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纪家男丁不算多,两位长辈不在家,满打满算也只有长房的两位少爷。是以八仙桌倒只坐了三个人,而女眷则是跟着老太太坐下了。
反倒是女眷这桌坐了七个人,今日韩氏刚回来,老太太便没让她操劳,这顿宴席则是纪宝璟做主定下的。她们进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着八道冷盘,荤素搭配,洪字鸡丝黄瓜、万字麻辣肚丝、五香熟芥、甜合锦,便是颜色搭配都极好看。
韩氏打眼一瞧,就知道这菜品是下了功夫的。
只是她不知道纪宝璟是寻常都这般妥帖,还是今日格外地妥帖。她笑道:“今个这宴席上的菜色可真是好,璟姐儿,如今管家可真是越发地娴熟了。”
“是大伯母平日里指点的好,我也只学了大伯母的皮毛而已,”纪宝璟含笑,她正扶着老太太坐下。
待老太太在席面上坐下后,便叫女眷都坐下了,没一会纪荣堂便领着裴世泽进来了。
纪清晨坐在老太太的身边,从她的角度,勾着头出去恰好能看见进来的裴世泽,只见他面容沉静,身姿卓立。
“今日在府上打扰了,”裴世泽隔着屏风,给老太太见礼。
“三公子这般说,实在是太客气了,”老太太含笑说道,便请裴世泽坐下。
待双方落座后,热菜便上来了,那边桌子上慢慢便有说话的声音,不过也都是纪荣堂在说,纪行堂附和,偶尔有裴世泽开口的声音。
再瞧这边的姑娘,每次裴世泽的声音一响起来,纪宝芸的眼睛就一个劲地往旁边瞟。
“沅沅,这个太辣了,你不可以吃,”纪清晨正盯着纪宝芸手腕上的那个俗气的金手镯看呢,就见纪宝璟开口提醒她。
原来纪宝璟是以为她在盯着纪宝芸面前的那盘麻辣肚丝,她偷笑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了,大姐姐。”
纪宝璟又给她夹了别的菜肴。
这一顿饭吃的,可真是百转千折。纪宝芸摸了好几次她手腕上的那只镯子,纪清晨看在眼底,轻笑不已。
等用过午膳后,纪荣堂又请裴世泽到前院去喝茶,而女眷则是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纪清晨本该睡午觉的,可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便闹着要到院子里遛弯。樱桃她们不敢拦着,便任由她跑到院子里。
“我想去坐秋千,”谁知她遛弯还嫌不过瘾,又想去荡秋千。
樱桃正欲说话,就见门口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一时有些怔住。纪清晨见她看着门口,也跟着看了过去,居然是裴世泽。
“柿子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跟大堂哥到前院去说话的。
此时裴世泽身后站着的是纪荣堂的小厮,他立即笑道:“七姑娘,裴公子是专门来找您的。”
找她?
纪清晨圆嘟嘟的小脸上,登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两只小胖手背在伸手,不停地来回拽着,小脚扭捏地踢了下地面,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柿子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啊,我有话想与沅沅说,”裴世泽如寒冰般的面容,早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冰消雪融,嘴角挂着寻常见不到的温和笑容,连声音都柔软地像是在温泉中浸润过。
其实他还挺温和的嘛,纪清晨也听出他的声音很温柔。
于是她大着胆子说道:“我正想要去花园里转转呢,柿子哥哥,你逛过我家园子吗?”
樱桃在一旁都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七姑娘,邀请人家裴少爷到花园去玩。要不是碍着规矩,她真是恨不得扶着额头。
我的姑娘唉,你以为裴公子跟你一样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早上逛了下,”裴世泽淡淡说道。
他刚说完,就见对面小姑娘白嫩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裴世泽性子冷漠,就是家中的弟弟妹妹,都没有亲近的。他素来也不会像别的哥哥那般,去抱着妹妹,所以极少有和这样小的孩子接触的经验。
当他看见纪清晨垮下来的小脸后,却又开口说:“不过再逛一会,也未尝不可。”
那就是可以咯,纪清晨毫不犹豫地上去,牵着他的手臂,说道:“那咱们快走吧。”
裴世泽被她拉着,温热软乎的小手,是那日梦中的触感,那么软乎那么暖和,让他舍不得放手。
他素来不喜别人用自己的东西,至于触碰他,那更是厌恶至极。可是此时这个白胖的小丫头,拽着自己一路向前,他心底却一点反感都没有。
纪清晨一边拽着他,一边抬头问道:“柿子哥哥,你方才说有话同我说?”
