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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茶,客气地问说:“我这里已经摆了饭,你要不要留下一起用?”
月桃自然不敢越矩,应对两句,就此离开。直到走出夏潇院,仍旧感到新奇,竟然就这么完事儿了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没有被刁难,也没出什么差错,二奶奶看上去更没有她们说的傻傻天真的样子,反倒有些慢条斯理,高高在上——和二爷有些像呢。
其实未絮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毫不费力的就有了那种姿态和架势,大概这就是阶级意识带来的本能吧。
***
午后,薛洵喝完药又睡下了,未絮躺在外间的软榻上翻书,正犯困的时候轻蘅来了,一进门就笑着揶揄说:“怎么自己在这儿发呆呢,不找你新来的妹妹热闹热闹?”
未絮知道她嘴里没好话,每次都往人心窝里戳:“你小声些,二爷在里头歇息呢。”
轻蘅挑眉:“人家纳妾都是喜喜乐乐的,偏你们二爷倒病了,是个什么意思?他为你病的?”
未絮苦笑:“别闹了。”
轻蘅说:“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先前为二爷张罗纳妾不是很高兴吗?连彩礼都亲自挑选呢,怎么这会儿装不下去了?”
未絮坐起身,抓了个抱枕放在怀里,淡淡道:“我晓得你瞧不上我那样,但他们迟早要挑新人进来,我不如主动些,脸上也不至于太难看。”
“你现在脸上好看了?”轻蘅嗤一声:“何苦来呢,如此在意旁人的看法,迟早累死自己。”
“旁人?我哪里在乎什么旁人,”未絮摇摇头:“先前你说,即便没有子嗣,我也能平安过下去,还怕什么?这两日我才想明白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轻蘅看着她脸上苦涩的笑意,心下震动:“你别犯傻了。”
未絮闻言并不接话,只道:“方才在书上看到一则野闻异事,很是有趣,我讲给你听听。”
“嗯。”
“说大宋徽宗乾兴年间,咱们苏州太仓县有位千金小姐,在花朝节那日外出游赏,偶遇了一个穷书生,两人互生情愫,利用丫鬟递信来往,还偷偷在外头幽会。后来被这小姐的父母发觉,棒打了鸳鸯,他们便相约殉情,在当日初遇的海棠树下服毒而亡。那小姐的魂魄来到阴间,寻不见书生,便站在奈何桥上等他,等着等着,错过了轮回之期,她变成了孤魂野鬼,终年徘徊在海棠树下,见不得光。又过了整整五十年,一个修道的真人路过此地,因修得一些造化,看见了小姐的魂魄,得知她的生死因果之后,为她卜了一卦,并在罗盘上点出幻象,她在那盘中看见自己死后发生的事,原来书生被人救活了,他难过了一阵,接着就这么活了下去,并且在三年后求得功名,娶妻纳妾,锦衣玉食地活了整整五十年。”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道士告诉她,这日便是书生寿尽之日,他可以帮她重返地府,与他见上一面。”
“小姐来到奈何桥,见到已经老去的书生,她上前唤他的名字,想质问他当年为何背弃誓言,为何贪生怕死不守承诺——她心里仍旧怀有一丝期盼,毕竟当时与她一同喝下毒药的书生,是有过真心的。可她发现书生完全不认识她了,他早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阴司的判官给了小姐一个重新投胎的机会,并承诺她,来世会幸福安康地度过一生。她没有接受,而是选择回到那棵海棠树下,等到日出之时,让自己魂飞魄散了。”
未絮讲完,揉了揉眼睛,轻蘅看着她,万般嫌弃:“俗,真俗,西厢记后这种小姐书生的故事当真用滥了。”
未絮问:“为何世间男子总是如此薄幸呢?”
“因为他们贱。”
“…就没有不那么贱的吗?”
轻蘅笑了:“既然你心中已有期盼,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又道:“世间女子其实也不像书里写的那般痴情,她们只是蠢、出不去,没有机会而已。再有就是不争气。想想看,即便是写下‘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卓文君,在司马相如回头以后,竟然也不计前嫌地原谅了他。照我说,男人既有了那种心思,就不能要了,不仅破镜难圆,更加玷污了‘真心’二字。”
未絮黯然张口:“你总是语出惊人。”
轻蘅道:“我只是对许多你们习以为常的事情都感到难以理解。”
未絮眨眨眼,笑着清咳一声:“踽踽独行于世,众乃以为迁也。”
轻蘅先是一愣,继而“扑哧”一声笑了。
未絮道:“《孟子》里也有一句踽踽凉凉,我觉得就是在说你这种人。”
轻蘅指着她:“你看了《孟子》?还在记恨我那时捉弄你?”
