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卿也觉得自己有些刨根问底了,若是平时,他也不过是笑一笑了事的。因为察觉了这异常,又怕给建波察觉,便提议道:“那边世番已经在等着了,不如这就过去吧!”说着便带着建波走到了大楼里面,在门口对着世番挥挥手。
世番走了出来,他原是对建波有些印象,互相知道名字。昨天又认识了舜卿,便说道:“真是巧了,何先生毕先生竟然也来这里么?”
舜卿笑说道:“自从昨天来了燕大之后,竟觉得这里实在是好得很,想多转转。不想路过这里时竟看见了你,实在是巧。”
他这个理由编的有些拙劣,世番心地单纯,没有多想,便笑道:“何先生既然想来这里游玩,何不早些跟我说呢?我还可以做个向导。”
舜卿摆摆手说道:“若是能与密斯特汪一起同游,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不知密斯特汪可是一个人?”
世番笑道:“舍妹也在这里,我去跟她说一声,这里她已经很熟了,看完了书,自己也能回去的。”
舜卿连忙拦到:“那竟是我的罪过了,怎么能让密斯特汪把妹妹抛在一边呢?到底一个年轻小姐不好单独在外的。”
世番原来觉得,曼云要回去,只管往家里挂一通电话,叫汽车来接就是了,并没有什么不方便。但是现在见一个作风洋派的人都这样说,他也觉得似乎欠妥。于是便说道:“那真是遗憾,竟不能相陪了。”
舜卿笑道:“我昨天结识密斯特汪,有些高兴,就把这件事情忘了。我原本是见过令妹两面的,想必她还记得我。不如叫上令妹一起游玩,岂不是热闹?”
世番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建波说道:“就这样叫密斯汪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就这样散了也可惜了这巧遇,不如大家一起,有说有笑岂不是很好吗?再说我们之间也认识,密斯汪也是开明女士。况且我们以前就曾经约好要一起游玩燕大校园的。不如我打个电话给密斯孙,让她也过来,有位好友相伴,密斯汪也不至于尴尬。”
世番刚才就顾虑这个,听建波一说,倒解了他的疑惑,便笑说道:“我这就去跟舍妹说去,既然说好的,又有孙小姐做伴,那是再好也没有了。”说着便往屋里走,轻声叫了曼云,说道:“我刚遇见了两位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如今要邀了鹏清妹妹一起游园,你快些出来吧。”
世番压低了声音,曼云也没有听真切,就听见说鹏清要和他们一起游园,便合了书,跟着世番走了出来,想看看究竟。
一出来,迎面碰上舜卿晶亮的眼睛,曼云一下子觉得自己竟然是落进了罗网一般,逃不出这个人的手掌心了。
“密斯汪,竟然又遇见了,你说可巧不巧?”舜卿嘴边的笑容实在令曼云心生厌恶,当着自己哥哥的面,又不好表现,便笑道:“竟然是何先生,真巧。”说罢转过头对世番说道:“既然你们要游园,我也不好打搅,不如我这就回去吧!”
建波忙说道:“不用着急。密斯汪可记得我们说好的,有机会要同游燕大校园的,相请不如偶遇,再说,这几天一日比一日冷,入了冬天,没有什么好转的,竟要再等好几个月了。”
曼云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极为的抗拒,见毕建波这么一说,倒不好推辞,又听见舜卿笑道:
“密斯汪不必为难,我们刚刚邀请了密斯汪的好友密斯孙,这样倒是合了当日的约定了。”
曼云见这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竟是无论如何也要叫自己跟着游园了,她对舜卿的目的便也有些了解了。他好好的昨天刚来过这里,又为何巴巴的再跑来?就算以前只是凑巧,这次又实在是没有道理了。他当着世番,倒是一副刚刚认识的样子,何必掩饰呢?曼云看他身边的人,都是花花公子式的人物,想来他也不会例外。他的态度曼云猜不透,但是出于自我保护,是万万不能上他的当的。
打定主意,曼云便笑道:“你们竟然想的这样周到。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鹏清过来,再一道游玩吧!”
