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清摇摇头,说道:“要去的,我哥哥也有请柬么?让他也来吧,我想着他散散心也好。”
曼云点点头。
鹏清又问道:“这几年也没听说要开舞会办生日的,怎么今年想起这个了?你们太太转性了不成?”
曼云笑道:“家里也该热闹一下了,唯有我生日,能找个借口了。”说着,曼云心里闪过汪太太的脸,她晓得闫氏正为曼珺的终身发愁,即便是为自己生日办的舞会,主角也不该是自己。
可是,曼云也不稀罕。

无力

下午,曼云回了汪府,才进门,就听见汪太太说:“云儿来得正好,罗管家已经写好了请柬,你看看还差了谁。”
曼云笑着说道:“太太做主就好了,想来是没有错的。”
汪太太笑道:“我哪里知道你最近有没有交什么新朋友,更看重谁?还是你自己瞧瞧吧!”说着,罗发就把名单递了过来,曼云只好接下来,扫视了一眼名单,无非是学校里家世显赫的同学,社交圈里的青年男女。曼云看见中间还有汪家两位小姐和舜卿的名字,不由说道:“这个…”
汪太太问道:“什么?”
曼云原本想说自己跟这个何四爷并不熟,不必请他过来,后来一想,汪太太衡量的标准也不是谁与自己要好,便转了话题说道:“这个已经很好了,并没有落下什么人。”
汪太太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再添减了,罗发,你找几个可靠的人,先送了这几家。”
罗发哈着腰出去,汪太太瞧了瞧曼云,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说道:“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曼云也不在意,答应着便回了自己院子。刚进门,就听见刘妈的声音:“下做的东西,什么癞蛤蟆,也敢动这个心思!”
曼云一惊:从来不见刘妈发火的,如今竟然破口大骂,她实在是意外,便停了脚步,听里面的声音。
“你也不要不说话,咱们找姑娘去,你跟了姑娘这些年,她肯定是要给你做主的!”
“刘婶子快别,三小姐再能干,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管我这个事情。我虽然心里不甘,也没有别的办法,怕只是这个命了。”
“呸!你是什么人物?他罗发又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就是跟他的命了?”
小璃那边沉默了一阵,说道:“我六岁就卖到这里做丫头,又没有爹娘给我做主,平时除了伺候三小姐,连个出门的机会也没有,这辈子见过的男人不过老爷府里的听差,将来也不过是找个下人嫁了,哪里由得了我做主。”
曼云心里一阵阵难受:这个罗发已经三十多岁了,曼云倒不是嫌他年纪太大,只是这个人只知道在老爷太太面前卖好,没什么骨气,曼云很不喜欢他。小璃跟了她这些年,识文断字,人又温顺机灵,实在是强过罗发万倍。可是,罗发什么时候开始打小璃的主意,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曼云只觉得愧对忠心耿耿的小璃,一时竟不知进去怎么面对。
“你做不了主,难道姑娘还做不了主吗?她这两年在太太那里也没吃过什么亏,已经历练出来了。罗发就是找太太要人,姑娘不答应,她能怎么样?”
“太太屋里的绿竹,当年宠得都成了娇小姐了,去年还不是就配个小厮罢了?都说恋爱婚姻自由,那是上等人的说法,我们这样的人,身家性命都是主人的,哪有什么自由?”
曼云听不下去,转身往外走,路过花厅,正看见罗发坐在里面,守着暖炉打盹。
曼云冷冷一哼,走了过去,她穿的是皮鞋,走在大理石地面上“答答”作响。罗发不耐烦地睁开眼,看见是曼云,脸上顿时堆着笑说道:“哟,是三小姐啊。”他虽然脸上客气,身子却没动,翻了个身,才站起来说道:“这么冷的天气,三小姐出来做什么?”
曼云笑道:“我不过是嫌屋里闷,出来走走,谁知就碰上了您。”
罗发笑道:“可不是嘛!如今一天天冷起来了,窗户不能随便开,可不就闷了!”
