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笑说道:“我的三嫂,难道跟你没有关系吗?再说,她冷心冷意,与你也不相干啊!”
姚氏说道:“怎么又与我不相干了呢!我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我怎么能安心呢!当初是三嫂叫我跟平姨娘一起去逛灯会的,我跟她又不熟,要不是三嫂开口,我凭什么叫她呢?我愿以为三嫂是多么贤惠的人,怕平姨娘憋出病来,现在想想,哪里就这么巧,出一次门就遇上以前的熟人了呢?”
周四只顾拿着一本英文词典查阅,头也不抬地笑道:“亲戚之间过日子,不过睁着眼睛装糊涂罢了,你又何必点破呢?”
姚氏戳着周四的肚皮说道:“我偏不喜欢你们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憋出一肚子花花肠子来!你以为我事事说出来就是糊涂人了吗?我心里也防着你们家的人呢!”
周四摆摆手,说道:“你又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了,难道母亲你也要防吗?大嫂也要防吗?几位兄长更不与你相干,也要防?再说,你还是我们家人了,也要防你自己吗?”
姚氏本来想说家里的人个个都信不过,但是一想,周四还是要护着自己家里人的,便没有说出来,笑道:“你又牵三扯四地浑说!”说着,看看周四手里的书:“怎么,这么用功,难道要当外交总长不成?”
周四说道:“用功不好吗?正是现在好好学着,多结识些洋人,以后就算离了衙门,也有一条路走。”
姚氏一惊,问道:“好好的,怎么就会离了衙门?”
周四合上书,说道:“现如今洋人的交道不好打,政府不敢得罪洋人,国民又很看不惯政府的态度,总有一天要闹出事来。将来我离了衙门,就和洋人做生意,外有大哥打点,内有二哥三哥帮衬,自然不至于艰难。”
姚氏低头想了想,说道:“这不就成了买办了么?算了,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衙门里的差事毕竟是父亲给你寻的,不管你是被人家裁了,还是自己无缘无故请辞,父亲面上都没有光彩。”
周四笑说道:“这个我知道,一定全了父亲的体面。”
姚氏拿起一根香蕉,剥了皮递给周四,自己也有些若有所思。
7.以牙还牙二嫂称贤
周家家风开明,由老太太做主,她的孙辈,无论儿女,是一起排行的。安芝上面还有大姐兮芝,二哥信生,三哥鹤生,四哥棠生,五姐明芝。虽然兄弟姐妹众多,但都是在各房养着,唯有安芝是老太太寸步不离守着的。一晃半年过去,四太太姚氏在正月里生下七小姐幼芝。这是姚氏的头生女儿,自然倍加珍爱,虽有奶妈,但哺育之事,一律的亲力亲为。众人都惊讶,平日里最是娇惯的姚氏,认真起来竟这样有耐心。
转眼到了初夏,就快到幼芝一百天,姚氏很愿意大办一场,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请示老太太。这时正逢着世界大战,又是黎大总统解散国会,又是张勋复辟,国政荒诞,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安稳。周母少不得要拉拢姚家照顾周四,见姚氏开口,便一口答应,不但在家里摆下了酒席,之后还举家去往东岳宫祈福,一来求神佛保佑,二来全家上下一起出来逛逛,顺便给安芝幼芝换寄名符。
那道观里的众人知道周家很有些家底,因此都不敢怠慢,早早就冲洗了房间候着。周母领着几个媳妇拜了神,便由一位年高的甄道长送了安芝幼芝寄名锁和寄名符,甄道长刚把寄名锁挂在安芝脖子上,胡子便被安芝拽住。众人忙上前阻拦,安芝却兀自玩得高兴。反观大房兮芝怯懦,二房的明芝安静,四房的幼芝倦怠的样子,安芝实在是淘气太过。
韩氏笑着接过安芝,笑道:“这孩子,最是不安生。”
甄道长说道:“虽是淘气,可是看这脸色,身子恐怕不大好,要多条理才是。”
周母忙说道:“可不是嘛,这孩子未足月就生下来了,先天不足,后天还要多养这些,偏生又是个淘气闲不住的性子。”
甄道长说道:“不妨事,我平日里对养生也有些心得,记了些东西,回头抄录一遍送到府上去。只要平时注意调养,不过几年,和平常孩子还是无异的。”
周母一听,忙说道:“那就劳道长费心了。”
甄道长说道:“这位小姐小小年纪就不怯场,内里底子就足;不哭不闹,是看透了世事。”
周母说道:“这自然是好的,不过我也不敢奢求,只要平安就好。”说罢,周母又往四处看看,说道:“我小时候乃是上一任的林道长做我的寄名师傅,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已经轮到我的孙女们了。”
甄道长说道:“这也是老太太有福气。”
周母笑道:“你看我这个小孙女,吃饭睡觉都不用大人操心,最可气的是我们家这位六小姐,实在娇贵,三天两头闹病。”
甄道长看看奶妈怀里的安芝,笑说道:“我看府上的小姐,面相都是极好的,将来也一定有一番事业。”
周母摆手笑道:“几个女孩子,但求她们将来平安富贵就好,哪里有什么事业,难道还能出将入相不成?”
