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抬眼看了看傲梅,说道:“听说这个阮团长,在北京有个感情很好的…”
傲梅听见,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气得坐在椅子上说道:“该!关他两天,就知道厉害!”
钱老爷忍不住笑道:“你变得倒快…”还没说完,看见傲梅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钱老爷连忙说道:“哟,我的闺女唉,这是怎么说的!”
傲梅一抹眼泪,起身就往楼上走,钱老爷见状,也不敢跟上去,只拿手指戳着管家道:“你这个没眼色的,什么都敢往外说!”
傲梅进了房间,一下子坐在梳妆桌前,默默地掉眼泪。她的使女宝儿一步步凑上去,说道:“小姐,才见过几面的人,您至于这样吗?”
傲梅不说话,低着头,眼泪还是啪嗒啪嗒掉。
也是,就这么两面,怎么就看上他了呢?可是就是看上了,他的眼睛多明亮,他的身板多直,他说话多好听,他不会谄笑,不会说些恶心的奉承话,他是多好的人啊!就是看上了,还想着能把他留在丰镇,或者跟着他天南海北走了。怎么人家有喜欢的人了,连命也不要了,就为了回去看她一眼。
许久,傲梅下来,看见钱老爷一直盯着楼梯,见她下来,忙对着一脸笑说道:“闺女下来啦?”
傲梅说道:“爹,想个办法,让我见见他吧。”
钱老爷啐了一口说道:“这个没福气的王八蛋,把我闺女气成这样,咱们不帮他!”
傲梅说道:“没让你帮他,是让你帮我,我要见他。”
钱老爷说道:“他正软禁着呢!你怎么见他?不得把他弄出来?我不干这事,这事也不好办。”
傲梅说道:“就让我在那里见他一面,问他几句话就行。”
钱老爷忙说道:“你问他什么啊?”
傲梅想了想,说道:“爹,我就是看上他了,别人我再看不上了,你就当他是你女婿,你救救你女婿还不成吗?”
钱老爷盯着傲梅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个孩子就是犟,他也配做我女婿,他心里有别人了,放出去,人家去找北京的大小姐了,谁还记得是你帮的忙?”
傲梅说道:“他会记得的,他一定记得,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说着傲梅嘴又撇起来,眼看又要哭。
钱老爷连连点头,说道:“对对,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去给你想想办法去。”
佩东的下巴已经冒出了胡须,领上的扣子开着好几个,显得颓废憔悴。已经不知道吸了几根香烟,他看着外面的太阳和月亮交替了好几回,心里再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处。即使骗了司令,说自己决定好好待在察哈尔,暗地里又偷偷去天津,被发现就是枪毙的大罪,还没见到曼云,就死在了他乡。
可是,想到曼云,又觉得与其被这份心急如焚的感觉纠缠,还不如死了痛快。她到底病成什么样子?她没了亲人,只身在天津,有病了,这是什么滋味?佩东眉头拧起来,掐灭了烟头。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佩东没有反应。门被推开,竟然是冯焕章。
佩东缓缓扭过脸,看见他,连忙站起身,说道:“司令,让我走吧。”
冯焕章是个大高个,很壮实。他说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用意吗?我这都是为着你好。”
佩东说道:“司令与夫人伉俪情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难道要佩东失信于一个弱女子吗?”
冯焕章叹了口气说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何况儿女私情。你是非她不可,她未必就一心等着你。”
佩东皱了皱眉,说道:“司令,我虽然敬你,但是对于曼云,我比你了解的深。”
冯焕章说道:“我吧,我说错话,犯了你的忌讳了。我只说,如果你一定要去,千万小心隐瞒身份,路上的安全,我不负责。我只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你必须回来,否则军法处置。”
佩东心里的愁云惨雾仿佛一下子散去,说道:“谢谢司令!”
冯焕章说道:“不用谢我,是钱小姐求我放了你的。”
佩东疑惑道:“钱小姐?”
