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安芝觉得最近也算是有了一件好事,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过了两天,安芝自己来到百货公司,领班一眼就看出她身上的薄风衣是正宗的法国货,自然殷勤。
安芝看中了一套洋装,便拿了到更衣室里换。来到上海,都说是个时髦的地方,然而冷眼看着,也不过是旗袍的式样花哨些。不过到底是上海女人最先穿,风潮也都是这里掀起来的。然而最近流行的旗袍款式太长,实在不方便,倒不如洋装来的利落。
换完了衣服,安芝穿着走到试衣镜前,上身的西装陪下面的靴裤,到底太时髦了些。安芝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套裙装去试。这次出来便满意了,对伙计说道:“叫你们师傅来给我量尺寸,衣服颜色不要变,做好了送到辣斐德路五百三十四号周公馆。”
顿了顿,又觉得不妥:若是送衣服的时候被家里人看见,问起来。买衣服固然平常,但是谁也不叫自己去,总是叫人奇怪。便改口说道:“过两天我来取,下个礼拜三能不能做好。”
伙计忙点头:“小姐您等一等,我这就去叫师傅来。”说着,伙计便一溜小跑到后面去了。
安芝便四处看着,就听见后面有人说道:“周小姐。”
安芝心里一沉,回过头来,竟是钧翰的母亲,那位瞧不上自己的五夫人。旁边小鸟依人一般的,便是淑慧,顿时脸便僵住了。
淑慧眼睛一亮,一脸的惊喜:“母亲说是你的声音,我还笑话她。我们总有大半年没见了,亏母亲听得出来!”说着,便走上前,拉着安芝的手,笑道:“这大半年我很惦记你,你也不曾来过信。”
安芝看看淑慧,又看看五夫人。人还是一派慈祥的样子,只是消瘦了不少,穿着件黑色呢绒旗袍,头发上除了一只银簪子再没别的装饰。淑慧身上也是一件白底弹墨的长袍,安芝压住心里的难受,点头示意,说道:“五夫人,吕小姐。”
两方正沉默着,伙计和老师傅过来,要给安芝量尺寸。安芝看看五夫人,后者微笑道:“周小姐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安芝不晓得她要跟你自己说什么,如今吕老爷也死了,家也分了。原本是为着讨好吕老爷才要娶自己进门,如今不是都没必要了吗?
安芝看看五夫人,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跟着老师傅去后面量尺寸。淑慧叹了口气,说道:“周姐姐心里还别扭着呢!”
五夫人说道:“谁听了那样的话心里不别扭呢?你哥哥心思又深沉,她想是怕了。”
淑慧说道:“她要是连母亲的话也不信呢?当初那么说的可是您啊!”
五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我看她是个伶俐丫头,若是怎么说她也不信的话,只怕是她对你哥哥的情分不够,我们就不强求了。”
淑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会儿,安芝出来,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五夫人笑道:“周小姐还要买什么吗?”
安芝看出她有话要说,便说道:“没有了。”
五夫人说道:“那正好,我想请周小姐喝杯茶,暖暖身子,怎么样?”
安芝犹豫了一下,微笑着点头。
淑慧找了个借口自己回去,五夫人便带着安芝进了附近一间茶室。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喝茶上,点了茶便切入正题。
“吕太太不知道有什么要赐教的?”安芝先开口。
五夫人看着安芝,想了想,说道:“我们家的变故,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安芝点点头,说道:“老先生对家兄很照顾,我们全家上下都觉得很遗憾,请您节哀。”
五夫人又说道:“那天晚上,我对钧翰说的话,我想你也听到了。”
安芝脸上一红,虽然他们说的话确实不厚道,然而自己听墙根儿的行为也确实不大光彩。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当时本来就为着让你听见。”
安芝猛然抬起头:“您…您的意思是,那些话是您故意让我听见的?”安芝心里有些乱,这样的话,难道是有意让自己知难而退不成?
不对,当初要自己知难而退,如今为什么要解释?难道现在又想娶自己做儿媳妇了不成?吕家分家的内幕安芝不太清楚,但是听说最开始是庶出的孩子们各拿几万。那么,五姨太这边怕是穷了。难道是因为穷了,觉得自己配得上钧翰了?