未絮也笑了:“二爷让我找机会坑回去,我就把整本书都读熟了。”
轻蘅微怔。
“我…”未絮垂头扯着自己的手,扬扬嘴角:“我是不是很蠢?”
轻蘅屏住呼吸,望着她微红的眼眶认真道:“是啊,蠢死了。”
…
幽静的屋内,薛洵翻过身去,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多月后,苏州城的柳絮漫天飞舞,天气暖和起来,薛府里迎来一件喜事,二爷新纳的月姨娘怀上身孕了。
‘
第二十七章
月桃肚子里的动静来得太快,府里上下都有些惊着了。林荣堂和润草堂的两位老大夫相继过来问诊,确认无误后,夫人那颗心才落在了实处,立即赏了月桃好些东西,又另拨了几个丫鬟婆子专门伺候安胎,隔三差五还会亲自过来走动走动。
月桃一时成了薛府最受瞩目的红人,门庭熙攘,人来送往,风光无限。
薛洵每日从衙门散值回来也会去偏院小坐一会儿,吃的穿的赏了不少,即便算不上关怀备至,该尽的责任也全都尽到了。
这日晌午,未絮让春喜把几匹新得的缎子送去偏院,春喜拿着东西过去,碰巧遇见孟萝也在,正和月桃闲话家常,一屋子丫鬟媳妇陪着嘻嘻笑笑,好不热闹。
春喜见此情景,想到人情冷暖,心中怅然,无以言状。
那佩枝接过绸缎,用夸张的声音笑道:“可巧,昨日二爷还说让裁缝给姨娘做几身新衣裳呢,二奶奶这里就送缎子来了。”
春喜冷冷撇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可不是,也没商量过,只能说二爷和二奶奶夫妻同心,想到一处去了。”
佩枝还想说什么,春喜直接略过她走向孟萝,一面行礼一面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大奶奶好久没去夏潇院坐坐了,我们奶奶前两日还念叨,只以为您手上事儿多,走不开,原来只隔着一堵墙,在这儿陪姨娘说话呢。可真叫人心寒,亏你往日姐姐长妹妹短的哄着我们奶奶,原来都是假的!”
孟萝笑着戳她脑门:“好你个小蹄子,被你们奶奶宠得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寻我的不是,仔细我撕了你的嘴,再用绣花针给缝上,看你还敢这么猖狂!”又道:“分明是你们奶奶和三奶奶走的近,疏远了我,怎么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春喜喊冤:“岂有为了这个疏远那个的道理,一家子难道有仇不成,做什么厚此薄彼?依我看就是大奶奶讨夫人的好,只顾给姨娘道喜,路过夏潇院也不和我们奶奶打声招呼。”
“哟,反了你,”孟萝笑得嗓音也变尖了,一把攥住春喜的手:“走,跟我去见你们奶奶,今日我定要她好好管教管教你这烂嘴的小泼妇!”
说着一行人辞了月姨娘往夏潇院走,未絮正在房里教欢姐儿写字,忽闻外头脚步嘈杂,孟萝风风火火地进来,直喊:“可了不得了!你们家春喜想翻天不成?要不是你同我好,我只当是你特意指派她来拆我的台呢!”
未絮忙让丫鬟看茶,又招呼孟萝坐下:“怎么回事,她得罪你了?”
孟萝吩咐跟来的人各自忙活去,身旁只留下挽香伺候,润口茶,手指着春喜,道:“好个厉害的丫头,拐弯抹角的骂我见风使舵,偏偏一副笑脸,我还不能打她。”
未絮一听就明白过来,撇了春喜一眼,对孟萝说:“前两日她娘身上不好,回家服侍了几日,不知道那会儿你来过。”
春喜闻言立即跪下磕头:“是我错了,大奶奶可别生气。”
孟萝让她起来,笑说:“哪里就生气了,倒是怪羡慕你们奶奶,有你这个忠肝义胆的丫头,满心里想着她,还不怕得罪人。”
挽香听了嗔道:“这话可是在拐弯抹角骂我不尽心呢?”