裴世泽讶然一笑,他竟是被这小丫头打乱地,连来地目的都忘了。他低头看着连他腰间都没到的胖娃娃,轻声说:“你的手腕现在还青紫吗?”
此时纪清晨的左手拉着他,所以听他问这个,立即笑道:“原来你送的百宝箱里,那个东西是给我治病的啊。”
她举起右手,一抬起来,袖口往下滑动,就见一截白嫩的藕臂,她笑嘻嘻地说:“都已经好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那就好,”裴世泽点头,眉目又恢复了往昔的清冷。
等到了秋千旁边,纪清晨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待坐稳之后,回头看着裴世泽,喊道:“柿子哥哥,你现在可以推我了。”
裴世泽瞧了她半晌,“所以,这就是你说的逛园子?”
纪清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不然咧?
☆、第26章 表哥来了
微风徐徐,绿荫遮蔽,不远处是太湖石建造的假山,山脚下种着凌霄,绿藤爬满假山。好一副迎风惬意的诗画之景,当然如果旁边这个圆乎乎的玉团子鼾声能小点,那就更好了。
裴世泽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方才他给她推秋千,小丫头又喊又叫,不知道多开心。玩累了,又闹着要来湖边的凉亭吹风、吃点心。
他看着她手心里抓着的藕粉桂花糕,这才咬了两口,结果就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裴世泽伸手,将她手心里吃了一半的糕点拿下来。
清风从水面上拂过,掀起层层涟漪,周围十分安静,凉亭中的少年郎端坐在石椅上,肩膀上靠着一个正睡得香甜的粉团子。
结果粉团子往前倾了下,险些要掉下去,还幸亏裴世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樱桃站在旁边,看着裴公子一脸淡然地,把自家姑娘扶平躺在他的腿上。小姑娘脸对着她,也不知是不是有柳絮飘过,她还伸出白嫩的小胖手在鼻子上摸了摸。
哎哟,我的姑娘哎,您这走到哪里睡到哪里的习惯,能不能稍微改改吧。
最后还是樱桃鼓足勇气道:“裴公子,要不还是奴婢把姑娘抱回去睡吧?”
“没事,”裴世泽低头瞧了一眼,睡得正香甜的小丫头,粉嫩的小嘴儿一张一张地。
纪宝璟找过来时,就看见凉亭中,俊美挺拔地少年,在凉亭的石椅上安静地坐着,腿上是一团小小的人儿。她说不上来,只觉得那画面和谐又美好。
不过待纪宝璟走近,瞧见纪清晨睡得香甜的模样,心底可真是又惊奇又无奈。
沅沅性子一向娇蛮,在家中除了她和祖母还有爹爹之外,与其他人都只是寻常。可是她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裴世泽周围睡着,想必她一定很喜欢和信任他吧。
这份信任,让纪宝璟觉得惊讶又意外。
“裴公子,”纪宝璟进来,与他见礼。
裴世泽微微颔首,声音轻地像羽毛拂过般,“纪姑娘,请恕我无法回礼。”
“沅沅也玩累,还是我把她抱回去休息吧,”纪宝璟瞧了睡得正迷惑的小东西,前几天还因为在人家家里睡着而觉得羞愧呢,可是怎么一碰上这个裴世泽,就能随便哪儿都敢睡了?