安芝心里闪过一丝厌恶,面上还是微笑道:“五夫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此时,伙计来上茶,两个人很默契地保持沉默,等人走以后,五姨太缓缓开口:“你刚来我家的时候,老爷子对你很满意,也觉得若是有你这样一房儿媳妇,于我们家也是益处不少。但是,我们太太的为人,我想你也知道些,是不肯让别人占什么便宜的。她打了你的主意,却被钧翰这孩子搅黄了。也因为这样,她对钧翰起了警惕。其实她以前小看了我们,我们也小看了她。这么多年执掌着吕家不少家业,太太也是经过世面的人,而且还占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优势。”
安芝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心里不由得一寒。
五姨太继续说道:“太太一生受不得委屈,后来越想越气,干脆就发了狠话,就是要让你谁也嫁不成。她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糊涂,我们拿不准她到底会做什么,所以就先让了步。叫你听见那些话,钧翰说你性子烈,一定先不愿意嫁了。你走了以后,我原本劝过钧翰,叫他找你解释。太太再厉害,手也伸不到北平去。然而…”
安芝眼睛已经蒙了一层水雾,鼻子一酸,心里颇感慨。她愿意立刻就相信五姨太的话,去找钧翰。她还喜欢他,从心里就愿意五姨太说的都是真话。如果这都是真的,那都是因为自己太疑心,使他不跟她解释。这个时候怪他不跟自己说,就有些不厚道了。然而,要是就这样便都信了她,也叫自己心里不安。
五姨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从小心思重,未必肯完全信我。也许你还想,许是我们如今穷了,觉得你也算一房不错的儿媳妇了。但是你得想想,太太是那样的人,我们早就不指望能在分家的时候得多少家产了。也因为避讳,我们从来花钱不肯大手大脚。我也有些私房钱,钧翰现在也有份体面的差事。虽然不及府上大富大贵,然而也不至于要贪图儿媳妇的陪嫁。再者说,钧翰将来要走仕途的,贵府主要在商界,于我们到底能有多少益处?至于离婚的说法,我要真觉得离婚时那么容易的事情,恐怕早就离开吕家了,也不至于战战兢兢活这几十年。”
说罢,五姨太喝了口茶,见安芝低着头,一副沉思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说的够多了,剩下的,只等她去想罢了。
这女孩,是钧翰真心喜欢的。其实,她一直想着钧翰若是找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倒很好,也胜过现在这样累。然而人的缘分总是说不清,也许这两个人倒是绝配。不过,也有可能最后两个人因为都是心思深沉的人,倒不能在一起了。
80、赴寿宴无心闻争执
安芝从茶室里走出来,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五姨太的话,听来仿佛是有些情理,然而细想又牵强得紧。安芝眼前似是有一团雾,心头又像压着一团东西,如鲠在喉,总是那么不舒服。
走到原本买衣服的百货公司门前,安芝叹了口气,准备上车回家。叹息之间,就看见旁边一个人转过身来,惊喜地说道:“安芝小姐?”
安芝抬起头,见是方雄辉,穿着黑色西服,收拾得很是干练,不由得说道:“这么巧。”
雄辉笑道:“这巧合倒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想想,我去姜家找我妹妹也能遇见你,去贵府送个请柬,你偏就在门口,这次来公司看看又能遇见你。”
安芝一抬眼皮,淡淡问道:“方先生这话说得过了,姜家和我们是亲戚,我去那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能遇见;至于你来我们家遇见我,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雄辉因为安芝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是自然大方,从不扭扭捏捏,所以说话也轻松些。二则他对安芝也隐隐有些别样心思,这话也算是试探。既然安芝一下子这样严肃,他便干笑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
安芝见他这样,心里倒不过意,勉强笑笑说道:“这家公司是贵府的产业吗?我仿佛听人说起过,可是不记得就是这家。”
雄辉也知道安芝有意回转气氛,也就顺着说道:“前几年父亲想叫我进官场,一时却谋不到合适的差事,我想着也没意思,就和几个朋友一起合伙经商,现在倒有了几处产业,就当是事业来做。”
安芝见他倒没有不高兴,反而一派轻松自在的样子,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笑说道:“难道你一开始却是闹着玩儿的,没有把他当作事业来做吗?”
