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终究这么想想罢了。她见他来,神情分明有些尴尬和为难,甚至怀着几分歉意,招呼说:“东哥,你进来坐吧。”
他也难免局促,站到柜台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岳琴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活儿,抿了抿嘴:“我…我和江铎他爸爸谈过了,不管家里人同不同意,我们可能还是要复婚的…”
聂东“哦哦”点头,他希望自己显得大气一点,不要看起来太过狼狈,于是笑说:“没关系,你们这么多年感情,复合很正常,可以理解…不过你之前说想等江铎上大学以后再做决定,我以为没那么快…”
岳琴搓着自己的手:“江铎他都知道了,可能是天意吧,这样也好,免得一直耽误你,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哎,没事,”聂东摆摆头,扯起嘴角:“我一开始就说了,相处试试,你觉得行,我们就搭伙过日子,你觉得不行,我们还是朋友,今后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大家活到这个年纪,有儿有女,没什么看不开的。”
岳琴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歉意,很是难过,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瞧瞧眼前这个男人,忠厚开朗,善良痴心,多难得啊,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爱上呢?
为什么呢?
傍晚回家时,岳琴想明白过来,自从认识江岩那天起,这个问题注定永远无解了。
然而江铎需要她给个交代。
岳琴这次被抓包,也算无话可说,她早知道这一天躲不过去,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挚爱,都在为难她。
“我试过了,我尝试和聂东在一起,像你说的过正常日子,但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再好的人,我不喜欢,相处就变成受罪,你能理解吗?我真的尽力了。”
江铎对她已经心灰意冷,听完这话也没什么波澜,反倒十分平静:“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江岩根本就不爱你,他只是想控制你,归根结底他爱的是自己。”
显然岳琴不可能听得进去。
江铎淡淡的:“好,我就问一句,如果他再打你,你准备怎么办?”
“不会的,”岳琴语气认真:“这几年我们断断续续见面,他一次也没有动过手,人是会变的,你相信我。”
江铎默默看着她,不再言语。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许亦欢是在四月的早春再次见到江铎的父亲。那天周末, 她从清安上完小课回来,直接坐车到城南, 轻车熟路上楼敲门, 想给江铎一个惊喜。
彼时时近傍晚,夕阳西下,贴着福字的防盗门打开, 她从旁边跳出来亮相,笑眼千千, 原本准备飞扑上去, 谁知开门的却是江岩。
对方也愣了下,好像有些不认得她是谁,打量一番, 略想了想, 笑道:“是亦欢啊, 小丫头长高了。”
许亦欢嘴角略僵,尴尬地清咳一声, 仍是照旧喊他“姑父”。
岳琴在厨房做饭, 听见声音出来一看, 笑说:“亦欢来了?江铎在屋里呢,我帮你叫他。”
她有些不好意思, 通常在这里都是和江铎独处, 今天不巧撞见长辈在, 倒像她不请自来似的, 怪别扭, 于是找了个理由:“我和江铎约好出去吃饭,这会儿还早,所以上来等等。”
“就在家里吃吧,”江岩一边拿烟盒一边回头说:“你姑妈下厨,很快就好。”
“不用不用。”
岳琴问:“你什么时候去北京集训?”
“七月。”
“这么早?那要明年才能回来了?”
