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嫁给周家的听差,那心里是不愿意,自己在周府这么多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人也不认识。要是能在外面认识一个年轻体面的男子,就是离开周府,后半生也无忧了。可是,去哪里找这样一个男子呢?
若素想叹气,又怕吵醒安芝,便屏声敛气,皱着眉头,当晚一夜无眠。
第二天,安芝一早起来,便把已经晾干的手帕方方正正地叠好收起来,叫若素进来帮她洗漱。若素端着水盆进来,两个黑眼圈倒吓了安芝一跳:“哟,怎么回事?”
若素不晓得她问什么,先愣了一下,看安芝指着自己的眼睛,才笑道:“昨儿做了个噩梦,吓醒以后就睡不着了。”
安芝点点头,说道:“好好的怎么做起噩梦来了?你看你困倦成这样,干脆在我屋里歇会儿吧。”
若素忙摇头,说道:“这怎么好?不过熬半夜而已,没什么的!”
安芝拉着若素在床头坐下,说道:“你就歇着吧,反正我去上学,你没事情做,也没人会来找你。”说罢,自己梳洗一番便出去了。
到了外面书房,安芝坐在桌案上,掏出手帕,看了看这一方手帕,觉得在自己手里转了一次,什么都没留下,也没意思。干脆学人在手帕上题字,便研了一块墨锭,拿毛笔蘸了,提起笔又不知道写什么。写一首情诗,自己都觉得牙酸,写句勉励的话,又实在觉得滑稽。想了半天,落笔写下: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四个字,最后一画写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呢?”安芝吓得浑身一抖,抬头看见鹤生进来,收起帕子已是来不及,便笑道:“自娱自乐而已,一大早你来这里做什么?”
鹤生走进,安芝将帕子收起来,见鹤生眼睛已经扫过,心里有些紧张。鹤生笑道:“上个月我借给你一本书,今天想起正要用,估计是放在这里,就来看看。却不想…”
安芝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只见鹤生笑了笑,说道:“却不想看见你在这里自娱自乐。”
安芝一撇嘴,指着书架说道:“你给我的书都在那里放着,自己寻去。”说罢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听见鹤生轻笑的声音。
和明芝幼芝一同到了学校,晚间放学之后,幼芝又说有个北平女学生的研究会,借口先走了。安芝也寻了个借口,拉着蒋贺珍就走了,走到一边,又和蒋贺珍说自己另有事,目送贺珍上了电车,自己转到学校后面的小胡同里。
才走了几步,远远就看见钧翰在一棵槐树下站着,安芝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跟前微笑着。钧翰也笑着:“去惠春楼吧,你不是喜欢那里的点心吗?”
安芝一怔:“你怎么知道?”
钧翰已经往外走了,回头笑说道:“你四哥哥知道,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安芝低头一笑,跟着钧翰并排走着,秋后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最是舒服,两条影子在树影婆娑中忽隐忽现。
安芝看着两个人的影子,轻声说道:“昨天你落下什么东西没有?”
钧翰笑道:“我的帕子是你帮我收起来的吗?”
安芝抬起头瞧了瞧他,拿出那一方帕子,钧翰看见上面隐约有些磨痕,顺手展开,一见上面的字迹,便笑道:“这也只有你写得出来了。”
安芝笑道:“我最近读书很用功,都已经学到第三本儿《诗经》了。”
钧翰把手帕收起来,板着脸说道:“你是笑话我理工科的学生,不懂《诗经》吗?”
安芝忙说道:“那你大可以考我什么火车轨道的东西呀!”
钧翰说道:“我听鹤生说,他的书你读了不少呢,恐怕我学的东西也难不倒你。”
安芝摇摇头:“我只是读个皮毛,深层的道理一概不懂的。”愣了一愣,说道:“四哥哥经常跟你提到我不成?”
钧翰一笑,也不说话,继续朝前走。
安芝不肯死心,追问道:“平白无故,四哥哥跟你提我那么多事情做什么?难道他有心撮合我们两个不成?”
钧翰说道:“他提的也不多,只是因为说到你,所以特别留心了一下而已。我们的事情,他并不晓得。”
安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钧翰说道:“不如由他放一个风声,叫你家里人都有些准备。”
安芝脸一红,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一会儿,两个人在惠春楼买了点心,因为不能多待,买完便匆匆出来,钧翰把安芝送到借口,叫了一辆汽车就把安芝送了回去。
钧翰回到学校的时候,鹤生恰在宿舍等着他,钧翰一怔,继而笑道:“怎么还不回家,等我吗?”
