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卿看看佩卿,说道:“再多些,我也不知道了,我听见看见的,都告诉你了。”
曼云点点头,说道:“多谢梦卿姐姐了。”挂了电话,曼云只觉得奇怪,若真是汪太太偷偷转卖了自己的东西,却是做什么用呢?那只笔洗价值也很不低了,汪太太要那么多钱是为什么呢?
曼云走出来,想到汪太太一个当家太太,除非家里闹着亏空,否则决不至于典卖家里的东西。还是去账房查查帐,最能清楚。想着,曼云便走到了账房。账房先生正坐在屋里,见曼云进来,忙笑道:“三小姐来啦。”说着,还不着痕迹地把账本收了起来。
曼云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回京后不久,才发现家里换了一个账房先生,她只当原来的账房有事辞职,或是犯了什么错打发了,可是现在看见新账房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些戒备,就有些疑惑了。她在一个凳子上,说道:“我想查查家里的账目。”
账房笑道:“三小姐不管家,查账做什么呢?”
曼云笑道:“您是新来的,不知道。家里零用的账目,我们是可以看的。我一年不在家,总要看看这一年我的月例怎么算呢?到了哪呢?先生不叫我看,这话就说不清楚了吧?”
账房也笑道:“您一年不在,府里改了规矩,不许少爷小姐查账。”
曼云一怔,说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规矩?什么叫不许少爷小姐查账,这是什么意思?”
真相
账房笑了笑,那笑容在曼云眼里别有深意,说道:“小的给老爷办事,老爷说的话只管去做罢了,没有去问为什么的道理。三小姐要真想知道,您去问老爷,还妥当些。”
曼云虽觉得他表情里还有其他意思,但又不好盯着一个账房先生的眼睛一直看,便说道:“那么,你在这儿做了多久,以前的账房先生为什么走了?这些事我总能知道吧?”
账房笑道:“上一任账房…挪用了官中的钱,被老爷发现,赶回去了。”说着,他还一挑眼皮,看了曼云一眼。
曼云只觉得奇怪,看他的眼神,就好像那个挪用官中钱财的人是自己似的,叫她浑身不舒服,但是再待下去,好像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曼云便转身径自回去了。
刘妈和小璃等得直着急,见曼云回来,才落了一颗心。曼云一进来,便说道:“刘妈,把我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
刘妈一怔,不知道怎么回事,曼云坐下来,说道:“我的大衣,首饰,不管什么东西,但凡值一百块以上的,都列出来。我怀疑咱们招了贼了。”
小璃看看刘妈,问道:“小姐,这话怎么说的?好好儿的,招了什么贼了?”
曼云一摸桌上的茶壶还是热的,便倒了一杯茶说道:“咱们去天津一年,短了不少东西。我可要认真查仔细,没的便宜了别人。”
刘妈一听,明白了一些,便忙答应着,拽着小璃就是一阵耳语,一会儿,刘妈说道:“姑娘略坐坐,我们去查点去。”说着,刘妈和小璃便开始翻箱倒柜,把曼云的几件皮货都拿出来铺在床上,另有首饰盒子一个个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清点,小璃拿着纸笔记录,很是忙活了一阵子。
一会儿,小璃念道:“总共少了一套珍珠首饰,一件旱獭皮披风,一件玉笔洗。”
曼云把手握得紧紧地,说道:“就这几样?”
小璃说道:“其他的东西,连上去年在天津买的两件皮衣,贵重的东西一件不少,独缺了这三样。”
曼云手里的茶早已凉了,她把茶杯放下,说道:“多体面的太太,也偷人家的东西变卖。她有多少皮衣首饰,至于动我的东西。”
刘妈一听,有些惊讶:“姑娘怎么知道是太太动了?”
曼云说道:“我那件玉笔洗,都到了百货公司,让人家看见认出来了,我还蒙在鼓里呢!”
小璃问道:“那姑娘怎么办?找太太要去不成?这也不能证明是太太卖出去的,况且,太太何至于要卖东西呢?”
