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蝶没事,只是晕了过去。岳姑娘,你先在这屋待着,我去,”柳亦辰吸了一口气,暂且稳住心神:“我去隔壁看一下。”
“好好守着这间屋子。”柳亦辰沉声吩咐几名跟着过来的手下:“两位小姐若有什么意外,提头来见!”话音刚落,柳亦辰已经迈进隔壁楼月如的房间,一进屋,就见段尘正站在床边,弯腰为床上的人覆上一层薄被。
柳亦辰原本沉重的心蓦地一个颤动,快步走上前去,低沉的嗓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颤:“月,月如她…”望见仰卧在床上面色青紫的女子,柳亦辰原本熠熠闪光的眼眸垂了下来,掩去眸中那一片暗色。额头青筋隐隐抽动,他紧咬着牙,伸出手指探到楼月如鼻下,原本就有些惨白的脸色渐渐就凝成了死气沉沉的灰。
柳亦辰闭了闭眼,伸手就去拉覆在楼月如身上的薄被,却被段尘出掌拦住:“柳二爷。”
站在不远处的三人也走近了些,展云最先出声,往日里清朗温润的嗓音此时显得有些干涩:“少庄主,您最好不要看。”一旁,赵廷一直面色冷峻,平日里总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周煜斐难得敛起笑颜,一双桃花眼也隐隐泛了红。
柳亦辰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不顾身边段尘的阻挡,手臂一挥,藕荷色的锦被就被掀起一角。就见楼月如一身紫裳残破不堪,红褐色的血渍将淡紫色的衣服染的片片斑驳,手臂上、大腿上、胸腹上,到处都是一道又一道的鞭痕,致命伤,则是脖颈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
柳亦辰一松手,将被子又盖了回去,僵硬转身的瞬间,一滴泪倏然间滑出眼眶,碎落青砖。眉间狠狠挤出一个川字,搁在身畔的手掌握的“咯吱”作响,柳亦辰手一抬,就将悬在雕花大床上方的雷神鞭一把扯下攥在手中,接着一双大掌越攥越紧,最后只听“嘎嘣”一声脆响,这把曾以其刚硬坚韧闻名天下的雷神鞭瞬间折成两段,被人毫不吝惜的狠力扔出门外。再转回头时,一双眼眸翻腾着骇人的血红,低沉的嗓音染上嗜血的疯狂:“找到此人,我定让他血债血偿,即便搭上我整个万柳山庄!”
“少庄主,楼小姐的事,我们也很遗憾。”展云皱着眉低声说道:“不过眼下,山庄里的各位宾客要小心,您和老庄主以及两位小姐更要当心。因为这人,明显是冲着山庄来的。”
柳亦辰闻言缓缓闭目,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半晌,才咬着牙挤出一句话:“要来寻仇,找我便好。”低沉的嗓音揉入了破碎的沙哑,语调里的哀切之意让人几不忍闻:“何必这样对待月如,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家姊过世的早,就只留下这一点血脉,我,我都没能…”
柳亦辰有些难堪的别过了脸,抬手抹了把脸:“我对不住大姐,对不住柳家。我连个孩子都保护不好,有什么资格做柳家的当家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嘴里,让人听不真切。渐渐颓丧下去的双肩,微微斑白的鬓角,柳亦辰侧身站在床边,整个人仿佛瞬间老去了十岁。
“少庄主切莫妄自菲薄。”展云眉心紧蹙,低声说道。一旁周煜斐也跟着劝慰,段尘却走出屋子,将那把被折成两截的雷神鞭捡了回来。柳亦辰一看到段尘手中的东西,情绪就又激动起来,几步走到段尘面前,从她手中夺过鞭子就要发作:“那个畜生…”段尘伸手欲拦,却被柳亦辰一下子拂开,踉跄着倒退几步,一个不小心踩到自己裙裾,身子一仰,后背就重重磕在一面门板。顾不得后背钝痛,段尘连忙出声阻止:“不可!”
