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葡萄说话之后,太夫人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下,怒道:“孽障,你这般大逆不道,怎么还有脸恶人先告状,今日我若是不惩处了你,你便不知什么叫做手足之情。”
纪宝菲被吓得,整张脸都白了,身子不停地抖,嘴角也在颤抖,眼眶里泪水直打转。
“娘,菲姐儿不过是一时顽劣,还请娘息怒。待媳妇回去,定好好管教她,”楚氏立即站了起来请罪,也算她没有蠢笨到底。
只是此时两府的人都在,纪宝菲又是说了这般过分的话,太夫人岂能轻易松口,况且她也生气楚氏,把纪家正经嫡小姐都教成什么模样了。
“管教?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好闺女,才多大的年纪,便这般张狂,我看你再管教下去,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太夫人这是真生气了,她和老太太做了一辈子的妯娌。丈夫虽继承了祖产,但官位上却远远比不上小叔。这争了一辈子,最后居然连孙女都给她丢人。
乔氏见状,也立即开口求情,“母亲,菲姐儿年纪还小,待慢慢教便是。今个是菲姐儿有错在先,她也是姐姐,让她给沅沅赔个礼、道个歉,以后还是亲亲热热的自家姐妹。”
太夫人脸色依旧阴沉,不过却是转头看着老太太,语气沉重道:“都是我理家无方,让菲姐儿这般没规矩。”
随后她便立即转头看着纪宝菲,怒道:“孽障,你还不给我跪下认错。”
纪宝菲这会哭哭啼啼地跪下来,倒是老太太瞧了她一眼,淡淡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喜欢菲姐儿这孩子,机灵又活泼,只是姑娘家最忌的便是生口舌是非。菲姐儿年幼无知,这有些话,也不是她一个孩子家能说出来的。”
特别是那句,她本来就是丧妇长女,嫁不出去……这可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能说的。
老太太话未说完,却看了对面的楚氏一眼,从她进来开始,就听到楚氏的阴阳怪气。
却不想把自家姑娘教养成这般。
大太夫人岂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立即怒道:“还不给你大姐和七妹道歉,小小年纪就敢这么胡言乱语,从明个开始,你就在自己院子里,好好给我闭门思过。”
***
太夫人本来要严惩纪宝菲的,不过现在好歹是她老人家大喜的日子。所以太夫人最后发话,待过了寿宴之后,她再在院子里头闭门思过。
老太太也累了,便带着西府的人都回去,准备等太夫人正日子再过来祝寿。待到了家里,韩氏见她脸色还是不好,立即劝道:“娘,菲姐儿就是个孩子,不懂事乱说话,您可千万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事谁都不许再提了,都回去歇息吧,”老太太皱眉,瞧了纪宝璟一眼,她这个孙女什么都好,就是年少丧母,耽误了婚事。
等旁人都回去了,老太太又瞧着纪清晨这小脸儿,心里头还难受着。虽是她先动的手,可是她也是为了护着自个的姐姐。要真论起来,老太太心底都觉得她打得好。
“牡丹,去把库房里头御赐的祛疤膏药拿出来,七姑娘的脸儿是顶顶要紧的,你们可日日看着她给我上药。”
待她吩咐完了,老太太又心疼地瞪纪清晨,“你啊你,若是这脸上落了疤,看你还敢打架?”
“谁要是敢欺负大姐姐,我还揍她,”纪清晨抬了抬下巴,这蛮横的小模样,却是一下把老太太和纪宝璟逗乐了。
纪延生回来的时候,天都蒙蒙黑了,刚到了二门上,就被卫姨娘派过去的人给拉住了,说是卫姨娘今个有些受凉了。
一听这话,纪延生赶紧去了她的小院,等到了屋子,就见卫姨娘正靠在榻上,只是面色红润,看起来倒不像是病了。
待听了是院里有人去请的,她立即就起身,请罪道:“倒是妾身管教不严,让她们尽是去打扰老爷。”
“你的事情自然是重要,”纪延生扶住她。
纪宝芙早跟着站起来,却说道:“爹爹,您别怪姨娘,是我自作主张让人请您的。姨娘这两天胃口一直不好,吃什么吐什么。”
纪延生立即皱眉,赶紧问道:“怎么也不请大夫?”
