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珺大笑起来:“母亲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她拍的都是正正经经的人,可是都是悲剧。”
汪太太一抬眉毛,问道:“什么悲剧?”
曼珺想了想,说道:“像是被抛弃的女佣啊,不受公婆喜欢的儿媳妇啊,总之一看见她,就觉得怪可怜的。我还认识她呢!”
汪太太一惊,问道:“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认识这样的人?”
曼珺一愣,说道:“这有什么呢?人人都是平等的,她也不是不知检点坏了名声的女人,我怎么不能认识 她呢?”
汪太太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便笑说道:“我是觉得奇怪,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曼珺心思粗,也没放在心上,便说道:“那次何家办跳舞会,我们都见过她了。”
汪太太问道:“你们?还有谁?”
曼珺说道:“还有世番和曼云啊。”
汪太太紧接着问道:“你们就见过这一次?”
曼珺说道:“我和世番都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曼云似乎早就认识她的。后来我的戏剧公演的时候,她好像也来了。”
汪太太顿时明白过来,那天公演完了找不到世番,原来是跟那个狐狸精走了!可惜自己只顾着女儿,忘了儿子!
曼珺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便问道:“母亲怎么这么关心丁子茗呢?难道你也想认识她?”
汪太太勉强笑道:“我认识这样的人做什么呢?你也要注意,她这样的人,随便就能跟哪个男明星搂搂抱抱的,不是正经女人,以后离她远些。”
曼珺一听,撇着嘴说道:“母亲真是封建。”说罢她站起身,说道:“我回去了,母亲要真想看电影,我可以做参谋,我那里有不少电影画报呢!”
汪太太摆摆手,打发曼珺离开,自己琢磨着曼珺刚才的话。曼珺直爽,要是真的知道世番和这个电影明星的事情,是不可能这么跟自己说话的,可是曼云知道不知道呢?她竟是最先认识丁子茗的!她心眼那么多,就算不知道,迟早也要看出来的,最怕的就是,丁子茗根本就是她撺掇着和世番好的。
汪太太攥紧了拳头:要真是那样,可真的容不下曼云了!
雪后两天,北京城区的街道上已经是干干净净,一点也看不出下过雪的痕迹。汪太太从汽车里下来,看着眼前的宅院,冷哼一声:“狐狸精,也配住这样的宅子!”说着便往里走。
里面门房早通知了丁子茗,丁子茗虽然惊讶,更晓得不能得罪,便急急的迎出来。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披着哔叽斗篷的贵太太正往里走,知道是世番的母亲,快走了两步,想要搀着汪太太。汪太太一缩手,叫子铭扑了个空。丁子茗心里一紧,只得跟在后面。
汪太太刚进大屋,环顾一下便笑说道:“世番也真是的,一个人偶尔过来,也要租这么大的房子。”
丁子茗脸色发青,听见她说世番一个人,竟是不把自己当人了。世番说过他母亲也是个温和的人,今天看来,简直是盛气凌人,全然不是他形容的那副样子!
汪太太一回头,看见丁子茗的脸色,笑说道:“丁小姐也坐啊。”
丁子茗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在旁边坐了。
汪太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说 道:“丁小姐是什么身份,我想你心里明白得很,也不用我多说。”
丁子茗只觉得脊背发凉,心里又热得似有一团火在烧一般,只是紧咬着牙不说话。
汪太太笑道:“我们虽然不是多么富贵显赫的家庭,可也是体面人家。将来世番就是娶一个贫寒女子也没有关系,只要家世清白就好,丁小姐…”
丁子茗白了脸,说道:“太太,我…”
汪太太说道:“对丁小姐是真心喜欢我们世番吗?”
丁子茗见她这么说,连忙说道:“我对世番是真心的,我不求名分,只求能够伴在他身边。我知道我配不上他,跟了他,也是叫他为难。可是,现在社会,就是娶了戏子做妾,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自认,总是比戏子要好一些,我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丁子茗说着说着,留下了眼泪,实在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汪太太一怔,想不到她会这么说,可是一转念,汪太太便说道:“丁小姐不知道外面的潮流吗?现在正闹着追求新式生活,一夫一妻。世番是立志做一个大学教授的,一个学者,倒三妻四妾,叫外人怎么说呢?”