裴世泽听罢,倒也没拒绝,只说道:“还是让我抱着吧。”
说完,他已经打横把腿上的小胖团子抱了起来,大概是乍然换了个姿势,小家伙觉得不舒服了,便一个劲地往人家怀里靠。
这会连纪宝璟都没眼看了,这丫头,下次一定好生教教了。哪有这般握在陌生男子怀中睡觉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现在妹妹在人家的手上,纪宝璟只得颔首谢过。
倒是裴世泽把胖团子抱起来之后,才发现她还真是有点沉甸甸的啊。幸亏他自小便习武,就是抱个百八十斤的东西也是可以的。于是他一路抱着小丫头,从花园走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纪清晨如今虽然跟着老太太住,不过却有自个单独的房间。这也是裴世泽第一回来小姑娘的房间,一进门就瞧见四处都是粉粉嫩嫩的装扮,连门口悬挂的珠帘都是粉色的。
他不便进入卧室,到了门口,才将人交给樱桃。
纪宝璟站在身后,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她虽与这位裴公子只是一面之缘,可是她自幼便有识人之能,能看出这位裴公子,绝对是心思深沉又深藏不漏之人。
可是看他待沅沅,似乎又格外的亲近。
“裴公子,今天沅沅又给您添麻烦了,”纪宝璟到底是纪家的嫡长女,行事沉稳,就是说话都端庄大方,此时对着裴世泽也是不卑不亢。
“此时前来,本就是想给沅沅道歉,上次我病中,不小心抓伤了她的手腕,还希望纪姑娘不要怪罪,”裴世泽脸上表情虽淡,不过语气还算真挚,况且又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的话。
若是莫问和李奶娘要在这里,就该感动地痛哭流涕了。因为他们在裴世泽身边,只怕一个月都听不到这么长的一句话。
纪宝璟没想到,这件事情他还记得,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点。先前他还当面维护沅沅,可见他这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人,倒是维护地很。
裴世泽不便在这里多待,便告辞离开。
***
纪清晨一觉睡醒后,先是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伸出小手在眼眶上用力地揉了揉,才喊了一句,“柿子哥哥?”
旁边守着的葡萄,听到床榻上有动静,赶紧进来。
见她已经在床上坐起来了,立即迎上去,柔声问:“姑娘,可是睡醒了?”
纪清晨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瞧了一眼,这会已是夕阳西下,半边天空被照成橘色。她居然睡到这么晚了?该吃晚膳了吧。
“柿子哥哥呢?”她撅着小嘴问。
葡萄见她一起床,就忙着找裴公子,连忙笑道:“姑娘,裴公子已经回家去了啊,这会都快到晚膳时间了。奴婢伺候姑娘起身吧。”
纪清晨有点儿不高兴,她怎么又睡着了啊,没能和柿子哥哥说再见啊。毕竟人家今天还帮她推了秋千,怎么也该谢谢他啊。
她坐在床上,两只小胖手托着下巴,一脸严肃地模样,看得葡萄直乐地问道:“姑娘,这是在想裴公子呢?”
“我哪有想他啊,我只是……”纪清晨立即炸了下,口是心非地否认道。
倒是葡萄笑着说:“我瞧着那个裴公子虽瞧着冷冷清清的,可是却对姑娘颇为维护。先前三姑娘当众笑您,也是裴公子给您解围的啊。”
其实葡萄也挺理解的,毕竟纪清晨上头没有亲哥哥,便是有堂哥,可那也是隔房的。人家疼爱自己的亲妹妹都来不及呢,所以认识裴公子之后,小姑娘会喜欢也是不奇怪的。
况且今个三姑娘当众嘲笑自家姑娘,也是这位裴公子解围的。
纪清晨这才听明白葡萄所说喜欢的意思,是那种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她心底暗暗吐了一口气,也难怪她激动,毕竟她芯子里可不止五岁,一下子就想歪。
想歪……
她对裴世泽想歪……
“沅沅,醒了吗?”纪宝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穿着浅蓝色绸缎中衣,一脸严肃认真地坐在床上。
她走近后,在小姑娘白嫩的脸上捏了一把,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大姐姐,”纪清晨一把将她的脖子抱住,乖巧地靠在她的怀里。
纪宝璟见她跟自己撒娇,还以为是不想起床呢,伸出手抚摸她的后背,温柔地说:“沅沅,是不是还没睡饱啊?不过该用晚膳了,不能再睡了。”
纪清晨哪里是因为没睡饱啊,她是被别的事情所困扰啊。
果然有些问题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好乱哦。
等她穿上衣服,被纪宝璟牵着去了老太太屋子里,没一会就听纪延生身边的小厮来禀告,一会他就过来用膳。
倒是老太太瞧见纪清晨不像平时那么活泼,立即问:“沅沅,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纪清晨恹恹地。
倒是纪宝璟在旁边,温柔一笑,说道:“大概是还没睡醒,方才给她穿衣裳的时候,都哄了好久。”
好在没一会,纪延生就回来了。只是他一进门,还没坐下呢,就问:“听说今个定国公的那小子过来了?”
