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罢,便由青姨搀着往外走,韩氏已顾不得平氏,连忙送了出去。走到院里,老太太说道:“九如,我这也算是逼着你丈夫养外室,你不会记恨我吧?”
韩氏忙说道:“媳妇自然不会,老太太所做的,都是为了保全周家的名声,我是周家的媳妇儿,保全了周家的名声,就是保全了我,我谢您还来不及,哪里来记恨之说?”
老太太说道:“我知道你素来是懂事乖巧的,你现在身子也养好了,以后当家主事,也要劳心劳力,千万将养好身子。”
韩氏一听,喜上心头,说道:“媳妇年轻不知事,怕办不好,少不得再跟着老太太多学两年。”
老太太说道:“我都老了,没这个心力了,整日里难得清闲,你就全了我吧。”
韩氏说道:“这事非比寻常,还是得从长计议。若是老太太觉得我靠得住,我拼了命,也要把事情办好,不敢辜负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韩氏送走了老太太回屋的时候,见平氏依旧跪在地上,已是浑身颤抖,她料得周三儿对她也还有情,断不至于弃她于不顾,虽住在外面,不成个样子,也能保得平安。况且她现在坏了身孕,若生下一男半女,周三儿对自己定然越发看重,也能保住这后半世的平稳安逸了。只是一辈子顶着外室的头衔,终难见天日,自己的孩儿,只怕也要比人家矮一截,想到这里,平氏心里又凉了一半。
5.苦姨娘遣离周公馆
韩氏忙扶着平氏起来,说道:“妹妹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地上冷,小心冻出病来。”
平氏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站了起来,说道:“太太,这可如何是好啊!”
韩氏拉着平氏坐下,说道:“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敢告诉老太太,可是怎么连我也欺瞒了去?若是早些告诉我,我在老太太面前遮掩遮掩,兴许能度过此劫呢。如今可怎么是好?”
平氏想了想,说道:“我虽不是精明人,也看得出太太素日待我的真心,如今我也悔恨,不该欺瞒太太。我索性全说出来,再不敢辜负太太对我的心意。”
韩氏一怔,说道:“怎么,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平氏含泪说道:“我原是个没算计的人,平日里见老太太和顺慈善,今天突然这样,杀伐决断竟毫不犹豫,一时怕了,不知该不该说,我只告诉太太,求太太给我个主意。”
韩氏忙说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叫你这样为难?”
平氏说道:“我腹中已经有了胎儿,因为太太小产,怕触动太太伤心事,一直不敢提及。如今老太太要赶我出去,可怜这孩子将来怎么办?”
韩氏一时眉头深锁,说道:“老太太的厉害,你是不知道,我们也不敢逆了她的心思,她是铁了心不能容你,只怕三爷回来了也没法子。少不得委屈妹妹去外面将养身子,我在这里探一探老太太的意思。不过,还是得跟妹妹说清楚,妹妹即便是生了儿子,只怕也没指望进门了。”
平氏一听,如五雷轰顶一般,想到这孩子若是在外面跟着自己,终不是长久之策,可是若送进了府里,一没有亲娘照料,二骨肉不得团圆,更加折磨她的心。平氏也犹豫起来,竟不知如何是好。
韩氏勉强笑道:“妹妹也不必忧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哪里能难死人呢!为今之计,只有听老太太的话,搬到外面,博老太太一个好感,日后有什么要求,也好提出来。”
平氏听罢,说道:“我误信歹人,落入风尘,只为自己能有一个出路,难为了太太。太太却还这样贤惠,我更加无地自容了。”
韩氏忙说道:“妹妹快别这样说,三爷是个多情的人物,就算不娶妹妹,也还会娶别的女子,与其叫那等轻狂女子来,不如妹妹进来襄助我。可惜,也不成了。”
平氏一听,知道留下是没有希望了,便回了厢房,收拾几件金银细软,坐等着周三儿回来。及至下午,勋平自外面回来,先进了厢房,却见平氏坐在一边抹泪,忙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哭什么?”
平氏见勋平进来,忙起身,说道:“三爷去过太太屋里了吗?”