“不碍事的,您别听芙姐儿乱说,妾身哪是那般娇气的人,”卫姨娘柔柔一笑,清婉如水中莲的脸颊,在幽幽的灯光下,越发柔美惹人怜爱。
这刚坐下,纪宝芙身边的丫鬟就匆匆进来,被纪宝芙斥责了一句:“怎么这般没规矩?”
“姑娘让奴婢找的药找到了,奴婢着急送过来,”丫鬟小声分辨道。
纪延生看那丫鬟手上拿着的是跌打损伤的药膏,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芙姐儿怎么突然把跌打损伤的药膏找出来了,可是哪儿受伤了?”
“不是,这不是我要用的,”纪宝芙有些犹豫地说道。
纪延生见她吞吞吐吐,便问道:“那这是给谁的?”
纪宝芙又犹豫地看了卫姨娘一眼,纪延生心中疑惑更甚,立即又问了句:“怎么?连爹爹也不能告诉了?”
“爹爹,这……这是给七妹妹用的。”
“沅沅,她怎么了?”纪延生急地立即站了起来,今个他也在东府,只是一直在前院,却没听说纪清晨受伤了。
纪宝芙为难了半晌,这才轻声道:“爹爹,祖母不让提,我,我不敢说。”
一听这话,纪延生岂有不明白的,他立即怒道:“可是沅沅又闯祸了?”
“不是的,七妹妹没闯祸,”纪宝芙立即摇手,似乎是竭力替纪清晨辩解的模样。
纪延生眉宇间,已是怒气盛行。
纪宝芙只得低声说了句:“只是七妹妹在东府,和宝菲打架了。”

☆、第15章 零分爹爹

“这孽障,我以为她这几天这般乖巧,是改了秉性,为曾想这一出门,就惹出这么丢脸的事情,”纪延生气得太阳穴只跳,也幸亏纪清晨此时不站在他面前,若不然,就不是一顿臭骂能解决的了。
纪宝芙一张小脸煞白,立即求情道:“爹爹,七妹妹也并非有意的。况且她也被打伤了,祖母心疼地厉害,你就别再教训她了。”
“就是平日里头太纵容她了,如今倒是好了,去别人家做客,竟是能和主人家打起来,”纪延生真是越想越生气,他就是再离经叛道,都未曾与人打架过。
说着,他便往外面走,卫姨娘赶紧上前,拦住他,哭诉道:“老爷,你若是现在去老太太房中,老太太定会以为是芙姐儿故意在您跟前挑拨的。”
纪延生看她泪雨梨花的模样,总算生出一丝清明,他握着卫氏的手臂,勉强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定不会说是芙姐儿说的。我也知道母亲的性子,平日里护沅沅护地紧,只是这次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我非得去教训她不可。”
说罢,他便松开卫姨娘,径直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纪宝芙赶紧上前扶着卫姨娘,让她在榻上坐下。
倒是老太太的院子里头,这会正上了晚膳,老太太让牡丹又进去瞧了一眼,结果人出来后,低声回道:“七姑娘还在睡呢,奴婢瞧着她睡地香,便没敢打扰。”
“不叫她,让她继续睡,今个一天也是把她累坏了,”老太太摆摆手,心疼地说道。
可是她一抬头瞧着面前坐着的纪宝璟,心里头更是不好受,这都叫什么事儿。她伸手拉住纪宝璟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柔声道:“大囡,你放心,只要有祖母在一天,定不会叫你们姐妹两个受一丁点委屈的。你的婚事,祖母一定给你好好地挑,细细地选,我的大囡啊,以后都是要嫁得如意郎君的。”
祖孙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就见纪延生气势汹汹地进来,给老太太匆匆行礼后,便问道:“清晨人呢?她在哪儿?”
