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宫主持净虚子,为人和蔼可亲,清静无为,性子缓慢,武当山的小弟子们都爱和他在一起,但是较大一些年轻气盛的弟子,并不是很佩服他,背后管他叫“太和宫老婆婆”。天门宫主持凌虚子性情豪爽火爆,刚强自负,谁也不放在眼里,只服大师兄清虚子一人。虽然清虚子也常笑他不象个出家人,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总是放手让他去做。武当山上年轻的弟子,更是钦佩他的豪气。罗飞本也是对他深为敬佩。但是云海山庄一役后,却对他深为失望,敬而远之。反觉得净虚子的淡泊自守,更让人可亲。
清虚子闭目片刻,净虚子与凌虚子先后来到,相互打了个稽首,在左右分别坐下。
清虚子睁开眼睛,缓缓道:“两位师弟都来了吗?”净虚子与凌虚子齐道:“大师兄,我们都来了。”清虚子微点了点头道:“请两位师弟来,是想谈谈罗飞的事。罗飞自回武当以来,意志消沉,两位师弟也说说你们的看法。”
凌虚子按捺不住首先道:“罗飞的事,我也来气。男子汉大丈夫,干什么这样婆婆妈妈地,让我去狠狠骂他一顿,就骂醒他了。”
净虚子摇头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骂一顿就好了。你越发脾气,他越听不进去,你不见他近来也远着你了。罗飞也是大人了,让他自己冷静一下,过段日子就好了。”
清虚子摇头道:“这孩子脑子钻了死角,一时是走不出来了。唉,武当门下,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今天看见罗飞练剑,才发现他的资质比其他弟子还好些。若好好栽培,必成大器。云海山庄一行,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转折。他使我武当光耀于武林,也令他自己享誉于江湖。谁知,他自己却不肯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反而消沉、自弃。”
净虚子摇头道问道:“那以师兄之见,又当如何?”
清虚子缓缓地抚着长须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而今只有对症下药,引开他的心事。罗飞的心病,便是那云家女儿。这儿女之事,我们原也插不上手。要化解这段孽缘,还须从儿女之事入手。我想让他尽早成亲,他有了家室之念,自然就能抛开以前的事了。”
净虚子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有这种必要吗?”
清虚子叹道:“师弟有所不知,自云海山庄一役后,罗飞已成武林中人的注目所在。而且,其他门派,也有一些人抨击我武当派行事的。倘若罗飞不能振作,则会授人口实,甚至旁人还会说我们杀云仲武做得过份了之类的言词。士气所在,连武当上下都不能振作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一位女子与罗飞订亲。”
静虚子道:“听说那云家女儿十分美貌。这一时之间,又去哪儿寻更合适的人选呢?”
凌虚子忽道:“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清虚子微微一笑,道:“你且说来听听,是谁?”
凌虚子道:“有一个人,与罗飞从小一起长大,也可算是青梅竹马,而且人品、容貌、武功、出身都是上上之选,倘若此事能成,还是亲上加亲呢?”
静虚子恍然道:“你说的是青青?”清虚子手抚长须,微微颔首。
凌虚子道:“原来大师兄早有此意!”
清虚子道:“二师弟,青青是你的侄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静虚子道:“青青父母早亡,我亦视她如同已出。只要青青愿意,我又会有什么意见呢!况且,这正是一件美事,我还该高兴呢!”他犹豫了一下:“只是,大师兄,您真得认为青青合适吗?”
正值这时,小道僮进来报告:“华山派掌门龙凤剑华大侠,华夫人来了。”众人皆笑了:“来得好巧!”静虚子的侄女吕青青,正是华夫人的弟子。龙凤剑夫妇既到武当,自然是会带她同来了。
静虚子看着清虚子,两人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彼此都心照不宣了。
这日,罗飞心情烦闷,又来到后山。他坐在大头上,眼见蓝天白云,天气虽好,他心中却烦恼无限。瀑布之水粼粼,他不禁又想到昨日的情景。
昨日,清虚子将他唤入自己房中,问:“飞儿,前些天师父叫你考虑的事情,你想好了吗?”罗飞低头道:“弟子无能。不过弟子会尽量放开儿女私情的。弟子是武当人。决不敢有负师长的教诲。”
清虚子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近日来到这儿来看望你的武林同道朋友也很多,你也要多出去见见客,不要慢待了别人。”话题一转:“前些日子,华掌门夫妇来了,你可曾见过他们了?”