冯焕章说道:“原来你都不记得了,她是钱儒道的女儿,我们刚来的时候设宴邀请过他们,你见过她两次的。”
佩东模糊有些印象,说道:“钱小姐大恩大德,我记下了。”
冯焕章把一张字条放进佩东手里,说道:“无缘无故的,人家怎么会帮你?算了,除了那位汪小姐,别人的心意你哪里体会得到呢?走吧,现在就走,这是她在天津的地址。”
佩东两只靴子一碰,朝冯焕章敬了个军礼,便往外跑。
马场道的何公馆里,现在似乎已经是个私人医院了,隐隐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小璃和刘妈都被接了过来,一直在曼云身边照顾。可是不管怎么用心,曼云还是不知不觉瘦了不少,两颊陷下去,锁骨却突出来,看得舜卿心里紧紧揪在一起。燕人还是那句话:她这个病就会这样,要慢慢治。
曼云自己是有些害怕的,她吃饭已经吃不出味道来,偶尔觉得自己要走一走,没走几步,却开始心悸气喘。有时候,她真怕自己活不到春天来临的时候,也活不到佩东回来接他的时候。
她心里明白得很,他会来找她的。他走得匆忙,没有办法,一旦安定下来,他会来找自己的,但是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不在就真的不好说了。肺病,她怎么会得肺病呢?她虽然不算强壮,但是真的很少生病,她不太习惯这样天天面对着医生的生活。如果这个医生是她的普通朋友,她很乐意见他,跟他学一学基本的医学知识,可是现在她是病人,就不大愿意看见他,这真的有点讳疾忌医的意思了。
曼云笑了出来,燕人正把手放在她肋骨上,忙问道:“我下手重了?”
曼云回过神来,说道:“没有。”
燕人继续检查,之后说道:“其实并不要紧,耐心休养就好,你刚才心情不错,最好一直这样。刚才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曼云又笑笑,可惜这笑容,却没有到眼里,说道:“我哪有什么高兴的事呢?”
燕人忽然有一种见到了林黛玉的感觉,银色锦缎的睡衣,蓬松的头发,歪在床上,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忧愁。燕人不由得说道:“汪小姐,你这样对你的病很不利的,你应该多想想开心的事情。”
曼云抬起头,笑道:“可是我并不高兴,想一些高兴的事情,也只是笑一下,就过去了。”
燕人说道:“人活一世,谁不是要经历种种坎坷呢?求而不得,拥有的总是自己不想要的,却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世间的人,总免不了这样的境遇。”
曼云说道:“彭医生是再说我不肯知足吗?”
燕人笑道:“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曼云说道:“事实也正如此,你就算是这个意思我也不会介意。现在时势这么混乱,哪里都有打仗,多少人流离失所,命都不保,我知道我拥有的确实很多,可是…”
曼云想说,自己现在拥有的,不是很快就要失去了吗?
燕人说道:“什么?”
曼云躺在床上,说道:“我有些困了。”
燕人叹一口气,起身离开。
舜卿在公司处理完一桩生意,刚准备回去,就看见秘书抱着一只不小的箱子过来。
“经理,您要的东西。”
舜卿打开箱子,很是满意,说道:“就是这个,办得好,帮我送到我车上。”
这是托人买来的一件西洋玩具,跟八音盒一样,但是体积却很大。装饰很漂亮,声音也很好听,舜卿打算摆在曼云房里,没事看一看,听一听,心情也会好一点。
到了何公馆,舜卿刚下车,吩咐听差把八音盒搬出来,却瞄到一个身影。舜卿走到门口,看见那个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沉下来,冷冷说道:“阮团长。”

相依

佩东在看到门上何公馆这三个字时便已经想到了舜卿,可是当舜卿真的出现,他还是不能接受。他隐在门柱的阴影里,说道:“何先生。”
舜卿此时看着佩东,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说道:“阮团长来我这里做什么?”
