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芷君报告道:“到目前为止,我们共发出十一本真经,收伏武林人士三百余名,已经都在训练之中。这是根据他们的门派、武功和声望的高低编类的名册,请小姐过目。”
云无双接过来,并不翻阅:“该放的人,该派的人,都妥当了?”
丁芷君报告道:“都已经安排妥当,万天聪先生已经和他们保持联络了。只有今晚那两人尚关在地牢里。”
“先把李晋文放了,让他取走最后一本真经,并让江修看见。到时候,就让他们自己乱去吧!”云无双回头道:“露儿,采冰,你们的伤不要紧吧?”
红衣人露儿与白衣人采冰走出来道:“不要紧。”
云无双点头道:“这半年来,你们的武功也有很大的进步,我设计过,一共是十二本真经,全部出手后,我们就撤离。现在我们的计划已完全实现了。”仰首望天,天上星光数点,也即将隐没。天,快亮了。云无双吩咐道:“通知莫易,我们可以入谷了。”
第十章 地狱之门
天魔教的总坛,就在鬼城酆都。过一线天,生死河,奈何桥,经过一条狭长的山道,眼前出现了一个山谷。
从谷口看,毫不起眼,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天魔谷竟如此普通。只有谷口左边悬着一只大鼓,右边挂着一只金铃。
“这就是天魔谷了。”莫易长长地出了口气道:“人真是奇怪,我在这儿的时候,老是想出去,可是出去了之后,却又不免常常想起这儿来,真是矛盾。”
云无双凝视着谷口道:“光看外表,真叫人难以相信这里就是天魔谷了,似乎连个守卫都没有。”
莫易道:“这不过是障眼法,看似松懈,实则严紧。这些年来,虽然人越来越多,却也始终没出过什么乱子。”说罢,走过去摇了摇金铃。
云无双忽道:“听说你师父近年来深居简出,要见到他只怕不容易是吗?”
莫易看了看她,开玩笑道:“真要见他也不难,只要你敲左边的大鼓,通过地狱门,就能马上见到他了。”
云无双淡淡地说:“是吗?”转身向左边行去。莫易吃惊地说:“喂,你别乱来,我只是开玩笑罢了。击鼓过地狱门,是很危险的。地狱门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里面机关重重,有十八层地狱,十殿森罗十大关,把守的是本教十大长老。有多少企图进犯天魔谷的人都葬身在这地狱门了,”
“我是不可以开玩笑的,”云无双转身对莫易道:“越危险的事,我越有兴趣一试。你放心,我命中注定,还的许多事要做,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说着,已重重三声,击响了大鼓。
莫易阻止不及,只急得跺脚。
一阵阴风从谷中吹出,谷口一下子充满了杀气。烟雾弥漫中,一对黑白无常现出身来,头戴高帽,手持哭丧棒,棒头各的一条白麻垂下来,鲜血淋淋地写着: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云无双大笑:“堂堂天魔谷,也只有这些唬小孩子的东西?”幽灵三姝也相视而笑,她们经营幽灵山庄这么多日子,装神弄鬼已是家常便饭了。
莫易却脸色肃穆,叹了口气,痛惜地说:“无双,让我向两位护法求求情,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因为,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天魔谷。”
云无双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黑白无常如僵尸般跳过来,在云无双左右站住,烟雾腾处,三人已消失了。
莫易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丁芷君不安地问:“莫公子,小姐真的很危险吗?”
莫易叹了口气:“何止危险,简直有去无回。你们四个人,要准备为自己以后找退路了。”
鹂歌摇头道:“不会,我跟随主人虽然不久,但是我很了解她,她说她能过地狱门,那她就一定能过地狱门。我相信,她要做什么事,就一定能够成功。”
丁芷君转了转眼珠子道:“莫公子,把守地狱门的既然是你们天魔谷的人,你现在赶过去对他们说,大家点到为止也就是了。”
莫易摇头道:“不成啊!把守地狱门的负责人是白虎堂堂主石敢当。这个人人如其名,就象一块石头一样,敲都敲不进去,一点也无法通融。十殿森罗,是教内的十大长老,有几个我平时虽也能说上几句话的,可是他们现在在阵中,我在阵外,有话也难说呀!”