勋平刚要将身上的披风脱掉,被平氏拦住,他说道:“还没,我刚回来,就像看看你。”
平氏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到底她才是正房太太,没有为了我,反冷落了太太的道理。我是不能侍奉三爷了,三爷也别再管我,和太太做一对贤伉俪去吧。”说着,掏出帕子抹泪。
勋平素来最心疼这样柔柔弱弱,梨花带雨的女子,见平氏哭得伤心,忙问道:“我看必有事情,否则你也不至于伤心至此,到底怎么回事呢?”
平氏说道:“昨儿我和四太太去逛花灯,遇见了以前认识的人,当时我只说是他认错了人,没成想这事儿到底叫老太太知道了,今早上拿着一封告密信就来了。我不敢再欺瞒老太太,一时害怕,全说了。”
勋平一听,皱紧了眉头,说道:“全说了?你好糊涂,不是说过,有什么事情,只咬定了不放松吗?”
平氏咬着嘴唇说道:“我一没有主意,二没有胆气,再被人一吓,好歹我不敢欺瞒。如今老太太说要赶我走,不能容我,可见我福薄,天下间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勋平说道:“你等一等,我去问问太太。”
平氏听见,忙拉住他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不敢说,如今也不敢再隐瞒了。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三爷的骨血,我在外不要紧,难道也要孩子没名没分不成?”
勋平一听,本来忧愁的心增加了几分喜悦,说道:“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瞒着呢?”
平氏说道:“太太刚没了孩子,我怕她心里难受。如今我已经告诉了太太,也不知道太太能不能为我做主了。”
勋平少不得又安慰平氏一番,便离开厢房,进了正屋。刚要开口,想到要是叫三太太知道自己一回家,没有进正屋,却去见姨太太,恐怕她生气,便说道:“我回来了。”
韩氏笑道:“三爷回来啦!”说着,过来帮勋平脱了披风,挂了起来,一边还说道:“我正为一件事情发愁,一直等三爷不来。”
勋平装作糊涂样子,说道:“哦?什么事情?”
韩氏说道:“今儿上午,老太太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了老太太一封匿名信,说…”韩氏犹豫了一下,说道:“说平姨娘是娼门出身,老太太大怒,当时的情境你是没见到,连我也悬着一颗心。老太太说,这样的人府里是容不得的,叫三爷把人带出去,或弃了,或另置房舍安置,叫她眼不见为净就好。”
勋平一听,也觉得棘手,说道:“真这样说了?老太太火气不小啊。”
韩氏说道:“正是这样呢,老太太当时的架势,真是谁来求情也不中用。三爷若舍不得,也可去求一求老太太,兴许老太太心一软,就留下她了也未可知。”
勋平点点头,深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去老太太那里探一探口风,再作打算不迟。”
说罢,勋平便到了颐年堂,白芷刚传了一声,青姨便走出来,拉着勋平进了偏屋,低声说道:“老太太说了,若是为平姨娘的事情,大可不必进去,她是下定了决定,怎么说也不中用的。”
勋平说道:“我怕母亲对她有误会,她虽误落风尘,但却是冰清玉洁,人又纯良。跟了我,本以为终身有靠,如今却要她流落在府外不成?”
青姨笑道:“三爷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给你听。如今平姨娘身份,不光老太太知道,我今儿隐隐还听见下人议论,我虽压制住了,到底不能断绝。平姨娘继续住下去,也是任人作践,谁还把她当人看呢?与其如此,不如索性搬出去,一应供给用度,全由三爷照应,兴许比府里还好,况且还自由自在。二则,场面上的人虽也有娶了窑…娶了风尘女子作妾的,也没有接进公府的道理,家里还有几位小姐,若有这么个长辈,将来名声怎么办呢?”
勋平皱皱眉头,并不做声。
青姨说道:“我知道你嫌我说话难听,青姨是不把你当外人,才敢说这样的话。三爷这时候硬要去见老太太,只怕听来的话还不如我这些好听。三爷听我一句劝,先回去吧,这事只按着老太太的意思办,若为了一个姨太太,气坏了老太太,”青姨笑了笑,只看着勋平说道:“里外看着,也不知道是哪一门子的道理。”
勋平越发把眉头皱紧,想了想,说道:“多谢青姨指点了。”说着,就往外走。青姨走进里屋,周母正闭目养神,见她进来,问道:“打发他去了?”