曼云想了想,说道:“正是这一点我想不通,若是家里闹亏空,拿不出钱来,便拿我的东西变卖,也不是不可能。若真是那样,我就不好闹开了。”
刘妈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兴许是家用不够,老爷在衙门里,也不是省心的地方。去年姑娘离家的时候,正赶上老爷用钱,我听说还找唐姑爷借了两三万,姑娘还给老爷的一万块都没有入官账,直接就拿去疏通了。”
曼云起先还不甚在意,听见刘妈的话,先愣了一下,说道:“什么叫还给老爷的一万?那是我给闫氏的钱,我怕少了不能打动她,给了她一万叫她放了小璃,怎么成了还给老爷的钱了?”
刘妈也跟着一愣,说道:“当初我听下人们嚼舌头,说小姐偷偷从公账上挪了一万多块,后来换了一万,老爷这才不追究了,但也把原来的账房辞了。怎么,不是这么回事儿?”
曼云说道:“我有的是钱,何必要挪用官中的钱?那一万多块又是怎么没的?”曼云想了想,恍然大悟:“一定是闫氏自己挪用了官中的钱,趁我不在,只把这祸事安在我头上,我这钱给了老爷,她挪用的钱倒不用还了,白白给她落下一万多块!”
刘妈见曼云脸色发白,知道她实在是气得不轻,便屏声敛气,不敢说话。
曼云平息了心头的怒气,说道:“我不曾招惹过她,如今竟吃了她这样大的两个暗亏,偷了我的东西自然要还回来。”
刘妈一听,忙说道:“姑娘别大意,这万一是老爷首肯的呢?要这样,倒成了姑娘不懂事了。”
曼云叹一口气,说道:“我何尝没想到这一层呢,可是如今我连账本也看不到了,老爷是把我当家贼一样防着了。等过两天,何家的人一来,还不知道要怎么作践。”
小璃听得越发糊涂,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何家的人来,哪个敢作践小姐呢?”
曼云一提起这事,心里更加难受,说道:“今儿何先生来,是要退亲的。再过两天,少不得何家的家长过来退亲。老爷待我越发客气,多半是看了何先生的面子,如今退亲,辱及家人,我还怎么在汪家立足?趁早收拾东西走了,我真是在这个家待不得的。”
刘妈忙说道:“姑娘和何先生什么样情意,怎么说退婚就退婚呢?姑娘别多心了。”
曼云说道:“这里面的事我不愿意再提,你们也不必安慰我,劝我,事已至此,不是我能左右。你们这些东西都收回去,就歇息去吧,我也该早点睡下,好想想我自己的事情了。”
刘妈知道曼云一向目下无尘,若真的遭到了退亲的事情,也不肯去求谁给她做主,更不会求何家人改变主意。曼云若真的舍不得这门亲事,自然会想办法挽留,若是觉得多说无益,也不会强求。她这样年轻,倒看得开阔。便辞了曼云,拉着小璃出来。
小璃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前几天何先生还把小姐当宝贝一样供着,如今竟要退婚,说他是心血来潮不负责任,又怎么会守着小姐一年多呢?这是个什么道理!”
刘妈说道:“你还年轻,自然不懂。如今姑娘跟何先生心里,都有一个结,这结也不是轻易能够解开。偏偏这个时候家里又闹出许多事来,真是乱作一团!”