丁芷君忙道:“咱们去试试呀!就算是石头也要敲开试试,您入不了阵,也可以去找人捎话给那几个长老,您说是不是呀?”
莫易精神一振:“也好,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总比在这儿干着急强。我带你们去找石堂主。”他带领四女走入另一条山道。一入谷口当道上立着一块石碑,正面写着“天魔谷”,背后写着:“入谷入谷,永不为奴”。
走入谷内,才知里面极大,三三两两地散布着许多小庭院。莫易步履匆匆,走过无数间屋子,许多见了他,都同他打招呼,他也来不及回答就走过去。走到一座大厅,上书“白虎堂”。
莫易是玄武堂堂主,又是教主端木雄的得意弟子,所以他在谷内的地位也是超然。两名白虎堂弟子听说他要马上见石堂主,不敢怠慢,回传进去。
莫易在厅堂上焦急地等待白虎堂堂主石敢当,石敢当却迟迟不出来,急得他坐下去又站起来,在堂上转来转去,真是坐立难安,堂上的弟子也被他催得象风车似地跑进来跑出去,一声声回报都说石堂主尚在阵内,消息早送进去了,却没有送出来。丁芷君等四人,眼见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却毫无消息,也急得团团转。
莫易在白虎堂中,急得喝了一杯又一杯茶,直喝到第二十杯茶,白虎堂主石敢当才出现了。
石敢当劈头就问:“那个闯地狱门的女人,是你带进来的?”
莫易正拿着一杯茶,见他进来,连茶杯都摔在地上,忙问:“她怎么样了。”石敢当哼了一声,阴沉着脸,粗喘了几口气,冷冷地说:“她可好得很,哼,闯过了五殿,童长老金长老都伤得不轻。不过,上刀山,下油锅,失魂林,断头台…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莫易急道:“石堂主,瞧在我的份上,求你放过她一命。”
石敢当冷冷哼道:“入了地狱门,就是教主下令,也救不了她。不过,既然她是你带来的,我就破例带你进去看一看她是怎么死的。她现在已经在断头台了。等过会儿,你就可以看到断头奇景了。”莫易恨不得双手掐死他,无可奈何,也只有随他到地狱门。
石敢当将他们带到三生石台上,从石台上看去,各处埋伏得清清楚楚,只可惜只能远望,就是喊破了喉咙,云无双也未必听得见。
这时候一名鬼卒匆匆来报,云无双已闯过断头台,到了油锅湖前了。
石敢当面色狰狞,道:“好,让我们看看这丫头怎么下油锅。”
云无双破了断头台,已经连破六关,算来仍有四关未破,接下来,必是一关比一关强了。走了一段路,眼前一个湖泊拦住了去路。湖泊不大,四周寸草不生。湖水上面泛着一层奇异的金色。四周无路,只有一座半塌的小木桥通到对岸。木桥摇摇晃晃,似乎风吹吹就会倒塌似的。
云无双敛神凝气,走上木桥。走至半路,木桥由两端开始,劈劈啪啪之声向中间炸开,飞射出无数火花。云无双一飞冲天,才堪堪避开夹在火花中的点点暗器。火花溅落湖中,“轰”地一声,整个湖面燃起冲天的大火,。原来整个湖中都是油,一下子整个小湖就变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油锅。虽说地狱门是仿传说中的阴曹地府所造,但是方圆数十里的大油锅,只怕连真的阴曹地府里也没的。身处这数十里大火的中心,莫说是云无双,只怕是神仙也难脱身。
莫易等人只见云无双刚跃起,湖中就燃起冲天的大火,眼见大火熊熊之处,就吞没了云无双。
莫易跳了起来,大叫道:“无双,无双——”幽灵三姝娇叱一声,一齐出手向石敢当攻去,谁知她们手方动,只觉背后一麻,已是被几名鬼卒偷袭制住了穴道。
石敢当一回头,见丁芷君不知何时溜下了石台,欲向外跑去。石敢当身形一动,一伸手,就拦在了她面前:“小姑娘,你要去哪儿?”
丁芷君笑嘻嘻地说:“我口渴了,想去喝口水。”
石敢当道:“里头就有茶,又何必到外面去呢?”
