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晨却不看那说话之人,只紧紧盯着穿青衫的少年,他负手站在台上,任台下如何期待,总有种巍然不动之势。
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而随后后台进来一个年岁极小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只见她上台后,冲着台下行礼后,便灵活地钻进箱子中。
随后圆脸少年将箱子盖上,又在上面铺上红绸,最后用麻绳牢牢绑住。待他做完之后,便退至一边,而青衫少年则是微微一抬手,木箱缓缓升起。
众人随着木箱的移动往上看,只是阳光正盛,抬眼看了一会,众人便被刺地低头。
倒是青衫少年再次开口,“有想要亲自打开木箱检查的人吗?”
这会姑娘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各个眼中都露出想上去的想法,只是碍于平日里所受的淑女教育,并不敢当众喧哗。倒是年纪小的反倒是不管这些,纪宝菲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大喊道:“我要去,我要开箱子。”
纪清晨也想上去,只是她倒不是想开箱子,而是想看看那少年究竟是不是她所想之人。
只是纪宝菲已经跑了上去,而箱子已经在半空中悬停,少年双手再次伸出,做出向下的手势,木箱又缓缓向下。
“请姑娘检查,”等箱子彻底悬停之后,青衫少年缓缓开口道。
此时所有人都在期待之中,圆脸少年先解开了麻绳,又掀开红绸,纪宝菲伸手去推箱盖子,结果第一下没推动,还是旁边的圆脸少年帮忙推开。
她哇地惊叫了一声,抬头就冲着青衫少年问:“你怎么把她变没了?”
圆脸少年又叫了一个人上来,两人将箱子推倒,让台下所有人都看清楚,木箱里空空如也的状况。
“好厉害啊,这人究竟是怎么变没的?”
“难不成他真会幻术不成?”
这木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关上的,而且上面还绑着麻绳,这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能不让人觉得惊奇。
“你把她藏哪儿去了?”纪宝菲还在不停地问。
此时就见众人坐着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在这里。”
大家回头,就瞧见先前那个钻进箱子里的女童,居然出现在了院子里的太湖石之后。惊疑声陡然变大,就见那小姑娘已然跑上舞台,“不知我师兄带来的表演,可让大家满意啊?”
说着,她便伸手拉了拉青衫少年的衣袖,两人携手又是冲着台下一行礼。
“大姐姐,你看出来他是怎么变的吗?”纪清晨笑嘻嘻地冲着纪宝璟问。
饶是纪宝璟知道这幻戏,可是却也头一次亲眼所见,这会还沉浸在这变幻莫测的戏法之中,有些为难地摇头道:“姐姐也不知道呢,要不等待会结束了,姐姐派人问问他们?”
纪宝璟还以为纪清晨想知道呢,不忍让她失望,这般安慰道。
纪清晨冲她甜甜地笑了下,说道:“沅沅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姐姐不要去为难他们。这可是他们赚钱的手艺呢。”
这样的戏法肯定是有机关在,若是说白了,反倒是失去了那份惊喜的心情。
况且这其中的原理,纪清晨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因当初她死后,魂魄未散,附在一个人的玉佩之上,谁知那人身为堂堂国公府的少爷,喜欢什么不好,就是喜欢这些江湖戏法,还整日沉迷其中。
不过很久之后,一切都证明,这些不过都是他的障眼法罢了。
接着,又有旁人出来,一个少年变出数十只白鸽的时候,一个个端庄规矩的少女们,险些把掌心拍烂了。
等圆脸少年表示今日表演到此为止的,别说小孩子不愿意,就连纪宝莹这样年纪的姑娘,都露出不舍的表情。
“不行,我还要看,还要看,”纪宝菲在一旁闹腾了起来。
可是台上的人却不为所动,已然全部退到了后台去了。纪宝菲立即不愿意了,扯着纪宝莹的袖子,就大喊道:“大姐,我还要看,你再让他们出来表演,我还没看够。”
纪宝莹有些为难,“菲姐儿,这些表演幻戏的人,是西府的二叔派人特地从京城请回来的,就只在今个表演。”
所以她也没法让人留下来继续表演啊。
倒是她说完,纪宝芸有些惊讶地说:“是我二叔请的?”