赵廷和展云闻言,一左一右动作一致快速制住柳亦辰手臂,周煜斐则顺手将断成两截的鞭子从他掌中拿了下来,扬起一边眉毛看向段尘:“有用?”
赵廷和展云已经松开对柳亦辰的钳制,展云低声赔礼:“抱歉,少庄主。”段尘快步走到几人跟前,从周煜斐手中拿过两截断鞭,放到一边桌上仔细查看。雷神鞭四尺十三节,通体为纯钢制成,挥舞在空中时,因其本身的重量以及纯钢的材质,仿佛银蛇狂舞,厉厉生风。相传它的第一位主人,数十年前以一套“雷神十七式”闻名江湖的雷老爷子臂力惊人,挥舞起钢鞭时,能使鞭子发出如同雷鸣般呼啸而过的风声,因此才得名“雷神鞭”。
而刚刚柳亦辰正好将鞭子对半折断,一截七节,一截六节,接近握柄的那一截依然锃亮如洗,另外那半截则沾染着斑斑血迹。段尘眉心微蹙,将两截鞭子对接上,又仔细看了看。那几人也围了过来,柳亦辰低哑着嗓子道歉:“对不住,我刚刚失态了。”
“没事。”段尘轻声回了一句,拿起两截鞭子就往床边走去。鞭子很沉,段尘捧的有些吃力,赵廷从她手上扯过染血的那截拎在手里:“我来吧。”
段尘也没推辞,伸手将另外那截断鞭抻开,将之悬在楼月如脖颈上方。旁边几人此时也看出些门道,“我来拿。”展云伸手接过断鞭,段尘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楼月如的衣领向两边更拉开些,方便几人比较那道鞭痕。
“这…”柳亦辰有些惊讶的凑的更近了些,再抬起头时,面上神色更冷了几分:“是月如的鞭子!”
周煜斐转身在屋子里四下查看,却没有找到楼月如随身携带的那根软鞭。段尘走到床脚,掀开被子看了看楼月如的鞋底,喃喃低语道:“怪不得了。”
“怎么?”展云和赵廷同时发问,彼此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垂眸沉思的段尘。
段尘转身,快步走到屏风后面,打开那扇窗户向外望去,一直微蹙的眉心渐渐展开,一双凤眸定定望着窗外皑皑白雪:“果然如此。”
身后,柳亦辰几人也站在窗边瞭望,周煜斐皱着眉将头探出窗外,又站直身子侧头看向段尘:“怎么了?我没看出什么啊!”
“是积雪上的脚印。”展云张了张粉粉唇瓣,恍然大悟:“那人是从这里进的屋子!可这脚印,怎么…”
“因为他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却是一个人。”段尘轻声说道。
赵廷闻言扬了扬眉毛,柳亦辰则有些心焦的问道:“姑娘,你到底发现什么了?什么一个人两个人的?”
“是这样。”段尘又折身走回到床边,指着楼月如颈上的勒痕说道:“各位都已经看到,凶手是用楼小姐的软鞭勒住她的脖子,而她身上的伤痕则由雷神鞭造成的。也就是说,凶手是用一条鞭子将人勒住,同时用另一条鞭子抽打折磨。楼小姐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凶手就在这间屋子里行凶,柳小姐和岳小姐又在隔壁,外面还有几位柳二爷的手下守着,大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再来,刚刚我们进屋的时候,凶手是用这把雷神鞭将楼小姐捆缚在这里。”段尘说着,伸手指了指大床布幔边上的木刻雕花:“如果他的行凶过程真的如我刚才所讲,又就发生在这间屋子里,那他完全没有必要挪动尸体,将软鞭解下,换上这条雷神鞭重新布局。”
几人都点点头。段尘又走到床尾掀开薄被,示意几人查看楼月如的鞋底:“刚刚那些不过是推断,或者说是猜测。这个,以及窗外的脚印,则是切实证据。”段尘说着,抬眸看向展云几人:“你们还记不记得,今早上在梅林边上见到楼小姐的时候,她穿的是什么样式的鞋子?”