青姨笑道:“去了,三爷火气正盛,心里只怕还要再纠结一阵子。”
周母说道:“勋儿也是糊涂,我给他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太太,容貌性格,持家的本事,哪一样差了?可见世上的男子,不喜欢太聪明厉害的女子,都喜欢那温柔顺从,要他日日操心的人。”周母越说,脸上越冷,青姨知道她触动往事,一时也不敢言语。
周母说道:“也幸亏老三媳妇儿是个有心计的,如今把姨太太赶出去,她只落一个不察的名儿罢了。”
青姨一怔,笑问道:“这事儿到底是因为平姨娘自己的身份,与三太太又有什么相干呢?”
周母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虽不能十分确定,这里面九如也是下了功夫的。我虽老了,也没有十分糊涂,况且我也是这样一路过来的。”
青姨听见她说这话,不由得也触动往事,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凝着眉头。
刚出正月,正是洪宪皇帝退位,平姨娘也离开了周公馆,住到了棉花胡同一座二进的宅子里。韩氏开始掌家,忙着大小事宜,又是正室太太,自然没有再与她见面说话的机会。
开春,韩氏带着贴身使女到庵里烧香还愿,那姑子认得韩氏,一直在左右伺候。见韩氏诚心,便笑着凑到韩氏身边,笑说道:“年前求签,说太太府上有人命硬,要冲撞太太,今天来还愿,又求到上签,想必已经是万事顺心了吧?”
韩氏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尊金塑的菩萨,没有说话,只由使女搀着站起来。回去的路上,韩氏叮嘱道:“外面那位,既是老太太发了话赶出去的,自然不是咱们家的人,家里一应分例,也没有给她的道理。”
使女说道:“知道了,前儿店里送来那一批布料,几位太太少爷和大小姐都新裁了春装,也没有算上外面那位。”
韩氏点点头,闭目养神。
却说这平氏,已经进了门,却被生生赶出来,这一气非同小可,缠绵病榻一个多月,为着腹中的孩儿,才拼了一口气苟且活着。在棉花胡同一住几个月,周三虽然心疼她,日日过来探看,越到后来,似乎越被绊住,不能时常过来。平氏先听过姜三奶奶的话,已经种下深愁,后来被周母一吓,韩氏一唬,把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唬得日日不安,身体也每况愈下。
转眼到了炎夏,四太太刚传出怀孕的喜讯,周母自然高兴,送了几盒子的补品,复又想起平氏。虽然不喜平氏的过往,也念在周氏骨肉的份上,派人送了几样补品过去。
这一天也实在闷热得很,到了下午,周母刚派走了听差没多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大树哗哗作响,转眼间大片大片的树叶被刮下来,一片黑云压下来,顿时分不清白昼黑夜,只偶尔的闪电,使得天色瞬间明亮,又瞬间暗下去。
周母只觉得后脊背发凉,韩氏忙搀着周母笑道:“老太太,要下雨了,快去里间坐着吧。”
周母点点头,说道:“这雨只怕还不小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千万个雨点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带着几分凉气。不知怎么,周母心就悬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听差跑来回话,说平氏肚子疼,怕是要生产了。
周母一惊:“这才八个月,岂不是早产了?”周母是上了年纪的人,并没有乱阵脚,说道:“叫胡同角上的陈妈过去帮忙,老三媳妇儿挂电话去请张太医,老四媳妇儿,快去找彭医生。”
一时间,听差,韩氏,姚氏都动了起来,各司其职,不敢怠慢。直到黄昏时分,雨还没有停,已经折腾了两个时辰,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周三从店里接到消息,急急的回了棉花胡同,又帮不上忙,也只能干等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钟,平氏才生下一个女婴,听差过来报信,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
周母说道:“好好招呼几位大夫,开什么药,什么补品,只管去取。”
听差答应着出去,过了一会儿,那边又打来电话,说平氏产后流血不止,怕是血崩了。周母一听,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女人生产本就不是小事,如今既是这个情况,平氏的小命只怕都保不住。她到底是自己做主赶出去的,真出个三长两短,自己心里怎么能安宁?