老太太立即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可是长辈,怎好小子、小子地叫人家呢。”
纪延生心底一哼,只道,叫他小子我都还不愿意呢。先前他抱纪清晨回来的时候,还没发现她手腕被抓的青紫了,第二天被他瞧见的时候,差点儿打算当场去找人家算账了。
“今个他是来致谢还有道歉的,人家也不是故意把沅沅的抓成那样的,今个送来的膏药,也都是御赐的,算是有心了,”老太太倒是对裴世泽没那么大的不满。
毕竟好好的一个国公府嫡长孙,却被赶到真定这个地方来,说的好听是来看管祖宅,可谁不知道,那就是被撵来的。定国公世子爷如今也是续弦再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有些糟心的后娘,日日吹着枕头风,这心啊,不歪都得歪了。
老太太又瞧了一眼,身旁的这一家三口,只盼着这次儿子能有个好姻缘。
“对了,你们的柏然表哥近日会从辽东到真定来,”纪延生坐下后,对两个女儿说道。
纪清晨眨了眨眼睛,柏然表哥是谁啊?
倒是纪宝璟有些惊讶,立即问:“大表哥要过来?爹爹可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我倒也不知道,只是你舅舅之前又写了一封信给我,今个才收到,说是柏然要到真定来,”纪延生虽这么说,可是心里却猜测,只怕这次殷柏然过来,是与他续弦之事有关。
在场除了纪清晨之外,都大概能猜到殷柏然来的原因。
只是纪清晨的全部焦点,都停在了殷柏然这个名字上。她可真是笨蛋啊,居然连未来大皇子的名字都能忘记。
原本她想着,只怕几年内是见不到靖王府的人,可是没想到,大表哥就要来了。
虽然前世皇上登基之后,并未册封太子,可是殷柏然是嫡长子,又聪慧好学,文武兼备,在朝政上也一向表现优秀。是以朝中文武百官,请封他为太子的呼声,一直是络绎不绝。
这个大腿,她抱定了。
这么一想,心底倒是登时喜滋滋起来了。
不过辽东距真定路途颇远,便是快马加鞭都要几日才到。殷柏然要过来,自然不可能轻装简便,估计怎么也要十来天才能到吧。
老太太倒是没把这个消息放心上,毕竟在她看来殷柏然,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倒是韩氏回来之后,她便开始准备张罗起纪延生的婚事。先前大师合了八字,是极合适的。而随后她又请人算了今年的好日子,到底是续弦,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不过今年婚嫁的好日子,除了六月之外,就是八月十六的日子最好。如今已经五月了,六月实在是赶不上了,老太太私心以为八月的日子倒是不错的。
先前琳琅住着的院子,如今还空着,每个月都会有人打扫,派人重新收拾一下,一个月的时间是足够了的。
“娘,八月是不是太赶了些啊,”韩氏如今是纪家的当家主母,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操持的,所以纪延生续弦之事,也需要她帮衬着。
只是一听说八月娶亲,韩氏便露出为难之色。
“我知时间是赶了些,可是你也知道,延生续弦一时,一直都是我的一块心病,如今既然都定下了,当然是越快越好。”按着老太太的意思,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韩氏闻言,面上依旧笑着,心底里却是复杂,她只道:“您先前不是说要龙凤呈祥的糕点,这个咱们家里没得做,我已派人到城中瑞福楼去定了。”
“那便好,这个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我打算请媒人跑一趟,去曾家放小定,也算是把事情定下来,”老太太登时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瞧着都平展了不少。
一说到放小定,韩氏倒是把心底一直担心的事情问了出来,“既是要放小定,那这聘礼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
如今老太太还在世,纪家自然没有分家,老太爷一共就三个儿子,老太太生了老大和老二两个,而三爷则是妾室所生的庶出。如今三房一家都在蜀地,也只有逢年过节送些年货回来。
纪家如今的这份家业,大半都是老太爷挣下来的,而老太爷自个继承的那些田地房舍,估计以后也都是要分给大房的。但是那些铺子,可都是下着金蛋的啊,每年纪家光是铺子里的收成就有一万五千两之多。
而整个纪府一大家子一年的开销也才五千两啊,再算上田庄上的那些收益,每年光是盈余的就有几万。
如今这些都捏在韩氏的手里,虽然她也不敢大贪,可是从肥猪身上刮下一层油来,这点小事她却还是做得的。
她之所以问聘礼的事情,就是因为纪家早就有规定,嫡子成婚是一人一万两的定例,嫡女出嫁可是每人五千的定例。当然这可是账面上的,当初大老爷与韩氏成婚,可远远不止一万,老太爷和老太太各自又是补贴了不少私己的。
自打她知道纪延生要续弦,她就想问老太太来着,二叔这都是娶第二回老婆了,不至于再叫家里头出一万两的银子吧?