许亦欢说:“今年年底回省里参加联考,之后是校考。”
岳琴微叹:“你加油啊,到时候让你妈看看这闺女多有出息。”
许亦欢笑笑不置可否,这时江铎从屋里出来,他已经收拾好,自然而然揽了揽她的背,说:“走吧。”
岳琴往前挪两步:“就在家里吃吧,饭菜马上就好。”
“不用了。”江铎头也没回,带着许亦欢离开。
岳琴张张嘴:“这两个死孩子…”
江岩倒是衔着香烟一笑:“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他略作思索,摇摇头,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就你傻了吧唧的。”说着回身去拿烟灰缸:“他们出去也好,省得在这儿碍手碍脚。”
岳琴听不懂。
“走,跟我去卧室待一会儿,”江岩搭上她的肩:“晚点再吃饭,免得江铎突然回来了。”
“…神经病。”岳琴羞赧,扭头就走,谁知臀部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动作快点儿,”他沉声说:“别耽误时间。”
唉,哪里还有心思做饭呢?岳琴瞪他一眼,解开围裙挂在扶手上,江岩把她抓过来揉进怀里,两人一点就燃,纠缠着往房间去。
…
许亦欢跟着江铎下楼。
“你爸妈复婚了吗?”她忍不住问。
“快了。”他这么说着,然后告诉她:“我没事。”
没事就好。反正也快解放了。
一个多月后,许亦欢带着行李独自前往北京参加集训。
在郊外半封闭的独立校区,十人左右的小班授课,每天天没亮起来晨跑,六点半开始练早功,撕腿撕腰开肩膀,接着做踢腿练习,踢到你怀疑人生。
班里有个姑娘胆子贼大,提议把各位老师的照片吊在天花板上,说:“这样咱们踢腿的时候都能使得上劲儿了。”
老师拿棍子追着她满教室跑,大伙儿乐得哈哈大笑。
早功在各种跳、转、跪、翻里度过,吃完早饭休息一会儿,开始耗腿耗腰,剩下的时间就是文化课和专业课,以及乐理小三门。
每天都有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极凶,压根儿不管疼不疼,直接上手给你开腰踩叉。
晚上回到宿舍,一阵浓浓的膏药味迎面扑来,姑娘们身上到处是伤。
许亦欢也是焦头烂额,压力甚大。许永龄兑现承诺,拿出好几万送她来北京集训,她觉得这些钱都变成硬币堆在她背上,沉的厉害。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里,钞票像流水一样的速度花出去,还是把她给吓着了。
宿舍里家境优渥的考生每周会找北舞的老师上小课,一对一的授课费用简直天价,许亦欢不好意思问许永龄要钱,上不起,同时又深感竞争太大,心中焦虑,每晚和江铎打电话都哭。哭的理由很多,除了竞争压力外,还有被老师训斥、动作练不到位、早上起不来、晚上累半死还要复习文化课…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条件不错,很能跳,可是来到这里才发现大家都特别厉害,特能吃苦,我算个屁啊…而且我们老师说了,顶尖院校的古表专业,不管它招生简章上怎么写,身高不到168公分的第一轮就会被刷下去了,除非业务能力特别强,我还差一厘米呢…如果考不上,舅舅一定会很失望…”
江铎轻轻叹气,笑道:“怎么会?我觉得你肯定能上。”又说:“还有几个月呢,慢慢来,不管你将来考去哪座城市,我跟着去就是了。”
许亦欢哭懵:“那、那怎么好意思?万一耽误你前途呢?”
“只要你别回平奚就行。”
她点头:“放心,我就算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绝不回平奚!”
江铎苦笑:“还是乐观点儿吧,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不会想去的。”
唉,说的也对。
许亦欢不想让舅舅失望,更不想拖江铎后腿,抱怨归抱怨,之后却越发刻苦地投入训练中,不信自己练不出来。
天气渐凉时,大约寒露过后,有一天听江铎说,他爸妈正式办手续复婚了。江岩辞掉长途运输的工作,重返平奚,一家三口重新生活在一起,就像过去一样。
他们向亲戚们告知这个的消息,但是并没有摆酒的打算。反正江铎不高兴,沈老太也不高兴,她本来已经看好聂东当她的新女婿,谁知转来转去回到原点,结果还是江岩。
岳海更不用说了,事不关己,他和许芳龄就是一对局外人。
无所谓,江岩从来不在乎这些亲戚的想法,平奚有的是朋友恭贺他们复婚。
于是这晚请客吃饭,在餐厅包了一个大房间,男男女女划拳喝酒,聊天说笑,不亦乐乎。半夜饭局散了,江岩在街边拦车,把酒鬼一个个塞进去,送完几拨,终于清静,他搂着微醺的岳琴也准备打车回家。
“你喝了多少?脸这么红。”
岳琴靠在他肩头:“没事,高兴。”又说:“待会儿回去小声点,别吵到江铎。”
他闻言轻轻哼笑:“现在才几点,人家没那么早睡,肯定还在看书复习呢。”
“那就更不能打扰他了。”
江岩单手掏出烟盒,稍微抖抖,衔住一支,再拿打火机点燃,狠吸了一口,烟雾被夜里干燥的冷风吹散。
亮着红色“空车”的出租驶来,江岩招手拦下,打开门,先把岳琴送进去,待他上来,发现司机略微失神,好半晌才闷着嗓子问:“去哪儿?”
