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云笑了笑,说道:“那有什么?不过各忙各的,何先生既然是绅士,必然是要尊重女性的意愿的。”
舜卿笑道:“被曼云小姐这样一说,看来我是不能不从命了。那曼云小姐要怎么自己回去?”
曼云说道:“我坐电车就好,下了电车,离家里不过一会儿路而已。”
舜卿点点头:“那我把你送上电车如何?”
曼云也不再阻拦,由着他把自己送上电车,坐在电车里,曼云微笑着对舜卿摇了摇手,回过身来时,脸上却是一片愤怒的神色。
回到汪府,伯荪此时还在衙门,并不在家。曼云自己回了东院之后就再没出来,只是叫刘妈打听着前门的消息。下午,闫氏一回来,刘妈就通知了曼云。曼云才起身到了上房。
闫氏并不知道她的话已经被曼云听去了大半,见她这个时候过来,自己心里也奇怪。她们平时已经到了不到必要绝不见面的地步,人前虽然和睦,人后却是极为冷漠的,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倒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了。
果然,曼云一进门,闫氏虽然心里奇怪,表面上也是只顾喝茶,并不理会曼云。
曼云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太太好兴致,连我会交际这样的事情,也要出去跟人夸耀!”
闫氏听她这样说,知道自己在洋餐厅里说的话兴许是被曼云听见了,也冷笑道:“听人家墙角,是上等人家小姐做的事情吗?”
曼云也不恼,脸上倒有了笑容,说道:“怎么?逼着已婚的男人休妻再娶就是上等人家的小姐做的事情么?那我可做不来。”
以前她们就算起了冲突,曼云是从来不发话,只当做没听见的。如今一开口竟然直戳自己的痛处,闫氏一听这话,气得将茶杯贯在桌上,瞪着曼云,却说不出话来。
曼云只觉得跟这样的人实在是无话可说,连争辩解释也是白费自己的口舌精力,便说道:“太太以后说话可要小心,你这样说我,总有一天传出去,父亲脸上没有光彩,也要连累大哥和二姐的名声。将来父亲要查出处,太太也逃不了干系,不要以为坏了我的名声,对太太就能有什么好处!”
说着,曼云就往外走,正碰上罗发在门外要进来,罗发抬起头看见曼云一脸怒容,让了条路给曼云走,连话也不敢说。
突变
罗发停在屋外,也不敢进去。闫氏被曼云呛得无话可说,浑身直发抖。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外面是谁?”
罗发连忙进屋:“太太,您带回来的点心落在汽车上了。”说着恭恭敬敬地拿出几盒点心。
闫氏说道:“放下你就走。”
罗发不敢出声,放下了点心,刚要离开,就听见闫氏说道:“你看见什么了?”
罗发连忙否认,道:“没…没看见什么。”
闫氏端起茶杯说道:“这么大个活人,说了这么重的话你没听见?你是死人啊!”
罗发连忙说道:“话是没听见,就看见三小姐怒气冲冲地走了。”
闫氏说道:“三小姐冲我发了一通脾气就走了,正好被你撞见,你记住今天的事儿,将来有你发话的时候。”
罗发连连点头,退出上房的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
闫氏手里的茶杯一下子被扔到地上,她盯着地上的碎片,喃喃说道:“这个丫头,心野了,留不得了。”
这边曼云气冲冲地进了东院,刘妈一开始见曼云打听前门的消息,就知道有事情,一直等到曼云回来,看她一脸怒容,连忙说道:“姑娘怎么了?去了趟上房,挨了气了?”
小璃进屋来,见这个样子,只是站在一边,不敢发话。
“没有,我跟她吵了一架。”
小璃和刘妈一听,自然知道这个“她”说的是汪太太,刘妈深知曼云不是随意挑事的人,这样做了,十之八九是对方做了过分的事情。便诧异道:“太太做什么了?”
曼云说道:“不过是在外面说话不注意罢了,我想她也不会再这样了。”
小璃不由得急道:“姑娘也太耐不住性子了,凭她说什么,叫老爷做主,我们撇清不好么?何必跟太太撕破脸呢?”