“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太听他这不善的口吻,立即蹙眉。
“母亲,今个您便是骂儿子忤逆,儿子有些话也不得不说,清晨这孩子真的是被宠坏了,若是再不及时严加管教,只怕日后就是个祸害。”
听到这祸害两字,老太太的手掌抖地险些连一直拽着的佛珠都捏不住了。一旁的纪宝璟更是抬着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老太太失望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可是听说了什么,便到我这,喊打喊杀的。”
这话不可谓不重,纪延生的怒气也被压了下去,他立即又说:“母亲,儿子实在没这个意思,只是心中实在是忧虑清晨,她都已经这般大了,再不调教,只怕日后性子就歪了。”
“沅沅的性子?”老太太冷笑,幸亏手里拽着的是佛珠,不是龙头拐杖,要不然就朝着纪延生的身上扔过去了,“我这辈子瞧着的人多了去,什么样子的没见过,可是我敢说沅沅秉性纯良,比起那些个爱惹事生非、挑拨离间的,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纪延生正要再说,突然旁边的纪宝璟喊道:“爹爹,沅沅就在祖母的内室里歇着,你若是要教训,只管去便是。”
老太太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只见纪宝璟含泪轻摇了下头。
说着,纪宝璟便领着他往内室走去,等走到床边,纪延生就看见床上躺着的小姑娘,原本玉雪可爱的一张小脸儿,却涂着厚厚的绿色膏药,就连脖子上都是,看着有点儿滑稽,可是却又让人觉得心酸。
屋子里的丫鬟见他们进来,正要起身行礼,却被纪宝璟叫了出去。
“爹爹心里肯定在想,沅沅脸上涂了这么些膏药,也是她自个打架活该是吧?”纪宝璟的声音说不出的清冷,她虽一直告诉自己理智,告诉自己,爹爹其实还是喜欢她和沅沅的。
可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就连她都对爹爹这么失望了,那么喜欢爹爹的沅沅,心里头要是知道爹爹此时的想法,该多难过啊。
她含着眼泪,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一字一句地问:“可是您知道她为什么打架吗?您问过缘由吗?”
纪延生心中一顿。
“沅沅都是为了我,是为了护着我。菲姐儿当着她的面,说我们是没娘的孩子,说祖母之所以带我去京城相亲,是因为在真定没人要我。是问爹爹,这样的话,沅沅还这么小,要怎么才能忍受呢。”
纪延生此刻的心,就像是有一万盆冰冷的水兜头浇了下来,竟是因为这个,沅沅是这个原因才会和人打架的。
她不是调皮,也不是蛮横,是为了维护亲姐姐,才会和人动手的。
纪延生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可是难受、自责和失望同时涌在他的心头,他居然还气势汹汹地过来,要教训她。
他作为亲爹,他怎么……
大概是听到纪宝璟说话的声音,纪清晨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迷瞪瞪地喊了句:“大姐姐?”
“沅沅醒了?”纪宝璟赶紧在床榻边上坐下,摸了摸她额头的发丝,柔声问。
纪清晨伸出藕节似得小胳膊,伸手挡在眼睛上,大概是内室里掌着灯有些刺眼,她迷糊地问:“是爹爹吗?”
“爹爹听说沅沅受伤了,心里可担心了,就立即过来看你呢,”纪宝璟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可是嗓音里却有隐忍的哭腔。
纪清晨嘴角噙着一点笑意,却难受地说:“可是我好困啊。”
“那沅沅继续睡,姐姐和爹爹就在旁边陪着沅沅,好不好?”纪宝璟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她掖了掖被角。
“嗯,”纪清晨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她可真是威风极了,把纪宝菲打的是满地找牙。
纪延生低头看着睡着的小女儿,胖嘟嘟的小脸上抹着绿色膏药,看着异常刺眼。而一旁的大女儿则是安静地坐着,他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宝璟,咱们出去吧,让沅沅好生休息。”
纪宝璟闻言,竟是顺从地站了起来,跟着走到了门口。只是在关上房门后,她转头看着纪延生,低声说道:“爹爹应该知道,沅沅有多喜欢您吧?”