别说她惊讶,就连纪清晨和纪宝璟两人都惊讶不已,她们可不知道这是纪延生请来的。
“那就请二叔来,二叔肯定能让他们再表演吧,”纪宝菲整个人都要扭成麻花样了,前几天她因为打架的事情,被拘束地厉害,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天,又有这样好看的戏法,性子倒是又释放开来了。
“菲姐儿,不许胡闹,”纪宝莹皱眉。
可是纪宝菲一看到都有人开始收拾东西,都要哭了,“大姐,求求你了啦,我还想看。”
纪宝莹为难地看了一眼纪宝璟,好在纪宝璟倒是自己开口了,“我让我的丫鬟去请一下爹爹身边的高全吧,想必这个戏团就是他请来的。所以他的话,这些人应该会听。”
听到这话,连旁边的姑娘都高兴了,纪宝菲在纪宝莹的眼神示意下,扭扭捏捏地说了句:“谢谢宝璟姐姐。”
只是当纪延生过来的时候,纪家的女孩儿都有些惊住了,纷纷起来给他行礼。
他身边的高全则是立即去了后台,似乎要找班主交涉。纪延生瞧了一圈这些姑娘,笑问道:“都还没看够?”
“二叔,你让他们再表演一会吧,我们都还没看够呢,”纪宝菲这会见到他,立即撒娇道。
倒是纪延生微微一笑,“宝菲既是说没看够,那二叔就让他们再表演。毕竟这可是特地给你和沅沅请的。”
“给我们请的?”纪宝菲惊呆,抬头看了一眼纪清晨。
而一直没说话的纪清晨,自然也疑惑,不是为了大太夫人请的吗?
“二叔知道你和沅沅之前有些争执,所以就想让你们一起看看戏法,好化干戈为玉帛,”纪延生微微含笑地看着纪宝菲。
此时纪宝菲一张小脸涨地通红,她这几天早就被家里长辈教训了一遍,也知道她骂纪宝璟和纪清晨的那些话十分过分。可是二叔却丝毫不怪罪她,反而请她看戏,所以她一时心里歉疚了起来。
而纪清晨则完全没想到,纪延生请人给她们表演幻戏,竟是这样的用途。
“有些道理,想必不用二叔讲,菲姐儿也是该知道的。这次二叔不怪你,但二叔希望你能认识自个的错误,以后要和沅沅好好相处。你能答应二叔吗?”
纪宝菲此时不停地扭着自己的手掌,最后小身子摇了两下,冲着对面的纪清晨说道:“沅沅,我那天不该当着你的面儿骂大姐姐,也不该说那样的好。我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思及那日气势汹汹闯到祖母院中的纪延生,再看到如今用期盼眼神看着她的纪延生,纪清晨低着头,眼眶又涨又涩。
“沅沅,”纪延生轻声唤了她的小名。
纪清晨这才抬起头看着纪宝菲,“我也不该动手打你,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一旁的纪宝璟别过头,眼眶却已经湿润。
纪延生欣慰地看着旁边的小娃娃,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上她的小脑袋,“爹爹就知道,爹爹的小沅沅最是大度不过了。”

☆、第17章 前世今生

纪延生亲自出面,自是马到成功,幻戏班的人又答应继续表演几个节目。
台上又有人上台表演,只是之前的青衫少年却未再出来。纪清晨心中虽不相信,这少年就是那人,可是心底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他那样的人,心思缜密,心里又是个九曲十八弯。
“大姐姐,我能到后台去看看吗?”纪清晨抬起头,一张粉嫩小脸上,满满都是期待地表情。
纪宝璟瞧着她大眼睛里的期待,若是拒绝的话,都觉得是罪过。只是那些伶人,都是走江湖的,底细不甚了解,她又怎么敢让沅沅随便去接触。
“姐姐,我就是想看看嘛,他们都好厉害哦,居然可以把人变没呢,”纪清晨撒娇地说,还伸出一双小胖手,不停地扯着纪宝璟的衣袖。
平常纪宝璟就对纪清晨有求必应,更别说这会,她还一个劲地撒娇。伸手拽着纪宝璟衣袖的时候,胖乎乎的小身子还扭来扭去的,纪宝璟就是看着她这可爱的模样,更不忍拒绝她了。
只是她不适合跟着过去,就安排自己的玉浓跟去。
纪清晨一路过去,小短腿迈地起劲,跟在后面的葡萄和玉浓瞧着她着急的模样,都忍不住地想要笑。
还是葡萄轻声道:“姑娘,别走地这么快,这些人都不会走的。”
可是纪清晨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前走,好在他们休息地方就在后台,临时搭了一个棚子。