曼云把手上的珍珠手链撸下来,一颗一颗把玩着,说道:“我总要给她个厉害,她才能知道我不是轻易诋毁得了的。再说,凭我今天说什么,她也不敢追究,总归是她失言在先。”
小璃见她这样说,看看刘妈。刘妈伺候曼云虽然晚些,毕竟年长,经历的多,也看出曼云是个有计算的人,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便只是劝说道:“姑娘若觉得这气不出不快,我自然不敢拦着姑娘。可是姑娘千万留心,别叫太太倒打一耙,先否了自己做的事情,又来反咬一口。”
曼云摩挲着手里的珍珠,缓缓点头。
到了晚上,伯荪等人陆续回来,曼云推说白天受了凉,也不出来。闫氏知道自己在外说的话犯了大忌讳,自己自然不敢提及,曼云不出来正合了她的心意。伯荪听说,不过叫罗发去东院传了个话,嘱咐刘妈好生照顾曼云。
闫氏在一旁说道:“我看,曼云也未必是不舒服,是心里不爽快。”
伯荪一怔,说道:“怎么,这几天她有什么烦心事?”
闫氏笑道:“都是我,没张罗好她的生日宴,这孩子跟我怄气呢!我已经按她说的都改了,一会儿我去叫她,有老爷做主,她恐怕还要给我这个面子。”
伯荪一凝眉,说道:“她还跟你闹?这孩子怎么这样?”
闫氏连忙说道:“曼云这孩子绝对没有不把我放在眼里,恐怕是谁在她耳边数落后妈的不是了。也不知道她交了什么新朋友,听人家说了什么话,对我不如以往亲热了。她有个那样出众的母亲,自然不肯拿我当母亲跟人家比,你看她从来只叫我太太。”说了一会儿不是,闫氏又转口说道:“她还小,分不清谁对她好,我真心带她,回到当初亲亲热热的时候,并不是难事。”
伯荪脸上带着怒意,说道:“什么还小?谁好谁坏难道还分不清吗?不要理她,由她闹去!”
闫氏低着头,说道:“我去厨房看看,那人参鸡汤炖好了没。”说着就往外走。伯荪见她走了,问道:“罗发,你可知道这里的事情?”
罗发垂手侍立,说道:“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刚才在上房门口,听见三小姐说:这事办不好,老爷那边也不好交代,太太也讨不着好处。说完就气冲冲地走出去了。小的不敢多问,里面的事情,也不清楚。”
伯荪点点头,说道:“也没有什么,母女两个有了些误会而已。”
罗发偷眼瞅了瞅伯荪,说道:“可不是嘛!二小姐有时候不也这样撒娇嘛!”
伯荪摆了摆手,示意罗发出去,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觉得曼云向来是识大体的孩子,恐怕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闫氏也一向贤惠,罗发对自己也很忠心,他们也不会连起来骗自己。估计确实如闫氏所说,曼云心里惦念自己的母亲,不肯把闫氏当亲人,所以才说出这些话来。
伯荪不由想到了曼云的母亲,她实在是不能令人忘怀的女子,可惜她太灿烂,即使甘于平淡,也遮不住周身的光芒。他恋慕过她,崇拜过她,可最后有些怕她,宁愿她不在自己身边,提醒自己连一个女人的学识见地也比不上。
伯荪看看外面,阴了一天,有些起风了。
曼云早早上了床却睡不着,外面的冷风夹着瘆人的声音,吵得曼云坐立难安。起身走到外间,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细细的雪粒打在脸上,钻进脖子里,曼云不禁打了两个寒噤,连忙关上窗。房檐上有一盏电灯,银白的光在纷飞的雪粒里显得惨白,光透进屋里,显得很是凄凉。
曼云深深叹一口气,就看见小璃推门而入,走到衣柜前,一边找衣服一边说道:“小姐,康先生府上来电话了。”
说着,她拿出一件紫羔皮的大衣,披在曼云身上。曼云紧了紧衣服,就往外走,穿过回廊,走到花厅,拾起听筒,轻轻说了声“喂”。
“曼云,明天下午过来一趟。”虽然看不见表情,曼云也能猜到此时康夫人凝重的表情。曼云拿着话筒,想问究竟,又怕是不该问的事情,可是不问,此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曼云,你在听吗?”康夫人问道。
“我知道了。”曼云答道。
“你不要多想,只是临时有些事情罢了。”康夫人解释道。
曼云连忙说道:“我没有多想,您别担心我这边。”说完这句话,曼云还想说什么,后来却沉默了。康夫人还以为她会接着说,静默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便说道:“你也休息吧。”
曼云这边挂了电话,想起白天看见的情景,心里越发不安。拿起旁边桌案上的电话簿,查到佩东家电话,打了过去。
“喂。”那边是个年长女人的声音,曼云说道:“请问阮先生在吗?”
