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完)
[(第10章 大宋女主刘娥(10))]
第三章、鼗鼓佳人
楚王赵德崇闭门思过,不觉几月过去了。
冬十月戊戌,太宗下旨为诸子改名,皇长子楚王德崇改名元佐,次子德明改名元祐,三子德昌改名元休,四子德严改名元隽,五子德和改名元杰,其余未成年诸子,亦一律改德字辈为元字辈。
三天后,大内又降旨意,赐楚王元佐入居东宫,广平郡王元祐升为陈王,三皇子元休、四皇子元隽、五皇子元杰皆出阁开府封为亲王。元休封为韩王、元隽封为冀王、元杰封为益王,并都授为检校太保、同平章事。
本名赵德崇,如今改名为赵元佐的楚王,接到入迁东宫的圣旨,对着皇帝的荣宠,长叹了一声。当今皇帝先为自己改名,如今再为诸子改名封王,一切的一切,证明着他是决心要脱离和先帝太祖皇帝及三弟廷美的一切兄弟之间的联系了。
改德为元,除三皇子外,四名皇子的名字分别是佐、祐、隽、杰,皇子们左右皆是俊杰,倒是很有意思。
正此时,贴身内侍小喜子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喘气道:“王爷,宰相赵普、太子太傅王溥、御史承旨李沆…”他报出一大串的名字,几乎满朝三品以上的大员,都递进拜贴道贺了。
楚王元佐苦笑一声,道:“你出去对各位大人说,我身子不适,不能会客,请他们留下拜贴,你叫诩善胡旦代我一一写回贴道谢。”
小喜子应了一声,道:“各位新王爷也都派人送来了拜贴,他们刚刚进宫谢恩去了,过会儿要来拜见王爷。”
元佐叹了一口气,道:“我既然是身子欠安,连宰相太傅都未能见,那诸王也免了吧。除了韩王外,其他人你就让诩善代我向他们道个乏吧,说改日我亲自拜回。”
过了一会儿,小喜子来报,韩王来了。
元佐的脸上,微露笑意:“叫他进来吧!”
过一会儿,韩王赵元休已经是一头扎进来了:“大哥,听说你身体不适,可把我急坏了?让我看看,你哪儿不舒服了,小喜子你怎么不叫太医?”
元佐笑了:“人还没进来,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让我看看,半年你长高多少了。”
元休不悦地道:“大哥,我都出阁开府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呀!”他站在元佐身边比着:“瞧,你看我快跟你一样高了。”
元佐抑郁多日的心,看到这个天真的弟弟,也不禁有些开怀。
三皇子韩王元休,今天十六岁,诸皇子中只有他和元佐是同母所生,因此上他对这个弟弟也格外怜爱,保护甚是周到,因此上元休虽然比四皇子元隽,五皇子元杰大了几个月,看上去倒比他们显得更单纯些。
元佐细问了他诗文、弓马等学习情况,掀了掀他的膀子试试他的力气,笑道:“不错,虽然这几个月我不曾督促功课,居然也大有长进了。”
元休笑道:“父皇给我指了个侍读,他的文才武艺才好呢,这几个月没有哥哥教我,亏了他陪着我,我才有这些长进,要不然,也不敢来见哥哥,怕你一见就要问我功课。”
元佐笑道:“顽皮!父皇给你指了谁作侍读?”
元休笑道:“是吴越王的儿子钱惟演。”
元佐哦了一声:“原来是他,我亦久仰了。”钱惟演的名字他听过,他是吴越王的次子,字希圣,少时补为牙门将,跟钱俶归朝,封为右屯卫将军。他任的这些武职虽只为挂名而已,少不得武艺也有出众之外。不过他有名的却是他的文才,听说他自幼于书无所不读,有神童之誉。入京之后,与当朝名士杨亿、张咏等人多有吟颂唱和。
元休笑道:“方才是他陪着我来的,正候在外面呢,哥哥要不要见他?”