赵廷和展云微微一愣,仔细回想片刻,又都摇摇头。周煜斐皱着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不是这个颜色。”
段尘点头:“早上时候,她穿的是一双淡紫色的鞋子,跟衣裳颜色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她回到房间后,换了这双银色缎面的鞋子。可你们看她的鞋底,她一定是又回去过梅林。”三人不记得楼月如鞋子的颜色也是正常,毕竟一般情况下,女子的鞋子有大半都是被裙裾遮住,一般人很难注意的到。可早上那会儿,段尘和楼月如两厢交锋,打的不可开交,这般细节,自然很容易就观察得到。
“你怎么确定是梅林,而不是山庄里别的地方?”柳亦辰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山庄里有雪有泥的地方多了去了,她怎么一口咬定就是梅林。
段尘侧眸看向柳亦辰,面上没有半点波动:“因为我今早上跟她在梅林交手,她把鞭子落在了那里。我想,她应该是回去找鞭子的时候,才…”
柳亦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双眼定定望着段尘,一旁展云连忙出声:“少庄主…”
柳亦辰抬起一只手掌,示意展云不必多说:“你接着说。”
“这件事,待会儿可以跟柳小姐和岳小姐求证一下,看我的猜测是否成立。”段尘面色沉静,声音清冷:“不过至少,楼小姐应该是在别处遭了毒手,又被人从后窗带进屋子。窗外四行脚印,鞋印一致,其中两行却明显比另外两行浅一些。凶手应该是背负重物而来,空手而归,才会在雪地留下这样的痕迹。”
“那有没有可能,楼小姐的软鞭还在凶手那里?”周煜斐挑眉问道。
“可能性不大。”段尘轻声说道:“这个人做事很仔细。后窗的窗台被擦的干干净净,明显是他离开前抹去自己脚印时做的。若不是积雪上留下那四行脚印,我们很难确定他是循着这条路进的屋子。”
柳亦辰皱着眉,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就听隔壁蓦地响起一声惨厉尖叫:“啊!救命啊!叔叔救我!”
第九章 故人?悚然
几人闻声快步冲出屋子跑向隔壁,一进屋子就听见柳曼蝶嘤嘤哭声,以及岳依依的迭声安慰,屋子里倒是丝毫不见任何人闯进来的迹象,几人不约而同各自松了口气。柳亦辰奔到床前,就见柳曼蝶正靠在岳依依怀里,两人都哭的满脸是泪。
“曼蝶,怎么了?”柳曼蝶一见柳亦辰来了,一时间哭的更大声了,跪直身子一头扑进来人怀里,模模糊糊的说道:“叔叔,好可怕…表姐她…呜呜呜…”
柳亦辰连连抚着侄女的后背,哑声安慰道:“曼蝶不怕,没事了。叔叔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曼蝶不哭。”
哄了好一阵子,柳曼蝶才渐渐止住哭声,松开手臂,缓缓跪坐回床上。旁边岳依依拿着手帕为她擦拭脸颊,自己却止不住的直掉泪珠子。柳曼蝶接过手帕擦擦眼角,又擤擤鼻子,一张俏脸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眨了眨有些红肿的美目,柳曼蝶缓缓抬头,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另外四人,不由得面上一红,沙哑着嗓子说道:“对不住,让几位见笑了。”
“柳小姐,岳小姐,”段尘往前走了两步,一边轻声问道:“楼小姐生前,是否曾经提过要到梅园那边走走?”
柳曼蝶闻言冷笑一声:“没错。表姐忐忑不安了一整个上午,连午饭都没吃就去那边找了。”说话间,柳曼蝶下床,缓步走到段尘面前:“就是你害死表姐的!若不是你,表姐就不会独自一人去那片梅林。若不是你,表姐就不会被恶人盯上,最后还死的那么惨。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脸在这里——”说着,柳曼蝶正走到段尘面前,抬手一甩,就往她脸上扇去。
段尘伸手握住柳曼蝶手腕:“柳小姐。”柳曼蝶美目怒瞪,另一手正要往对方脸上招呼,又被赵廷伸掌拦住。
柳曼蝶恨恨一甩手,段尘也没有握的太死,就被她挣脱开去。转身拽起柳亦辰的衣袖,柳曼蝶一边掉泪一边尖声叫嚷:“叔叔!就是她害死表姐的!不能放过她,叔叔你要帮表姐报仇!”