纪延生没说话,却是在回忆平日里的清晨,粉粉嫩嫩的一团玉人儿,就是之前老听说她与姐妹吵架。每次犯错了,总是拿那一双紫葡萄一般地眼睛,盯着他看,有点儿倔强,却也让他不忍心多责备。
“您上次从京城回来,送了她东西,她不知道有多开心。特别是那个靶镜,不管是我还是祖母,都只有看看的份儿,她甚至连睡觉都想握在手心里。”
“您知道吗?今天的事情,我最生气的不是在您面前挑拨的人,而是您。您是我们的父亲,是最应该相信沅沅的人,她虽平日有些顽皮,可是却不是个是非不分的孩子。可是您呢,连原因都未问清楚,就过来要教训她,甚至还把她喊作是祸害。”
纪延生听着长女,这一口一个您,心底也是难过。
是啊,他作为父亲,最应该相信的是自己的孩子啊。
“我知道您平时总觉得沅沅针对六妹,可是您想过没,六妹虽是庶出,可是她有父亲有姨娘,而沅沅呢,她自小就没了娘亲,连娘亲的模样都不记得。我比起她来,最起码还能记得娘亲的音容,还在娘亲膝下承欢过。沅沅,她……”
“她只有爹爹啊,”最后一句话,纪宝璟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纪延生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割过,每句话都在他的心头,鲜血淋漓。他的沅沅,长这么大,连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她能记得的就只有自己啊。
到这里,连纪延生的眼眶都湿润了。
“大囡,是爹爹对不起你们,忽视了沅沅,”纪延生伸手搭在长女的肩上,似乎想要透过这样,让她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歉疚。
“我自幼便得爹爹喜爱,爹爹更是便对我悉心教育,从未对不起我,您忽视的,只有沅沅,”纪宝璟低着头,眼泪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了。
她是长女,又是纪延生很多年里唯一的一个孩子,她得到了纪延生所有的喜欢和照顾。
只是待纪宝芙和沅沅出生之后,这份喜欢就开始被切割开了,而沅沅呢,她作为最小的孩子,又能得到多少?
今天看来,她只怕是得到最少的那个孩子。

☆、第16章 一鸣惊心

房中,纪清晨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双水眸盯着头顶上的帘帐,粉色纱绸绣着精致的百蝶穿花图案,旁边的流苏坠儿微微动了两下,门口传来低低地声音。
方才纪宝璟的话,她是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此时她也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更多的大概是心疼吧。
她有着清晨所有的记忆,所以明白那个小女孩曾经用什么的心情和期待,去看着她的父亲。而此时她也明白,记忆中那些对卫氏母女的厌恶。
她在东府和纪宝菲打架的事情,就只有今个去东府的人知道。她回来之后,可是一直乖乖待在老太太的上房。这里的丫鬟各个嘴巴都严地很,肯定不是她们传的。
至于大房的,那就更不可能,大伯不在家,她这个便宜爹连院门口都不会踏过去一步。
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卫姨娘和纪宝芙那对母女,有告状的时间和动机。再加上小清晨之前的性格确实有些刁蛮,于是她这个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打架都是她的错。
可惜了她这张人见人爱的小脸蛋,遭了这么大的罪,还差点被亲爹责骂。
幸亏她还有个好姐姐啊,纪清晨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下连她都不喜欢卫姨娘和纪宝芙,可见可恨之人,还真是一定有可恨之处啊。
因着心里存着事情,纪清晨到了第二天都是一脸不快。不过底下的丫鬟都只当她是因为昨个打架的事情不高兴呢。
也只有她自个明白,她是因为纪延生。
“大姐姐,爹爹去哪儿了啊?”自从纪延生昨个走了之后,今个一整天都没来,眼看着天都这么黑了,他再不来,她就得睡觉了。
纪宝璟刚打开药膏盒,拿出宽竹片,准备给她重新上药。小孩子面皮柔嫩,所以伤痕恢复的时候,看起来特别狰狞。
她拿竹片的手一顿,愣了会才问:“沅沅,想爹爹了?”
“我受伤了,爹爹怎么也没来看我啊,”其实纪清晨是想知道,纪延生今天去哪儿了,特别是她想知道,纪延生到底打不打算处置卫姨娘那对白莲花母女了。
毕竟要不是她们挑拨,纪延生也不至于到祖母房中,这么大发雷霆吧。
纪宝璟没说话,在她脸上抹了起来,轻声说道:“明个便是伯祖母寿辰的正日子,到时候沅沅还要去东府,这次咱们不搭理纪宝菲那丫头,甭管她说什么,咱们只当那是出气。”
纪清晨听到这话,一下就愣了,这居然是她端庄大方的大姐姐会说的话?