姚氏忙说道:“老太太,您也忒小看咱们家的女孩儿了,如今男女平等,您怎么知道她们不能做一番事业呢?”
韩氏笑道:“你们看咱们的四太太,可真是护短,老太太才说这么一句话,就不依了!”
老太太笑说道:“天下间的父母,哪有不护短的呢?是我老糊涂了,便是旧时,巾帼英雄,倾国才女也不知有多少呢,怎么到了男女平等的时候,女人倒不能成就大事业了呢?”
二太太王氏笑道:“正是呢!若真能借道长吉言,不也是好事吗?三太太难道就不想着安芝出人头地,你好享女儿福嘛!”
韩氏眉毛一抖,笑道:“可怜我成了老古董了,不及各位开明!我也学句文明话,我知道错了,回头面壁思过,改过自新!”
众人都笑起来,大太太笑道:“快别打嘴,这算是什么文明话!”说罢,又提了一个话茬,把这段话题越了过去,众人自然也不再提及。等玩了一阵,说笑过了,到了下午时分,一家女眷便分坐着几辆马车回府。吃罢了晚饭,姚氏来到二房住的地方,找二太太说话。
王氏此时正和二爷觉平说话,王氏说道:“今儿道长还说,咱们家几个女孩儿,都是很有福相的人。”
觉平不以为然,说道:“他自然是要说些好话了,难道老太太捐了那么些钱,还要听他咒家里人不成?”
王氏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个人,嘴里不说一句好话的!咱们家可还有个女儿呢,你就说这话!”
觉平笑道:“我自然不是咒自己女儿,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我们若好好培养,不用借他的口,女儿也是有出息的;若是不好好教养,他就是说破了天,明芝也难成才。”
王氏一听,眨着眼睛问道:“依你说,咱们明芝该怎么培养呢?”
觉平一时觉得好笑:“咱们明芝上有你这样的母亲教导,下有一众兄弟姐妹帮衬,自然样样都是好的。”
王氏点点头,说道:“这么看来,一大家子一处过日子,还有一样好处。”王氏本还想说:这也只是外人看着这么想,不敢轻易欺负家里人,可是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和睦?可是这话,她又不能当着自己丈夫来说,只得禁了口。这边才禁口,就听见外面使女说道:“二太太,四太太来了。”说着,外面就传来姚氏的声音:“二嫂,方便我进来吗?”
王氏忙起身相迎,笑说道:“这是什么话,你要来,还要迎接呢,哪里谈什么方便不方便?你也忒客气了!”
姚氏跟着王氏进了屋,说道:“不是我客气,到底是二哥二嫂住的地方,我自然要礼貌些,不过我很不光彩,刚才听到了一个壁角。”
王氏招呼姚氏坐下,说道:“什么壁角?我们说话,也没有什么好瞒人的,只管听去!”
姚氏说道:“我只听见什么样样都是好的,一大家子人过日子的好处。幸而不是什么私房话,要不然,我可怎么好意思呢!”
觉平说道:“我们不过说些教养孩子的话,你们聊吧。”说着就抬脚走了出去。
姚氏拉着王氏说道:“你看,我把二哥逼走了。”
王氏笑道:“我们说话,自然没他什么事情,且不用理他。”
姚氏笑了笑,说道:“我这次来,是要谢谢二嫂嫂的。”
王氏一挑眉,说道:“什么事值当你亲自来谢我呢?”