众人都乐了,未絮拍拍春喜的手,孟萝抱起欢姐儿亲了亲,叹道:“我看月姨娘不是轻狂的人,你们不住在一处,隔着院子,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眼不见心也不烦。”
未絮没做声。
“说到底,在这府里,连我也要看夫人的脸色行事,更何况那起见风使舵的小人,一时巴结这个,一时巴结那个,墙头草,随风倒,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何须理会他们。左右二爷的心在你这里,谁也不敢给你气受。”孟萝轻哼:“哪像我,当着家,遭人嫌,在自己院里还得成日看着芙霜那个小贱人黏着大爷,装腔拿调,专和我作对,偏偏大爷惯着她,说不定将来我这大奶奶的位子也要让给她去。”
欢姐儿仰头说:“谁敢欺负婶婶,我替婶婶打他!”
孟萝欢喜极了,搓着欢姐儿的小脸:“我的好丫头,不枉婶婶疼你一场。”
未絮知道孟萝是故意说的自己可怜,也不戳破,只问:“霜姨娘竟有那能耐,连你也降不住?”
孟萝道:“她原是四姑娘的人,你不晓得,四姑娘从前在家就十分娇惯,虽是姨娘生的,但自幼在夫人身边养大,又是老幺,几位爷都肯宠她,我也不敢说什么。”
春喜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开口,但生生忍住了,未絮打量她的表情,道:“你没见过四姑娘,去年元宵她回来,你不在,家去了。”
孟萝道:“有机会见的,今年夫人五十大寿,要大办,四姑娘和姑爷都得回来住几日,到时你们就晓得她的厉害了。”
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久,孟萝离开,未絮告诉春喜:“以后不要顶撞大奶奶,虽是玩笑,也要知道分寸,她可不是好惹的,今日同我说笑,若明日二爷态度变了,她不一定还会这么客气。”
春喜闷声点头:“知道了。”
***
傍晚薛洵回来,不见未絮在家,问秋田,秋田说:“三奶奶养的白鹤死了一只,奶奶带欢姐儿过去瞧瞧。”
“何时去的?”
“午睡起来就去了。”
薛洵道:“让厨房传膳,你去接她们回来。”
“是。”
薛洵换了衣裳,不多时秋田和春喜带着欢姐儿回来:“二奶奶说今日留在秋汐院过夜,不回来了。”
薛洵抱起欢姐儿,见她身上沾了不少湿泥,脏兮兮的花猫一个,皱眉问:“你做什么去了,弄成这样。”
欢姐儿奶声奶气地说:“三婶婶的仙鹤死了,我们在花园里挖坑,把它埋起来。”
“你们自己埋的?”
“嗯。”
薛洵又问:“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
薛洵吩咐奶妈子:“带她去洗干净。”
这时外头有丫鬟来报:“月姨娘请二爷过去用膳。”
他“嗯”了一声,吩咐秋田:“让厨房不用准备了,我去偏院吃。”
“是。”
薛洵在月桃房里用过晚膳,天色尚早,他想了想,独自往秋汐院方向走。
到了地方,也不进去,径直走到后花园,隔着小池塘,花树重重,隐约看见两个人沿着池边散步,那落单的白鹤仰着脖子哀鸣不绝,十分凄婉。
轻蘅的声音传来:“白鹤忠贞,伴侣死后或断食自绝,或孑然独活,倒比这世上的俗人更加有情有义。”
薛洵闻言不由得眉头一蹙,又听见未絮的声音:“上次你和我说,世间女子并不像书中那般痴情,只是固步自封,被妇德所累。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不对,照你的说法,这世间竟没有一丝真心可言了?”
轻蘅笑她:“怎么没有,我眼前不正有一个吗。”
未絮啐她一口:“人家认真和你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像酿酒的过程,每一段时间都有不同的美味,即便过了几十年,也应该越品越让人沉醉,你说的那些经不起打磨的男女,大约也并不明白这里头的美妙。”
轻蘅摇头:“越是明白,越难快活,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你一人沉醉又有何用,洵二爷如今不止你一个女人,他跟月姨娘已经有了孩子,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你那点儿真心经得住多少打磨?何不早早断了念想,自己也好过的自在些。”
薛洵转身走了,一路走进秋汐院,见薛涟正抱着半岁大的蔓蔓玩儿,冷哼一声:“你有时间陪女儿,不如管教管教轻蘅,我原以为她改了性子,不像从前那样偏激,没想到还是那副德行!”