雄辉笑了笑,刚要说话,门口人来人往,很是不方便,他就站到安芝旁边,挡住人流,护着安芝往边上走,边走边说道:“说出来倒不怕你笑话,我本来确实是闹着玩儿的,可是后来我父亲的差事曾经有些风波,我当时就很恐慌。想着,我自己并没有什么事业,也没有一份正经差事,要是身后的靠山没了,将来怎么办呢?还是应该靠自己。后来父亲虽然有惊无险,然而我却下了决心,要自己做些成绩出来。”
安芝先是微笑倾听,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说道:“真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人还是要靠自己,自己有本事,外面风云如何变幻,心里还是有底的。”
雄辉见有人同意自己的见解,心里也有些得意,说道:“正是这个道理,现在提倡男女平等,首先要经济平等。所以才允许女子读书工作,这才是促成平等的根源呢!”
安芝脚下一顿,只看着自己的皮鞋尖,心里似是想起了什么。
雄辉也停住脚步,看着安芝:“安芝小姐…”
安芝鼻头一酸,想到自己处心积虑,不过是想着嫁一个靠得住的人。这其实和一些寄生虫没有什么两样,一样是依靠着别人。等到那个人变心,就是大厦倾覆,往日的恩情,谁还记得呢?
安芝忍着眼泪,低头笑道:“果然很有道理,方先生也是提倡女权的人呢!”
方雄辉见安芝神色黯然,泫然欲泣的样子。想来或许是因为她的家庭太封建,不能容忍女孩子出去工作,所以她哀伤自己前程?若是为着这个,倒不至于难过至此,想来她还有别的心事。雄辉想安慰几句,又怕自己不知内情,说的不对,惹得人家更不高兴,便装作没看出来,笑着问道:“安芝小姐要回府吗?”
安芝努力恢复原状,说道:“我家新买了汽车,就在路口停着。”
雄辉点点头,和安芝并排走着。
此时,五姨太从茶室出来,正看见对面两个人默默走着,眉头一皱,脸便沉了下来。
安芝渐渐恢复常态,只是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想什么。雄辉有心想和她说些话,又怕哪里又引她伤心,便也沉默着。
等到了路口,开车的老陈见安芝过来,便下了车迎接。雄辉笑道:“外国人说顾客就是上帝,你也是光顾了我的店,算是我的上帝了。”
安芝笑道:“那么,方先生的上帝可真不少呢。”
雄辉提醒道:“下礼拜家父过寿,请千万赏光移驾。”
安芝笑说客气,便上了车。在车上,碍着老陈,也没什么表现,等回了家,进了房间,便关上房门,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前尘往事,再加上今天五姨太说的话,都给安芝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静下心来,安芝发现了不少值得怀疑的地方,如果这些话是五姨太自作主张,那么她就等他来说,如果这些话是他授意,那么…
那么,自己真是所托非人了。
安芝叹息一声,靠在门板上,这一年多处心积虑精挑细选,难道是自己错了?
过了几天,安芝还没去取衣服,百货公司就把衣服送到了周府。好在也没别人撞见,等打开盒子试穿,安芝便察觉衣服和自己原本试的有些不一样,用料做工比原本的那件好些,细节的地方也有些细碎宝石,显得极为精致。
安芝暗自好笑,方先生这个人情做得是没道理了,讨好自己做什么呢?又一想,或许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对熟人做这样的事情,也是常事。
想了想,安芝便将衣服放到一边,也不管了。
转眼到了方家老爷子过寿的日子,三太太借口和安芝出去逛大世界。二房四方也没这个心思,便由着她们去了。两个人出了周公馆,便在约好的地方和三老爷会和,一起去了方家。
方家此时自然是极为热闹,方家大少爷二少爷在门口迎接客人,雄辉在里面招呼宾客,琦君懒得应酬,不过是跟几个认识的女孩子说几句话。
见安芝进来,雄辉眼前一亮,走过来恭敬地说道:“周伯父,周伯母。”
三老爷点点头,韩氏笑道:“三少爷你忙,令尊现在在哪儿呢?”