曼云在里面,喝着一口冷茶,想着自己平日难得见伯荪一眼,汪太太却是一直常伴他左右的,冷不防说上几句叫人多心的话,只怕自己吃的亏还不止这些。天长日久,伯荪只怕早有了偏见,只忍着不说呢。自己以前和闫氏暗地里打冷战,不过是冷言冷语几句,何曾动过真招?闫氏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如今虽然打定了要离家的主意,可却不能再顶着不明不白的罪名走了。
如今就要看看,闫氏这行为到底是不是伯荪首肯,若是的话,可见家里实在是亏空得很,可是若真的穷成这样,又岂是自己一两件东西能够填补的了呢?再者,如果家里真的穷困至此,伯荪必然要求助于女婿,他已经管唐仲秋借了两三万,就算还上,也不好意思一借再借,那么只好寄希望于舜卿了。
如果真的因为闫氏搞砸了这门亲事,无论是不是伯荪授意,面上他总不好就这么放过闫氏的。就算这个不追究,把闫氏侵吞自己一万多块的事情说出来,也是要追究的。将来断了她的财权,我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管家太太!到时候只说那一万块钱是母亲留给我的,我就收拾东西去陈宅住去。
打定主意,曼云脱了衣服睡下,在床上只翻来覆去地思量。忍不住又想起舜卿,心里越发乱了起来。舜卿舜卿,真是个最糊涂不过的人,只因为这一件笔洗,你就不敢娶我了吗?曼云心里只觉得难过,要她从此断了跟舜卿的来往,痛痛快快丢开手,她心里不舍;要她低声下气求他回心转意,曼云又不肯。此时巴巴地去说:“你何必不安呢,我心里是喜欢你的”,自己说得出口,他也未必信,恐怕也要以为是自己为了挽留他说的谎话。
曼云在这两难的境地里煎熬,只闭着眼睛,一会儿太阳穴又疼,拿大拇指摁着也不见缓解,只好睁开眼睛坐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屋子里越来越亮,竟是一夜未眠。
早上,小璃刘妈进来叫醒曼云,一进屋倒唬了一跳,见曼云坐在床上,两只眼睛下面黑沉沉一块,平添几分憔悴。刘妈赶紧上前,笑道:“姑娘今儿起得倒早,可有什么事情?”
曼云想了想,下了床说道:“一会儿我要出门。”说着就赶紧洗漱换衣,吃罢了早饭,就打电话给梦卿,问了是哪家百货公司,说话间就要去。刚挂了电话,就是一阵铃响。曼云少不得又拿起话筒,竟是鹏清。鹏清听出曼云的声音,便说道:“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曼云道:“我刚打了一个电话,你有什么事情,快些说,我还要出门。”
鹏清一撇嘴,说道:“这刚说了一句话就要催我了,一会儿可别后悔。”
曼云说道:“我也不是催你,实在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得不急着办呢。”
鹏清听出她有些急,便不再与她玩笑,只说道:“我这事儿原本也是大事,今儿早上听说,便巴巴的来告诉你。你且听听,是你的事情紧急,还是这件事情重大。你知不知道,你们家太太正欠着几万块外债,前不久说还就还上来了,你说她哪来这么多钱呢?”
曼云一惊,急忙问道:“她欠了钱,我还查不出来,你怎么知道?”
鹏清说道:“怎么,你倒查起你们太太的钱来了吗?这事儿也实在巧,一时我也说不清楚,你快来我家,我细细说给你听。”
曼云一听,不敢耽误,急急的上了汽车,来到孟家。孟家是新公馆,并没有深宅大院,鹏清听见汽车声,便叫使女下去迎接曼云。曼云刚进她的房间,还没有坐下,便问道:“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鹏清觉得奇怪,说道:“你不是很不喜欢议论人家的私事吗?怎么现在急成这样?”
曼云道:“由不得我不着急,我跟闫氏正有两笔烂账算不清呢!”曼云坐下,说道:“我去天津养病的时候,她在公账上挪了一万多块,只说是我拿走了,我竟是昨天才知道,白白替她背了一年的罪名。前几天,又是她那我的东西出去变卖,寻常东西也就罢了,偏是人家送的生辰礼物,还让人家在百货公司认出来了,你说,这脸面真是丢尽了!”
鹏清一听,心里称奇,说道:“你们家太太也真够大胆的,我只听说她拿了几万块出去炒债券,就觉得这胆量不小了,如今看来,原来人家心里是有底的。”
曼云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去买了公债?这事儿我都不知道。”
鹏清叹了口气,说道:“平日里我可不是说三道四的长舌妇,这可都是为了你。”
曼云急着说道:“我记住你的好了,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鹏清看门关的很严,便说道:“都是拜我这位大哥,置了外室,闹了几千块的亏空,大奶奶跟太太说好了,再不给他援助的。他便找了个中人,借了几千块,前不久人家要他还,他打探了几句,听说你们家太太也借了一笔大数目,只说要能帮他把这笔钱追回来,就叫中人缓一缓他的欠款。”
这时,外面使女敲门,说要送茶来,鹏清只说不用,又对着曼云说道:“昨儿三奶奶又闹起来,说大爷一日一日地往小公馆跑,要花多少她管不着,但是花的多了难保不动用官中的钱,她就不依了。大爷一急,说漏了嘴。这事儿他也与继宗说过,早上他刚说过,我就赶紧叫你来了。”
曼云问道:“我知道,你这份情我记下了,她到底欠了多少钱?”