佩东抬起头,看看舜卿,说道:“我想见一个人。”
舜卿冷笑一声,说道:“阮佩东,你真好意思说得出口,好啊,请进。”舜卿退后一步,让开大门,示意佩东进去。
佩东犹豫了一下,往前迈了两步,忽然听到舜卿说道:“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佩东止住了脚步,他没有胆量去面对她,他知道她一定很艰难,否则不会住在何家,他知道现在她很艰难可是陪在她身边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舜卿见佩东不说话,说道:“她现在得了肺病,我的朋友,一个最好的心肺科医生正在照顾她。如果你是要来接她走的,想想她的身体状况。”
佩东看着舜卿,这眼神叫舜卿相信他有万般的无奈,可是舜卿并不想同情他。现在的选择关系着曼云的生命,就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刺伤了阮佩东的心窝子,舜卿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不光是因为曼云,还因为,他希望曼云永远住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再没有阮佩东。
佩东觉得自己此时简直就是个懦夫,可是他懦弱的理由又是那么光明正大。他只能在这里停留两天,两天之后怎么办呢?跟曼云说:你等我。这话太残忍,她的了这样的病,怎么等得起?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三年,五年,要一个女人这样等他?把她带到察哈尔去吗?简直就是要她送死。
佩东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太贪心了,要梦想,要天下太平,还要她。她不计较一切,自己就能不给她一切吗?
他要想一想,想一想要不要见她,怎么面对她,之后说些什么。
佩东闭上眼睛,觉得呼吸也变得艰难,许久才说道:“何先生请自便吧,我不进去。”
舜卿看着佩东,拧着眉,也过了许久才说道:“我真想打死你。”说罢便走进别墅。
舜卿走进客厅,正看见燕人下来,燕人说道:“门外那个,就是汪小姐的男朋友吗?”
舜卿一抬眼皮,没有否认,只是问道:“你这个医生当得倒像个小报记者。”
燕人不理会这话,只是说道:“我就知道汪小姐有个一直思念的人,果然是这样。”
舜卿想了想,问道:“我该让他们见面吗?”
燕人一脸严肃,说道:“既然是有情人,为什么要阻隔他们呢?”
舜卿说道:“可惜这对有情人不是轻易能走到最后,这个男人也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你说他们见了面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并没有阻隔他们,是他自己不进来。”
燕人走到门口,看见还在门外呆立的佩东,说道:“真可怜。”
舜卿说道:“我劝你还是把心思用在治病上,不要想这些东西。男女之事,你一个外人怎么分辨得清楚。”说着,便抱起那个西洋玩具上了楼。燕人看看他,又看看外面的佩东,不由得叹了口气。
舜卿进屋的时候,曼云正吃罢了晚饭,刘妈和小璃忙着撤桌子。舜卿笑道:“今天胃口怎么样?”
曼云说道:“很好的。”她看了舜卿手里的东西,说道:“这是什么?”
舜卿听了这话,苦笑一下,他知道曼云虽然每次都说好,但是每次吃得都很少,唯一可喜的是,她不在客气而疏离的每次都谢谢自己了。舜卿说道:“这是回来的时候在洋行买的,给你解解闷。”
说着,舜卿拨了拨后面的发条,八音盒上一个水晶球就开始转动,里面两个西洋小孩便开始转圈,格外好看。
曼云说道“这曲子倒很好听,以前我练过的。”
舜卿眼睛明亮,说道:“汪小姐还会弹钢琴吗?”
曼云笑道:“学过两年,会弹一两首曲子,弹得并不好。令姐在美国读书,想必钢琴弹得是很好了?”
舜卿说道:“家姐确实会弹,有时候我们聊得高兴,就叫家姐谈两首曲子,大家一起唱歌。
曼云说道:“贵府的家庭气氛真好。”
舜卿笑说道:“等你病好了,也可以和家姐四手联弹,一边唱歌一边弹琴,实在是愉快得很。”
舜卿说得高兴,却看见曼云脸色越来越凝重,便干咳两声说道:“你累了吗?”
曼云看着舜卿,点点头。舜卿忙说道:“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说着,舜卿便往外走。
刘妈说道:“姑娘快别睡,刚吃了饭,小心积了食。”
曼云说道:“我不困,坐着就好。”
刘妈说道:“我也看出来了,姑娘刚才是要赶何先生走呢。这是何苦啊,何先生对姑娘的这份心意,那真是没的说。姑娘也该看看现在的情势,阮少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姑娘要这么耗着吗?”