丁芷君道:“我不好意思,不如你带我去吧!”一边说,一边欲往回走去,忽然“哎哟”一声,似绊了一跤,伸手向石敢当身上扶去。
石敢当“哼”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丁芷君大叫一声,石敢当将她的手掌反转,掌心朝天,掌中竟赫然夹着一枚乌黑发亮的毒针。丁芷君忙大叫:“莫公子救我——”
莫易一惊,回过神来道:“怎么回事?”
石敢当将针举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丁芷君道:“东西在你的手中,怎么反来问我?”
石敢当狞笑道:“好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在老子面前玩花样,用毒针暗算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丁芷君叫道:“笑话,你这么大的一个人,皮粗肉厚的,我怎么会拿这么小小的一根针来对付你?我可是莫公子带来的客人,是你暗算我们姐妹,现在又来欺侮我,莫公子,你倒来评评这个理看。”
莫易一看就知道个大概了,丁芷君纵是伶牙利齿,但大家现在在别人手中,若是惹怒了石敢当,就不好收拾了,忙道:“石堂主算了,你大人有大量,何必与这等小女孩一般计较。阿芷,我比你更关心无双,但是就是现在赶去,也是来不及了。”
正说着,忽然鹂歌叫道:“你们快来看,湖面上又出事了。”原来鹂歌虽穴道被制,却一心一意地看着湖面,反对身边的争执无暇顾及了。
骤见湖岸边一股巨浪冲天,一条人影立于浪尖,浪花未落,云无双已经飞上了岸。一时间,争执的忘了争执,都惊诧地看着那边。
简直是无法想象,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怎么还能重新出现,难道是鬼不成。但云无双却绝对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比鬼还厉害的人。
当云无双走到湖边时,看到湖面上泛起的金光时,就知道问题一定在湖里。湖面湖周围都是寸草不生,当她走上桥时,就闻到了桐油味,桥上机关触发。她一跃而起,就返身射入湖中。
她算得果然没错,油锅湖只是表面上浮着一层油而已,油的下面仍是水。绝不可能整个湖中装得都是油,能够在这么大的湖面上撒一层油,也已经是大手笔了。
水火相逢,火在水上烧,水在火下流。没人会想到还能有这一招,水面下并没有任何埋伏,也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水下埋伏。谁会想到,火焰正中,最险恶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火势逼人,水里也烧得滚烫,云无双直沉入水底,才避开热流。云无双的水性并不好,根本不能在水底象鱼一样地游,但是以她的功力,屏住呼吸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她抱起水底的一块大石头,稳住身形不致随水流波动,屏住呼吸,朝着一个方向,在湖底行走,终于一步步走上岸来。
虽然说来简单,但如果当时她的脑筋稍慢一些,就已经葬身火海了。
云无双走上岸来,岸上站着一个红袍老者,看着她,神情不知是悲伤还是欢喜,道:“老夫火神君祝明。自从这地狱门建立以来,老夫在此设立油湖已经十年,木桥机关,万斤桐油,从未启用。十年来,我日日检查,月月更换湖油。有时不免想,也许我今生也没机会看到我的创举有展示的时候。可是今日你来了,我终于看到了油湖燃烧,看到了我毕生追求的,只在梦中才能见到的油锅奇景,可是这个梦却是被你击碎了。成亦由你,败亦由你,我真不知道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
云无双点头道:“我了解,当一个人看到自己的杰作能够展示,自然是一生最欢喜的时候,但是预期的效果无法显示,却又是痛心的。虽然你的大油锅奇景遇上了我,是你的不幸。但是你的油锅,却的确是古往今来,人间地狱最大的油锅。你能够创出如此的油锅奇景,有如此成绩,亦是足以辉煌了。”
火神君祝明喃喃地道:“辉煌、辉煌,一项奇迹,若没有生命的祭奠,若没有灵魂的陪葬,又怎能算上辉煌。我亲手设计的这个大油锅,如果它不能毁灭别人,那就让它来毁灭我自己吧!”他大声疾呼着,脸色亦变得通红,双目鼓出。蹒跚着走过云无双的身边,走向烈火熊熊燃烧着的油锅,火神君忽然止步回头,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云无双的身后,远处,尚存地狱门的三处关口。他近乎诅咒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天魔教、地狱门的克星到了。你已经破了油锅湖,我希望你也能破了刀山,失魂林,孟婆川。我失败了,我不愿打败我的人再败在别人手上。我告诉你,这三关虽然一关比一关难过。但是,我会告诉你,你能够打败他们的…”