想罢,周母说道:“备车,我过去一趟。”
韩氏也知道平氏的事情不能等闲视之,便答应着安排车轿。周母坐上马车连夜到了小公馆,就看见周三站在外面,走来走去,见周母来了,凝着眉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周母一摆手,说道:“血房不吉利,你还是在这里等着。”说着,自己便要往里走。韩氏还要陪着,也被周母拦住,只得等在外面。见周三急得双眼发红,心里颇不是滋味,说道:“爷别着急,我看妹妹不是福薄的人,一定能逢凶化吉。”
周三深深叹了口气,靠在墙边。
6.怜孤弱取名望平安
周母见到平氏,屋里几个人忙成一团,老太太问道:“张太医。”
张太医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太医,清帝逊位后就只开药铺,研究丸药,也是周家来请,才又出山替人看病。
张太医忙说道:“老太太。”
周母问道:“可还有救?”
张太医叹道:“产后崩漏,如何救得?不过这两天了。”
周母看着平氏,她已出了一身的汗水,全身像在水里泡过一样,脸色白得像纸一般。
周母叹息一声:“既是她命薄,也只好认了。”
哪知平氏还存着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老太太。”
周母走过去,说道:“你有什么话说?”
平氏还未开口,眼里已满是泪水,喃喃说道:“孩子…”
周母说道:“你放心吧,你的孩子,我亲自养活,我活着一日,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也算是偿还对你的亏欠罢了。”
平氏嘴唇动了动,便合上眼睛。
周母忙低声问道:“她怎么了?”
张太医忙走上去,检查了一下,说道:“晕过去了,还有一口气。”
周母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说道:“这里我待不得,我先走了。”
张太医自然不阻拦,由着周母出去。周母刚出门,就看见周三迎上来。周母说道:“我看是熬不过去了,这都是各人的命。”
周三缓缓抬起头,只冷眼看着周母。韩氏忙说道:“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前走一趟,妹妹身子弱,心思又重,这一遭自然艰难。”
周三心里多少觉得平氏若能在府里生活,必然不会艰难至此。但是他从小受的教育,是不敢对母亲有半点怨恨的。此时此刻,心酸悲愤齐齐涌上心头,除了冷眼看着周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母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虽然心里不能坦荡,面上还是斜睨着周三,没有一丝妥协的味道。韩氏忙打圆场说道:“老太太心里也是疼平姨娘和她这个孩子的,三天两头,补品也没少送,到底是周家小姐的亲娘,谁也不曾亏待她的…”
周三说道:“我知道母亲待她不薄,是她自己没有这个命!”
韩氏听出周三话里的气,忙说道:“这话又是糊涂了,我清楚你的性子,最孝顺的,知道你不过感慨一声;可是旁人并不知道你的性子,叫人听见,不是要疑心你埋怨母亲吗?这样大的雨,母亲连夜过来,一路颠簸,上了年纪的人,这怎么受的住呢!”
周三一听,看着周母面带疲惫之色,顿时也心有不忍,说道:“母亲。”
周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看破些吧,俗话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别说你们,就连咱们这样的亲骨肉,也有生死离散的一天,不过是早晚罢了。”
周三听他母亲这样说,忙说道:“母亲不要生气,都是勋平一时着急糊涂,勋平错了。”
周母摇摇头,说道:“你守着她吧。”说着,由韩氏搀着往外走,对着婆子问道:“小姐呢?”
婆子是府里派来伺候接生的,在府里也不是多吃香的下人,忙巴结道:“就在里间屋里,有奶妈,有看护,正小心伺候着呢!”
周母便示意婆子领路,进了里屋,只见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儿躺在床上,奶妈轻轻拍着。见周母进来,忙要站起来,周母伸出手,示意她别动,走近看着孩子,小声说道:“她倒还安静。”
看护说道:“没足月生下的,身子弱,还要好好调养。”
周母说道:“你们好好看护着,缺什么,只管到府里拿去,什么人参鹿茸,虽不多,也够她用的。”
奶妈笑道:“哪里就用得着这些东西,她才多大呢!”