元佐细细地看了弟弟,见他站起来,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和自己只差半个头了,心中暗叹:“弟弟,你也长大了。”这日日陪着他的人,自然自己要看过一下,点头道:“好,你叫他进来。”
过得一会儿,小喜子带着一个俊美的少年进来,向元佐行礼:“小臣钱惟演,参见楚王殿下。”
元佐点了点头:“钱卿平身。”
钱惟演站起身来,元佐仔细看他,容貌清俊,举止之间自然有一股书卷之气流露出来,叫人一见之下,便生欣慕之心,虽是年少之人,但进退举止不卑不亢,极有分寸。
元佐含笑道:“吴越王安好。”
钱惟演恭声道:“父亲一切都好,只是近来腿上风湿症发,不太好出门走动,父亲吩咐见了楚王殿下,必要代他问安。”
元佐笑道:“吴越王客气了,怎么吴越王犯了风湿病吗?我这里正好有上好的麝香虎骨合的药,小喜子去拿来,送到吴越王府去。”
钱惟演忙道谢:“不敢,家父已经用药了。”
元佐笑道:“不妨,这麝香和虎骨,是我上次征辽时带来的,到底这东西还是北边的好些。药总归是要用的,放我这里也白搁着了”
钱惟演忙行礼:“那臣代家父多谢王爷赏赐。”
元佐颔首道:“元休还小,你帮我多照看着点,功课事小,只要不散了心,带他多玩玩罢!学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他看着年幼的弟弟,叹了一口气道:“生于帝王之家,你还有多少年无忧的日子呢!”
钱惟演看着他,只见这身为诸王之首,即将入主东宫的楚王殿下,此时却并无意气飞扬之态,反而神情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郁之态。心中模模糊糊地想着:“他快要做太子了,为什么不高兴?”这念头只是一掠而过,不敢多想,忙恭身道:“是,小臣遵旨。”
元佐点了点头,挥手令他出去。
钱惟演在客厅中又等了一刻多钟,才见元休笑嘻嘻地出来,捧了一堆哥哥送的东西,顺手交给跟着来的侍从王继忠,叫他捧回韩王府去,交给乳娘收着。
这边打发了王继忠,这边便拉住了钱惟演,笑道:“惟演,咱们今天不读书了。明儿起,父皇要叫师傅来看着读书,就出不来玩了。乘今天天色还早,我们去看看街市,早听说开封城如何地热闹了,平日只是坐在宫车里向外看一下街景而已,却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去过吗?”
钱惟演微微犹豫,元休笑道:“别怕,都由我担着呢,再担不了,推哥哥去。是他说过的要你带我去玩儿,父皇也说过,出宫开府了,要多体察民情呢!”
钱惟演笑了:“说得也是,好吧,咱们就偷溜一天。”
两人都是少年心性,便忙着回去换了衣衫,一同自宣德门出了宫城。
宣德门外有宣德楼,是皇城的中心之一,也是汴梁城的中心之一,楼南是御街,宽约二百余步,两边是御廊,准许商人在此交易。楼前,左南廊对左掖门,秘书省右廊对右掖门,东为两府,西为尚书省,从御街一直向南走,右面是景灵东宫,左面为西宫。自大内西廊南去,即是景灵西宫、都进奏、百钟圆药铺。
朱雀门直通外城南熏门的御街为整个南北中轴线,向北与皇城相交。御街与汴水交汇处有州桥。出了南门大街以东,南面是唐家金银铺、温州漆器什物铺、大相国寺,一直到十三门楼,正东门。
城中最热闹的,要数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西梁门外瓦子及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及马行街等,每日车马盈市,罗绮满街。
十六岁的韩王元休走在离宫城最近的潘楼街上,目不暇接,兴奋不已。钱惟演一路指点着:街南是“鹰店”,专进行鹰鹘等猛禽交易;过去南进的巷子是“界身”,是金银采帛贸易,每笔买卖可能达千万钱以上;街北就是著名的潘楼酒店,楼下每天自五更天就摆开市场,买卖书画珍玩等货物;这边上一溜儿,都摆上南北小吃。
沿潘楼酒店向东,一路下来,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这些大瓦子,可以容纳几千人呢。依着瓦子自下而上的卖药、卖卦、饮食、剃剪、等小版就更多了。
一路走着,见两边花市中花色灿烂,元休笑评道:“想起刚才我出来时,御花园中百花盛开,千姿百态,再看这些市井之花,可真真是差远了。”
钱惟演笑道:“大内所供奉的,不过是人工精研出来的花卉,富丽堂皇有之,可是真正的天香国色,却是天然生就,非人力可琢的哦!”
(本章完)
[(第11章 大宋女主刘娥(11))]
元休皱眉道:“愿闻其详?”