雄辉笑道:“家父正和极为同僚商议些事情,一会儿就出来。周伯父大可以过去,至于伯母,不知道愿不愿意和家母家嫂打会儿牌呢?”
韩氏喜上眉梢,笑道:“我打惯了北方麻将,到了上海才晓得了些南方麻将的规矩,怕打不好,拖了后腿呢!”
雄辉笑道:“这有什么,不过大家凑在一起消遣罢了。您先等一等,我带伯父去见家父,再领您去见我母亲。家父家母前两天还念叨起二位,本来是亲戚,如今总算可以见面了。”
三老爷也是商场上打拼惯了的,和雄辉很是谈得来,两个人去了方老爷的书房。
“方家倒是会教儿子,三个儿子要不就是在很好的衙门里工作,要不就是很有些本事,自己打下一份事业。”韩氏说道:“若是棠生鹤生也有这样的本事,倒很好。”
安芝顺着嫡母说道:“方家的少爷虽然不错,但是哥哥们也都是青年才俊,本事也都是有的。”
韩氏笑道:“也就你看着他们好。”脸上却难掩得意的神色。
安芝拉着韩氏说道:“怎么会呢?认识我们家的人,谁不说哥哥们能干有本事呢?而且人品也好,是往正路上走的青年。”
韩氏拍拍安芝的手背,过了一会儿,雄辉回来,要领着韩氏去见方太太。韩氏拉着安芝说:“你也去给方伯母请安去,到底是亲戚,来了这么久也不曾见过面。”
雄辉说道:“是啊,安芝小姐和琦君交好,家母也早就想认识了。”
安芝不好拒绝,便跟着母亲和雄辉上了二楼,推开一道门,是个套房。大客厅里摆着一张圆桌,上首坐着一位将近五十的太太,旁边的人安芝认识一个,便是姜家三少奶,另两个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旁边是雪珍雪珊。
三少奶笑道:“表姐来得怎么这么晚?难道是怕给寿礼不成?”
韩氏奇怪道:“寿礼当然是要送的,难道因为来得晚,就不用送寿礼了吗?”
众人都知道三少奶最会开人玩笑,都听她的下文,三少奶笑道:“若是来得太晚了,门前没有人,自然也没人问你要寿礼。可惜你来得早了,大少和二少怕是都在外面吧?”
方太太笑道:“你也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脾气还是不改。这是你的表姐,你倒带头闹她。”说着,对韩氏笑道:“周太太呀,一直不得见,你不要见怪才好,快坐快坐。”
方太太把旁边两位太太介绍给韩氏,三少奶便拉着韩氏坐到自己位子上,说道:“表姐你快来替我换换手气。”
方太太看着安芝说道:“这位是贵府的小姐?”
韩氏笑道:“这是我女儿,在家里排行第六的。”说着,给了安芝一个眼风。
安芝凑到方太太跟前,说道:“方伯母您好。”
方太太眼前一亮,说道:“多好的小姐,又俊俏又懂礼。”
韩氏见方太太喜欢,忙跟着说道:“她能懂什么?不过礼数是不会差的,小时候身体不好,跟着老太太长大的,想着有老太太镇着。”
方太太点点头:“是有这么个说法,你们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见过世面,享着大富贵,她教出来的人自然不差。不过,也定然少不了你的功劳。”
她们彼此夸奖着,安芝只微笑着,偶尔附和两句。方太太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虽然疼爱,无奈养出个刁蛮性子,心里很是后悔。因此见了温顺乖巧的女孩子总是特别喜欢。因为旁边雪珍雪珊在,也只能收敛些。
雪珊心里惦记着雄辉,坐了一会儿,就开始绞手帕。三少奶看出她的心思,说道:“你们这些年轻小姐去下边玩儿去吧,守着我们做什么。”
雪珍嘴里还要客气一下,雪珊已经忍不住站起身。三少奶奶瞪了她一眼,安芝笑道:“我也不会跳舞,下面虽然热闹,到底我也不喜欢,不如我陪着母亲,两位姐姐下去玩儿吧。”
雪珊这才知道要客气些,便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急不可待地走了。
方太太越发喜欢,说道:“现在好静的小姐可不多了,不过要你守着我们我倒是不忍心。你出了这个房间,左手第二个门是书房,你去找找有没有喜欢的书。看我们打牌有什么意思呢!”