鹏清问道:“你说你们太太?”
曼云点点头,鹏清说道:“这个就不能十分清楚了,总有两万以上,听说她正投资债券,亏大了,还不出钱来。老大说,给她个日期,她要是不还,只管来找我们上人,审计院,政事堂我们都有人,只管给他做主。结果汪太太几天就凑出钱来,现下只剩一个零头,就由着她慢慢还了。”
曼云一听,恍然大悟,说道:“既然是她自己玩债券,我父亲定然是不知道的,他最反对家里人碰这些。叫他知道,可有闫氏好戏看了。”
鹏清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儿也不好办,她一口否定,你又怎么说呢?人证物证,你一样没有,若是你父亲不信你的话,你岂不是难做?”
曼云说道:“若他不信,只管叫他查去。凡事越不过一个常理,好好的,我拿未婚夫送我的东西出去卖,寻常人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鹏清一愣,说道:“呀,你们太太可真会挑东西,怎么卖了何先生送的东西呢?真是罪过!”说着,她便笑了起来:“叫她再给你买回来,看她去哪里拿钱。”
曼云站起身,说道:“再别说什么‘你们太太’,她也配!我得去百货公司,叫他们留着那些东西,怎么说也是物证呢。”刚站起身来,曼云又说道:“鹏清,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少了你这几句话,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大闹
曼云自孟家出来,便直奔百货公司,见过了笔洗,便更加确定。于是登上车就回汪府,路上只盘算着怎么起这个头与闫氏闹起来。谁知道她一进后院,就看见罗发把小璃困在回廊角上,小璃也不似以前那样胆怯,说道:“罗管家,我已经不是汪家的丫头了,你也不能强迫我。”
罗发口里啧啧两声,说道:“了不得了,你上了学堂,心也大了,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就算是个女学生了,也还是丫头,正经公子哥,谁会娶你!你嫁给我,进门就当管家奶奶,这孩子,越发没了算计。”
曼云见状,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不由得冷哼一声,说道:“谁说我们小璃没有算计?”
罗发一听,赶忙回过身,见是曼云,连忙弓着腰,只陪着笑说道:“三小姐,小的跟小璃闹着玩儿呢。”
曼云说道:“老爷太太都在家吗?”
罗发一怔,回答道:“都在,老爷正在书房呢。”
曼云心里记下,嘴里说道:“我们小璃就是有算计,才看不上你。凭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
罗发知道此时曼云是家里唯一得伯荪喜爱器重的,就算不久就要嫁出去,此刻也得罪不起,但是他作威作福许多年,主子也对他客气,被曼云这么一句话抢白,心里又委实咽不下这口气,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曼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出去。”
罗发知道再待着只怕还要丢脸,应也没应一声抬脚就走。曼云拉着呆住的小璃就往东院走,一进院子,就说道:“把我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咱们走。”
刘妈迎出来,问道:“姑娘要去哪?”
曼云说道:“随便去哪,反正这里是待不得了!”说罢,就走进里屋,拿出一只手提箱子,随手塞了几件衣服,交给刘妈道:“拿着,回了太太,我们就走。”说着就往上房走去。
刘妈和小璃见曼云脸色不善,此时要劝却也拦不住,只好把心一横,跟着曼云,看她的意思。
曼云一行人直往上房去,倒引来几个家仆驻足,虽说不敢明里指指点点,暗地里也挤眉弄眼,想知道些内幕。曼云一进上房,就看见汪太太拿着一本白话注释的佛经看着,见曼云快步进来,冷笑一声,说道:“看你那样子,也不是个大家闺秀。”
曼云此时脸色一沉,说道:“太太你又是哪门子大家闺秀,一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汪太太一惊,她们虽然不合,不过私下里互相冷言冷语两句罢了,今天曼云说的这样大声,又一脸的怒气,怕是来兴师问罪的。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生怕她知晓,气焰便落了一半,说道:“你…你胡说什么?”