话音一出,岳琴的脸色也变了,她手指收紧,下意识向前座望了一眼,顿时僵住。
江岩淡淡瞥着她,报上地址,然后就着车内昏暗的光线望向服务监督卡,视力太好,竟被他看清了名字,聂东。
午夜街景倏忽飞走,岳琴始终注视窗外,气息紧绷,浑身都不是滋味儿。她心下犹豫,究竟要不要打招呼,要不要介绍他们认识…不,还是不要了,聂东不也没有吭声吗?
正胡乱焦灼着,江岩忽然凑过来,作势想要亲她,她微微别开脸,竟躲开了去。
“怎么了?”
“…头晕。”
江岩若有若无看她,没说什么,略笑了笑。
这一路尤为漫长,终于抵达城南,岳琴松一口气,率先开门下车,迅速逃离。江岩从钱包里抽出钞票递过去,就在司机僵硬地伸手时,他留意对方的脸,记住了他的长相。
岳琴一直没有吭声,情绪有些低沉。江岩揽着她的腰,两人走在巷子里,他问:“你有没有话跟我说?”
岳琴回过神,怔怔仰头望着:“什么话?”
“自己想想。”
她屏住呼吸,默然摇头。
“好吧,”江岩抚摸她的脑袋:“我相信你。”
回到家,趁江岩去卫生间洗澡,岳琴偷偷给聂东发短信,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刚才太突然了,我不知道怎么向江岩解释,所以没有和你打招呼,真对不起。”
其实这会儿聂东的出租车还停在原地没有走,今夜难堪极了,他收到岳琴的信息,心里更加酸堵,可是一点儿也不怪她,更不知能怪谁,只是觉得无力至极,空有一双手,却什么也做不了。
岳琴垂头坐在床沿磨蹭着手机,没过一会儿收到回复,点开来,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半点儿脾气也没有呢?如果他疾言厉色,或者嗤之以鼻,也许她还能好受一些。
唉。岳琴暗自叹息,满心的愧疚感又深了几分。可虽说如此,她还是立刻删掉了短信,以防万一。
不知什么时候,江岩洗完澡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他问。
岳琴摇头:“没什么。”
他打量她,随意擦擦头发,走过去把毛巾扔在凳子上,然后告诉她说:“手机给我。”
岳琴稍微一愣,乖乖递了上去。
江岩站在跟前,那样高大的一个人,周身阴影将她围困笼罩,仿佛阴云压下,变成无法跳脱的困境。她突然害怕起来。怕什么呢?明明已经清除了短信记录,连聂东的号码也删掉了,不过因为做贼心虚,所以惶惶不安而已。
微弱的屏幕光线打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他异常森冷。
江岩缓缓抬眸看着岳琴,胳膊扬起,她陡然闭上眼睛颤了颤,这一刻连呼吸都消失了。
可终究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岳琴睁开眼,见他挂上了一点笑意,问:“你抖什么?”
她惊魂未定,不做言语。
“以为我要打你吗?”江岩伸手摸摸她的脸。
岳琴倾身把头埋进他怀中,不想让他细究自己此刻的神情。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沉默下来。直到临睡前,岳琴仍旧浑身僵硬着,她不敢回忆刚才那一瞬,以为江岩要动手的一瞬,她的脑子里竟然出现了聂东,她竟然想向聂东求救!
天呐,怎么会这样?
岳琴捂住脸,暗暗摆头,希望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别再烦她。可惜这样并不管用,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很快连接到另一种更恐怖的可能——如果江岩知道她心中所想,会怎么样?