“少庄主。”一直坐在床边默默流泪的岳依依柔声开口:“月如姐生前,曾经跟我和曼蝶提过,说早上时候见到展公子的表妹鬼鬼祟祟跑到梅园,一直往最里面走。月如姐就一直跟在她后面,怕她做出什么对山庄不好的事情来。后来她们俩就打了起来,月如姐就是因为她才把鞭子落在那里。”说着,串串晶莹泪滴又簌簌落了下来。
“叔叔,这个女人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进咱们柳家!”柳曼蝶咬牙切齿的瞪着段尘,原本有些红肿的美目因为泪水的冲刷,此时亮的惊人,“你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扫把星!昨天下午枉死的那位方公子,不也曾经跟你说过话么?怎么一个两个的跟你有过过节的人都死于非命,你…”
“曼蝶。”柳亦辰拍了拍侄女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再望向段尘时,一双眼眸虽然不似柳曼蝶那般满是憎恨,却也寒霜尽显:“这位姑娘,曼蝶的话说的有些过,但柳某确实希望你能据实相告,今天早上,你到我山庄梅园里去干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和月如动起手来。”
段尘抿了抿唇,清冷的凤眸闪过一丝倔强:“我去那边,是为了找东西。当时话没说清楚,就先动起了手,这事主要责任在我。”
“找什么东西?”柳亦辰目光更冷,继续追问。
段尘沉默半晌,方才缓声答道:“一幅画。”
在场众人俱是一愣。柳亦辰是没想到竟然问出了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展云、赵廷和周煜斐则是惊讶段尘如此诚实的给出回答。剩下柳曼蝶和岳依依两人对视一眼,明显都有些不相信:“叔叔,别听她瞎说!咱们山庄哪有什么画啊!她分明是信口胡诌,想要蒙混过关!”
柳亦辰皱眉打量段尘半晌,眼中的敌意和防备却淡了几分。看她这个样子,倒不像是说谎。不过她说什么画,自己也不记得,山庄里有什么名家画作值得人这般找寻啊!迟疑片刻,柳亦辰沉声说道:“实不相瞒,柳某实在不记得山庄里有什么值钱的画作。姑娘是听谁说的?”
“那幅画不值钱。”段尘半垂下眼眸,轻声说道:“是柳大当家当年亲笔画下的一幅人物肖像。我受一位故人所托,特地到此来寻。还望柳二爷成全。”
柳亦辰心中一动,英朗眉眼燃起淡淡喜气,上前一把抓住段尘手腕,急切问道:“你,你说的那位故人,可是一位女子?”
段尘面上一派沉静若水,轻轻点了点头。
“她现在人在哪里?”柳亦辰激动的微微涨红了脸,一双眼晶亮的仿佛午后阳光照映冰凌:“她,她过的好不好?”
所有人都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明明前一刻柳亦辰还在冷颜质问段尘为何目的不明行径鬼祟,怎么转眼就变成现在这样一脸激动亲切问候的场面了?柳曼蝶被一直最疼爱自己的小叔叔直接甩开手臂,踉跄退到一边,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两人。周煜斐因为没有听到早上时候段尘的解释,此时也看的有些云山雾罩,斜斜靠在身后桌上,一边眉毛挑的老高,全当看戏文了。
赵廷和展云先是惊讶早上段尘所讲的那个人,竟然是个女子,接下来一打量柳亦辰现今这副模样,两人多少也看出些端倪,这柳少庄主,应该与段尘口中的那位故人交情匪浅。这里面,有故事啊!再接下来,两人又将视线共同投向段尘被人牢牢握着的手腕,一个蹙眉,一个冷眼,展云清咳两声,温声说道:“少庄主,请您——”赵廷则直接用行动代替言语,上前伸手握住柳亦辰手臂,剑眉一挑,手掌开始渐渐施力。
柳亦辰也不是个傻的,一看身边两人这般神色,再加上小臂上的力道渐渐让人有些吃不消,连忙松开段尘手腕:“对不住!”柳亦辰有些羞赧的退开些距离,一双眼却依然亮晶晶的执著望着段尘:“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段尘勾勾唇角,笑得有些凉薄:“既然说是故人,自然已经不在尘世。怎么柳二爷一直都不知道么?”