钱惟演道:“兰生幽谷,莲在水中,名花之艳,尤如美人倾国,非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不可,这自然不是普通市集能看到的了。”
元休来了兴趣:“好一个名花美人的比喻,我知道你是江南人,南国佳人的美貌,我是闻名已久矣。”
钱惟演笑道:“当然,前几年宫中纳的新妃南唐小周后,不就是一个绝色美人吗?当年天下三大美人,就是南唐的大周后小周后,和后蜀中花蕊夫人并称于世。如今,也只剩了小周后一人了!”
元休叹道:“对了,蜀中出美人哪,我记得小时候,还听宫里人说起花蕊夫人的故事呢,听说太祖皇帝被她迷得差一点就要封她为皇后了,幸得一班忠直的大臣拼死进谏,才不致使大宋出现亡国之妃成为开国国母的笑柄——”
钱惟演意味深长地道:“听说当年第一个进谏的,就是当今的官家,您的父皇。”
元休好奇道:“是吗?你知道经过?”
钱惟演岔开了话题:“我哪儿知道,那会儿我还没来到大宋呢。对了,殿下你看前面这一群人在做什么——”
元休看去,却是桑家瓦子内人头挤挤,一个个踮起脚来,似在等待着什么。
两人走近了去,元休好奇地问:“他们在等什么?”
钱惟演踮起脚来,向前看了看,笑道:“瓦子里常有路岐人在说书唱曲的,全靠这个吸引人呢,有名气一点儿,可吃香了。嗯,上面那告牌上写着是‘刘小娘子鼗鼓讲书’,看等的人这么多,想来是有些名气的了。”
旁边一个闲汉正听着他们说话,插话道:“官人说得是呢,刘小娘子色艺双绝,尤其是一手好鼗鼓,在这里说书一个月,场场都是有人捧场的。尤其今天是十一…”
元休好奇地问:“十一又怎么了?”
那闲汉道:“刘小娘子花样最多,每逢初一、十一、廿一出场时,说唱完了会将她头上戴的银饰摘下来酬谢来捧场的嘉宾,一贯起拍,价高者得。那些首饰花样很是别致,倒是别的店铺中少见的,更难得是刘小娘子头上刚刚摘下来的。为买这些银饰,每旬逢一的日子,桑家瓦子来的人也特别地多。”
正说着,忽然一声鼗鼓轻响,银铃轻扬,立刻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到台上去了。
却见一个白衣少女随着鼗鼓银铃的乐声飞旋而出,然后立于场中,元休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今天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她一个人向上了。
钱惟演冷眼旁观,见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目光灵动,举止活泼。只见她戴了一条银链子的抹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更映得她的脸有一种炫目的美丽,一对银耳环顾盼生姿,手中的银铃随着她鼗鼓的舞动而发出清脆的乐声。
但听她说书,也不过就是些旧词俗曲,但在她的口中清清脆脆地说出来,便觉得说不出的好听,更兼她聪明伶俐,关节处时而紧张,时而舒缓,更兼连说带唱,虽然这些故事人人知道,却也不觉随着她说书而不由地陷于情节中再度或喜或悲。
这日说得正是前汉刘知远打天下的事,且说到刘知远打死瓜精,忽地又现奇迹,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那白衣少女铃鼓一摇,说书曳然而止。
白衣少女退后一步,轻施一礼,微微一笑:“各位客官,现在——为了答谢各位连日来的捧场,奴家要把今天所戴的三件饰物送给嘉宾。只是首饰只有三件,无法让各位都满意,只能送给最能表示诚意的三位客官。各位客官说成吗?”
立刻台下哄然大叫:“成成成,快快快!”
钱惟演笑道:“好巧舌的小姑娘,分明是高价推销这几件银饰来捞钱,却说是赠送嘉宾,不说价高者得,却说成是最能表示诚意。蜀女厉害,果然是千玲百珑的。”
元休双眼痴迷,怔怔地看着台上的白衣女,听了钱惟演的话,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蜀女?”
钱惟演笑道:“蜀地口音重,她大约是来东京不太久,虽然说书时一口京话说得溜,可是最后几句答谢的话,却是难脱蜀音。看来果然是蜀中出美人呀!”