“你是?”那边问道。
曼云想了想,说道:“我是他汪家的表妹,曼云。”
“曼云?”那边的语气有些惊喜,说道:“你等等!”说完,那边就一阵安静,直到佩东的声音传来:“曼云?”
曼云连忙问道:“佩东哥哥,今天你是不是看到我了?”
那边不说话,曼云只好继续说道:“我看到你和康先生在一起,你找康先生做什么?”
那边佩东说道:“并没有什么?”
“我不信。”曼云说道:“先生不常与军界的人打交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们就算认识,先生也不会见到我还不打招呼,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
佩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曼云,你听话,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打听。”
曼云握着听筒的手都在颤抖,慢慢挂了电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小璃一直跟在后面,看她怔怔的,心里觉得不是好事,连忙说道:“姑娘怎么了?”
曼云也不说话,回了东院,刘妈听见动静过来,说道:“哎呀,姑娘怎么穿双单鞋就出来了呢?”说着就把曼云往屋里迎,自己出去提了个水壶过来:“幸亏这里有开水,姑娘快热热脚,别真受了凉。”
小璃也在旁边自己责怪自己道:“你看我,竟不会伺候人了,由着小姐穿这双鞋子出去了!这寒气都是从脚上传的,我这就热碗姜汤来。”
曼云心情烦乱,也顾不上安慰小璃,自己愣了一阵,喝了姜汤便睡下了。躺下只听见一阵阵的风声呼啸,更是觉得长夜漫漫。
第二天一早,曼云便有些魂不守舍,先是给学校挂了一通电话,请了假,又跟伯荪说是教授家里有事不能上课。及至熬到了下午,汽车被伯荪用了,曼云便叫罗发备了马车出发直接往康府去。
到了康府,这里的肃穆又与以往不同。以往安静里透着祥和,不知为何,今天这安静里透着说不出的压抑。以前康府有不少护院的壮年男子,一般都只在前院和门口走动,今天数量明显多了,里面竟然还有许多士兵。
曼云一进客厅,由姜姐领着上了楼,一上楼就看见一身黑色的佩东,曼云不禁诧异道:“佩东哥哥?”
佩东没有说话,只是推开门示意曼云进去。曼云越发的疑惑,进门看见康夫人,立刻迎上去,问道:“到底什么事情?”
康夫人拉着曼云,坐到皮沙发上,看看站在窗边的康广儒,说道:“长话短说,冯司令上个月力邀孙先生北上出任国民军大元帅,如今奉系和皖系联合起来排挤冯司令的势力,还列了黑名单,孙先生和我们,都在上面。”
曼云一惊,只觉得浑身一震,心快要跳出来一样。
康夫人感受到曼云双手的冰凉颤抖,安慰道:“冯司令已经派心腹过来,准备护送我们南下去广州。康先生先走,过两天我也要走,所不放心者,唯有你,所以一定要交代你几句话。”
曼云虽然震惊,也很快理清了思绪,连忙问道:“那宅子外面难道有人监视吗?”
康夫人说道:“虽然有人监视,我们只当不知道,他们也就会觉得你是寻常访问罢了。冯司令已经派了人照应,可是暗箭难防,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北京常留了。明天晚上会有人过来接我上火车。我们身体都不大好,这一走,局势就算能稳定下来,也未必能回来,我不放心的,只有你。”说着,康夫人眼泪滴下来,掏出几张票据,说道:“这是你北京老宅的房地契,在我们这里保管了几年,也该给你了。以后万事小心,各保平安吧!”