鹤生笑道:“找你借样东西。”说着,擦了一把汗说道:“这屋子可不凉快!”
钧翰找来一把纸扇子给鹤生,说道:“你住惯了深宅大院,自然舒服。这会儿已经不错了,早两个月才闷热呢!找我要什么?”
鹤生说道:“杨教授的课实在太难了,我听说你的成绩是最好的,想借你的笔记看一看。”
钧翰到桌边,拉开抽屉,找到一本厚厚的笔记,递给鹤生。又看见鹤生脸上还有些微汗,便掏出手帕要递给他,到半空中才发觉是安芝题字的那只,忙收回来。
鹤生已经瞧见,忙拦住钧翰,抢过手帕展开,很是诧异:“这不是…”愣了半天,才笑道:“原来是这样!”
钧翰尴尬一笑,说道:“你别乱说。”
鹤生摇晃着手帕说道:“今天早上我就看见安芝在这上面写字,下午就到了你手里,难道我想错了不成?”
钧翰接过帕子,只笑着不说话。
鹤生笑道:“如果是你,我倒是很放心的。我妹妹是个腼腆的人,你也是很老实的,倒是性格相仿了。”
钧翰心里好笑,说道:“我对于令妹…不知道令尊令堂能不能高兴呢?”
鹤生想了想,说道:“你的人品我是了解的,你若真的有诚意,我愿意代为撮合。你们若真的能成好事,那就真的应了那句‘郎才女貌’的话了!”
钧翰忙笑着作揖,说道:“那就先多谢周兄大恩了。”
鹤生凝着眉说道:“只是,对于安芝,你一定要以礼相待。我们家虽不显赫,也容不得女儿受委屈,更何况她又有亲兄弟为她做主,你若是怠慢一点,我是不依的。”
钧翰正色道:“我寻寻觅觅二十年,令妹是我真心倾慕的女子,自然会珍惜。”
鹤生见他眼睛直视着自己,一派坚定的神色,加之他素来正派,为人又朴素多礼,又不是处处留情的人,比起那个陆世杭总是好很多,便点点头。
回了周府,正赶上晚饭时候,吃罢饭鹤生便直接和安芝一同去了嘉美堂。才坐下来,安芝便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书要来拿吗?”
鹤生瞧着安芝微笑,也不说话。安芝早接到钧翰电话,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这时羞红了脸,问道:“看我做什么?“
鹤生不会开玩笑,自己踌躇一番,便劈头问道:“我来问问你对吕钧翰的意思。”
安芝见他这样说,又是意外,又是为难,一口气别在喉头,半天说不出话来。见鹤生疑惑,一跺脚说道:“四哥哥说话…怎么这样!”
鹤生也发觉自己这样不妥,笑了一阵,说道:“这些话我也不懂,我只告诉你,吕钧翰对你是很倾慕的,你的意思呢?”
安芝拿出一本书,双手翻着,却一点也看不进去,过了一会儿,轻轻说道:“四哥哥觉得他怎么样?”
鹤生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了,忙说道:“我和他几年同学,他为人最是老实持重,又是品学兼优,总不会错。只是很少听他提起家里的事情,可能家世不够显赫。然而我们父母又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只要人入得他们眼睛,总不会反对。”
安芝转过身,把书背在身后,说道:“若是父亲母亲看不上他呢?”
鹤生忙摇头,说道:“这样的人都看不上,那我也入不得二老的眼睛了呢!”
安芝低着头,又不说话。
鹤生继续说道:“你今年就毕业了,他也一样。我听说学校教授很喜欢他,请他留校助教呢!他很有本事,就是考政府的铁路专员,我看也一点问题没有的。只是你可能要跟着他到别处了…”说着,神情又黯淡下来。
安芝心里一软,胸口竟生出一丝不舍。
“不过谁家的女儿能守着家里一辈子呢!”鹤生笑道:“他若是欺负你,不管你们到了哪里,只管拍电报来,哥哥们给你做主。”
安芝一撅嘴,说道:“我还没说嫁给他呢,他凭什么欺负我!”