门口站着个中年男子,瞧着是个班主,正在冲着里面吆喝道:“再演半个时辰,主家就给咱们加二十两银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中年男人一转头,就瞧见了纪清晨,这些人都是跑惯了江湖,一瞧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小姑娘,后头这还跟着两个丫鬟呢。
纪清晨瞧见他,也不客气,直接道:“我想进去瞧瞧。”
他忙是上前,恭敬地拱手道:“小姐,这后台是腌臜地方,可不适合您这样的小姐进来。”
“我说适合就适合,”纪清晨绷着小脸,拿出气势。
中年男子瞧着粉嫩嫩一团的小人儿,却故作严肃地说话,心底苦笑不已,不过也不打算拦着了,这般年纪的孩子能闹腾出什么。
“那小姐既是要进,小的也不敢拦着,”中年男子赶紧让开了道。
纪清晨心中满意,她抬着小下巴,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去,其实这后台也没什么可看的,几口大箱子,几条板凳,此时除了台上表演的,其他人都在后台呢。
她环视了一圈,结果没找到青衫少年,便蹙着眉头,回头问那中年男子,“先前表演大变活人的那个哥哥呢?”
“小姐想见他?”班主这可有点为难了。
纪清晨立即警觉地问:“难道他不在这里?”
“在,在,咱们这个班子便是连国公府都是表演过的,底下的人可不会在府上胡乱走动的,”班主还以为小姑娘是不喜这个呢,立即解释道。
班主回头瞧了一眼,找了一圈,才在一个边角看见,喊道:“哎,你过来,有小姐要打赏你。”
这个幻戏班子还挺有名的,也经常在大户人家表演,时常会有太太小姐点名打赏,像这样来后台的也不是没有。
纪清晨顺着他喊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那人,只是他下台之后,已换了一身衣裳,淡蓝交领长袍,那料子瞧着十分普通,也没有任何花纹,就像是直接拿料子裁剪的一套衣裳。只是脸上却还带着白色面具。
他缓缓走了过来,待站定后,低头看着纪清晨。
不知为何,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纪清晨却觉得,他此时面具后面的脸上,定是一副漫不经心地表情。
裴世泽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粉嫩圆润地可爱,穿着一身天水碧的衣裳,头上的扎着的花苞俏皮可爱,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如陈墨般乌黑,在却又透着说不出水亮,就像清水洗过的紫葡萄。
他未说话,可是小姑娘却已经上前一步,踮着脚尖,伸出小胖手拉住他的衣袖,有些娇娇地喊道:“大哥哥。”
这一声大哥哥又软又甜,特别她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味道,却不是那种胭脂水分的腻香,而是小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却不见寻常那些贵人高高在上的傲慢。
葡萄听着自家姑娘,居然叫一个走江湖的大哥哥,心里有些着急,可是又碍于在外人面前,不好开口。
可是纪清晨却不管,她来后台就是为了一探究竟。这会自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
她见面具少年没有回话,又继续扯他的衣袖,“大哥哥,你好高啊,你能弯一下腰吗?我有话想和你说哎。”
裴世泽虽带着面具,脸色却有些僵硬,按着他一贯的性子,是不会搭理这样的小孩子,只是如今他乔装至此,却不能乍然拒绝。
就在他慢慢弯下腰,想要听听这孩子究竟想要说什么。
就见这时迟那时快,纪清晨抓着他弯腰的空隙,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就是去拽他脸上的面具。
只可惜,她的手刚抓到面具的边缘,就被对方察觉到了企图,他立即又抬起头,谁知纪清晨却转而抓住他衣袍的领口,原本的交领长袍,居然被她硬生生地扯开了,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此时空气仿佛凝结,身后的葡萄和玉浓,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的七姑娘居然这般,这般……