众人皆赞许,找了一处绿茵茵的架子底下坐了,等着鹏清过来。鹏清听说几个人游园还有曼云,为了兑现当日的话,也就过来了。她一过来,几个人便起身开始跟着世番到处走。世番在前面做向导,建波识趣,和鹏清说话间就走到了前面,单留下曼云和舜卿。
“密斯汪常来这里的吗?”舜卿问道。
曼云以为他是没话找话,便也敷衍地说道:“倒是来过几次。”
舜卿咳嗽了一声,说道:“初见密斯汪时,你还说除了协和女校,不曾去过别的校园呢。”
曼云一听,想起当时敷衍舜卿时的话,自己也记不大真切了,有些印象,但也不确定,便笑说道:“我这样说过?我倒不记得了。”
舜卿停了微笑,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曼云道:“你是这样说过的,密斯汪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上,断然不会记错。”
在曼云看来,他这样说,竟然是明里的挑逗了,顿时火气升了上来。他这样算是什么意思!他是料定了自己不敢声张么?还是他仗着自己的财势就把天下的女人都看成陪他逗乐的了?曼云从来最厌烦才子佳人的小说,里面大多是少爷爱恋人家美貌,便痴痴相缠,那女子感念他怜惜的情意,便也倾心相许。这女子实在是傻!以为他是看上了自己什么呢?不过是年轻貌美,性情温顺罢了,色衰而爱弛,终究要始乱终弃的。
如今,曼云看着舜卿倒有些这书里的少爷的意思了,不过他更狡猾些。他这样背地里挑逗自己,将来甩过手断了来往,也不会有谁出来指责,毕竟没有人知道这事情。
曼云越想越气,可是一方面顾及着前面的大哥,一方面又想起他送自己回家的情谊,因此不好意思发作。只暗暗将这火气憋在心里,面上却依旧是和和气气的,说道:“何必说这些呢?”
舜卿见她又低着头,纤长雪白的脖子露出了半截,实在是楚楚动人。便继续说道:“我是说真的,不信你问我,但凡你说过的话,我定然都能答得上来的。”
曼云已经气得不轻,见他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发作,若是骂他,他只说他没有别的意思,竟是自己的不是了。曼云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出气了,又实在是不甘心。忽然想到不如也跟着他做戏,戏弄他一番。有些忐忑地做了这个决定,曼云便把头扎得更低了,手里的帕子来回绞着,一副娇羞的样子。
舜卿也分不清楚自己刚才那两句话到底是虚情还是真意,见她这个样子,便觉得曼云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孩,听了男子表白也会害羞的。不由得心生怜惜,却不再多说什么,怕曼云更加不好意思,便微笑着与曼云并肩走着。
正走着,鹏清回过头笑道:“我就说你,平时不肯动的,现在体力不支,落在后面。密斯特何不要管她,看她以后敢不敢犯懒。”
舜卿又是风度翩翩的微笑,说道:“这样总不太好,我就在这里陪密斯汪吧,慢慢观赏这里的风景也是好的。”
鹏清原本以为舜卿没有别的意思,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便笑说道:“那这位大小姐就拜托给密斯特何了,我们可就不等了。”
这话正合了舜卿的心意,只是点头保证,鹏清便跟着世番建波继续往前走,舜卿故意走慢些,那边又有些快,距离竟是越拉越大了。
曼云说道:“我们看来是跟不上他们了,好在我对这地方也算熟悉,不如我们另选路线吧。”
舜卿自然觉得很好,便说道:“你想去哪里,就只管往哪里走,我跟着你就是了。”
曼云微微一笑,便往前走,从一座红色教学楼旁边绕过去,后面不远处竟是一片湖。一阵风吹来,一层一层的微波,看得人心旷神怡。
舜卿笑道:“密斯汪真是个会选地方的人,这里实在是好。”
曼云笑道:“这里景色也不错,湖水跟外面的河水是连着的,也没有什么异味。”说着,直往湖边走,岸上有半截木桥,伸进湖里,像个微型渡口。木桥造的很古朴,一根根木头并在一起,人走上去嘎吱嘎吱,但是还是很稳的。曼云走过去,站在湖边,微风吹着她鬓角的发丝,实在是优雅好看。舜卿不由得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寻着她的目光往远处看。