她笑了起来,却被纪宝璟一下捏住脸,警告道:“不许动,不然姐姐就把药膏涂地满脸都是咯。”
*
太夫人的寿辰办地十分热闹,到了正日子这天,纪家的米铺甚至在门口贴了告示,要给穷苦百姓发米。而城东纪家祖宅,宾客络绎不绝,车马盈门,这般地热闹可真是让人既羡慕至极啊。
这次老太太也不敢再让纪清晨乱跑,到哪儿都带着她,所以反而没出什么事情。
东府的大老爷还特地从保定府请了戏班子,这家云家班也算是远近闻名的戏班子,里面有个唱旦角,据说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这次能请到这个戏班子,也还是纪延生出面的呢。
云家班在东府的园子里连唱三天,可是热闹极了。纪家在真定府是大家族,未出五服的亲戚不说,就是有了出了五服的都趁着这次机会,上门给太夫人祝寿。来者都是客人,自然得好生招待着。
不过纪清晨一向不喜欢看戏,况且是为了给太夫人祝寿,点的也都是些祝寿的戏码,听的人昏昏欲睡。
所以一直到最后一天,她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不过大概是这天风和日丽的,来的客人竟是比前两日还多些。待太夫人领着众人准备移步到戏台子那边时,就见乔大太太开口道:“母亲,今个不是说让她们小姑娘独自去看戏的。”
太夫人这才想起来,笑着对众多姑娘说道:“今个特地给你们准备了另外的杂耍,据说可是热闹极了。你们也别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了,都过去看。”
一听说是杂耍,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要说杂耍,那确实是要比看戏有意思多了。
纪清晨倒是也有兴趣,可是一看见纪宝菲那兴奋劲儿,便有点不想去了。
“沅沅也和姐姐一块去吧,”反倒是旁边的纪宝璟,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说。
说着,乔大太太已经让人领着她们过去,是个单独的院子,简单搭着的小戏台子,前面摆了桌子和凳子,连茶水瓜果都给她们准备好了。
只是这边却不像戏班子那么热闹,连笙箫声都没有,待小姑娘们坐下后,就见那大红帘子后面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锣鼓声,登时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而此时帘子缓缓往两边拉起,一个挺拔的青色身影缓缓而出。待他走到台子中间,所有人才瞧清楚,他脸上带着一只白色面具,穿着一件青色长袍,腰间束着同色绣青竹纹路的腰带,身姿清瘦又挺拔。虽看不见脸,却有种扑面来的少年气息。
他一言未发,只朝着台下众多小姐们浅浅鞠躬,可是却又让人感到他身上有种傲骨不可弯。
突然他缓缓地抬起双手,白皙如玉地手掌在阳光有种熠熠生辉的洁白感,就在众人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时,突然他手中竟是绽开一朵又一朵的鲜花。
白皙的玉手,鲜艳的花朵在其中绽放,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花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将他的手掌彻底遮盖住,才停止了继续生长的痕迹。
“这是幻戏?”只听纪宝璟有些呆愣地说道,她是头一个开口说话的,其他的小姑娘这会还完全沉浸在这种戏法中呢。
而一旁的纪清晨,此时却已经惊呆,这,这种幻戏,是……
她霍地站了起来,而台上的人此时手捧鲜花,朝着台下轻声道:“助兴节目,希望各位喜欢。”
他的声音并不是纪清晨想的那般清质,反倒有点沙哑,因此让人分别不出他的年纪。
这么精彩的居然只是助兴节目而已?所有人都兴奋地拍起手掌,而纪清晨却还是牢牢盯着的台上的面具人,只是除了隐约能看见的一双眸子。
她在心底安慰自己,那人远在京城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况且那人此时可还未得势呢,这回。
更何况,纪清晨挺了挺胸脯,她如今的身份可是未来皇上的亲外甥女,虽然她这会连亲舅舅的面儿都没见着,可到底有着这层关系呢。即便他日后权倾朝野,可是再遇到自个,估计还得客客气气地呢。
再说了,这种幻戏虽稀罕地很,可表演者都是被人视作低贱的伶人,所以她觉得那人定不会做这般有失情份的事情。
此时旁边的掌声响起,只见台子上一直拉着的幕布落了下来,就见有一个巨大的箱子。而随后旁边又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张圆脸笑眯眯地看着台下,朗声道:“现在我师兄要表演的节目,名字叫大、变、活、人。”
他故作神秘地一字一顿,此时台下的所有人都被彻底吸引了注意力,他得意一笑,伸手打开箱子,说道:“诸位现在都看见了吧,这箱子可是空空的哦。”
有个子矮小的姑娘,这会也顾不得矜持,赶紧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