火神君说完以后,大笑道:“多么辉煌的火景呀!”他面油湖,近乎痴迷地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狂讫道:“为了这一刻美景,我等了整整十年,这把我亲手放起来的地狱之火,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它将以人的灵魂和生命为祭奠,烧到中原去,烧掉所有的一切…”他哈哈大笑着,兴奋已极地冲入了大火之中。
火神君以火成名,死于火中,他虽然邪恶,但对于他的火,却是绝对的一片赤诚,绝对的忠心。
云无双喃喃地说:“这一把火,从四年前的云海山庄就已经烧起来了。”她心中也有股烈火在烧,当下便更不犹豫,向前走去。
不觉之间,云无双已到了一座小山丘前,山丘上花草盛开,蜂蝶飞舞,草深没了一条小径,依稀可辨。
她悠闲地步上小径,貌似轻松,脚下却以“水上飘”的步法,虚虚地不踏实地。云无双走了十来步,笑了一笑,身形闪动。在右边七尺之处一株菊花上踢了一脚。她双脚连错,身形滑动,连闪七次,在七处各踢了一脚。踢落之处,立刻从地面上,花草间冒出无数刀尖,无数小刀四射飞出,只是飞刀似失去控制,漫无目地地乱飞。有的飞进花丛中,时不时地有人“啊”地一声,象兔子似地从花草中窜出来。
忽然山坡上立起一人。这人一站起来,就有无数把飞刀射向云无双。这无数把飞刀虽是同一方向发出,但却力道不一,有的在空中互相撞击,有的成弧形飞出,有的先发后至,有的竟是后发先至,虽是从一人手中发出,却似是四面八方无数人手中射出一样,甚至比这许多人发出的更加叫人难以躲避。不管对手怎样躲闪,左腾右挪,升空伏地,都会在飞刀的射程之内。
云无双左足轻划,转了一个身,接着,身形越转越快。她周围的气流便形成了一个旋涡,到后来已不见人形,只见一团旋转着的影子。飞刀在这股气流之前,如同碰上了一堵围墙,刀中的千百种变化也无从施展,飞刀纷纷堕地。云无双停下身形来时,立足之地一尺外,落满了厚厚一层飞刀。
云无双看着对方道:“千手神刀,果然千变万化,如有一千只手似的。”
千手神刀瞳孔收缩,盯住云无双道:“你也用刀?”
云无双点头道:“不过,我有刀从不轻易出鞘,出必见血,不噬生魂不归鞘。”
千手神刀道:“好一个出必见血,不噬生魂不归鞘。你虽破了我九九八十一刀,”他停了一停,然后一字字地说:“我还有最后一刀,希望你也能一并接下。”他一说完,一切似乎都停了下来,连空气都滞住了。天地之间,只剩下对峙的两个人,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两人静静地站着,以静制动,本来就是武功的要诀。千手神刀的每一寸肌肤都紧绷了起来,蓄劲待发。他的刀不在手中,谁也看不到它在哪儿。但是刀一定在,在一处看不到的地方,所以它无所不在,无所不至,这是千手神刀的最后一把刀,也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力最大的一刀,远胜过前面繁杂的九九八十一刀。
云无双闲闲地站着,全身的劲力松驰。别人或许不懂得“无刀”的境界。但她却是非常明白的,因为她学过“无相真经”。“无相无我,一切皆空”这本来就是武学真谛。
忽然一阵山风吹来,云无双的眼皮微眨了一下,这时飞刀已经发出。几乎同时,“咣”地一声,云无双黑刀平举,挡在胸前,刀鞘正中。颤巍巍地插着一把柳叶大的飞刀。云无双双目炯炯,道:“佩服,佩服,神刀神技,名不虚传。天魔谷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话音刚落,对面的千手神刀,人已经消失了。高手决斗,本来就是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刀山已过。云无双放下刀,伸出左掌,掌心虎口已经破裂,有一丝鲜血沁出。一把小小的柳叶刀,竟能发出这么大的劲力,所以她刚才的那一句佩服,绝对是真心真意的。云无双用手帕略包扎了一下伤口,又向前走去。
前面一簇花林,鲜花艳丽,格外灿烂。云无双走进花林,不觉有些奇怪:“这个时节,正是初冬,怎么这儿倒是桃花盛开呢?”走在桃林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散花坞桃云小筑中。她沉醉在这片桃林中,丝毫也没感觉自己走了很久。“这片林子真是大得很!”她方这样想着,猛然醒悟,想起自己入桃林之前,这一片林子并不大,怎么会走了这么久呢?