周母又说道:“你们好好照顾,保这个孩子平安,自然有你们无尽的好处。”
一听这话,看护和奶妈都欢欣鼓舞,但是想到人家家里怕不久就要有丧事,也不敢太露出高兴的神情。
老太太一一吩咐了,也不在那里多待,仍旧坐了马车回周府。韩氏见平姨娘多半是不行了,请了老太太的意思,开始安排平姨娘的后事。不过两三日的功夫,那边传话,说平氏殁了,老太太只吩咐厚葬,但不能太声张,又叫人把平氏所生的女儿接来。
这天到了黄昏时分,奶妈抱着孩子进到府里,才进屋,便由青姨抱着递到老太太怀里。老太太见怀里粉嫩嫩,皱巴巴的一团,心里自然是百感交集,叹一口气道:“可怜这孩子,才生下来就没了娘。”
韩氏擦擦眼泪,说道:“老太太这话怎么说呢,我不就是孩子的娘亲吗。”
老太太笑道:“你能有这份心,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论理,她虽不是你生的,也该叫你一声母亲,可是我实在心疼她,不如就把她放在我这里,由我日日看着她,一来解一解烦闷;二来,你才流了个孩子,眼见着这个孩子,你情何以堪呢?我虽糊涂,也不敢践踏了你的心。”
韩氏说道:“老太太是怕我不能真心待她不成?媳妇儿真心跟您说,若她的母亲还健在,她怎么样自然我心里是不惦记的。如今她没了亲娘,怪可怜见的,我就不忍心不管她了。”
周母说道:“你倒是实诚,我猜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说到底,她这个下场,总与我有些许关系,对着这个孩子,我总不能安心。”
韩氏忙笑说道:“可不敢这么想,是她自己福薄,我们厚葬她,也不算亏待她了。她本是娼门出身,能有今日的结果,也不算委屈了。”
姚氏在一旁一挑眉,也没说什么,只是听着。
周母原本耷着眼皮,听韩氏这么说,抬了抬眼皮,继而说道:“素日我看你伶俐,果然是个看得开的人。”
韩氏笑着站起身,走近前来,说道:“老太太也该想想,给这孩子取个名字,还是正理儿。”
周母把孩子递给青姨,说道:“我虽疼她,也不能越俎代庖,你和老三才是她父母,起名儿也该你们来。”
韩氏说道:“这名字要跟着孩子一生的,老太太福气大,这孩子也能借点光。况且,三爷成日里伤心,也顾不上这个孩子。”
周母一皱眉,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也该多劝他看开点。”
韩氏忙说道:“我何尝没劝过呢,一则,三爷是个重情的人,二则,就算是看得开,也得伤心落泪几天,也不枉他们相处了一场。要不然,今儿才没,明儿就喜笑颜开,是个什么样子呢?”
周母眉头才舒展了些,不由笑道:“嗯,你说的才在理。既然她父亲这样,少不得我多照应这孩子些。这是家里的六小姐,不足月生下来,又没了亲娘,这么坎坷,但求她以后安宁顺利,再不要这样了。就叫安芝吧!”
韩氏点点头,笑说道:“知道了,以后咱们的六小姐,就叫安芝。”
周母唤一声白芷,说道:“家里主子奴才,都要吩咐到,就说是我的话,这六小姐母亲的事情,他们心里都清楚,说的那些话,我虽没有亲耳听到,心里也是明白的。以后平姨娘的身世,再不许谁提起,但凡有一个说漏嘴的,我要他的命!”
白芷不敢怠慢,答应了就往外走。
晚饭过后,四太太姚氏在房里想起白天的事,不由得又是一阵冷笑。周四听着奇怪,说道:“好好儿的,都笑了几阵了,什么高兴事儿呢!”
姚氏说道:“你这个人,怎么好赖也不分?我哪是高兴呢?我是看你那三嫂嫂,真是冷心冷意,连人命也不放在眼里的。连母亲都心里不安,偏她就说得出那些话来。什么叫‘以她的出身,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委屈了’,亏她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