罗飞应道:“第二天,弟子就遵师父之命前去 见过了。”清虚子道:“青青也来了,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可曾见过她了?”罗飞垂首道:“弟子已经见过她了。”
清虚子笑道:“你们很久没见面了,你觉得她如何?想不到三四年不见面,一转眼,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么漂亮,我都差点不敢认了。”哈哈地笑起来。
罗飞见师父高兴,只得应道:“师父说得很是。”清虚子道:“你也认为青青很好吗?”我罗飞不明其意,道:“是的。”
清虚子道:“既然你也认为她很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了。”罗飞怔,问道:“定了,定什么?”清虚子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前些日子,我也和你两位师叔商议过了,你和青青从小一起长大,年貌相当,而且你自己也觉得青青很好,彼此之间,也算是有感情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征求过双方意见,也正式向华掌门提过亲了。日子就定在今年中秋吧!”
罗飞大吃一惊:“师父,这绝对不可以。”
清虚子把脸一沉道:“胡说,长辈们都是为了你们好,怎会有误你们的终身,如果都由着你们自己,才会毁了一生前程。武林之中,都知道云仲武自取灭亡,你若再与他女儿纠缠不清,不但你自己身败名裂,也有损我武当清誉。你对云家女儿,找过、也劝过,也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与她之间,也该了结了,这件婚事,我已与华掌门议定了,决无更改之理。你若不遵便为不孝。若武当清誉受损,你就是再有孝心,也抵不过。你今日虽不喜欢,但将来你真正明白时,便知道长辈们是为你操心为你好。”他看了罗飞一眼道:“青青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她温柔娴静,是你良配,绝对好过那云家女儿。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可以出去了。”
想到这里,罗飞越发烦燥起来。他恨恨地朝地上捶了一拳,暗道:“怎么办呢?我怎么才能让师父明白,我不能娶吕师妹,我绝不能再做对不起云馨的事了。可是,要怎样才能让师父收回成命呢。”
思来想去,却总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只是呆呆地坐着,却全然不觉树林那边过来了一个蓝衣少女。
吕青青想不到这一趟来到武当山,自己的终身之事,竟然就此决定了。此时,山上已有许多人知道此事,纷纷道贺。她又喜又羞,生怕被人取笑,便躲到后山小瀑布这边来了。此外僻静雅致,最宜独处。平时,武当弟子也较少来此,不想,竟会与罗飞不约而同。
吕青青正低头走着,走到近前,才看见罗飞,不同得轻轻“呀”了一声。罗飞抬头一看,也不禁愣住了。吕青青早羞得满脸飞红,轻轻地唤了一声:“罗师兄…”转身欲走。
罗飞忽然道:“吕师妹,请你等一下。”吕青青止步,羞涩地看着他。罗飞道:“昨天,师父告诉我,我和你之间的婚事…”
吕青青羞红了脸,低头道:“我知道了。二叔已经告诉我了。”她又喜又羞,鼓起勇气道:“想不到,真的可以有这么一天。师兄,你什么也别说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完最后一句,声音已是细不可闻。
“不,”罗飞见她把意思弄错了,忙道:“我想告诉你的,不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吕青青不解地问。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让你知道。师父他们都没有告诉你,你我的婚约,是长辈们作主,并不是我们自己的意愿。这样对你不公平。”
吕青青隐隐感到了不安:“我不明白。”
罗飞道:“这件事,要从去年云海山庄之事说起…”于是,他将自己在云海山庄的事情经过,与云馨的相识,相爱,山庄火焚之后,直到最后一次太白酒楼见到云馨的情景,都告诉了吕青青。
吕青青静静地听完,轻叹一声:“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件事。”
罗飞一愣:“你早就知道了。”
吕青青道:“虽听过一些传闻。但是,绝没有你今天提说的这么完整,这么令人震憾!”她抬起头,眼中也有了泪光闪动,轻轻道:“我真替你和云姑娘难过,将来…”她停了一下道:“你们还能够再在一起吗?”