鹤生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们很甜蜜呢!我今天就跟母亲说?”
安芝想了想,说道:“那…你可别像现在一样,劈头盖脸就说。”
鹤生皱了皱眉,问道:“那怎么说?”
安芝哭笑不得,说道:“我也不会,你自己想!”说罢转身就出去了。
鹤生兀自笑了一阵,便回去了。
64、敏安芝堪破痴心事
过了两天,正是周府女眷定做新衣服的时候。这两年女孩子们的衣服都是百货公司送了新鲜画报来,每个小姐选两三样款式,量了尺寸回去定做。
以往这事儿都是大家凑在嘉美堂,或是三太太院里,如今该滟池管事,三姐妹都被她直接叫到自己院里,说是怕吵着三太太歇息。韩氏叫海棠来帮忙,滟池面上待她客气,真忙起来倒把她架空到一边。海棠是个办老了事的人,自然知道滟池的用意,不肯服输,一边招呼伙计,一边又和滟池说府里的规矩。安芝冷眼瞧着两个人明争暗斗,只装不懂,两边都有说有笑。
“哟,这件大襄大滚灰鼠皮毛风对襟褂子真大气!”幼芝看着画报赞叹道。
明芝忙说道:“大气是大气,也要看谁来穿。你长得瘦弱,撑不起来。”
幼芝瞧着画报半天,叹了口气,说道:“漂亮是漂亮,只是太过靡费了。”
明芝安芝俱是一怔,都瞧着幼芝,好一会儿安芝才笑道:“就是十件大毛衣服四婶也舍得给你置办的,你还会嫌靡费不成?”
幼芝微微侧着头,似是想起什么,问道:“我平时真的是一副骄奢矜贵的大小姐样子吗?”
明芝见她问得奇怪,说道:“要说衣食住行,我们走公帐,本来都是一样的。但是四太太很疼你,首饰衣服也数你的最多。但是要说骄奢…恐怕是见仁见智了,我倒不觉得。”
幼芝皱着眉,说道:“那些自食其力的女孩子,一个月工资不过几十块,除了自己吃喝,有的还要补贴家用,自然穿戴也朴素些。”自己愣了一会儿,一推画报,说道:“只给我做一件羊毛衫,一件罩袍,一件兔子呢大衣就好。”
滟池一怔,笑道:“妹妹这是要跟谁赌气呢?巴巴的叫店里的人来,却只要这两件衣服,我都心疼妹妹。就是太太听说了,也要怪我不上心妹妹的事呢!”
幼芝笑道:“不管二嫂的事,是我打定主意要朴素的,我会告诉母亲的。”
滟池知道幼芝心血来潮,爱出些幺蛾子,四太太也了解自家女儿,便笑道:“这样吧,你这一季衣服的预算我先替你留着,若是衣服不够穿,我陪你去买。”
幼芝点点头,明芝安芝相视一笑,各自挑了衣服样子交给滟池。
这边,韩氏见鹤生最近为着考试整日埋头苦读,心疼儿子,炖了雪蛤亲自送到鹤生书房。鹤生怎么敢劳驾母亲,一连声道谢,把一盅炖雪蛤喝个精光。喝完,鹤生说道:“本来该我孝敬您的,倒劳驾您过来,我哪受得起呢?以后再别麻烦了!”
韩氏笑得一脸慈祥,说道:“又胡说,我又不是老得不能动,给你送点东西算什么?你也别太刻苦了,我听说你有个同学,每天熬夜读书,都呕血了?”
鹤生笑道:“是有这么回事,他已经转到北京大学了。”
韩氏摇头叹息,说道:“要真读成那样,不如不读呢!你可别学他,成绩要紧,身体可更贵重呢!”
鹤生连连点头,说道:“课业虽然困难,我还勉强可以应付。”想了想,此时正是提及钧翰的大好时机,便笑道:“我最佩服钧翰,他的功课在学校一直都是数一数二呢!”
韩氏这才想起那个总是沉默微笑,一派温和的青年,不由触动心事,说道:“他成绩那样好,将来前途也不会差吧?”
鹤生说道:“那是自然,他今年就要毕业,毕业就要在学校当助教的。然而他志不在此,说做两年助教搭好关系,要进铁道部的。”
韩氏点点头,又说道:“行政院又哪是那么容易进的?他家里是什么来历?”