曼云听着康夫人的话,眼泪就滚了下来,攥着房地契,只是哽咽不能言语。可是,她想到康先生一心报国,却漂泊半世,不得安生,心里恐怕比自己苦闷得多,一时也不好太悲戚,便说道:“康爷爷什么时候走?”
广儒转过身,脸色带些青黑,显然是熬了很久。他说道:“天一黑下来,我就走。”
曼云连忙说:“既然要掩人耳目,做的彻底些才好,不如就用我的车,外面就算有人监视,也不过以为是我回去而已。”
广儒连忙摇头:“那一会儿你回去怎么办?我们只是想见见你,你不要跳进这个漩涡里。”
曼云一脸坚决:“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虽然两位要分开离京,也要尽量避人耳目。不过,阮团长怎么也在这里?他就不怕被人发觉了么?”
康夫人说道:“冯司令明确表了态度,要力保我们和孙先生,他是贴身保护。只要他在这里,别人多半会以为我们也在。”
曼云说道:“阮先生与两位毫无交情,都可以舍命护卫,二老对我这样好,我更加责无旁贷。大不了就隐藏在府上,两位就装作我已经回去了。我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妥当的办法了,我这就叫车夫过来。”说着就要推门唤姜姐。
康夫人见她一片赤诚,知道拦也拦不住,便由着她把车夫叫来。
曼云叫来司机,在门外走廊上嘱咐道:“一会儿你…”还没说几个字,佩东就出现在司机身后,说道:“这里有机密大事,你不能出去。”
车夫吃了一惊,见佩东一身戎装,惊恐地直看曼云。
佩东说道:“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乖乖在这里待着,到了明天早上,你就把你们小姐送回去。谁问起这事都不许多说一个字,否则不光是你,你们全家的性命,也保不住。”
曼云一惊,看着佩东,只见他一脸的冷峻,又是自己不曾见识过的。车夫此时已经浑身发抖,只说到:“我…我不敢…”
曼云不禁说道:“他们这种人只求一碗饭吃,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佩东看了看曼云,又对车夫说:“把衣服换给我。”
曼云想了想,知道他要亲自送康先生,便说道:“你要亲自把康爷爷送到火车站么?”
佩东点点头,看着曼云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你放心,他们不敢在康府出手。”
曼云一想也是,他们再猖狂,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刺杀爱国名士。她抬起头,看着佩东,此时心情复杂,有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便低着头回了康夫人的卧室。
庆生
傍晚时分,康先生披着曼云的深紫色斗篷上了曼云的汽车,待马车缓缓驶出康夫人的视线,她才放下窗帘,对曼云说道:“多亏了你。”
曼云握着康夫人的手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真心对我好的,唯有母亲和二位了。平白无故受两位如此厚爱照顾,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如今对我来说,倒是成全了。”
康夫人摇摇头,说道:“茂蓁可怜,我们也是不想你再受苦,何曾贪图过报答呢?”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中间汪家来电话,曼云只说留在康府住下了,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伯荪也不甚在意。曼云便一直与康夫人说话,竟聊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十点来钟的功夫,曼云家的马车又来了,门房把大门开展,由着马车进了院子。
康夫人提心吊胆了一夜,见佩东进来说道:“康先生已经上了火车,现在估计已经经由天津上了去日本的轮船了。”
康夫人捂着胸口,念道:“万幸!”
曼云问佩卿说道:“一会儿康夫人怎么走?”