连她们都羞得说不出口了,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扯人家衣裳的,亏得七姑娘年纪小。
可纪清晨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笑嘻嘻地松开手,歪着小脑袋,白嫩精致的小肉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还伸手指了下,说道:“大哥哥,你脸上有虫子哦。”
所以我是想帮你捉虫子而已。
纪清晨说完,笑眯眯地把小手背在身后。
此时带着面具的少年,低着头,竟是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笑。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倒是个睁眼说瞎话的。
很好,不错。
纪清晨可不知道此时对面人心里的想法,只心底暗暗遗憾,刚才怎么就没加把劲儿,把他的面具给掀开了呢。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在意那个人。
不过一想到,上辈子她和他也算是做伴了那么多年,她也是看着他怎么飞黄腾达,从一个国公府里谁都不在意的小少年,一跃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一开始她刚成魂魄的时候,还心底怨怪,生前想尽法子钻营,却屡屡不得法子,别说高门了,就连一般官宦人家的门都没钻进去。反倒是死后,竟成了一缕魂魄,附在了定国公世子嫡长子裴世泽的玉佩上。
说来这个定国公府,那可是大魏朝赫赫有名的勋贵世家,自大魏建朝起,太、祖封裴家先祖为定国公,更是纳裴氏女进宫。而继任的皇帝,更是裴氏所生。可以说如今的皇族中的血液里,也流着裴家的血脉。
而定国公府更是不负所望,代代能人辈出,便是如今的定国公当年都有勇退塞外强敌之威名。
当年她初初附在裴世泽的玉佩上,得见这世上竟有如此绝色之人,不言语时清冷矜贵,犹如雪山之颠遥不可及的皑皑白雪。只可惜,那时候外人只道,这定国公一脉百年来,可算出了一个败家子。
他身为定国公府世子爷的嫡长子,长房嫡孙,却最是喜欢江湖上的幻戏,甚至还不练枪法却苦练这变戏法的招数。
初时她也和世人一般,只当他是个不求上进的。可是后来他露出了真面目,所有人吓得倒是宁愿他不求上进。
原以为她得当一世的旁观者,却不想竟还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不过她在前世时,也曾尝试着离开。可是她的魂魄能短暂地离开那枚玉佩,却不能长时间地不回去。她曾有一日独自出去游荡,却不想裴世泽那日未回府中,待第二日他回来后,她的魂魄已衰弱至极,差点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所以当她看见这台上变戏法的少年时,第一个就想起了裴世泽。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上一世时,裴世泽是感觉到她的。只是这个想法太过荒诞,就连她自个都觉得可笑。
只是在她的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这般奇怪,便是生出更奇怪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而此时这少年这般利落地躲开她,却让她心底又有几分认定,这个人真的就是裴世泽吧?
不过他躲着不见人……
不对啊,按着年龄来说,他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岁,离他呼风唤雨的年纪还有一段时间呢。他这会应该在京城啊,他这样的身份,定国公府怎可能让他随便离京,还跟着这么个小幻戏班子四处表演赚钱?
“大哥哥,你表演的都好厉害哦,”纪清晨甜甜地看着他。
裴世泽嘴角撩起一抹笑,也不言语,只静静地等着小姑娘下面的话儿。
果然,纪清晨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叫我爹爹把你买下来吧。”

☆、第18章 抱紧金腿

一旁的班主和葡萄等人皆是大惊,葡萄惊讶,是因为自家的七姑娘是何等眼光啊,寻常长得不好看的丫鬟,都在她跟前走不过第二回。这次居然对一个走江湖的伶人,这般另眼相看?