曼云说道:“罗管家说得很是,这些年您一直很照顾我,我心里都明白的。”
罗发连忙笑道:“我确实是很把小姐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照顾您是应当应分的,我也不需要什么报偿,三小姐何必说这样的话!”
曼云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邀功讨赏的意思了,便笑道:“报偿是应该的,只是我手里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罗发刚想说话,顿了一下,便说道:“三小姐一定要赏,我不要就是不识抬举了,那等小的要您帮忙的时候,您可要给我这个脸面啊!”
曼云说道:“罗管家还有要我帮忙的事情?那好,只要我能帮忙,我必然效力。”
罗发的脸上又挤出了他一贯的笑容,曼云有些浑身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就先回去了。等到了东院,小璃刘妈一个个脸上是从容的笑意,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痕迹。曼云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只是走进屋里。小璃看她这样,以为有什么烦心事,便笑说道:“今儿小姐不在的时候,阮太太叫人来了一趟,送了些红枣莲子和一些药材,说是冬天给太太和两位姑娘进补用。一共三分,给小姐的我看挺不少呢,小姐要不要看看那些药材?”
曼云听她这样,知道她在强颜欢笑,一时又不想点破,便笑说道:“阮太太真是有心人,你拿过来我瞧瞧。”
小璃答应着,进了偏厅,拿过来一只小箱子,曼云打开看了看,说道:“都是冬天进补的好东西,我看我们三个吃都吃不完呢。”
小璃连忙摇头,说道:“这是给小姐的,哪有给我们的道理呢?我替您收着,叫刘婶子给您做药膳。”
曼云看着小璃,说道:“小璃,你今年多大了?”
小璃一怔,继而笑道:“小姐不记得了?我比您小一岁的。”
曼云笑着点点头,说道:“是啊,你今年十八岁了。”
十八岁,这样好的年华,也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不,她和自己不一样,她是被困在了中间,进不去,出不来,没有选择,只好认命。
曼云想了想,说道:“小璃,你想不想上学?”
刘妈连忙在旁边笑道:“姑娘忘了,太太那边…”
两年前曼云提出来过,被汪太太否了,说叫丫头出去读书,显得汪家轻狂炫耀,万万不行。小璃没想到,今天曼云又提了出来,一时不知怎么说。
曼云倚着椅背,说道:“你放心。”她仍然记得当年自己说过的话,有自己海阔天空的日子,就绝忘不了她们。
放心,这两个字,曼云也不知道是对小璃说,还是对自己说。
何府里,佩卿正坐在客厅放着音乐,家里的人都知道她在等舜卿。
等到黄昏的时候,舜卿一进来,佩卿就笑道:“昨天折腾到十二点多,今天又忙了一天,你不累么?”
舜卿见她笑容里带着不寻常的神色,以为她又要打趣自己,便说道:“你天天念书读报看电影,自然不知道外面的辛劳。我也累了,这就上去了。”说着就要上楼去自己房里。佩卿笑道:“既然你天天这样累,我看这个晚会你也大可不必去了。”
舜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继续往楼上走。
“汪府办生日宴会,请的都是熟人吧,她们倒是把我当朋友。”佩卿一边说,一边挑眉看着舜卿。
舜卿一听是曼云,连忙停了脚步,下了两级台阶,问道:“哪个汪府?”
佩卿忍住笑说道:“四哥哥既然这么辛劳,何必还要分散精力去赴什么生日宴会?知道不知道是哪个汪府,有什么要紧?”
舜卿下了楼梯,走到佩卿跟前,说道:“你何必捉弄我?就告诉我是不是汪曼云女士府上?”
佩卿顿时眼睛晶亮,问道:“你问人家做什么?”