佩卿说道:“一会儿我们自有安排,你不适合再出现了,免得引起怀疑。”
曼云看看康夫人,夫人一脸从容:“知道先生平安,我就没什么要紧了。我流亡半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你也不要再操心了。”
曼云见她这样说,心里一阵阵疼。过了一点钟,曼云登上自家的马车回家,也不知道康夫人到底要用什么办法离开,心里一直悬着。这一天的功夫,事情转变得太快,曼云整整两天没有睡好。晚上六点钟,曼云的生日宴会也要开始,她本想先睡一会儿,可是心情烦乱,也没有睡着,只好换了衣服出来。
冬天天黑得早,不过五点来钟的功夫,天就黑下来,宾客也来了不少。汪家自诩开明家庭,请的也是社交场上的年轻人,因此也不在门口设桌子登记礼金,只请宾客进院里,到了晚上,当场叫曼云这个寿星拆看礼物。
曼云这个正主并不十分热心,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动作上却有些敷衍。汪太太不停地撺掇曼珺穿行周旋在众人之中,结果曼珺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另一边,何公馆里,几位小姐和舜卿刚准备上车。慧瑛和梦卿坐一辆,舜卿开自己的车载佩卿去。一路上,佩卿不停地说话,问道:“四哥哥,第一次给人家贺寿,你送什么呢?”
舜卿只是开车,也不理她,嘴上却挂着笑。
“三天两夜没歇着,找来什么宝物?也不给我看看,转手就要送人了。”佩卿嘟起嘴,见舜卿也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便说道:“是法国香水?”
舜卿笑道:“若是你庆生,这礼物倒还合适。”
佩卿又想了想,说道:“还是皮包?”
舜卿还是笑得不以为然,佩卿也知道他不会送这样俗气的东西,便笑道:“难道是一只大乌鸡?”
舜卿喷笑一声,道:“亏你想得出来,我送这个做什么?”
佩卿笑道:“补身子啊!你就告诉我是什么吧!难道是海外文物?”
舜卿说道:“这个还近一些,你也不用瞎猜,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转眼到了汪府,舜卿停下车,等着他二嫂和梦卿,一同进了汪府。
“曼云小姐的家这样古色古香!”梦卿不由得感叹道。
慧瑛笑道:“真是洋小姐,颐和园也不知道去过几次了,还稀罕这个宅子?”
梦卿笑道:“那些地方好些屋子都锁了,虽然有人多,却没有人气,不像这里。”
罗发见这几个人过来,看了他们的请柬,连忙哈腰陪笑招呼道:“原来是何家的奶奶小姐和少爷,快请过来。”他领着几个人过了垂花门,进了大厅。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他们大都是相识的,便忙着招呼起来。
舜卿一进来就看见曼云,只觉得她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却是一脸疲惫。他想过去,又觉得这个时机并不是十分的好,因此只是远远看着,也不动。
一会儿,曼云就看见鹏清和她的哥哥鹏展过来,连忙迎过去。鹏展性格温顺,戴着玳瑁边的眼睛,平时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今天她看见鹏展虽然衣着光鲜,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不禁心下感慨,面上也不好说破,只是笑道:“好久不见了,鹏展哥哥。”
鹏展点点头,也没有说话。鹏清拉着曼云到了一边,说道:“我本来想着,这里人多,也许能让他变变样子,谁知还是这样。”
曼云皱着眉头说道:“去没去医院瞧瞧,别落了什么心病。”
“你也说是心病,这哪里治得了呢?不过这些日子他也好多了,刚回来时天天闹,知道庞小姐嫁人了,就跟失了魂魄似的,吓得我不轻。现在心智不糊涂了,只是不爱理人。”
曼云说道:“既然有好转了,就应该不会有事。你也放宽心,将来你家娶了少奶奶,事已至此,他也就想通了罢。”
鹏清感叹道:“这哪里是想通?这叫认命。”
曼云一时无语,一会儿,又笑道:“你也不要愁眉苦脸了,这是给我拜寿的样子么?一会儿可要罚你的!”
鹏清想到这是人家生辰,不能令人开心也就罢了,还徒增伤心事,便改口道:“是我错了,认罚!”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听你声音有些闷,是伤风了么?”
曼云说道:“前天夜里受了凉,这两天没有好好休息,断断续续地就有些难受了。”
鹏清说道:“怎么就不好好休息呢?这样大的一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
曼云打趣道:“我心里还小着呐!不像某人,要当太太了呢!”
鹏清涨红了脸,说道:“你这个烂舌头的坏蹄子,我好心提醒你,你倒说我的混话了,我今天定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