罗飞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她那么恨我!青青,对不起,我不可能心里装着一位姑娘,又去娶别人为妻。你我之间,只是师兄妹而已,并无感情,怎能成夫妻。”
吕青青轻叹道:“没有感情的是你,但并不是我。”
罗飞一震:“青青,你说什么?”
吕青青沉浸在回忆中:“还记得这儿吗?小时候,我们常一起在这儿玩。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因我父母双亡,叔叔带我初上武当山时,我谁也不认识,又孤独又胆小,常常一个人躲在这儿偷偷地哭。有一天遇上了你。你说,有你在,我就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你会永远陪着我,有你在,我任何时候都不必害怕。你带着我在山上玩,捉小鸟,找蝈蝈…我渐渐地不再哭泣,不再害怕。因为有你在,因为你喜欢开开心心的我…”
罗飞迷惘地道:“我说过吗?”
吕青青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你说过的。那一天,我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衣服,你说,你不喜欢红色,从此,我的衣服,饰物都不再有红色…”吕青青低下头,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水蓝色的衣服。
罗飞嗯了一声,脑中出现的却是云馨穿着桃红色衫子,倚树而立的样子。
吕青青继续道:“我学剑法,我读书写字,都是因为想让你喜欢;我悄悄地找山下有大婶学烹饪,学女红,因为我想做你的妻子。但是咱们长大以后,就慢慢地疏远了。你不再理我,不再和我说话,甚至那天我特地穿上新衣服去给你看,谁知你看见我就一声不响地走开。你忙着练剑,忙着习武,你有你的雄心壮志,不愿再理我这个小丫头。你不知道,我一天天地痛苦、憔悴。”说到这儿,她不禁哽咽起来。
罗飞心中又酸又涩,道:“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不是我骄傲,而是我不敢。你是净虚真人的侄小姐,我只是武当一个不入流的小弟子。你那么美,许多比我武功高强,比我更聪明的师兄们都争着讨好你,又怎么有我插足的份。小时候的事,连我自己都不大记得了,又怎会想到你竟会把它藏在心中这么多年。我除了干活就是练功,根本就无暇也不会想别的事情。人人都当你是武当山上的小公主,那天你穿着那么漂亮的衣服到这儿,我怕你会嫌我碍着你,就急忙躲开了。”
吕青青叹道:“可我以为你是讨厌我了,我真是很伤心。后来,叔叔让我到华山去。因为武当上都是男人,而我已经长大。我虽然舍不得走,可是,我想,你那么努力练功,如果我把武功学好,也许你会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我去了华山。我很用功学习,因为我想着你。师父说我对剑法有天赋。其实,我宁愿安安静静地种种花,养养小白兔。”
罗飞大为感动,道:“不要说了,师妹是我对不住你。是我错过了太多,我实在不配你对我这么好,对不起。”
吕青青忙道:“不,不是任何人的错。我爱上你,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无怨无悔。”
罗飞顿了顿道:“可是过去错过的,都无法挽回了,就象我无法挽回云海山庄所发生的一切一样。我已辜负过云馨一次,我不能一错再错了。就算她再恨我,我还是要找回她。青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吕青青黯然道:“我明白,我会退出。但是师兄,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振作。这次回来,见你如此消沉,我实在很难过。你若再继续消沉,不但令我伤心,也辜负了云姑娘当年救你之情。我想,云姑娘虽然现在一时生你的气,但是,她终有一天会谅解你的。”
罗飞道:“谢谢你师妹,但愿如你所言,会有这么一天。”
吕青青垂头道:“可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罗飞道:“师妹,你能了解这一切,我就放心了。我会再去找师父,请他老人家收回成命,我现在就去。”精神大振,匆匆地走了。
吕青青目送罗飞远去,止不住眼泪成串落下。她在瀑布边坐了许久,才慢慢地往回走。忽见罗飞垂头丧气地从紫霄宫出来,头也不回,向外走去。她不禁担心起来,便跟了出去。