可是这些话,她哪敢当着老太太的面问,这不,就趁着今个这机会,总算是问出口了。
“琳琅乃是王府之女,又是正室,这次自然不该越过她。我看就定个八千两的就好了,你按着这个规制办,”老太太转了下佛珠,沉声说。
韩氏当即在心底倒抽了一口气,就定个八千两的就好了?先前她还在心底预想着,这次不过是娶个府同知的女儿而已,顶天了也就是五千两银子吧。
一想到她要拿出八千两的真金白银,给二叔娶个媳妇,韩氏就觉得心疼地直抽啊。
老太太斜眼瞧着韩氏,见她虽竭力克制,可眼中却还有不满之色,当即心底冷笑。这个大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把银子勒地太紧了。如今她虽管着家,可是这些产业也不全都是大房的,只不过叫她从账面上拿出些银子,就把她心疼成这般模样。
只不过她素来也是瞧惯了韩氏这番作态,只当是没看见。
她挥挥手道:“若是你嫌这事太累了,到时候我叫宝璟帮衬帮衬你。左右从前咱们家娶媳妇的账册都在呢,你先让她试试。”
“这,”韩氏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这么不羁,直接让闺女给亲爹置办娶媳妇的聘礼。
她原本还想着家里只有她一个媳妇,她也拿乔拿乔,直叫老太太知道她的好。却不想却被人家毫不在意地顶了回来。
她立即赔笑着说:“母亲,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二弟与我是一家人。如今他娶亲,我自然是应该出力的。”
老太太这才勉强点头,“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家里头发生的这些事情,纪清晨多少也知道些,特别是祖母派人去放小定的事情,根本就没背着她与大姐姐。
纪宝璟是能说的上话的,至于她只是个孩子,说出来的也都是孩子话,大人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反而是纪宝茵找她玩时,倒是给她透露了消息,“听我娘说,那个曾姑娘长得不错,性子也温和。七妹妹,你也不用太担心。”
纪清晨笑了下,她有什么可担心的。整个纪家谁人不知,七姑娘最是刁蛮跋扈不过的,谁敢得罪与她啊。况且二房还有卫姨娘母女在呢,特别是卫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若是个儿子,那可就是二房的庶长子了。
她相信只要那位曾姑娘是有点脑子的人,总该知道,谁是要团结的,而谁又该是要对付的人。
所以她可是宁愿未来的继母是个聪明人,这样大家相处起来,也十分便宜嘛。
两个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家中水榭里。如今纪宝茵开始学弹琴,只是刚练琴时,弹的总是不如人意。纪宝芸总嫌她吵,出言讥讽,气得纪宝茵便干脆让丫鬟,带着琴到水榭来了。
她还特地邀了纪清晨一块,这会说完话,她便准备把新近学的曲子弹一遍。
可是刚弹了个开头,旁边的纪清晨一下捂起了耳朵,那白嫩的小脸皱地跟刚出炉的包子皮似得。纪宝茵先前就被自己姐姐打击了不轻,谁知如今纪清晨的反应,更加激烈,她一下气得涨红了脸。
她把面前的琴往前面推了一把,有些生气地说:“好了,不弹了,不弹了。”
纪清晨这才放下手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三姐姐,我也不是嫌弃你弹的难听,只是你这……”
实在是太难听,太刺耳了。
可不就是刺耳,犹如有人拿了把锯子般,一听地在她耳边来回地拉。先前大姐姐也是时常给她弹琴听的,虽不说是高山流水,却也悦耳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