曼云说道:“太太做了多少混账事情,如今倒要赖我胡说,这样黑白颠倒,也是大家闺秀做的事情?”
汪太太将书拍在桌上,说道:“放肆!你眼里可真没有我这个太太,竟敢跟我这样说话!”
曼云说道:“太太,我知道你最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我肯受这折磨,也只是为了息事宁人,不叫父亲为难…”此时,曼云正听见脚步声,便继续说道:“谁知太太竟这样变本加厉,当初太太私挪了公账上的钱,只叫我背黑锅,我也认了,如今买债券亏大了,竟偷卖了我的东西。我且问你,我一个要出嫁的女儿,与你还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对我!还是父亲发了话,嫌我碍事,授意了你要这样赶我走?我们都说说清楚!”
汪太太此时心里只突突乱跳,嘴上却不肯认账,说道:“这话是从何处说起,我是不知道的,你…你听了谁的挑拨?”
曼云一叠声地冷笑,说道:“我们之间也要人挑拨?太太怎样待我,心里清楚!若不是你纵容,罗发怎么敢一而再地调戏小璃?闹了出去,你以为只是我的名声坏了吗?坏的还是汪府的名声!你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心里清楚,你欠人家几万的外债,银行圈子里的人谁不知晓,只笑话汪家穷困至此。我的婚事,也被你耽误了,你把我逼死,自己就得了意了吗!”
汪太太一听,竟是言之凿凿,没有自己翻身的机会了,便强辩道:“什么一桩桩一件件你心里清楚,外面的话也有混听的,外债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去家里的账目,少一笔钱,你来找我。”
曼云哼了一声,说道:“你也别拿人当傻子,你借了外债,又拿我的东西还债,哪里动得着官中的钱?我都见过大丰银行的李大班了,难道你要我叫上父亲,咱们一起去落实吗?”
这时,外面响起伯荪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汪太太看见伯荪进来,只怒视着自己,不由得全身一软,坐在椅子上。
伯荪也不理她,只坐在了上座,曼云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父亲,恕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了。”说着,便跪了下来。
伯荪早在外面听见两人争论,一开始只意外气愤,听到曼云说汪太太私挪公账上的钱,顿时停在外面,只听着她们说话。到后来虽然闫氏没有亲口承认,也能听出她的心虚。此时伯荪正在气头上,又见曼云跪下,便说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曼云说道:“太太把何先生送我的东西拿去变卖,正被人家看到,如今人家只说我,到这个时候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吵着要退婚。女儿一生幸福是没指望了,北京城里,哪个体面家庭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我再留下也只是辱及家门,不如自此出走,再不回来,也免得父亲脸面有损。”
伯荪说道:“还有这样的事情?!”伯荪此时已有八分相信曼云,听她这样说,一个快结成的显赫的亲家也没了,原本已是气极,又想起汪家的脸面,只觉得可恨。看着汪太太,想到自己这样掌权,还是叫她私挪了官中的钱,竟全然不顾忌自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汪太太说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曼云见伯荪气极,连忙接着说道:“我与何先生,不是轻易至此,父亲是最知道的。难得有他不计前嫌,一路相守,我也想好要一心一意回报,如今这样,叫我何去何从?少不得我也要效仿吕先生,终身不嫁。只是我与何先生走到这一步,竟全是她的罪过,我真是不得甘心!”
说着,曼云更是止不住,低头捂着嘴哭了起来。伯荪看见曼云这样,也忍不住心酸,想到何家若要退婚,汪家名誉扫地,这实在是天大的耻辱,以后他南面治人,威信何在?
想到这里,再看看汪太太,真是越看越不顺,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家全叫你搅乱了!”
汪太太见伯荪只向着曼云,心里害怕委屈一起涌上来,也口不择言说道:“我偏不信,何家会为了这件事就退婚?还不是你自己的好女儿生性不检点,离了家跟人私奔!本来就不是正经小姐,有个不正经的名声,也不算枉担!何苦都算到我头上来!”这话刚出口,又后悔不迭,可是为着面子,也不肯认错,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曼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