只见罗飞一人回到房里,开了一坛子酒痛饮起来。吕青青在外徘徊许久,不知该不该进去。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罗飞方才去找清虚子欲提退婚之事,不料反被凌虚子训斥了一顿,既羞且愧,冲了出去,便欲借酒消愁。此时,已有了七分醉意,见有人进来,便道:“你来了,来,陪我一起喝酒。”
吕青青道:“师兄,你别喝了好不好。”
罗飞苦笑道:“我不喝酒,又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他带醉看着眼前的人,眼前朦朦胧胧中,仿佛云馨站在眼前。他又惊又喜:“是你,你来了,你不会走了吧。”他踉跄着走上前去,拉着对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喃喃道:“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在这儿。”
吕青青忽然被拥入怀中,在手足无措中又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我不是在作梦吧!”罗飞将她拥得更紧了。吕青青猛然惊觉挣扎着道:“不,我们不可以这样,罗师兄,请你放开我。”
罗飞双手如同铁铸一样,令她无法挣脱,他道:“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你还在恨我?云馨,云馨!”
“云馨”二字,如同锥子一样刺入吕青青的心中,她大声呼道:“我不是云姑娘,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抬起头,却看见了罗飞眼中的泪。她第一次看见男人流泪,不禁呆住了。
罗飞道:“云馨,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吗?你恨我,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你别走,你别走,别再离开我!你是云馨,你恨我所以你不肯承认,对不对?”
吕青青早已泪流满面,抱住他道:“是,我是云馨,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烛影摇动,显得外面的夜色更黑了。
第六章 废墟幽魂
与此同时,黄山云海山庄的废墟上,却有一人悄然而至。
黄山景色虽然优美,但是自从一年前云海山庄大火这后,方圆十里,再无人迹。传说这里曾死人无数,风雨之夜,鬼守尸骨;骷髅之隙,蛇虫出没;遍地幽魂,四处啼哭。樵夫牧童,不敢来此。而武林人士,虽不信鬼神,却因此地再已无可来的价值,亦不再来此。所以此地就愈发荒凉,愈发地鬼气森森了。
但此刻,却有人一袭黑衣,进入了这个废墟。她是谁?她难道不惧鬼神吗?月色清冷,照出了她的颜容——云馨的脸上,已有了丝丝岁月的风霜痕迹。
月光无情,默默映照着长蒿没膝,倒塌门墙,昔日庄园的华丽已经是荡然无存。狐兔出没处,时有森森白骨露出,处处是烧焦后的余烬,断剑残刃,锈迹斑斑。走一步,就会踏到一些东西:人骨、器皿、铁器等,惊起蛇虫之类的东西游走。
此处,曾经是她的家,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她在这儿出生、成长、学习、游戏,从幼年、童年、少年、一点点地长大。她踏到的白骨,也许生前是她的亲人,曾一起吃饭、一起说话。
她本来是很胆小的,如果是在一年前,也许她听到这种情景,都会吓坏的。然而、此刻、她还能站在这儿,还能继续往前走。这一年中,她经历了过前所未有的各种打击和伤害,却都比不上此情此景给她的打击更大、更刻骨。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这儿遍地的白骨都曾是她的亲人。然而这一切都被毁灭了。从这一刻起,她心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美好的感情:纯真、善良、热情、信任也全都被毁灭了,只剩下了一堆死灰。
她象一个幽灵游魂一样地走过废墟,向西走去,脑中只有四个字:“西林、石室”。
西边,一片黑松林,林中荆棘丛生,阴森可怖。她走在林间,手被树枝刺破了,脚被石头刮伤了,血一滴滴地流出来,她恍若未觉。
松林深处,有一间孤零零的石屋,早已半塌,破败不堪。
云馨推门走进去将火折子点亮,照亮四周,但见满室尘灰,蛛网密布,已瞧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云馨一点点地拂去尘丝,细细研看,方慢慢看清,室内只有一张石榻,一张石桌倚墙而置,并无其他。