舜卿不说话,只盯着佩卿,知道把她盯毛了,才听佩卿说道:“就是曼云姐姐的生日,这是请柬。”说着,从身后拿出请柬。
舜卿打开来看,说道:“原来礼拜五是她的生辰。”
“礼拜五是谁的生辰?叫我们四爷也上心了?”梦卿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笑道。
舜卿也不管她们,只为了这一张请柬,心情大悦,拿着就上了楼。
梦卿和佩卿相识一笑,都不言语。
舜卿上了楼,看着请柬,想着既然是第一次去给曼云庆生日,自然要准备像样的礼品的。若是金银宝石首饰,他嫌没有诚意,这个礼物着实难到了舜卿。他只待了一会儿,便又出去,找他那些朋友商议对策去了。
第二天,曼云照例去学校上课,见到鹏清,她的形容比昨天见面时好了一些,估计也是强打精神。曼云说道:“你何必这样苦撑,过两天再来学校也是一样的。”
鹏清摇摇头,说道:“家里也休息不好,看着哥哥那样,实在是叫人心里难受。”
曼云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点点头,陪着鹏清站了一会儿,便自己去上课了。
教室里,曼云一直拿钢笔点着稿纸,一边等老师,一边自己发愣。过了一阵还不见老师进来,同学们都有些窃窃私语。
一会儿,教务主任匆匆赶来,说教授临时有事,让学生们自便。曼云今天一天只有这一堂课,此时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便起身要往外走。
几个多事的同学议论说教授是在外面养了外室,被原配太太发现了,来了学校吵闹。曼云厌恶地皱了皱眉,离开了教室。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再过一会儿,头上那一片黑云就要塌下来一般。曼云穿着大衣,十分暖和,自己也不在意天气,只是走着。曼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件一件事情叠加起来,心里烦乱得很,也没有目的地,只是走着。
咖啡馆里,舜卿请来建波和幼春等人,幼春笑道:“什么人庆生,要四爷这样大费周章的准备?”
舜卿说道:“费了什么周章?到最后也没有帮我想到。”
幼春不由得叫苦:“我们什么没有想到?是四爷您什么都看不上啊!”
建波心下有几分明白,也不说话,突然对舜卿说道:“外面不是汪小姐么?”
舜卿听见,连忙抬头,看见曼云一个人从咖啡馆窗前走过,身边也没有随从。舜卿连忙站起身,幼春正低头喝咖啡,见他走得急,便看了看外面,说道:“刚才是谁过去了?”
建波少不得要替舜卿隐瞒,拖着几个人,由着舜卿离开。
曼云依旧走着,面上似有盐粒一般的雪花扑上来,拍得脸有些疼。曼云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衣着光鲜,头发油光乌亮,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孩子。她们一人叼着一根冰糖山楂,正好奇地四处望。
曼云停在那里,看着她们。这时,一个有些年长,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走过来,说道:“陈妈是怎么看着你们的,跑出来做什么?”说着打落了女孩手里的山楂,说道:“你们跑出来在大街上抛投露面,就成了浪□人了,我就该替妈妈打你!”
女孩满眼的委屈,说道:“你平时才不像样子,我们不过是悄悄出趟门,你凭什么打我!”
男孩子这时只是哼了一声就跑开了,女孩拉着妹妹抹了抹泪继续走。
曼云脸上一开始的微笑已经消失了,她想起小璃的话:“平时除了伺候三小姐,连个出门的机会也没有,这辈子见过的男人不过老爷府里的听差,将来也不过是找个下人嫁了,哪里由得了我做主。”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静静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一时不想回去,却又不知去哪里。
“滴——滴——”身后传来汽车声,曼云转过身,看见一辆黑色汽车正在自己身后,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路中间,曼云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看着汽车从自己身旁驶过,却在汽车过去的瞬间变了脸色。
舜卿一步步走过去,那袅袅婷婷的背影使他心神荡。他走到曼云身后,轻轻唤了一声:“曼云小姐。”
曼云回过头,脸色苍白,在越来越大的雪花中,显得令人心碎。

流言

舜卿心里一震,说道:“曼云…”
曼云低下头,神色焦急,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道:“何先生,能否劳驾送我去康先生那里?”
舜卿见她这样,又听她这样要求,自然没有拒绝,连忙点头道:“我的车就在旁边,你等等。”说着就回去取车,曼云站在街上,也不晓得怎么办,她分明看见刚才车里的两个人,一个是佩东,一个是康广儒。这两个人肯定看得见自己,竟连个招呼都不打,可见有事。佩东是军部的人,怎么认识的康爷爷,又找他出来有什么事?为什么要瞒着人?