“嗯?”薛涟不明所以:“轻蘅怎么了?二哥做什么生气?”
薛洵嗤笑:“她自己离经叛道也就罢了,偏又跑去怂恿旁人和她一起离经叛道,简直莫名其妙!”
薛涟想了半天才弄清楚他口中的“旁人”指的是谁,忍不住又气又笑:“自从你纳妾以后,小嫂子便时常来秋汐院住,晚上也不大愿意回去,为这事儿我还想跟二哥抱怨呢,怎么你倒先同我发难了?”
正说着,那两人倒是回来了,薛洵看也不看轻蘅,起身对未絮道:“走吧,别在这里给人添堵了。”
未絮一时愣怔,站着没动。
薛洵皱眉,扣住她的手腕,冷道:“你自己没家么?总待在别人家里做什么?没看见老三摆脸色了吗?”
薛涟睁大双眼:“我没摆脸色!我几时摆脸色了?!”
…
薛洵拉着未絮,匆匆走入残阳如血的暮色中,没过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在秋汐院绿竹夹道的小径之间远去消失了。
第二十八章
未絮被薛洵拽着走了一段路,步子小,跟不上,脚下匆匆忙忙,颠的生疼。
“二爷…”她唤了几声,不见回应,索性抽回自己的手,低头揉了揉,道:“二爷请先回吧,我要歇会儿。”
说着走到路旁蔷薇架下,挑了块大石头,坐着不走了。
天色将暗,四下寂寂悄悄,往来无人,池塘深处的白鹭从藕叶中惊起,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薛洵见她坐在那儿微微喘息,小拳头捶了捶腿,又掏出帕子擦擦细汗,忍不住嗤一声:“娇里娇气的,真是没用。”
未絮看他一眼,不予理会。
他上前推推她的肩:“过去些,给我让个地方。”
未絮闷声往旁边挪,谁知他刚坐下就把她给抱了起来,抱坐在腿上,并且自然而然地扣住她腰,不让她乱动。未絮僵直背脊,浑身都不对劲儿了:“二爷做什么?”
他道:“你身上软,搂着舒服。”
她抿了抿嘴,脸色淡淡的,听之任之,不做回应。
薛洵垂眸打量,发现她圆润的脸颊清减许多,整个人好似柳条抽出新芽,身量纤纤,少了一些孩子气,出落成窈窕的女子,眼睛里也有了深闺女子的忧伤和沉静。
她不像从前那样娇憨了,也不会用胳膊缠住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晃他,更不会用矫揉造作的语气同他撒娇了。
薛洵心里说不清失落还是遗憾,只觉得有些不习惯,手里抱着的身子也是僵的,他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问:“你今年多大了?”
未絮不明所以地蹙眉:“十八。”
他点点头:“怪道呢,人长大了,不如以前好玩儿,也不如以前那么招人疼了。”
未絮一颗心好似被狠狠揪了一把,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凉:“人总要长大的。”又说:“月姨娘倒还小,才十五岁,又嫩又新鲜,二爷多疼疼她吧。”
薛洵莞尔:“她是小,却比你要懂事些。”
未絮听不明白,不知自己哪里不懂事了,想到先前种种不愉快,心情愈发黯淡,垂下头,又听见他说:“近日端午汛,底下几个县被淹了,省里拨了银子和粮食,明日我便要下去视察灾情,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你自己在家,不要欺负月桃。”
未絮没说话,脸色阴阴的,过了一会儿狠狠笑起来:“我欺负她做什么呢?我做什么欺负她?”
薛洵道:“苏州城里那些个大房弄死小妾的事情还少么?”