察看许久,石桌仍是石桌,石榻仍是石榻,瞧不出有什么异样来。她试着将石桌石榻前后摇动,却怎么也摇不动。她站起来,将石室中的其他地方:墙缝,地面,天花板都一一察着过了,仍是一无所获。
天色渐亮,火折子也已尽了,她借着墙缝中透进来的阳光继续寻找。找了两个多时辰,全无所获。云馨颓然坐下,忖道:“莫非我弄错了,这石室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但是爹爹临死之前的话,不可能全无意义呀,秘密究竟是在哪儿呢?”正欲站走,无意间手一抬,碰到石桌底面,触手之处,凸凹不平,竟似有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
云馨心中一动,忙顺手摸下去,只觉得有一块手掌大小的刻纹,旁边再无其他。她细细地抚摸这块花纹,觉得熟悉异常。她忙站起来,找遍全身,只觉得手脚颤抖,心中似喜似惧,那块玉佩刚拿出来又掉在地上。石室中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
云馨将玉佩拾走,试着去合桌下的花纹,这玉佩她带在身上研究了一年,对于上面的图形,早已深入脑海,一触到桌下的花纹,便知道自己找对了。
忽然“啪”地一声,石面下陷,将玉佩吸了进去。石榻便左右摇晃,越来越厉害,仿佛连这石室也要塌下来了。云馨退到墙边,惊骇地看着这一切。
只听得连声巨响,石榻移开,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地道。云馨站在洞口,她不知前面的路通向何处,是继续漆黑,还是会有光明的希望,心中亦喜亦惧,又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犹豫了一会儿,她便一脚踏进去,她知道这一下去之后,今后的生活将是与过去完全不同。但此刻,不管前面是魔界也好,是地狱
也好,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这固然是她父亲的遗命,更是她自己的选择。此刻,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所要做的事情,也只须对自己交待。
云馨又点亮了一只火折子,一步步地走下去。地道中曲曲折折,盘旋反复,走了半里多路,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广的石窟,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只见前面石壁,半为白色,半为黑色,于正中分开,白色极白,黑色极黑,于火光闪映下,分外诡异。左右各有一门,白门上书“生”字,黑门上写“死”字。
云馨呆了一呆,站在那儿。整整一年了,她一直不去想往事。不管遇到多大的辛酸,多大的羞辱,她都忍了下去。不想往事,是不敢想,多少的磨难也比不上心中的痛苦,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不能想,不敢想,怕去想,这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谁能明白?
自从那日遇见罗飞,多少的往事又历历重现,她却从那一刹那改变了。心中的伤口仍在流血,但她不能也不愿再欺骗自己,当这份伤痛不在,她要看看清楚了,尽管重新揭开伤口会更痛,但她已不逃避,而是要去挑战,向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挑战。
她想到外面山庄的废墟,残骸,火烬,心中热血激荡,不能自抑。生已无欢,死又何惧,当下更不犹豫,走入那漆黑的“死”门。
走入室内,石室阴森,只见四周石壁上刻满了无数的文字图形,连绵不绝,石室顶上悬着一颗明珠,照得一片透亮。正中是一座神坛,垂着黑色帷幔,掀开帷幔,里面供的非佛非仙,却是一把漆黑的刀。云馨拿起刀,但觉得十分沉重,刀身略弯,有一股诡异的杀气。拨刀出鞘,声作龙吟,长长地传了出去。刀身乌黑,当中隐隐一条血痕,如同刚杀了人似的,刀上刻有一行极细的字:“纵横如意,宇内无双”。
移开宝刀,方见其下有一本绢册,用篆文写着“无相真经”四字。轻轻翻开,上写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归于无相。”看了些段落,似有所悟,又似是不解,便一页页地翻看下去。
第一篇是总纲,接下去是炼气,掌法要诀,指法要诀,刀法要诀,剑法要诀。其分为四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