曼云心里升腾着不安,等着舜卿开车过来,上了他的汽车便往康广儒的宅子去了。
这是舜卿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没事就看看身边的曼云,曼云低着头,也没有注意。她此时想的,只是康广儒。等到了康家门口,曼云下了车,又犹豫了:万一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火急火燎地过去,白白吓到康奶奶。可是这又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一时间曼云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手指就放在门铃上,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
舜卿看着她的举动,实在是疑惑,走到曼云身边,轻声说道:“曼云小姐,有事吗?”
曼云这才想起身边的舜卿,她知道舜卿的父亲和康广儒交情匪浅,他又很有人脉,也许能猜出个大概,便说道:“我刚才看见康先生和阮团长在一辆车上,康先生还没有跟我打招呼,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舜卿怕她再着急,便笑说道:“这有什么呢?阮团长是冯司令的人,恐怕是冯司令要见见康先生,在这里见面怕被人发现,才悄悄派人来请的。不跟你打招呼,也是为了低调行事。”
曼云又问道:“冯司令有什么事情要找先生呢?”
舜卿说道:“康先生誉满华夏,关心政治,冯司令当然想听听康先生对当今时局的看法。”
曼云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低头思忖了一番,也觉得舜卿有理,怕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便勉强露出笑容说道:“没事就好。”康先生对于曼云来说,像是大山一样,有他在,曼云就觉得安心。有他的庇护,曼云这些年才过得轻松了些。曼云正想着,抬起头,却看见舜卿皱着眉毛,以为他是嫌自己太过麻烦,便歉然道:“不好意思,麻烦何先生了。”
舜卿盯着曼云的眼睛,说道:“曼云小姐,你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呢?”
曼云一怔,继而笑道:“我关心康先生一下,也叫患得患失了么?何先生这样说话才叫奇怪。”
舜卿看曼云又是一副暖如春风的笑容,知道她已经调整过来,便叹息道:“是我说错了,我请曼云小姐吃大餐,来弥补今日失言,好不好?”
曼云想着他刚才不嫌麻烦送自己过来,现在自己拒绝他倒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了,便笑道:“既然何先生不怕破费,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舜卿带着曼云到了一家极讲究的西餐厅,刚点完了菜,曼云就借口离开,走到前台,问经理要了电话簿,查出佩东家的电话。刚要打过去,又想起佩东这时定然不在家,阮太太也未必知道他的事情。便挂了电话,重新拨了康府的号码,底下人听见是曼云,忙把电话给了康夫人。
“我听门房说,刚才好像看到你和舜卿了,怎么不进来?”康夫人问道。
曼云听康夫人语气自然,不像是有事,便笑道:“只是路过而已,怕吵到二位,就离开了。”
康夫人一听,笑道:“你也吵不到我们,我正在家闲着,先生又出去会朋友了,你们要是进来,倒能给我解闷。不过我又奇怪了,你们怎么走到一处了呢?”
曼云听康夫人这样说,怕她误会,但一时又找不到好借口,便说道:“偶然遇上的,康奶奶要是闷得慌,我这就过去陪您。”
康夫人也不深究,只是笑说:“你们转去吧,也不用特特地来陪我,小心耽误了你们的事情。”
两人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曼云走回自己位子,坐下来,就听见舜卿笑道:“我有好几次得罪了曼云小姐,难得有机会请曼云小姐肯给我这个机会弥补。”
曼云笑道:“何先生客气了,我并没有生气,你也不必弥补。不过是碰见了,何先生又大方,我才有口福罢了。”
舜卿对她的客气疏离其实早就习惯了,还是和平时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他不敢再说以往的过节,只好思量着说些曼云喜欢的话题,曼云微笑着,偶尔回两句。不过在外人眼里,这两个人却像是很相熟的两个人。
这边,从门口走进来几个贵气逼人的阔太太,其中一位刚进来,就看见边上的曼云和舜卿,不禁说道:“哟!何四爷身边的女孩儿是谁啊!”