这时候,四处喊价之声已经是一浪高过一浪:“我出一贯。”“两贯”“三贯”“一两”“二两”“五两——”
眼看拍卖到五两,便已经没人再喊价。那白衣少女笑盈盈地解下手中的银铃,放在身边的锦盒上,双手捧着向那出价五两的大腹贾走去。
元休再也忍不住了:“我出一百两,三件首饰全部买下。”
一语惊得整个桑家瓦子的所有目光都向元休射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豪客,这三件银饰打得极薄,顶多用了白银二三两,就算全算上手工,也不会超过五两银子。若每件首饰拍得五两银子,也已经挣了两倍了,居然会有人以二十倍的价格来买下它们,大伙儿不禁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冤大头。
见这么多眼光射来,元休大窘。钱惟演忙上前一步,取出银两递了出去。
那白衣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将锦盒放在元休的手中,锦盒上,已经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只银铃。接着,她慢慢地摘下左边的银耳环,纤纤玉手映着那只闪闪发亮的银耳环,更显得娇艳欲滴。
元休怔了一怔,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她,更觉得她美艳动人,不可方物。迷迷糊糊中捧着三件银饰,却不知道何时那少女已经离去。
钱惟演推了他一把:“王、王公子,我们该走了。”
元休啊了一声,轻轻的拈起那条抹额的银链子,链子上分明还带着那少女的体温,仔细闻去,竟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他将三件银饰收入怀中,钱惟演忙引着他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忽然眼光瞥处,那见少女白衣一闪,进了旁边的走廊,不及思索,脚步竟已经跟了过去。
钱惟演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唯恐有失。
两人跟着这少女,走过回廊,来到一间偏房外,见那少女走了进去。
钱惟演拉了拉元休道:“殿下,这儿鱼龙混杂的,咱们还是走吧!”
元休嗯了一声,正欲走开,忽然听得里面传来那少女的声音,像是在争执着什么事。
元休唯恐这少女吃亏,本欲要走,这时候反而忙上前几步,走到那房间外仔细听着房内动静。
却听得那少女怒道:“桑大爷,您这可不公平。明明卖得一百两银子,你只给我十两,也太过份了吧!”
却听得那桑大爷冷笑一声:“小刘娥,你可看清楚,就凭你那几件首饰,顶多值上二三两银子,能卖这么高的价,是我桑家瓦子的排场,我这书场,这众星捧月的气氛给衬出来的,抬上去的。给你十两银子,已经是多了。”
元休悄悄地笑了,轻声对钱惟演道:“原来她叫刘娥!”
这时候已经听得刘娥道:“桑大爷,你说话可得公道,我说书的包银你一文不发也就罢了,本来说好的我卖银饰挣钱,你每件首饰抽一两,卖多少都算我的,你怎么可以反悔!”
那桑大爷冷笑道:“嗬,你们听听这丫头的话,好象我桑老板黑了她似的。小丫头,你也不想想,你们半年前来这里时,分文皆无,你是怎么求我的,只要有个安身的地方,能吃饱饭就心满意足了。你们住的是我的地方,你哥哥打首饰的工具是我给他,那会儿你会说书吗,还不是我叫人教你的。你这半年,就算全算包银,也不够欠我的。怎么着,如今翅膀硬了,倒要跟我算钱?”
只听那少女刘娥的声音道:“算,怎么敢不算呢,您桑大爷不是天天跟我们算账吗,说我们怎么欠您的。我第一个月是不挣钱,可是第二个月就挣钱了。我们住的地儿,我问过,以前就是没人住没人要的,便是那些工具,又值得几个钱?我虽问过莲花棚,那儿说书像我能招来这么多人的,一个月最少能给八两,就算这八两都抵了房钱租工具的钱,那我卖首饰挣来的钱该是我自个儿的了。当初我卖首饰,说好了你六我四,您怕亏本硬要我先交一两的抽头。可如今倒黑我们八十七两,您倒说说看,我们怎么欠您了?”