曼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贡缎被子上的花纹,并不做声。刘妈叹一口气,说道:“姑娘的事,自己做主吧。”
曼云醒来的时候,已经住在何家了,后来看到了家里的东西,更知道这是伯荪默许的了,她就这样住在何家,将来传出去说都说不清楚,伯荪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就算佩东回来了,不嫌弃,可是自己这病怏怏的身子,只会拖累他。舜卿倒真是患难见真情,自己这病,也许就死在这里了,他忙前忙后,能落着什么好处?可见他的真心,可是自己这份心已经许给佩东了,又怎么再给他呢?
若是将来病好了,还能跟佩东在一起吗?他怎么还不来呢?曼云心里想着,眼角便屯了些泪花。刘妈看了,连连打嘴,说道:“姑娘,这真是我的不是,不该引着姑娘想这些。姑娘心思太重,快别多想了,好好歇着养病才是真。”
曼云起身,穿上她的平绒拖鞋,刘妈连忙给她罩上一件大衣,说道:“姑娘起来做什么?”
曼云说道:“我又不是不能动。”说着,曼云走到窗边,叹了口气。忽然,她说道:“刘妈你看,门口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刘妈凑到窗前,窗户上一层雾气,只看见朦朦胧胧的点点灯光,便说道:“这么黑,看不真切。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一直在门口呢。”
曼云多看了两眼,仿佛也看不见那个人影了,便说道:“是吗?那是我看花眼…”一句话还没说完,曼云便开始咳嗽起来,那声音听得刘妈心惊肉跳,感觉曼云快要把心肺咳出来一样。
刘妈连忙搀住曼云,见曼云别过脸,不敢朝向她,忙说道:“姑娘快回床上歇会儿吧,这儿风凉。”说着便把曼云搀上了床。曼云捂着嘴咳嗽一阵,说道:“小璃,快把窗户打开,你们到别处去。”
小璃说道:“这哪行?外面这么冷,别冻坏了姑娘。”
曼云说道:“彭医生说的,要勤开窗,你照做就是了。”
小璃犹豫一下,见刘妈点头,便答应着去开了窗户。刘妈连忙叫曼云躺下,再拿出一层被子,捂了个严严实实。曼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小璃观赏窗户,直到她们都离开。曼云又起身,走到窗前,伸出手指,想写两个字,却什么也写不出来。
舜卿回到房里,走到窗前,看见佩东还在门口,便拿出一件厚大衣,叫来听差,吩咐道:“你去交给门房,这位先生如果一会儿还不走,就把这衣服给他,再准备些热咖啡。”
听差答应着走了,舜卿想起曼云,便拿起话筒,拨通了熟识的商店的电话。订了一架钢琴。挂断了电话,便独自笑了起来。
一大早,舜卿穿好衣服便走下楼。燕人看见,说道:“你倒起得早,做什么去?”
舜卿笑道:“我昨天打电话叫他们准备一架钢琴,现在去小白楼挑琴去。”
燕人不由笑道:“你倒是有雅兴,在外地做生意,还不忘这些风雅的东西。”
舜卿只是笑着,不说话,燕人又说道:“我去看看汪小姐准备好了没有,最近天气暖和了很多,没事在花园走走对她的身体比较好。”
舜卿一听,说道:“她如今多走两步路就喘得厉害,你确定她还要运动吗?”
燕人说道:“我是医生,我自然是很清楚的。”说着,燕人就往楼上走。
舜卿忙说道:“不过就是在花园里走走,不必劳驾你这个大医生的。”说着便快步走近曼云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说道:“曼云小姐。”
刘妈开了门说道:“姑娘准备好了。”这时曼云走过来,穿着一件长毛绒外套,戴着毛绒帽子,毛绒手套,穿着一双麂皮靴子,捂得很严实。小璃手里拿着一件湖羊皮大衣,站在一旁。
舜卿说道:“现在能走吗?早饭进了多少?有没有力气?晚上睡得好不好?”