至于那班主则是满头大汗,他这幻戏班子确实是在京城十分有名。可是之前班里的台柱子,在来真定之前把腿摔断了,却临时找了这么个人,说是自个的师弟。班主看了他变得戏法,不比之前的台柱子差,便带来了。
可是他也知道,带临时的人进府,那是大忌,所以之前让所有人都把嘴闭地牢牢地。谁承想,这人居然被这家的小姐看中了。
“姑娘,这话可说不得,被老爷知道的话,只怕会不高兴的,”纪家家风刚正,别说是养变戏法的伶人了,便是唱戏的府里都没养一个。所以葡萄生怕她真的这么做,赶紧劝说。
纪清晨只抬头瞧着面前的少年,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只是她巴巴地看着人家,人家却藏在面具后,她连个表情都瞧不见。
“你愿意吗?”纪清晨歪着个小脑袋,头发上缠着的五色丝线垂了下来,上面垂着的宝石薄片闪闪发光,映衬着她白嫩的小脸如珠玉般莹润。
葡萄是真不敢再听下去,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像极了那戏文里头调戏貌美小姐的无赖,而那伶人身姿挺拔,还真自带一股立如松柏的傲然之气。
“我已习惯四海为家,只怕难如小姐美意,”面具少年终于开口,在场除了纪清晨之外的人,心底都霍然松了一口气。
纪清晨将小手背在身后,也不恼火,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道:“那大哥哥,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等我以后去了京城,一定还去看你的戏法。”
班主此时头上已经冷汗津津地,他怎么听着,都觉得这位小姐是在怀疑这人的身份呢。这要是被主任家知道,他临时让一个生面孔进来表演,只怕他们整个班子都得受到牵累。
一想到这里,班主心里那个后悔啊,他就不该图那点小便宜。
“在下梅信远,”裴世泽淡淡开口,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真定,自认这里没有能识得他的人,却还是改了声音。
梅信远,这名字对于纪清晨来说,也是不陌生的。幻戏虽神秘,可是却一直被当作闲暇时消遣的玩意儿,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而这位梅先生,可是被称为梅大家的,就连宫里的贵人都喜欢看他表演的幻戏。
前世她虽生前无缘得见,倒是死后看了不少回这位大师的表演,每次都能刷新她对幻戏新的认知。别看方才这个大变活人,看着精彩,可是却不是什么顶难的戏法,只要想通其中的环节,也是再容易不过的。
若是这个面具少年提别人的名字,倒是还好,可是她说出梅信远的名字,清晨却已有八分的确定,这人就是裴世泽。
或许别人不知道他和梅信远的关系,可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堂堂定国公嫡少爷,居然扮作伶人,跑到真定这样的乡下来。可真是有意思啊,想到这里,纪清晨一张粉嫩的小脸儿更是眉开眼笑。
“大哥哥,你能把面具摘下来吗?我想见见你,这样等下次咱们再见面,我就第一次时间认出你哦,”纪清晨奶声奶气地说道。
裴世泽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奶娃,生得极是精致可爱,特别是那双乌黑晶润的大眼睛,灵气十足,可真是个漂亮极了的孩子。而她奶声奶气说话的时候,更是让人有股立即答应她的冲动。
就连一向被人觉得性情冷清的裴世泽,此时嘴角都是轻轻翘起的。
“我脸上有疤痕,怕伤了小姐的眼睛,不敢随意摘下。”
纪清晨能明显感觉到,他说话的声音比先前柔和,可还是无情地拒绝了自己。只是他越是这样,纪清晨心底就肯定,他心中有鬼。
“七小姐,咱们回去吧,要不然大小姐该着急了,”玉浓见纪清晨居然和一个伶人,越说越起劲,心中也是惊讶又担心,生怕这伶人再使些什么手段,把自家迷惑住。
可是纪清晨不但没听到,反而扬起染着笑容的小脸,冲着对面的少年说道:“那哥哥你要好好看看我哦,等咱们以后见面,你可要第一时间认得我哦。”
虽说以纪清晨以后的身份,只需抱着自己的皇帝舅舅大腿即可。
可裴世泽以后有那般的地位,还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裴世泽看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里更是满满地期待,那般诚挚又天真,让人无法忽视她这个请求。所以便是裴世泽这样硬心肠的人,此时心头居然都生出几分不忍。
“……我会记得。”
少年的声音再不复方才的沙哑,而是清冽悦耳,犹如泉水划过人心头。
只不过他这句话说地极短,只有纪清晨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我以真音示你,我会记得。
“七姑娘,”玉浓又轻唤了一声。
纪清晨也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便挥挥胖乎乎的小手,甜甜地说:“大哥哥再见哦。”
不过她也没忘让葡萄打赏班主,于是班主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接赏银,又恭恭敬敬地把这位小祖宗送走。心底还在庆幸,幸亏这位小祖宗没瞧出什么。
待纪清晨回去之后,满面春风的模样,连纪宝璟瞧了,都由不得开口问道:“沅沅怎么这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