“啪!”地一声,想是摔坏了什么东西,那桑大爷怒道:“臭丫头,你有种,这桑家瓦子开到现在,没人敢跟我这么算账的。”
(本章完)
[(第12章 大宋女主刘娥(12))]
元休吃了一惊,生恐这小姑娘要吃亏,正欲冲进去,钱惟演忙拉住了他,轻声道:“且等等看。”
却听得里面刘娥笑了:“桑大爷,不这么算,您说该怎么算?该给多少是正经呢?东京城里天子脚下,您桑大爷家大业大还能跟我们动粗不是。我们穷人家千山万水从蜀中来到这儿,死都死过几回了,怕什么?正经说来,我们也是给您挣钱的,您又不亏,手指缝里漏点儿罢了,何苦跟我们计较。前天莲花棚象棚里都请我过去,我也是记得您桑大爷当初在我们流落无着的时候收留我们的恩情,才不肯过去的。不过今儿个这一百两明眼人可都看到了,回头要问我才得了十两,这么克扣我们,我也说不出口呀!”
莫说房中的人听了这话如何,只在外偷听的元休和钱惟演不禁听得睁大了眼,暗暗竖起拇指来。这一番话绵里藏针,真不愧她说书娘子的本色行当。
但听得那桑大爷气得直喘粗气,旁边便有一个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桑老大,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刘娥丫头,平时你也不过拿个五两八两的。今儿这一百两银子,谁也没想到。下次也未必这么好运气,你还得在桑老大场子里说书不是。”
刘娥笑辨道:“二爷,我不敢跟桑老板争,只是这一百两银子,就算您拿大头,四六开也该是四十两不是。错过这笔,我可挣一年也挣不来。今天就是挨桑大爷一顿鞭子,该我的钱您也不能少我。”
就听那二爷道:“你这丫头倒伶俐,算盘儿打得滚精。亏得你不识字,若不然,十个男人也算不过你。算了桑老大,行里的规矩,也是四六开的,便宜你这只小辣椒!”
听那桑大爷哼了一声,道:“你入行不到一年,还想四六,顶多三七。减去每件首饰一两的抽头。老二,再给她十七两!”
那二爷应着了,忙道:“小丫头,还不快谢谢桑大爷!没跟你计较,还赏了你银子。”
听那刘娥清清脆脆地笑道:“桑大爷是做大事的,怎么会跟我们计较呢,谢谢桑大爷了!”
元休和钱惟演忙闪在一边,但见那刘娥紧紧地捧着一个银包,欢欢喜喜地出来了。
元休拉了钱惟演一把:“这小姑娘有趣,这书不精彩,人精彩。咱们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些好看热闹的事儿呢。”
钱惟演也不禁起了好奇之心,两人跟着那少女刘娥,走街串巷。出了桑家瓦子,走进潘楼旁边的一条小巷里,小巷两边开着许多小银铺子。刘娥一家家慢慢地走过,偶而还停下脚步来仔细地看着首饰的花样,像极了想买却又买不起的小姑娘样儿。
两人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过了潘楼街再向东行去,经过一个十字街口,那是竹竿市,来往叫卖的人极多,一不小心,便失去了刘娥的踪影。
元休傻了眼了,在人群中挤进挤出好一会儿,还没找到人。钱惟演忽见南边巷子里白衣一闪,忙拉了元休道:“殿下,那边——”
两人忙追了过去,跟着她过了铁屑楼酒店、皇建院街,见她在得胜桥郑家油饼店停了下来,买了几个麻花胡饼,一直向南走,直到太庙街后的一条小巷子进去,进了前面一个破旧的小院儿中。
元休跟着到了门口,正欲跟进去,钱惟演忙拉住了,左右一看,指了指旁边,却原来那土墙矮矮的,正好可以伏在上头看见里面去。
院子里,一个青年只着了一件小褂,在那里叮叮当当地打制着金属。刘娥一进去便欢快地叫道:“哥,你快来看,咱们今天挣了多少!”说着把银包打开,亮出一包明晃晃的银子来。
那青年正是龚美,这半年来,他打制银器,刘娥说书,倒也在这寸土寸金的东京城风求了个温饱。平时刘娥每月逢一卖首饰,也带回三两五两的银子来,可是今天眼见明晃晃的竟是有一堆,不由地吃了一惊:“小娥,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刘娥笑道:“这是咱们首饰卖的钱哪!哥,你看,有二十七两这么多啊!这要在咱们老家,两三年都挣不上这钱,怪不得人说东京城遍地黄金!哼,本来才不止这么数呢,那位公子真是阔气,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那黑了心肝的桑老板,硬是黑了我们的钱。要不是我跟他吵,他就给我们十两呢,你说气不气人?哥,等咱们攒下了钱,咱们自己也开个小书场,才不让那些人再黑我们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