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晓岚道:“晓岚啊,我介绍的那个范老师有没有找过你?”
晓岚想了想说:“是不是那个想出画册的画家,想让我们赞助他?”
张富成点头:“是啊,是李馆长的面子,你在书画界有人认识,帮他策划一下,至于赞助的钱呢到时候叫公司账上划过去就好了!”晓岚这几年从炒名画转向炒作中青年未成名画家,她和一些投资商联手,先签下一些潜力较好的书画家,买断他们的作品,然后以帮助他们开画展,再找评论家和媒体托市,然后几十家商人之间互相竞标转让,让画价炒高,炒到人人皆知的程度。这些年来大家生活富足了,往来送礼也有消费品上升到艺术品,这些炒得正热,价码人人知道的艺术产品,正适合给官员送礼,大企业集团消费,高级餐饮场所开业等挂在大厅办公室墙面走廊等,颇有补壁的效果。
都知道张家儿媳认识书画界许多人,能炒作书画名人,所以本市也经常有未成大名的“艺术家“们从张富成那里辗转请托,让晓岚帮助操办,提升身价。
晓岚却不以为然,她看过那位范某人的作品,没有投资炒作的空间,这种无谓的请托,要是开了口子都涌过来能累死人,而且文化人之间的嫉妒攀比也是很惊人的,她无谓吃力不讨好。她正想直接拒绝,转而一想却笑道:“爸,我看了一下,他画得还不及您呢。咱们有这精力和钱替别人出画册,为什么您自己不出一本画册呢?”
老爷子一怔,连忙摆手:“我?唉,我哪能跟人家书画家相比,我那个是业余消遣的,作不得数,作为得数。”
晓岚笑道:“艺术哪有什么专业业余之分,有些人挂个书协美协成员理事的名头,也不过是混饭吃,毫无创意和价值可言。还不及您画画,比他们多一份真诚和投入,艺术品就是创作者的真情投入来感染大众,若是论这一点上,爸爸您还比他们强呢。再说,您这十几年下来,作品积累得也不少,不应该让您的心血蒙尘,也应该拿出来跟同好交流,给自己做个集子留念才好!”
老爷子虽然爱好书画,但是多年来一直自知只是一个艺术的门外汉,在他心目中画展画册,那都是真正名家才能做的事,却没想到今日儿媳的一个建议,竟然令得他骤然心动无比,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诱惑向他招手,让他这个商海纵横的老狐狸,此时也象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一般充满了期望和忐忑。
“晓岚啊,你说,我真能出画册?”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老爷子这才犹豫地问。
“爸!”晓岚很轻松地说:“现在出个画册是很平常的事,不过,刚才咱们说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点,横竖打墙也是动土,既然咱们要出画册了,干脆也同时来个画展,到时候画展开幕连着画册首发式一起做,新闻报导也好作一点!”
老爷子狂汗中:“还、还开画展,还要做新闻报导?晓岚啊,这会不会太过…太过招摇了!”
张羽纶忍不住开口说:“爸,您不知道晓岚在反着说啊——”他啊到一半就曳然而止,因为晓岚在桌下重重地踢了他一脚。
连方菊英都忍不住问:“晓岚啊,你是不是说真的啊,你爸开画展,会不会被人家笑话啊!”
晓岚叹气:“爸,请相信我,我跑过这么多的书画展,有些人书画还不如您呢,照样找了各种名头去什么地方参赛评奖,一样能拿不少奖项来,再凭了这些奖项之类的东西,向政府要资金开画展,出画册,评职称,上等级,捞福利。凭什么他们的东西能正而八经地炒作成名,您的作品不能?这个社会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您有这么多企业家朋友,也帮过这么多的书画家们,您的画展我可以保证,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叫好的!到时候,您就直接入全国书协美协去,不用入这些地方协会了!”
老爷子已经被绕晕了,方菊英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作为几十年同床共枕夫妻,她相信丈夫有商业天份,可不相信丈夫能有艺术才能。她也知道儿媳是一片孝心,无非是花钱哄老头子喜欢罢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想泼泼这个冷水:“老头子啊…”
她才刚开口,晓岚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其实晓岚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消了老爷子再三再四把那些无聊请托推到她那里来的心思。老爷子喜欢混书画界,心里却又怯得很,别人无非当他是冤大头,他钱掏得越快答应请托得越多,越是在这个圈子里把自己脸上贴上“提款机”三个字。他老是把那些开画展出画册看得很尊贵,素性让他自己开一回画展出一回画册,打破这层人为的墙,到时候他自己心气足了,才是真正进入这个圈子了。
所以她看到方菊英要泼冷水的架式,就笑咪咪地问:“妈,上次配的那固元膏您应该吃完了吧?”