丁子茗没想到汪太太口风这么紧,一时愣在那里,继而又说道:“太太…”
汪太太轻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了。你就算为着世番好,也得走了。不过,我不会亏待你。”汪太太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丁子茗面前,说道:“这是一张空白支票,丁小姐自己填。是我们对不住你,赔你也是应该的。只求丁小姐,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丁子茗直直的看着眼前的支票,说道:“太太不怕世番会伤心吗?”
汪太太说道:“伤心总比毁了前程要好,丁小姐真的心疼他,就得走,至于为什么要走,最好不要告诉世番。我们老爷官职虽不大,也是有一些势力的,民不与官斗,丁小姐今天不收这钱,将来只怕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是个明白人,自然晓得的。”
丁子茗说道:“太太,你的意思,我明白的很,您放心吧。”
汪太太也没想到,一出钱,事情竟然这样好办。她对于丁子茗,又多了一份轻视,也就不说什么,起身就走。丁子茗也不送,只是坐着,看着眼前的支票。这样一张支票,能拿到多少钱呢?汪家少爷小姐们的吃穿用度,汪府的气派,这一张支票,和汪家大少奶奶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汪曼云,真是有心生嫌隙的人,前天见面,才保证不会说,今天汪太太就过了来,还能是谁告的密呢?她是觉得自己不配做她的嫂嫂么?
丁子茗想起曼云前天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
执着
世番进来的时候,丁子茗正歪在榻上,面色微红,像是喝了酒睡下了。世番摇摇头,笑道:“大白天,竟喝成这样!”他叫老妈子拿了一条毛毯,盖在丁子茗身上。
出了里间,世番对老妈子说道:“你怎么也不留意一下呢?大白天醉成这样。”
老妈子连忙说道:“我哪里管得了呢?太太来过之后就是这样了,她心里不爽快,一个人喝酒就没了管制,才喝成这样。”
世番一听太太,便问道:“哪家的太太?”
老妈子看看里间并没有动静,才低声说:“还是哪个太太?就是您的母亲。”
世番一听,冷汗直冒,忙问道:“什么时候来的?都说了些什么?”
老妈子说道:“我也不在跟前伺候,并不能知道,送走了太太,小姐就哭了一场,然后就一直喝酒。”
世番叹了口气,支开老妈子,自己又进了里屋。细细地看着丁子茗的脸,可不是挂着泪痕?母亲到底说了些什么伤人的话呢?世番想着,越发心疼起来,用手抚着丁子茗的脸。
丁子茗慢慢睁开眼睛,见世番就蹲在自己面前,笑道:“好好地蹲在地上做什么呢?快坐下来吧。”说着她坐起来,给世番腾了个地方。
世番在榻上坐下来,问道:“怎么喝起闷酒来了呢?”
丁子茗捂着发烫的脸笑道:“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谁知道贪杯就醉了。”
世番拉着丁子茗的手说道:“你何必瞒我呢?我都知道了,我母亲来过你才心烦的,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丁子茗一听,眼圈瞬间红了,说道:“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些家常罢了。”说着丁子茗站起身,走到桌子边上倒了杯茶,自己尝了一口,发现已经凉了,皱了皱眉。
“我要回上海去了。”丁子茗坐在桌边说道。
世番一听,连忙走到她跟前问道:“好好的刚从上海过来,为什么又走呢?”
丁子茗笑道:“北京虽好,电影业终究不发达,我还是去上海,有更多戏拍。”
世番问道:“你不是说,现在这部电影拍完了之后,再不当演员了吗?”