姚氏说道:“今儿白天,要不是二嫂嫂解围,我也要吃三嫂的暗亏了。”
王氏摇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她说由着她说,老太太也不会信了她的话,就以为你存心顶撞她,再说老太太不是也替你说话了吗?况且她或许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玩笑话罢了。”
姚氏说道:“二嫂真是个良善的人,这事儿我也不提了,只是二嫂这次帮我,我自然要记在心上的。”
王氏说道:“你若存心谢我,将来幼芝做出一番事业,也许我沾沾光吧!”
姚氏忙说道:“这话说的,你是她的伯母,将来自然是要孝敬的!什么一番事业,不过是老太太要疼孙女的说辞罢了。”
王氏说道:“你也瞧出来了?”
姚氏笑道:“我平时虽然大大咧咧,可是这些事情,也不是看不出来。家里人多嘴杂,老太太真心想疼六姑娘,又怕给人说闲话。今儿道士的话不过是叫大家都知道,她疼的这个孙女,是要做大事光耀门楣的,谁还敢说个不字?”
王氏不由惊讶,说道:“你心里倒清明!”
姚氏笑道:“哪里算得上清明,只不当个睁眼的瞎子罢了!我刚进门,规矩一概不懂,还要二嫂嫂多提携!”
王氏忙说道:“我不过比你早进门几年,一样都是老太太的儿媳妇,哪里谈什么提携不提携?”
她们就这么说着,直聊到九点来钟,姚氏才辞别了回自己院子。以姚氏的打算,如今她刚进门,就得老太太这样偏向,韩氏心里未必服气,今天的小鞋只怕是故意给她穿的。她又见识过韩氏的手段,自然不敢怠慢。府里大太太不过是个摆设,既没有才干,也没有口齿,整日只知道三纲五常,也不得老太太器重。二太太倒是个精明和善的人,况且她又生了长男,二哥又能干,也只有她能比韩氏高一筹。虽然这次她反击韩氏,也未必是真心替自己出头,可是与她交好了,自然是有利无害。
夜里,周母照例念了一阵佛经,便由白芷搀着进了里屋。老太太叫来白蔹问道:“今儿六姑娘可哭闹了没有?可都按时吃饭喝水了?”
白蔹说道:“姑娘虽然淘气些,吃饭喝水倒是不含糊,很好哄的。”
周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小孩子能吃能喝,最好不过了。”说着,周母也倦怠了,便由白芷服侍着睡下,躺下的时候,还不忘嘱咐白蔹快些回去看着安芝。
周母这里睡下,白芷送白蔹出去,白蔹说道:“老太太对六姑娘可真上心,这都七个孙子孙女了,唯有这一个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
白芷说道:“不跟着老太太,跟着谁去呢?她又没有亲娘,没有老太太镇着,只怕叫人作践死。”
白蔹听她这样说,也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呢,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上边老太太,太太们心地好,有些婆子丫头就不好惹了。背地里给些暗亏吃,去哪里诉苦呢?我跟平姨娘当年也算是好了一场,我也是心疼这个孩子呢!”
白芷说道:“你既心疼这个孩子,那快些回去吧!老太太也不是真让你带孩子,不过是看着奶妈而已。她也不是靠得住的人,一时没人看着,还不定怎么偷懒呢!小孩子身边没有人,那还得了!”
说着,白蔹快走几步,去了东厢房,一进屋,见安芝睡得很熟,奶妈正在旁边拍着孩子,白蔹才略放了心。轻声慢步走到床边,拿起安芝的寄名锁对着烛光看了看,她的寄名锁就比旁人的做得都精致,上面刻着“金玉满堂,荣寿安康”八个字。白蔹小心地用帕子包好,放在安芝身旁。
8.谋前程周四离官场
话说转眼到了炎炎盛夏,南方不知哪一拨军队又组织了一场护法运动,虽闹得厉害,到底离北京远得很,老太太不愿意关心,只惦记着给安芝办周岁宴。这日睡罢了午觉,便和青姨一同往安芝那里去。
谁料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抽抽噎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听得人心慌难受。周母忙进了屋,见安芝躺在床上,嘴角吐出些奶沫子,两手攥成拳头,闭着眼睛,那形状似是十分痛苦。
“呀,吐奶了!”说着,便快步走上前,抱起安芝,用手抚着安芝的脊背,一下一下地撸着。旁边床上的奶妈正睡得口水直流,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睛,见周母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己,还只当是做梦。等了一会儿,才像受了惊吓一般地跳起来,胡乱抹了两把口水,便低着头立在一边。
周母虽气不过,也没急着制裁她,只对青姨问道:“可有什么事情?”