安芝说道:“不是说方伯父在书房会客吗?我怎么好进去呢?”
方太太说道:“那是大书房,专给老爷会客用的,那件小书房是我们平时去的,里面的书也有些意思,想来你不会烦的。”
安芝看韩氏点头,便又哄了方太太几句,起身离开。
说是小书房,倒也不小,竟然也是个套间,摆着一套沙发茶几,还有一排的书架。上面外国小说也有,杂志画报也有,古典名著也有。安芝转了一圈,有不少和家里的书房也差不多,也没有特别让她好奇的东西。
才走到里间,就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安芝刚想出来,就听见方琦君的声音:“你也太不像话了,客人就在外面,你把我拉进来做什么?万一靳修哥哥多心了怎么办呢?”
安芝一惊,这个时候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便躲在墙边。
“他多心什么呢?要是因为多心不再纠缠你也是好的。”这却是雄辉的声音。
“哼!”方琦君冷笑一声:“他是怎么得罪你了?我知道了,你是觉得他不会经商,将来在官场怕是也没有好前途,瞧不起是吗?果然你们最是重利,想着拿我做交易吗?”
“他自己没有本事,那是一回事,品质也有些问题!”
方琦君的语气更加不以为然:“你才见过人家几次?父亲母亲也没说过什么,难道你倒比他们看得明白?”
“男人贵在有责任心,你对他的心思,路人都知道了,他迟迟不表态,算是什么呢?若是他有心,就该由他这边公开,叫你放心;要是他不愿意,就该私下跟你说清楚,免得耽误你。他这样持着模棱两可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君子了!”
安芝点点头,想来靳修是碍于方家不敢拒绝,落了琦君的面子,一方面又是真的不喜欢琦君,不想委屈了自己。
琦君似乎也是犹豫了一番,说道:“他是不懂这些罢了,不像三哥,认识的女孩子都是论打数的,自然清楚!”
雄辉无奈,说道:“我认识的女孩子是不少,跟那个不是一回事。一个负责任的男子,遇见喜欢的女子,自然要事事为人家打算的。就算是不喜欢,也会减少对人家的伤害。这个姜靳修,眼睛里只有自己,岂是能托付的人?父亲母亲只是不管你罢了,若你真的公开要和姜靳修交好,你看他们又会怎么样。”
琦君一片痴心又怎么会是这几句话就能改变的?只是气鼓鼓说道:“父亲母亲又不会像你这般矫情!”说罢摔门走了。
雄辉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门后安芝倒不安起来,他这是要在这里做多久呢?一会儿有人来寻自己,岂不是很尴尬?
81、花落水流前尘一梦
安芝屏住呼吸站在里间,一会儿,听见轻微的整衣服的声音,方雄辉终于抬脚出了书房。
松了口气,原本打算尽快离开,又想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难保不会引人注意,便在书房又坐了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正赶上方老爷出来讲演。无非是说自己从政多年,都仰赖各位帮协,自当结草衔环,报答社会云云,然后就是相熟的晚辈上前鞠躬拜寿。合奏团开始奏乐,大客厅已经被装饰成一个舞厅,男男女女携手滑入舞池。
安芝左右看看,满屋子她也只认识雪珍雪珊琦君而已,要是没有她们引见,自己谁也不认识,干站着也不像样。然而这三个人各怀着小心眼,哪里顾得别人?不如回去,帮着韩氏哄哄方太太,倒是两边讨好。打定主意,安芝便又上了二楼,回到方太太的所在。
此时韩氏正坐在方太太的上手,两人时不时搭话,方太太倒是满脸喜气洋洋。看见安芝进来,笑道:“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芝说道:“府上的藏书实在好,吓得我不敢看了。”
方太太问道:“这孩子说话真奇怪,既然觉得我们家书好,更该好好看,怎么倒不敢了呢?”
安芝一本正经答道:“但凡好书,总是能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府上的书再好,终究是府上的,我若是迷恋其中,天黑了也不想走,只怕府上可是要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