小璃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曼云脸颊通红,说道:“都很好。”
舜卿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便住了口。自己先下了几级台阶,说道:“曼云小姐小心。”
曼云走了几步,身子便有些虚晃,加之穿的有些多,额角便出了细密的汗。舜卿忙说道:“曼云小姐,干脆我背你下去好了。”
刘妈忙说道:“也好的,这楼梯不比平地,走起来实在费力。”
曼云看着舜卿,他站在比自己低的地方,正抬起头看着自己,晶亮的眸子让人相信他是没有一丝邪念的,便极轻地点了点头。
舜卿像是得到了什么奖赏一般,便在曼云跟前俯□,曼云趴在舜卿的背上,舜卿只觉得心疼:她竟然这么的轻!这才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她已经瘦了两圈,在这样下去,岂不是只剩下一把骨头?
舜卿一步一步走着,像是背负着极大的使命一般,脚下不敢有一丝不注意。曼云在舜卿背上,他身上的味道就传了过来,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让人安心。曼云突然有些害怕,她似乎有些依赖这个人了。不应该的,她为什么会对这种人产生依赖呢?他在她心里是纨绔子弟,浪荡公子,他有什么值得她依赖呢?
可是,这个浪荡公子,却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帮了自己。曼云何尝不知道一个世家子弟会多么看重面子,他居然肯这样屈就自己,这还不够自己依靠么?
可是,人的依赖会形成习惯的,她养成了这个习惯,那么以后怎么办?
此时舜卿已经走到了偏厅,曼云忙说道:“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舜卿一怔,继而笑一笑,轻轻曲腿,把曼云放下。
曼云走了几步,听差忙着打开侧门,外面虽然是早晨,但是阳光实在很好,曼云看见院子里一抹嫩绿,不由得笑说道:“你看,都已经是春天了。”
曼云往外走了两步,却差点被门槛绊倒。舜卿忙快走几步到跟前,搀着曼云说道:“小心!”
曼云说道:“这里原来还有个门槛,我真是不小心。”
舜卿说道:“我在这里也住了不断时间了,也会被绊倒,这实在是很可恨的一个门槛,我今天就叫人拆了。”
曼云听他说得认真,不由得低下头,不敢理会,继续往外走。

心结

这时,听差到门房那里说道:“四爷说了,门口这位先生什么时候想进来就叫他进来。”听差看看,说道:“怎么,四爷的衣服你没给他?”
门房一听,说道:“我哪敢不听四爷的吩咐?是这个先生自己不肯用,真是条硬汉子,就这么站了一夜!”
佩东听见曼云声音,忙往这边看来,看见曼云从旁门出来,正被舜卿搀着。她虽然穿得厚重,脸却是瘦了很多,眼睛也没有多少神采。佩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往前走了两步,却又退了回来。这个时候见她有什么用呢?自己一会儿就要走了,与其见了面相顾无言,不如就这么看两眼。
曼云走了两步,只觉得背后仿佛有道目光射过来,便一转身,看见门口一个身影。顿时滞住了呼吸,说道:“那个人是谁?”
刘妈等人都往门口看,却看见一个身影一闪,便不见了。曼云挣脱舜卿,快步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实在支撑不住,靠在铁门上直喘气。舜卿跟在后面,劝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呢?注意身子!”
曼云问道:“刚才那个人影是谁?是不是他?”
舜卿低了头,说道:“是他。”
曼云顿时红了眼圈,说道:“他为什么不进来呢?为什么不见我呢?”
舜卿伸手过来扶她,说道:“铁门太凉,你过来吧。”
曼云一下子把舜卿的手打落,说道:“你不让他进来?”
舜卿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冷笑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让他进来?”
门房见状,连忙说道:“小姐,不是这么回事,我们四爷叫他进来了,他自己不肯进来,站了一夜就走了。你看,这是四爷吩咐给这位爷用的大衣,我们四爷还怕冻着人家,说人家什么时候想进来,就什么时候放他进来。您这可是冤枉好人了!”
刘妈也怕曼云得罪舜卿,忙说道:“姑娘正病着,一心急就胡乱说话。您也不想想,四爷哪是这样的人。”
曼云不理他们的话,只顾自己往外走,快走几步,却双脚漂浮,头晕眼花。舜卿虽然生气,看见她这样却不能坐视不理,便说道:“他既走了,你追又有什么用呢?你快回去歇着吧,别又加重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