丁子茗脸上的笑消了一半,说道:“我以前是觉得,要嫁人了,总不好再做这一行,可是现在看起来,我又没有亲人,又没有学问,也只好继续拍电影了。”
世番坐到丁子茗跟前,说道:“我以前说的你都忘了吗?我可以申请早一点毕业,就可以谋一份差事,到时候经济独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娶你过门。”世番突然想到汪太太,便问道:“我母亲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呢?”
丁子茗眼泪再忍不住,落了下来,说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已经不能报答了,难道还要连累你吗?”
世番看见她落泪,也着急起来:“好好的怎么就连累我了呢?这话从哪里说来!”
丁子茗说道:“我自认清白做人,可是别人却瞧我不起,你娶了我,他们也会连带着瞧不起你。我既然有心报答你的情意,又怎么能让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呢?”说着,丁子茗便哽咽起来。
世番摇头说道:“你竟然也有糊涂的时候!既然我们彼此喜欢,又何必在乎这些呢?况且现在社会是讲究平等的,我对你没有半分轻视之心,我想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我母亲定然告诉你我会受你所累,那不过是旧人的想法罢了,我不能赞同,现实也非如此。”
丁子茗垂着头,说道:“不,在你母亲眼里,我给你作妾也是不配的,就连没名没分跟在你身边,也是不行的。我才知道,事情并没有你说的那样简单…”
世番连忙握住丁子茗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说道:“我怎么会叫你作妾呢?我是坚持一夫一妻的,一定娶你做我合法的妻子!”
丁子茗抬起头,说道:“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事,她是不能赞同的,她还给了我一张支票,叫我离开。她态度这样坚决,我们怎么办呢?”
世番低着头,犹豫着。丁子茗看着他为难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一会儿,就听见世番说道:“现在婚姻绝对自由,就算他们反对,我也是不能屈服的。我要娶的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谁也不能拦着我的。”
丁子茗眼泪又掉下来,世番笑道:“你看你,怎么又哭了呢?”
丁子茗哽咽道:“我叫你为难了。”
世番正色道:“我是个男子汉,这点担当都没有的话,你怎么把终身托付给我呢?”
丁子茗淡淡一笑,世番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哄她睡了,才匆匆回家。
世番一进汪府,罗发就陪着笑脸说道:“大少爷可回来了!老爷太太,两位小姐都在大厅里吃饭,就等您了!”
世番一怔,问道:“今儿怎么一起吃饭了?”
罗发笑道:“您忘了?今儿可是小年节啊!”
世番一拍脑袋,笑道:“我是真的忘了。”说着,就往大厅走。
一进大厅,就看见伯荪,世番低着头,说道:“父亲,母亲,我来晚了。”
汪太太护短,明知道是在狐狸精那里给绊住了,嘴上还是笑道:“你也真是的,放了年假就四处玩,忘了时间,快坐吧!”
世番答应着,坐下。伯荪问道:“我看你这些日子很少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呢?”
世番望着伯荪,想到自己和丁子茗的事情,总有一天要说的。父母亲同意还是不同意,也不会因为说话的时机不同而有改变,不如现在就说了。想到这里,世番说道:“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所以常在外面。”
汪太太一听,顿时脸色煞白,忙冲着世番使眼色,曼云知道内情,也惊得说不出话来,曼珺倒兴奋地说道:“怎么?你竟然也交了女朋友了么?真是奇事,看来我也快有嫂嫂了!”
汪太太连忙喝住曼珺道:“胡说什么?你不要添乱。”
伯荪微笑道:“是哪家的闺秀让我们世番动了心呢?”
世番说道:“她并不是大家闺秀,是一个寒门女子。”
伯荪的笑容便僵了一下,又问道:“那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
世番正色道:“叫丁子茗。”
汪太太怒视着世番,一脸的恨意。
伯荪想了想,说道:“这个名字,倒像是听说过…”
世番咬咬牙,说道:“她是电影公司的演员。”
伯荪一听,脸拉了下来,说道:“混账!这样的人,也敢来招惹你!”