青姨说道:“不妨碍,是喝了奶一直躺着,反上来了,顺一顺气就好。”
周母绷着脸,朝奶妈这里看过来,不由得冷哼一声。这时恰好白蔹进来,见此情景,不由得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周母只看着白蔹,说道:“这奶妈信不过,我特特拨了你来照看安姐儿,你就这么办事儿的?”
白蔹抬起头,见周母目光如炬,似两道剑一样射过来,忙说道:“是我没照看好六小姐,我原是见六小姐实在热得难受,暑热未散,窗子又不能开。就去二太太那里找了一件新做的花素绫的衫子,给六小姐穿上,既轻柔又凉快。我不过才去了一会儿,若早知道这样,断不敢离开的。”
周母说道:“好,你是最尽职尽责的,原是我冤枉了你!”说着,又看着奶妈说道:“你可睡够了?”
奶妈吓得不轻,忙说道:“老太太,老太太饶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实在是困倦得很,才睡过去了,以后再不敢了!”
周母冷眼看着,说道:“你也不用辩解,这样的暑天,我还来看一趟,你倒睡了,可见你比我有体面。你必是瞧不上这份差事,才这样怠慢!既如此,我们也请不起你,你趁早走吧!”
说着,周母就要抱着安芝往外走,安芝此时已经无碍,趴在周母身上,嘴里含糊地叫着“奶奶”。
周母一听,惊得又把安芝放在床上,对着青姨说道:“你可听见她叫我了没?”
青姨听得不真切,也不知道她是叫“囡囡”还是“奶奶”,但是见周母高兴,只陪笑说道:“可不是,这怕是六姑娘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叫爸妈,正是叫老太太呢!”
周母刚才绷着的脸此时才有了些笑意,说道:“可见我没白疼这孩子,还是跟我投缘!你倒是再叫一声?”
安芝此时见几个人围着自己,便只顾着绞手指,四处张望。老太太笑说道:“叫奶奶呀,奶奶。”
安芝听见周母这样说,黑葡萄一般的眼珠转了转,大声喊了句:“囡囡!”
原来奶妈是南方人,日日管安芝叫“囡囡”,安芝常听着,也就学会了。可是到了老太太耳朵里,就成了“奶奶”,老太太实在高兴,便亲自抱着安芝回了自己屋子。晚上就打发了白蔹和奶妈出去,另寻了一个可靠奶妈照料安芝。
白蔹跟着老太太总有五六年,只因为这一件事,便打发出去,生死嫁娶便由她的父母做主了。众人见老太太这样护着安芝,自然不敢再轻看她一丝一毫。王氏韩氏共同打理府上事物,也不敢叫安芝那里短缺一星半点东西。之后安芝又会说了不少话,“奶奶”二字也叫得准多了,随后,四房的幼芝也会开口叫“爸爸”了,也多少冲散了姚氏几分愁绪。
这姚氏的愁绪,是来自娘家。自从府院之争总理失势以来,姚老太爷的威信权势也日渐衰微,原本周赫平还很有希望再提一级,也因为这种种的原因搁置了下来。倒是二房三房家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看了也叫人忍不住眼红。
周四倒很看得开,见姚氏又愁眉不展,安慰道:“你也不必再担心了,这不是正应了我去年说的话了吗?”
姚氏一怔,回想了一番,坐到周四对面,说道:“你是说,辞了衙门的差事,也和二哥三哥一样经商去?”
周四笑说道:“你看怎么样呢?既不会碍了你父亲的体面,又合了我的心意,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姚氏皱了皱眉,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有那么轻松呢?”
周四说道:“我何时说过这个轻松呢?不过,我自有一番打算。如今正闹世界大战,国内洋货少了,不少外国人还跟中国商人买东西呢!趁着这场仗,赶紧赚些钱,搭几个外国人的关系,以后就算战争过去了,这关系在,自然还是有用的。”
姚氏听着,把玻璃碗里用凉水湃了的葡萄拿起来,吃了一颗。
周四继续说道:“家里有现成的生意,二哥管各处店铺的经营;三哥管进货订货,我不过在其中联系个外国商人,多一条商路,做不成,咱们不赔;做得成,却是稳赚的,何乐不为呢?”