曼云挪动步子,刚迈出一步,便喊道:“啊呀!”说着推了舜卿一把,舜卿没提防,身子一晃,竟然栽进水里。曼云似乎是皮鞋陷进了木头的缝里,好不容易站稳,便对着水里的舜卿说道:
“何先生快站起来,水不深的。”
舜卿刚才看过,也晓得岸边的湖水不深,可是他人已经在湖水里,又是泥,又是水,一阵风吹来,也觉得阵阵寒意。看着岸上的曼云,却没有惊慌失措的神色,只是淡淡的。舜卿顿然察觉:若是对自己有意,是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一时又觉得自己跌进水里也是曼云的故意为之,实在是又气又恼,爬上岸来,脸色便阴沉得可怕。
“实在是对不起,我刚才身子一晃,就推了何先生一下,实在是罪过。你快找个地方换下这衣服吧,一会儿又要感冒了。”曼云见舜卿脸色发青,也着实给唬了一跳,不敢再捉弄他,只是怕他出什么事情。
舜卿平时以翩翩公子自居,这样狼狈,实在是没脸见人,便拔腿就走。
达西
曼云见他这样狼狈,也算出了一口气,任他走了,自然不会挽留。之后怕世番等人问起不好交代,便离了燕大,在附近看了场电影便回去了。世番问起,也只说舜卿临时有事,自己又找不到其他人,旁人也没有深究,就这么过去了。
可怜舜卿实在尴尬,一身泥水,身边又没有一个跑腿的人,只好硬着头皮,顶着一路差异的目光往外走。他的车停在燕大外面,出了燕大,他开着车去了一家洋行,换了一身新西装,便回了何公馆。
何公馆里,二少奶奶慧瑛,三小姐梦卿正聚在五小姐佩卿的房间里聊天,舜卿要回房去,不得不经过她们门前。果然,梦卿叫住舜卿道:“老四,你且回来,我有话问你。”
舜卿还是一肚子气,不愿开口说话,但是自己三姐开口,总不好叫她没有面子,便站在门口,只是不说话。
“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你出去,穿的可不是这件衣服。”梦卿道。佩卿在旁边,只是拿书挡着嘴,那眼睛里却是笑意,似乎是当做看热闹。
舜卿本来就懊恼,只说:“不过买件衣服,穿着回来罢了,有什么呢?”
梦卿知道他没说实话,有心逗他玩。便说道:“你向来都是定制的衣服,哪里买过成衣呢?就算
这是你以前定的,又怎么会路上就穿回来了?倒向没穿过新衣服似的。”
这边佩卿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再抬眼,就看见舜卿皱着的眉头。何家一向开明,家庭气氛也很和睦,自梦卿往下,平时也常爱开开玩笑的。佩卿原以为没有什么,见舜卿脸色很差,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便止了声音。慧瑛忙说道:“老四今天出去,怕又是去了什么咖啡馆,大饭店什么的,一时不察觉,撒些酒水咖啡在衣服上,他一个要面子的年轻公子,自然要换件衣服了。舜卿,也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舜卿说道:“二嫂真是神算,就是这样。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些事情。”说着也不等其他人说话,便往自己房里走。
梦卿笑道:“要我说,这里可有些故事了。”
慧瑛笑骂道:“他有些故事又怎样?横竖不与你相干,你一个新式的大小姐,倒有心管他的事情。”
梦卿正色道:“话可不是这样说,你看这些日子,他何曾老老实实在家里待过?我也问过他身边的人了,支支吾吾,竟说不出来。刚回国的时候,他还嚷嚷着要另买一处宅子自己住,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也放到了一边,你们说,他竟是忙活什么了?”
慧瑛身为兄嫂,自觉得有义务照料舜卿,但是她毕竟和舜卿年纪差不多,为了避嫌,不大过问舜卿的事情。今天见梦卿提起,便说道:“亏你想到这些。我也有些留意,不过这些事情,他以前也有过这些时候,恐怕又是交了新的女朋友了。”
梦卿摇摇头,说道:“那就叫人不安了,他是放浪形骸惯了的,万一引诱了人家的小姐,回头他又只说自己只是跟人家交个普通朋友,那岂不是要惹祸了?国内的女孩子虽然也交际,但都是保守的人。舜卿可别惹了祸端。”
佩卿笑道:“三姐何必为他来这些烦恼?四哥哥聪明透顶的,哪里会这么糊涂?”