世番连忙说道:“并不是她来招惹我,是我先追求的她。”
伯荪想了一想,说道:“算了,交个明星朋友也不算什么,只要别太认真就好。”
世番说道:“我并不是玩弄女性感情的纨绔子弟,我是想娶她的。”
伯荪看着世番,眼神有些寒意,说道:“娶她?明媒正娶?”
汪太太连忙说道:“你真是糊涂!这种人放在旧时,就是个妓女戏子,凭她也配嫁到我们家里来做少奶奶!”
世番深吸一口气,道:“母亲,现在也不是旧时了,况且她也不是妓女戏子,她的职业光明正大,靠自己吃饭,我敬佩得很。”
伯荪一拍桌子,说道:“简直胡闹!你敬佩她是你的事,娶她进门是汪家的事情。云儿和小珺是决计不能喊这样的人做嫂嫂的!”
曼珺瞪着眼睛,其实也想替世番辩解两句,见汪太太等着自己,也就不敢多嘴。曼云更是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世番说道:“那我就以独立的身份娶她。”
伯荪一皱眉:“什么?你还要闹决裂吗?哼,你看上的是什么好人?好人能容着你和家庭闹分裂吗?!”
世番说道:“她并没有这个意思,都是我的决定,我是一定要娶她的,父亲,母亲,你们去问一问,就知道她的口碑是很好的,她绝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进门以后,她也不会再拍电影了,会安心相夫教子,父亲母亲到底嫌弃她什么呢?”
伯荪说道:“你是冲昏了头脑,一时想不到,过一阵子,你就知道后悔了,我毕竟还是这一家的主人翁,我是不会同意的!”说罢,伯荪起身离开。
汪太太指着世番道:“你这个糊涂东西!为着一个女人,这样伤你父母的心吗?”说着,她捂着心口坐下来,嘴里念着:“我真是白养了你二十年,竟然比不上人家几个月!”
曼珺见母亲这样,连忙凑过去扶着汪太太,一边为难的看着世番。
世番见母亲这样,也十分难过,但想到丁子茗,也觉得自己万万不能退步,便说道:“母亲若是能答应我们,不就两全了吗?”
说罢,世番转身就走。曼云望着世番的背影,他真的站在了全家的对立面,只为着一个女人。不是,是一段爱情,一份希望,不仅仅是因为丁子茗。这份心情她能够理解,可是她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世番,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这真的是世番?曼云有些恍惚。
夜晚,曼云回到东院,却迟迟不愿意进去。看向前面世番的院子,忍不住多走了两步,就看见世番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他有些清瘦,他很腼腆,这是自己的大哥,却总是被家人忽略,他也会不服气吧。曼云停在院子里,不知道该进该退。
世番推开窗户,笑道:“云儿,你怎么来了。”
曼云走了两步,进了屋,说道:“你应当知道的。”
世番关上窗户,说道:“你从来都是很懂事的,我想你十有八九是来劝我听父亲的话的。”
曼云摇摇头,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不了解,不会多事的。”
世番有些意外,说道:“那你过来做什么?不怕这个时候惹麻烦吗?”
曼云见他关心自己,心里一热,说道:“你的事情最是麻烦了,还有心思管我吗?”
世番笑道:“这里面的艰难,我早就知道了。”
曼云问道:“大哥,你这么做值得吗?你从来没有违逆过父亲太太的意思,今天这样…”
世番笑道:“你是吓到了吗?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世番脸上没了笑容,肃然道:“值得的,这辈子,我就活了这么一次。”
曼云顿时眼圈就红了,这位大哥,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平时忌讳着闫氏,也不敢多么亲密,可是心里却真真正正把他当大哥的。他不讨伯荪欢心,不如曼珺扎眼,就这么平平淡淡活了二十年。他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思,厌烦了现在的生活,因为一个人的出现燃起了新的希望,鼓足了新的勇气。
这辈子,救活了这么一次。
可是那个人呢?她是什么心意呢?她没有他这么认真,世番迟早要受苦。
曼云忍住心酸,说道:“你若觉得值得,旁人又能说什么呢?我只盼着你能平安。”说罢,曼云就往外走。世番也不拦着,目送她离开。
曼云刚回到东院,就听见刘妈责怪说道:“姑娘这个时候实在是不该去大少爷那里的,太太的心眼多着呢,您是光明正大去看哥哥,谁知道她怎么想呢?”