这样一想,她张目向周围仔细一看,只见满天满地,桃花迷眼,让人瞧不出东南西北来,林中更笼着一层薄薄的烟雾。天色已黑,云无双大急,在林中横冲直撞,急于出阵。可是林中阵势交错,情况多变,一进竟把她困在阵中。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阵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看来,云无双是被困在这“失魂林”中了。
这一夜真长,有许多人熬这一夜,如同熬油似的。石敢当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入阵。所以,莫易等也只能在三生台上干着急。
天色蒙蒙亮发,依稀可见云无双倚在一株花树下打坐,双目紧闭。远近有十来株花树东倒西歪,想是昨晚她将怒气发汇在这几株花树,此刻倦极方息。
过了许久,云无双仍沉酣未醒。这花林中,亦杂生着许多其他花草。一个人从林处踱进来,走入林中,将一株花树扶正。这林中一花一木,都各有位置,变动折损,都会减灭这阵势的威力。这一花一木他都熟悉方位,阵中行走,胜似闲庭漫步。
云无双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他也回报之一笑。他放心得很,从云无双处到他这儿,起码要几十步,七八个拐弯,而云无双没到这儿之前,就被阵势困住了。他转身同左走去,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好象走错了方位,或者说,有几株花树不在原位了。他回过头来,想再辩认一下来路,忽然发现,他走不回去了。他找不到来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只看到一团团花树,他听见了云无双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讥诮之意:“逢四退一,左七右三,这是不是失魂林的进出秘诀,神机子先生?”神机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云无双继续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知道秘诀,昨天还会被困住,直到现在才出来?”神机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云无双淡淡地说:“就算我出了失魂林,你还有其他阵势为后着。再则,我昨天连破八阵,也有些累了,正好借你这儿来休息一下。我时间宝贵,没耐心与你耗,所以就引你自投罗网,好过我破了层层机关再去找你。神机子,你一辈子精于机关,想不到自己也的被机关困住的一天吧!你慢慢自己耗着吧。”说罢,神机子眼睁睁地看着云无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云无双走出失魂林,只觉得阳光也格外灿烂。前面有一个小茶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正在烧茶。红泥小炉,新焙绿茶,香烟缕缕升上,散发着阵阵茶香。
老婆婆抬起头来,张开没牙的嘴向云无双笑了笑:“姑娘,走累了吧,喝口茶吧!”云无双道:“茶好喝,可是我怕…”
老婆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姑娘,你怕什么?”云无双道:“我怕我喝了你的茶,会忘记…”她故意停了停道:“会忘记付帐。”老婆婆咯咯地笑起来:“姑娘你真会说笑话,放心吧,老婆婆的茶是免费送人的,不要你付帐。”
云无双笑道:“免费的茶,那我更不敢喝了。天底下,什么东西是免费的吧!免费的背后,只怕索取的东西会更大吧?”老婆婆不笑了:“姑娘,你的疑心病好重啊!”云无双道:“我本来也没有疑心病,这病是我用教训换来的。只因为我发现,有这个毛病的人,可以活的久一些。”
老婆婆盯着她道:“那么,你认为我要索取什么?”云无双一字字地说:“记忆!饮过孟婆茶,世事皆忘记。”
孟婆叹了一口气,眼中忽然似有一层碧光流动,她的声音十分柔和:“忘记好啊!人生在世,诸多烦恼。爱别离,嗔痴怨,一切记忆,都是痛苦之源。要是你什么事都不记得,你就不会象现在那么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