梦卿点着佩卿的鼻子道:“从小他就最和你亲近,你就会向着他说话。”
佩卿笑说道:“要我说,三姐是回来既不能工作,又不能继续读书,闲着没有事情,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梦卿佯怒道:“你这丫头,骂我没事找事?看我今天不治治你!”说着便与佩卿嬉闹起来。
再说舜卿,回了房间,他便自顾自懊恼着,想他流连于花粉丛中数年,从未失过手,今天竟被一个小丫头闹了这么大的没脸。反省起来,也觉得自己那时实在是笨,怎么一点端倪也没有瞧见呢?他是个要面子的人,既然这样狼狈地失了手,就决定再不招惹曼云。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倒没有轻松,只是将手放在脑后,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子发呆。
谁知发着呆,竟又想到了曼云,只觉得这个女子太不解风情,自己当时说这些话时也不全是戏弄,多多少少也带了些真心的,怎么她就没听出来呢?
正反复想着,就听见敲门声。舜卿一抬眼,竟是佩卿倚在自己卧房门口。佩卿笑道:“我带了凉茶,在外面放着,你喝一杯消消火气?”
舜卿坐了起来,说道:“笑话,你倒说说,我有什么气?”不过他还是起了身,跟着佩卿走到了外面的小客厅。在沙发上坐了,端起凉茶喝起来。
“你说这话,竟是不把我当妹妹了!”佩卿抱着胳膊靠在沙发背上。她是家里最年幼的小姐,家人都很放纵。她倒是没有养成骄横的脾气,只是到哪里都爱看个热闹,做什么都爱幻想。这些毛病倒也无伤大雅,反而还给何家添了些乐趣,所以众人也不去管她。
“依我看…”佩卿说着顿住,挑着眉毛,眼睛却只看着下面。舜卿见她这样,笑说道:“怎么说不下去了?我猜你又要杜撰故事了!”
佩卿笑道:“这也不能怪我好奇,平时我们兄弟姐妹都肯开开玩笑的,今天三姐姐不过问你几句话而已,你就耷着脸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给三姐一个好大下不来台。这样你都说你本没有生气,那哪天你真生气了,我可不知道怎么自保了!”
舜卿皱皱眉,语气里还是透着怜爱,说道:“你这嘴,实在是厉害,我可不敢跟你理论。”
佩卿见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大略是消了火气,便笑说道:“依我看,四哥哥定然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姐,越墙偷窥,被小狗追进了水沟里!”
舜卿见她这样说,想起了曼云推自己的样子。她这样一说,倒是把曼云比作了小狗,一时忍俊不禁,不怒反喜,笑了出来:“大公报该给你辟出一栏发小说,徐枕亚怕是也没有饭吃了!”
佩卿见他笑了出来,也就放下心,说道:“就算不是这样,只怕也是四哥哥在哪家小姐那里失了手。刚才你躺在床上,又是皱眉,又是自言自语,竟然像个小孩子。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样子,难道是遇见了命里的冤家?”
舜卿心底触动了一下,却说道:“你这个孩子,受了几年外国教育,就学会了没羞没臊。父亲母亲年纪大了一时察觉不到,我要嘱咐二嫂好好管管你。”
佩卿见他这样,嘟起嘴说道:“人家见你不高兴,开导你一下,你竟不识好人心!”
舜卿只是觉得好笑:“你才几岁,经历过什么?还来开导我。”
佩卿正色说道:“我虽没有你大,毕竟也成年了,你们总把我当小孩子,却不知道我看得比你们通透多了。”
舜卿嘴里的凉茶差点没喷出来,只是止着笑意说道:“你倒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佩卿说道:“我们这样的家世背景,虽然未必多么轰轰烈烈,在很多人眼里,也算值得艳羡的。你的长相不用说,本事也是很强的。这样人家都肯拒绝你,可见不是个虚荣的人。”
舜卿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茶。
佩卿又说道:“第二,你自从回国,整日厮混的那些人,有几个名声好的?”她见舜卿抬起头责备地看自己,便忙说道:“我也不是说他们的坏话,他们也自有可取之处。可是你也不想想,他们都是有名的浪子,你跟他们在一起,谁会觉得你是个专情的人?”