鹤生倒有些为难,说道:“我也不好问的,只隐约听见说是山西太谷一个寻常财主罢了。”
韩氏想到钧翰平日里衣食住行皆不是很讲究,也许是稍好一些的家境,总归不会十分显赫富贵,便说道:“我看这孩子很上进的,恐怕是觉得家里靠不上,只能自己努力的。”
鹤生说道:“老太太不是也常说吗?一个家庭靠的不是祖业,而是人。只要有人有本事,自然有兴旺的时候。”
韩氏听他说起老太太的话,心里稍有不悦,面上还不住点头:“老太太活了这许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自然说得有道理。”
鹤生见韩氏心情甚好,便说道:“这个吕钧翰为人很好,也很老实,我看他对安芝妹妹似乎有些关注呢!”
“是吗?”韩氏眼睛一亮,靳修的事情闹得陆世杭都不敢到周家来,老太太早知道了这事儿,肯定是不能答应安芝和陆世杭的事情了。偏偏她还总是冷眼瞧着自己,仿佛晚了两天就是自己对安芝不上心,她就要取而代之一样。韩氏见眼前一个大好青年,恰对安芝有意,若这两个人能在一起,什么都是现成的了。
韩氏忙问道:“那吕钧翰说起他对安芝的意思了?”
鹤生自然不好说妹妹已经和吕钧翰情投意合了,便说道:“他是不止一次说安芝妹妹幽娴贞静,可敬可爱的,我看安芝妹妹对钧翰印象也不错。”
韩氏一听,自然听出这两个人的意思,总是有些希望的,便笑道:“这两个人,还有些孩子气呢!”笑罢,又皱着眉头说道:“你每日里学业那么重,还关心这个,小心心思太重闹头痛!”
鹤生忙低头笑着,韩氏又叮嘱鹤生好好休息,不能太累,便出了书房。回了自己屋子,想起钧翰,这个人平素实在太不张扬,以致韩氏对他印象也不深。说到底这两个人要真成了,便是安芝自己找的女婿,将来不顺也没有立场跑来怨恨自己。况且钧翰还是鹤生的同学,现在又成了亲戚,将来钧翰真有什么出息,两个人也能互相照应。
可是,要是钧翰待安芝不好,鹤生这一边倒要为难了。想来想去,觉得就算是为了鹤生,这件事也得从长计议。还得叫鹤生了解一下那人的家世到底怎样,等明年毕了业再看看,若真是个有本事又长情的,结了亲也没什么不好。
韩氏这边的算计,安芝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因为钧翰和鹤生同学的这层关系,鹤生又是她亲生的儿子,总是多一些顾忌。自从鹤生提过这件事情,安芝便叫钧翰时常过来。表面上来看鹤生,同学之间相互走动,三次里有两次是要来找安芝的。众人都忙着明芝的事情,倒少有人察觉,就是察觉,因为这两个人极为老实本分,也不敢多说他们什么,不过个个心里有数罢了。
再说明芝,和冯汉章处了一两个月,两个人约会没有二十次,也有十七八次。她自己嫌太频繁了些,推掉了不少,然而冯汉章最是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于他是用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于明芝来说,又觉得叫人看自己热闹,对这个冯汉章又恼又恨。冯家和王家做过几回生意,二太太那边老听兄弟嫂嫂念叨,总觉得冯汉章这人不错,老太太看着他虽然觉得有些不懂规矩,奈何二太太看着顺眼,也不多说什么。
这天冯汉章先给二太太打了电话,问了些家常,便又打到嘉美堂,约明芝去美华戏院看新剧。
明芝拿着话筒,耐着性子说道:“这是不巧了,我家里有些事情。”
冯汉章笑道:“我刚跟令堂通过电话,说没有什么可忙的。你这个人就是什么都要操心,长辈都说没什么,你就不要瞎忙了。”
他这话说出来,仿佛自己和他怎样熟络一般,明芝讲不清心里什么感觉,说道:“过几天是舅舅生日,要去贺寿,没工夫休息。”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汉章突然笑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明芝倒有一丝过意不去。这个人又年轻又有钱,平时也是别人围着他转,如今再三再四地从自己这个碰了钉子,怎么还有这个耐心耗着呢?