这个舜卿,自从回国就成了有未婚女儿的太太们极为关注的人物,他又经常出入交际场合,多少混个脸熟。几位官太太自然先一眼认出了他。接着,又有人说道:“汪太太,这不是府上的三小姐吗?”
闫氏站在几个人中,远远看见曼云和舜卿,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笑道:“是啊,可不是我们家曼云么?这个时候不在学校,跑到洋饭店里来了!”
众人本来就眼红舜卿,此时恨不得曼云离舜卿远些,便说道:“这可了不得了,正经人家的学生小姐,不好好念书,跑出来和男人吃饭,这算怎么回事?”
闫氏连忙笑道:“兴许是碰上了,我家曼云脸皮薄,我就当没看见就过去吧,别到时候她看见了我,闹得不好意思。”
众人见闫氏这个态度,虽然为这一场擦肩而过的大闹感觉惋惜,但也不好多说,便继续往里走。进了包厢,菜端上来,大家一边聊一边吃,请客的陈太太说道:“要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他们新式人社交公开,一起吃个饭也不算什么。不过也要让家里太太知道,哪能自己偷偷摸摸逃了课出来呢。”
闫氏本来就没有维护曼云的意思,听见陈太太这样说,笑道道:“我家这个三小姐特立独行得很,平时她的事情,我也不能十分晓得。我虽有心管教,若是事事过问,倒显得我压制她了。”说了这些,她又怕人说她刻薄,还得说曼云几句好话,便笑道:“不过,这几年也没出什么事情,这孩子还是很有分寸的。”
几位太太自认与闫氏私交不错,听见她这样说,不由得说道:“哪有做事不先回过太太的呢?这样不懂事!”
闫氏难得有机会说起曼云的事情,见别人都站在自己这边,也很欣慰,不禁多说了几句:“她也不是不懂事,小孩子嘛,总是觉得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就是好人,但凡限制自己的就是坏人。我要管教她,少不得约束些,她当然不服气。真说起来,这个孩子还是天真烂漫的好孩子,而且学问也好,老爷喜欢得很呢。”
众人听了,连连摇头,说道:“汪太太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只是活得太辛苦。”
有人说道:“那个人活得不辛苦?怕只有陈太太了!坐着不动,天上掉下来几个大钱!”
陈太太笑道:“我也是叫我兄弟看着的,债券这东西,赚钱快得很,也要会买才行!”这样一说,话题就到了债券上面,大家便又开始说这些。
她们在包厢里面七嘴八舌地说着,曼云在外面丝毫不知道,她对舜卿也有了些改观,想起他刚才二话不说开着车送自己去康府,又想到他最近的客气谨慎,觉得与以往的轻狂大不相同。这一会儿,又听他谈笑间说出了很多自己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也觉得他有些才学,又有很多见识,心情也好了许多。
吃罢了饭,舜卿起身要送曼云回家,曼云也不好拒绝,刚站起身,又说道:“遭了,刚才可能把手袋落在电话旁边了,我去找找看。”舜卿要陪她去找,被曼云拦下,便又坐回去,只是等着。
曼云走到电话边,已经不见了手袋,便又去找经理询问。总算把手袋拿了回来,却在路过一个包厢时听见别人说她的名字。这里的包厢本来是大厅里用屏风隔着,因此走近了能听见人说话,曼云便站住。
“要我说,汪太太就该严厉地管教她,她这样轻狂,哪天丢了府上的脸面,才是对不起你家老爷和她母亲呢!”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行事大方,公子们才愿意和她交往。你看我家曼珺,最笨拙的,就没有曼云人际好。”
曼云听见是闫氏的声音,拿着手袋的手攥得很近,稍稍长出来的指甲抵着手掌心。
“二小姐这样才好,女孩子,尤其是上等人家的女孩子,就应该老实本分一些。虽然他们都鼓励孩子们出去交际,我就不喜欢。”
“难怪有人说你是老古董呢!”有人打趣道,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曼云站在外面,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只觉得闫氏实在是个混人,便转身就往外走。舜卿见她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却面带怒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站起来迎向她。
“何先生,我想自己回去。”曼云想着,自己正在气头上,与舜卿坐在一辆车里,必然要强颜欢笑,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