曼云坐下来,说道:“一时顾不了那么多了,抬脚就进去了。”
刘妈叹口气吗,说道:“姑娘重情分,大少爷也是个可怜的人,可是下次万万不敢了,谁知道又出什么事情呢?”
曼云想了一想,说道:“刘妈,要是我不在这个家里了,你还会跟我出去吗?”
刘妈一怔,连忙问道:“姑娘这是什么话?怎么就不在这个家里了呢?”
小璃听这话意思不对,也走过来。
曼云说道:“我只问你,如果我不在汪家了,你还会跟着我吗?”
刘妈看着曼云,说道:“姑娘去哪,我就跟到哪。”
小璃急了,说道:“那我呢?”
曼云知道小璃是早年卖进汪家的,她的卖身契在汪太太手里,自己走了,小璃怕也要留在汪府。她一个人,罗发必然不能放手。
曼云说道:“我想想办法。”
一辈子就活了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
上房里,伯荪正和汪太太计划着世番的事情。
汪太太说道:“世番是被那个女演员迷了心智,他那样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这样顶撞我们呢?”
伯荪道:“不管那个女人是好是坏,她这个身份,我是不能认同的。为今之计,只好把她赶出北京了。”
汪太太问道:“怎么赶呢?”
伯荪说道:“她一个女演员,有什么势力?我只要想办法叫她在北京拍不成电影,过不下去就好。”
汪太太道:“这样很好,可是万一世番周济她呢?”
伯荪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他自身都还难保,哪有钱给别人呢?”
汪太太想到自己给丁子茗的那张支票,不由得为难:“遭了,我给了丁子茗一张支票,也够她在北京过几年了。”
伯荪一皱眉,说道:“你见过她?”
汪太太不安道:“不过就是今天上午,我是希望她能够离开的,还叫她保密,哪里知道还是这个结果。”
伯荪道:“糊涂!这种人,给她一笔钱,她还要下一笔,哪有够的时候!你签的是哪一家的支票?”
汪太太道:“渣打银行,只签了名,没有填数据。”
伯荪说道:“你倒阔绰!要我的意思,打出北京,一分钱也不要给。”
汪太太顿时脸通红,又羞又气。伯荪见状,说道:“你也不要着急,我们给渣打银行打个电话过去,凡是你签名的支票,不叫他们兑换就好。”
汪太太勉强笑笑,点点头。
伯荪揉着太阳穴叹道:“家也乱,国也乱,竟连一个安生新年也过不得了!”
决心
这天早上,丁子茗早早起床,老妈子见状,笑道:“小姐今儿起得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
丁子茗说道:“看看大爷来了没有。”
老妈子笑道:“这个功夫街上还没人呢。我给您看看去。”
老妈子出去,又回来,说是没过来。
丁子茗斜倚在榻上,心里思量着:若是世番回去就跟老爷太太摊牌了,只怕要被拦住。他要是过不了这关,那能娶自己做太太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他要是过得了这关,自己把赌注全押在他身上,就是明智之举了。这样想着,心里越发乱起来,干脆自己往外走。
刚走到前院,就看见老妈子笑着过来:“小姐,来了来了。”
丁子茗心下一喜,快走几步,看见世番已经进了大门,便飞奔过去,倚在世番怀里。
世番脸有些微红,说道:“怎么在外面?”
丁子茗说道:“我想你会来。”
世番心里一暖,握着丁子茗的手说道:“真是不会照顾自己,手都凉了。”说着,便拉着丁子茗往屋里走。
丁子茗刚坐下,就说道:“吃了饭没有?”
世番笑道:“还没。”
丁子茗看着世番的脸,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世番说道:“老爷太太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