岳琴打了个冷颤,悄悄背过身去。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深秋时, 许亦欢收到许芳龄寄来的一大箱包裹,里面都是过冬的衣物,还有一些外伤膏药。
晚上收拾行李, 同宿舍的姑娘在旁边看着, 告诉她说:“在北京穿这些是没法儿过冬的,虽然到处有供暖,但在室外还是得穿厚点儿。”
许亦欢倒没觉得有多冷, 就是北方风大,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刮得她骨头生疼。往年在平奚, 最冷的时候她也只穿一条秋裤,外面一条牛仔裤, 但到了北方,出门不穿加绒的裤子真的会受不了。更变态的是,在室内又会热得受不了。
许亦欢每晚睡前都要涂上厚厚的润肤油, 皮肤发痒不说,半夜总渴得爬起来喝水, 嘴唇起泡,还流鼻血,连几年前的冻疮都复发了。
许芳龄打来电话, 问她包裹收到没有, 顺便叮嘱说:“你自己抓紧点儿, 花了那么多钱, 如果考不上, 真是丢死人了。”
许亦欢说:“我知道。”
许芳龄听她语气冷漠,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虚,好像突然意识到孩子渐渐大了,有主意了,以后会越来越独立,不再依附父母,这感觉让她莫名的恐慌。
于是说话间不由得沾了些讨好的意味,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知道她不喜欢岳海,竟刻意绕过,闭口不提。
许亦欢敷衍应着,其实压根儿不想领情。她倒宁愿许芳龄待她更坏些,那样恨着也痛快。现在对方唯唯诺诺,对她来说就像强行往苦瓜里塞糖,让她不能喊苦似的…可真憋屈。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结束这通电话,谁知许芳龄聊起江铎家的近况,她就耐下性子继续听了一会儿。
“你岳琴姑妈的小卖部清仓了,江岩把隔壁的店铺也租下来,预备打通中间的墙壁,重新装修,改做餐饮生意。”
许亦欢倒没有听江铎提过这件事,第二天两人通话,她随口问起,他也不大清楚,只说店里的事情都由江岩打理,他很少过问:“反正我妈最近闲下来,每天中午和傍晚都跑来学校给我送饭,怕食堂的菜没营养。”
“你还挺享福的嘛,”许亦欢噗嗤一笑,又说:“下个月我就回来啦,你可别吃成大胖子,害我认不出来。”
江铎轻笑:“说不定还瘦了。”
“怎么?”她逗他:“想我想到茶饭不思吗?”
江铎已经习惯了她的调戏,顺着话“嗯”一声:“回来再收拾你。”
两个人每天都很忙,但再忙也要抽空打几通电话,午饭时间,晚饭时间,还有深夜临睡前,他复习完,她也上床准备休息了,隔着手机听听声音,好像一整日的疲累得到了安慰,可以做个好梦。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江铎早起,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看见岳琴在厨房准备早饭。
这两个月店里装修,她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在家洗衣做饭,照料丈夫和儿子的三餐饮食。原本那晚江岩查她手机,她以为会出什么乱子,可一个多月过去,风平浪静,江岩的心情一直不错,看不出什么异常,她松一口气,稍稍定下心来。
至于聂东,那晚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了,他刻意避开碰面的机会,平日开车揽客尽量绕过城南,更加不去她家附近,以免那个尴尬场景再现一次。
可心里终究放不下,总想见她一面,就当道别也好。
这天下午,拉到一位客人去法院办事,途中经过岳琴家小商店所在的那条街,他没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谁知小卖部不见踪影,几个装修工正在里面施工,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聂东万般困惑,送完客,当即掉头原路返回,把出租停在商店对面,他下车站在路边打望,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问清楚。
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有个男人慢悠悠地朝他走来,站定了,客气笑道:“请问你是聂东吗?”
他愣怔两秒:“我是…”
对方手里夹着烟,眉目舒展,爽朗地点头:“我是江岩,阿琴把你们的事都跟我说了,多谢你照顾她这么久,我们应该请你吃饭的。”
聂东心下一跳,干涩地扯扯嘴角,笑意勉强:“都是朋友,不用麻烦。”
“诶,别客气,”江岩拍他的肩:“你也别紧张,这种事情我非常理解,毕竟那会儿我和岳琴已经离婚了,她有别的感情依托很正常。”
聂东听他这样讲,立刻感到有些无地自容,好像自己趁虚而入,在中间插了一脚…所以这么久以来他到底算个什么?