她这一问,方菊英便有些心虚起来。方菊英年轻时因为操劳事业,冷天里跑货落下了寒症,一直到冬天手足冰冷,所以连更年期也度过得折腾很多。晓岚请了名中医为她配了固元膏,调理了几年下来,已经渐有好转。
只是方菊英的性子,一向会忘记吃这些东西,然后也深知儿媳的好意不忍辜负,所以听到儿媳问到此事,顿时有些心虚:“啊,这个嘛,我有在吃呢,还没吃完呢…”
晓岚笑咪咪地说:“是不是又忘记吃了?妈,您下次要再这样,我看我得请九婆来天天监督您吃了!”最后两句,自然是要带点撒娇的口气说的。
方菊英忙道:“不用不用,我会自己注意的!”
九婆是家里的老管家,年纪大了特别爱念叨,哪怕是方菊英一听到九婆念叨也如孙悟空听了紧箍咒一般,头痛得不行。
转眼间公婆吃完饭都起身离开了,方才多嘴被晓岚踢了一脚的张羽纶这才开口,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江晓岚女士,你真是够无耻地!”
江晓岚半点不受他的话语影响,反讥道:“张羽纶先生,没想到你这奸商也有如此纯真无邪的时候啊!”
“切,”张羽纶忍了半点终于忍无可忍:“你这个大忽悠,就恁我爸那手字画,能开画展吗,能出画册吗?”
江晓岚连眉头也不抬:“那只能说张总您对书画界太过少见多怪,比咱爸水平更臭的一样开画展出画册,人家都没有不好意思,您有必要操这个心吗?”
张羽纶无言以对,只得很不甘心地添上一句:“你这个马屁精,lackey!”
江晓岚大乐,干脆也用上了张羽纶的英文名字:“这是孝心,Mr亚历克斯?张,作为半个假洋鬼子,我很遗憾您竟然不理解这种中华文化的优秀传统,甚至打击江晓岚女士的热诚,我明白这是您在嫉妒我具有您所不具备的优点,但这是非常错误的行为。作为您的父亲,张富成先生为您创造了亿万财产,而您只要为他消费十几万元让他老人家圆了一下对艺术世界的梦想,这是完全必须的、合理的。”
张羽纶悻悻地说:“总而言之,这么丢脸的事,到时候我是不会出场的!”
江晓岚笑咪咪地道:“只要你不怕老爷子剥了你的皮。”
张羽纶看着江晓岚叹了一口气,歪着头看了看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一边还微微叹气。江晓岚被他的目光看得很寒,问:“亚历克斯?张,您在看什么呢?”
张羽纶说:“我在看看你长得像谁?”
江晓岚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像谁?”
张羽纶板起了脸说:“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在想到底我们有没有出生的时候抱错了,比如那种‘偷龙转凤’之类的事件。为什么我老觉得我爸妈对你我的态度,像是你才是他们亲生的,我倒像是抱养来的。为什么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晓岚好好好,不管我说什么,只要一张嘴就招骂?”
江晓岚也学着同样表情他板起了脸:“张羽纶先生,其实我也一直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事情,您有一样本事,我是望尘莫及,那就是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准确地说出别人最不爱听的话来,别人高兴的时候,你能说得他立刻生气;别人不高兴的时候,你就能火上浇油。这么准确地哪儿痛戳哪儿的本事,您是怎么做到的?”
老实说张羽纶那张嘴,真是很叫他自家的亲爹亲娘时刻都想拍扁了他。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是非常准确地说出对方最最不想听的那句话来。
有一段时间张富成迷上古董,到处疯狂搜集,某天非常吃力地抱了一只大青铜鼎回家,倍加珍爱地向家里人介绍,这是商周时代的青铜鼎,张羽纶就非常嘴欠地说了一句:“商周的?我看更像是上周的吧!”害得江晓岚紧急扑上去捂他的嘴都来不及。老爷子被他这句话气得直翻白眼,那青铜鼎差点直接砸他脑袋上,还要江晓岚上前哄了半天才转过气来,就这样,老爷子还足足十天黑着脸就是不跟儿子讲话。
江晓岚抓了张羽纶一顿狂上课:“你就当老爷子高兴拿钱扔水里了,你非得上去指导他扔的姿势对不对干嘛,这不是找骂吗?他这把年纪了,还要你来教训。你自己不一样买上满屋子的西装夹克,一整墙东南西北的葡萄酒?老爷子再怎么着买些铜鼎青花还能摆上一墙装饰房子呢,你那一整墙的葡萄酒最后还不是进了谁的肚子,谁砸钱更有意思,谁也别指点谁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