她气得说不出话,眼眶瞪红了。
薛洵轻轻一笑,将她搂紧,嘴唇贴近耳边:“也别让旁人欺负你,没事少出去串门,知道吗。”
“谁又会欺负我…”她抹了抹眼睛,把脸别开了。
薛洵看着她擦眼泪:“既然有意在我面前哭,又何必故作姿态地躲开呢,真是矫情。”
未絮猛地回头瞪他,没想到被他顺势掌住了后脑勺,行云流水般承接了一个吻。
闭上眼,呼吸滞住,他直吻到她僵硬的身子软了,依偎在他怀中不住地颤抖。
那薄唇沿着脸颊移至耳边,哑声对她说:“轻蘅脑子有问题,你少和她凑在一起,学坏了。”
未絮晕晕乎乎,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他甚是满意,愈发将她抱紧了些,此时又听她克制着哽咽的嗓音道:“轻蘅有什么不好,她那样倒让三爷丢不开手呢。”
薛洵心不在焉:“丢不开手又如何,你以为他二人如今过得快活么?”
未絮一怔,他又亲了过来,然后贴在她唇边似真似假地呢喃:“放宽心,我可不会让你变成轻蘅那副鬼样子。”
她再忍不住,泪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掉:“你别那样说轻蘅,”她吸吸鼻子,把脸埋进他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你对我又不好,你那么坏…府里只有你一个人在欺负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薛洵由着她哭,也没动,他向来不知道哄人那一套,只默了一会儿,说:“谁又能随心所欲呢。”
未絮彻底愣了,仰头看他,他却不让她细看,直接站起身:“抱你走一会儿,到有人的地方再下来,否则天黑了也回不了家。”
这一夜他们二人缠绵温存,到次日清晨薛洵离开时,未絮仍在熟睡中没有起来。
被安抚过后,未絮察觉到自己有了一些变化,亦或说她本性里并不良善的一面在经过大半年的压抑之后,因着薛洵那句“放宽心”,而逐渐显出端倪。
这日天阴,春喜听未絮吩咐,把新得的燕窝送去偏院。
行至廊下,听到佩枝正在里头嚼舌根,起先只是挑唆着,让月桃多花些心思笼络二爷,巩固地位,后来说着说着竟口无遮拦地议论起未絮,道:“姨娘怕什么呢,二奶奶如今在府里就是个笑话,原本她不过因为八字好才嫁进来的,谁知竟有无子之症,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要我说,姨娘才是真正的福星呢,这么快就怀上了孩子,连夫人都对你另眼相看,将来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
月桃无奈叹气:“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二奶奶对我很客气,别为了这些风言风语闹出隔阂才好。”
佩枝忙道:“姨娘当真糊涂,她若真是个贤良的,明知你怀着身孕,做什么霸住二爷,不劝他过来多陪陪你?”
“怎么没有?二爷时常过来探望,对我的起居饮食也很关照的呀。”
“我的主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关照有何用,二爷可在这里留宿过?”
月桃一听脸红了:“我有孕在身,自然不便服侍他。”
佩枝冷哼:“姨娘心里没个城府,只当我多嘴吧,如今你不和二爷培养感情,到时等你生下哥儿,二奶奶稍微吹吹枕边风,怂恿二爷把孩子弄到她房里去养,姨娘可什么都没了。”
月桃一怔,呆呆的陷入了沉思。
而春喜在外头已然火冒三丈,原想立即进去撕了佩枝的嘴,可想到未絮的处境,又怕平添风波,于是生生忍住,气急败坏地回到夏潇院,正遇秋田从房里出来,拦住她问:“这又是怎么了?你不是去月姨娘那儿送东西吗,谁又招你了?”
春喜扬手把燕窝给砸了,怒道:“佩枝那个烂肠子的,怕是夏潇院有人挖她祖坟了!成日算计着怎么祸害咱们,姨娘还没说什么,她倒鸡犬升天了!”
春喜一股脑儿的把方才听见的话说给秋田听,越讲越气:“我已经忍她多时,平日动辄跑到院门口窥探,一见二爷回来便想方设法请到姨娘房里去,还在夫人面前碎嘴,说二奶奶霸占二爷,不让二爷和姨娘亲近,影响姨娘安胎!多亏咱们素日和彩月姐姐要好,上次我送蔷薇水给她,她偷偷和我说了,要不是她劝了夫人几句,恐怕二奶奶又得去跪佛堂了!”
秋田皱眉道:“这佩枝也太操心了些,非要闹得妻妾不和,对她有何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