姚氏低头想了想,说道:“你在衙门做事,也是很有口碑的。将来段总理卷土重来,父亲只怕还会得势,到时候自有你升官的,若贸贸然辞了,岂不可惜?”
周四也拿了一颗葡萄,说道:“我志不在此,可惜什么?”
姚氏见他这样说了,便笑道:“唉,为你筹谋了这份差事,你却志不在此,叫我父亲情何以堪呢?”
周四说道:“父亲是心疼我这个半子,我自然领情!”
姚氏笑道:“你明白那最好,以后当着我父亲,可不敢说什么志不在此的话!”
周四不由笑道:“我哪有那么不识好歹?我是万事不肯瞒你的,所以才这么说;当着岳丈大人,自然不敢浑说了。”
姚氏略解了些心中的烦闷,便亲手剥了一颗葡萄,笑着送进周四嘴里。
这边周四定了以后的路,便与几位兄弟都说了。觉平和勋平本就苦于打不开洋人这条路,见赫平要来帮忙,深知他的才干,很是欢迎。老太太思虑一番,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但还是再三叮嘱大爷冕平,叫他万事小心,保住头上的乌纱。朝中有人,不光好做官,还好做生意。
就这样到了腊月,虽然世界大战已经结束,这段时间也让周家狠赚了一笔钱。老太太自然高兴,发话叫府里上上下下好好准备,今年春节要热热闹闹度过。
府里的几位太太自然要筹谋一番,从二十三祭灶王开始,到十五元宵宴,都开始安排。
这日是腊月初八,周府里的厨房早早开始忙活,早上七点钟,周老太太和几房儿子媳妇儿端坐在大饭厅。老太太拿眼一瞟,就看见二房夫妻两个都没来,一时也觉得诧异。不管是觉平还是王氏,都没有迟到的时候,可见那边怕是有事。老太太皱皱眉头,叫来白芷说道:“你去二院看看有什么事没。”
白芷答应着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出大厅,就看见王氏的使女一脸惊慌地跑进来,说道:“老太太,二爷今儿早上发烧发得厉害,二太太不敢离开,让回您。”
周母一惊,站起身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儿不还好好的吗!快去请大夫去!”说着,便往外走,众人都不敢怠慢,忙都起身跟着周母往二院走。
进了屋,看见周家二爷已经烧得脸色潮红,王氏守着,见周母进来,忙起身相迎。周母忙把她摁住,小声说道:“你也别着急,大夫一会儿就来。”王氏点点头,但是眉眼间担忧的神色还是抑制不住。
过了一会儿,张太医一进来,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只径直坐到觉平床边,开始诊脉。又问了王氏几句,不过是什么时候发病的,王氏只说他昨晚要算账,并没睡在正间。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往往觉平睡得晚了,不肯惊扰王氏,便在外间住下。早上王氏在外间不见觉平,便到书房来,却看见他伏在桌上,身上烫的厉害,忙叫人扶到了房间里来。
周母听得眉头紧锁,看着张太医。张太医照例借一步说话,到了外面,与周母说道:“这病来得太凶,许是流行感冒,也许是伤寒。若是流感,那倒好办;若是伤寒,我也不敢断定是邪寒入体还是外感热病,只好开些调养的方子先喝两天。”
周母眉头锁得更深,却也只能说道:“那就麻烦张太医了。”说着,便叫可靠的听差送走张太医,又派人拿着药单去抓药。
9.忍悲含泪灵前训子
二爷这一病,周家上上下下不敢大意,因为这病来得实在有些汹涌,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部分的疾病都是如此,请了良医,慢慢的总会调养好。可是二爷这病去的趋势是一点也没有,一日比一日重,渐渐地不省人事,一天十二个时辰,只好有一两个是清醒认得人的。
王氏自然是最着急的,日日守在病榻前,衣不解带地服侍。老太太一日要往这里走一趟的,也特开了例,要王氏不用三餐都在大饭厅吃饭。其实王氏哪里吃得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