江岩打量他的表情,笑道:“我和岳琴从中学起就认识了,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未必会选我,你只是输在先来后到而已。”
聂东苦笑:“不,我…这一年多能陪着她,我已经很满足了,她爱的是你,我心里明白。”
江岩客气地摆摆手,垂头弹掉烟灰,若有所思。
聂东暗自叹息,觉得自己该死心了,人家那么大度地来讲这些,可见心胸坦荡,如果他再觊觎岳琴,未免太过小人。
于是酸涩一笑,说:“祝你们幸福。”
江岩缓缓勾起嘴角,一字一句:“承你吉言。”
***
下午四点半,岳琴正在厨房忙碌。
她要尽量赶在五点之前出门,坐公交车去学校给江铎送饭。
冬季日短,黄昏渐渐落下,外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随后是熟悉的脚步声,江岩把钥匙撂在储物柜上,三两下换了拖鞋,不紧不慢走进厨房,从后面搂住了岳琴的腰。
她正拿勺子搅拌鸡汤,忽然被那么一抱,不由莞尔一笑,说:“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江岩的下巴搁在她肩上,眼瞧着那锅热腾腾的汤,静了一会儿,轻轻笑说:“你猜我刚刚遇见谁了?”
“谁呀?我又不会读心术。”
江岩稍稍直起身,垂眸看着,伸手将她纷乱的发丝规整地别到耳后,接着轻描淡写地说:“你认识的,上次我们还坐过人家的车,那个开出租的,聂东。”
岳琴心跳漏了一拍,笑意僵住。
他慢悠悠凑近:“你认识的吧?嗯?”
岳琴说不出话。
江岩笑了:“真奇怪,既然认得,怎么那天晚上装作陌生人一样,你装给谁看?”
岳琴眨着眼皮:“哪天晚上?可能光线太暗没有看清吧。”
“是吗?”江岩挑眉,好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接着又做出思索的模样:“可你的手机里怎么连他的电话都没有?是不是故意删了?这不是此地无银吗,阿琴?”
岳琴放下汤勺,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可他就堵在身后,好似一种强大的压迫令人无处可逃。
“我…我跟他不熟…”
“人家对你那么痴情,你竟然说不熟,”江岩轻点她的鼻子:“聂东知道会很伤心的。”
岳琴微微一颤,勉强转过身来,屏住呼吸:“他都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啊,比如你们怎么勾搭,怎么调情,怎么背着我寻欢作乐,把我当白痴一样耍。”
“不,不可能…”
聂东绝对不会那样说。
江岩上下打量她,挂在嘴边的笑意渐渐坍塌,他往后退开,冷声开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是的…”岳琴慌乱抱住他的胳膊:“阿岩,听我解释…”
江岩垂眼看着这个人,目光由漠然慢慢变作厌恶,起唇一字一句:“滚远一点,再碰我一下,废了你的手。”
岳琴猛地发颤,缩回双手含在胸前,眼泪弄湿了脸:“我和聂东虽然相处了一阵,但什么也没有,我只是为了给江铎一个交代…”
他嗤笑:“所以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脚踩两条船,骗得我团团转是吧?”江岩像受了极大的屈辱,神色发狠:“岳琴,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别在这儿装可怜掉眼泪了,真叫人恶心。”
“不是这样的…”
江岩一刻不留地转身离开厨房,岳琴扶着案台双腿发软,闷声啜泣。
这晚她没有去学校送饭,后来也没有再去。江铎放晚自习回到家,发现他们卧室房门紧闭,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竟然这么早就睡了。
夜里洗漱完,他在房间做理综卷子,忽而听见细微的声响,好像有人开门出来,他试探地喊了声:“妈。”
没过一会儿岳琴走进来,勉强笑说:“还没睡呢?”
江铎打量她:“你没事吧?”
“没有啊,”岳琴岔开话题:“你饿了没,锅里还有鸡汤,我给你热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