舜卿靠在沙发背上侧耳听着佩卿的话,她说的舜卿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佩卿叹息道:“那些小说里不是也有吗?达西和伊丽莎白就是因为偏见,才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的。你们难道也要走这条路吗?”佩卿歪着脑袋叹息一声。
舜卿敲了敲佩卿的头,笑说道:“我说你哪里来这些道理,你竟连现实和小说都不分了,还敢说自己看得通透。我可不要再听你胡说了!”说着便站起身离了他的套间,往外走。
佩卿捂着脑袋直冲舜卿挤鬼脸,直到看着舜卿出了房间,才笑着躺倒在沙发上。
且说曼云这里,想着舜卿也不会再来打扰,因此心中惬意,又像平时一般,上课,社交,游玩,读书。因为月出新婚不好打扰,吕璧成还在欧洲游学,因此她大部分时间,竟是都和鹏清在一
起。
转眼就过了一个星期,曼云下午从学校回来,刚在自己房里练了几个字,就听绿竹来传话,叫去上房。
原来家里要迎接客人,伯荪要跟几个孩子交代一声。曼珺从来都是最好奇的一个,见父亲这样隆重,便问道:“到底是什么客人,这么重要吗?”
汪太太笑道:“多少也算是咱们的远房亲戚,既然人家已经跟着冯司令进京,我们就更该多走动走动了。”
曼珺两眼发亮,说道:“冯司令的部下吗?我们家以前可没有军界的朋友吧!既然是冯司令的部下,想必是很传奇了?”
伯荪有些不悦:“只说是亲戚就罢了,哪里军界警界想那么多呢?你叫表哥就好了,以后再不许提这些!”
曼珺见伯荪这样,心里有些不高兴,又不敢顶嘴,只好撅着嘴说了声“知道了”便躲进汪太太怀里。
伯荪见她这副撒娇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说道:“你一个闺阁女子,不该想那些东西。”说着,又对着曼云世番说道:“你们也是一样,只记住是亲戚就好。”
见一群儿女点头答应,伯荪满意道:“这是你们姑父的外甥,叫阮佩东,只记着这些就好了。”
曼云一听,竟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熟悉,细细想,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见过。这种在记忆中不明不暗的感觉,倒叫曼云不安起来。
第二天,汪府的听差老妈子将府里擦洗了一番,等到黄昏将至,伯荪的客人终于来到。
伯荪和世番在门口迎接了阮佩东,就陪着往里面走。汪太太领着曼珺曼云在客厅外等候。曼云看见垂花门外走过来三个男子。中间的那个,魁梧结实,既不很壮,也不消瘦,美式的风衣更衬得挺拔精神。只是他们背后夕阳的光照过来,竟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这身影,曼云实在熟悉。
“婶母,两位妹妹。”那位“表哥”淡淡地说道。这个声音却让曼云浑身一震。
私奔
曼云这才想起,这位“表哥”原来早就见过的,正是那天舜卿送自己回来那天晚上遇见的中校。那天他也是逆着光,看不见表情,竟和今天的情形一样。虽然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曼云却稍稍有些不安:那天与舜卿一同回来他是看见了的,若是问起来,伯荪知道自己故意瞒着他,恐怕要以为真有什么事情的。到时候反而解释不清。一时间曼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头却低了下来,生怕人家认出自己。
汪太太察觉曼云的举动,竟有些奇了:她参加社交也有些年头了,今天见了这位“表哥”倒羞涩起来,实在叫人觉得不解。但是汪太太还是没有理会,只是把佩东迎进客厅。
曼珺一向与人亲热,既然说了是亲戚,就真的当做认识多年的亲戚一般,佩东哥哥长,佩东哥哥短地叫起来。曼珺平日里接触的男子,大多是世家公子,虽然潇洒,但是自觉比起佩东的阳刚之气,又逊色了许多。
汪太太知道伯荪的打算,不愿意曼珺与佩东太过亲近,不过曼珺这个人没有什么眼色,并不能知晓汪太太的意思,倒叫汪太太独自生气。
曼云见佩东并没有认出自己,心也就放了下来。
“佩东哥哥既然出身军校,那么射击之类的技能想必是经常练习的吧?”曼珺问道。
“是。”佩东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曼珺倒不多想,觉得他兴许就是这样的性格,便又笑着问道:“那马术什么的,也要学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