说来也奇怪,要说他轻浮,这段日子也觉得不过是习惯差异罢了,可是就是不能把他十分放在心里。一闲起来,想起的就是那个温柔含情的孟博宣,也不知道他和他的太太怎么样了。
明芝叹了口气,想起安芝最近和均衡走得似乎有些近,这两个人倒是很好的,她是有了出路了,自己呢?
才过了两天,正是王老爷的寿宴,王家近来势力渐起,老太太很是重视这一门亲戚,叫安芝幼芝都跟着去贺寿。幼芝不知道又想什么,非说要和纸醉金迷的日子挥手告别,这样热闹的场合也说不去,便只有安芝去了。
一个人若是愁闷的,见了这场合,或许觉得可以散散心;若是寂寞的,来了这样的宴会,也可以热闹一番。但要是安芝这样热恋中的人,宁可跟恋人在一起,也不愿意跑到这里来看着虚华的热闹。安芝敷衍了几个认识的人,便悄悄溜到二楼,想找个清静地方歇着。才走到回廊附近,就看见明芝躲在一个廊柱后面,双眼痴痴地看着前边。
安芝奇怪,悄悄走到明芝身后不远,就看见孟博宣和他的太太,两个人窃窃私语,很是亲密。安芝离得远,听不见两个人说什么,明芝或许听得见,只见她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嘴角又翘起来,一会儿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安芝心里一沉,只觉得这不是件好事。等了一会儿,博宣揽着忆萱走了,明芝还呆呆站在那里。安芝踌躇一下,明芝素来是明白人,这回怎么这样糊涂!还是要有人点醒她,要不然真闹出什么事情,未必是祸事,到底于她自己的前途不利。就是闹不出来,她都是有了相亲对象的人了,心里梗着这么一件事情,和冯汉章还怎么相处呢?
想到这里,安芝下定决心,走上前拽住明芝胳膊。
明芝吓了一跳,回头见识安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顿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安芝左右看看,并没有旁人,便一脸肃然说道:“你刚才看什么呢!”
明芝眼神一黯,知道全被她看在眼里,索性不隐瞒,说道:“你看见了?”
安芝千言万语又像堵在喉头一般说不出来,自己也沉默一会儿,问道:“你怎么这么傻!”
明芝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又不是死了心非他不嫁,只不过远远看着他就满足了。”
安芝摇摇头,说道:“远远看着他?你将来是要做别人太太的,你去哪里给我寻一个姐夫,容得下你天天想着他?”
明芝不做声,安芝说道:“我以为全家人,只有你是说得上话的,没想到你这么笨,怎么就是他呢?他是有太太的,说句犯忌讳的话,就是他现在没了太太,他们感情那样好,也没有你什么事的!你但凡为自己想这些,就不该由着自己见他!”
明芝双手捂着脸,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安芝突然也很心酸,等明芝略止住,说道:“以后别再见他,没结果的。就算你想糟蹋自己做姨太太做填房,他也不会愿意的。如果他真的愿意,他对他太太算是什么?横竖都没结果,他还不如冯汉章呢!”
明芝揩了一把眼泪,说道:“我都明白。”说完就往洗手间走,安芝在外面守着,一会儿见她出来,知道是洗了一把脸。明芝见安芝一直守着,说道:“我没事,我什么道理都知道,你容我想一想。”
安芝叹了口气,说道:“五姐…”这一句五姐一出口,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这种事旁人怎么说都没用,还要自己肯放弃才好。安芝看着明芝走到对面找她表姐的房间,自己靠着柱子,想了一会儿,突然替她惆怅起来。
65、送人参几语展锋芒
明芝的舅妈王太太正拉着汉章在一边说话,她的堂姐在香港读书,后来嫁到了冯家,汉章算是她的外甥。和明芝相亲也是她搭的头,自然比旁人上心。
“这孩子没见过几个男人,一哄一个准。别看她没父亲,她母亲可有钱,早些年儿媳妇的嫁妆全到了她手里,在外面放印子钱,两个月就能赚个对倍!这几年少说手里也握着三十万了,名下还有两处房子,将来周家一分家,二房寡妇失业的,总要多贴补些,她就是百万怕也是有的。她只有这一儿一女,明芝光嫁妆总能有二十万。那些大家族里的小姐,能拿出这么多嫁妆的也没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