“不可能!”柳亦辰连连摇头,只觉得一颗心惊得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不可能的!她怎么会…姑娘,你一定是在骗我!是她不让你说对不对?她不想见我,她对我有怨,她…”
柳亦辰只觉这两天来连番打击,一个比一个沉重,一个比一个更要人命,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即便亲眼见到自己亲人被人戕害毙命,也没眼下这个消息来的震颤人心。柳亦辰只觉心脏剧烈的跳动之后,渐渐就消歇下去,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一般,阵阵寒意袭至四肢百骸,不由得重重打了个哆嗦。一双眼怔楞愣望着前方,男子机械的重复道:“不会的。那人明明说过会好好照顾她的。意意,意意,不会的…”
段尘却一直半垂着眼眸,面上神色似笑非笑,哭又未哭,清冷的眉眼间仿佛渐渐笼起迷茫薄雾,让人看不清楚她眼中神情,却又无端觉得凄楚。
柳亦辰突然回过神来,眼中闪耀着疯狂的光,伸出手臂欲扶上段尘肩膀,却被赵廷一手拂开。被身边男子冷峻瞪视,柳亦辰渐渐恢复些理智,连连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低哑的嗓音却仍然带了颤抖:“意意是什么时候…不在了的。”
“半年前。”段尘轻声答道。
柳亦辰拼命眨着眼,不让眼中水汽弥散开来:“那,那这些年来,意意过的好吗?”
“这个,我恐怕没有资格说。”段尘声音有些冷淡,抬起一双凤眸看向强忍泪意的中年男子:“她一直惦记着那幅画,我这次来,就是替她完成心愿。”
“画你可以拿走!”柳亦辰连连点头,急切表示诚意,接着,又有些怯懦的蠕动唇瓣,低声恳求道:“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意意?”
“没什么可看的。”段尘面色益冷:“没有墓没有碑没有棺材。这是她的意愿。”
柳亦辰震愣片刻,缓缓挤出一丝笑,哑声叹道:“是了。她曾经说过的。以天为盖,以地为棺,宁愿一睡万年,再不见我们几个祸害。”
段尘转身,声音平板的听不出半点情绪:“捉到凶手,我就离开。希望柳二爷能够遵守诺言。”
走出去没有多远,那三人便追了上来。赵廷侧眸看了眼段尘,沉声问道:“是要去梅园那边?”
段尘点头。另一边展云踌躇半晌,方才柔声试探道:“你刚刚说的那人,是你的师傅吗?”记得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她曾经提过,这许多年来,就只跟着师傅在江南一带行走。再加上上次在杭州府,她那位名叫青籽的师妹过来寻她时,两人也三番两次提到师傅,从两人对话来看,好像也没什么更亲近的人了。展云从刚刚起就一直琢磨,难道这小半年一直没有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是因为师傅过世了么?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讲的通了。
段尘侧眸瞟了展云一眼,没有言语。展云倒也不生气,依旧浅浅笑着走在她身边,调转视线的瞬间,正望见赵廷面色冷峻盯着自己瞧。展云粉唇更弯,一双弯月眼眸坦然回视,赵廷眯了眯眼,这意思,是要摊开来谈了么?
两人对视片刻,又非常有默契的各自收回目光,心里头都一片雪亮,打架,只是早晚的事。周煜斐见状暗自叹了口气,这俩家伙,还真要动真格的了!
段尘按照早上时候走的路径,一路往梅林深处走去。最后走到那片雪色梅花丛中,就见其中一株梅树下,露出一块约莫一尺见方的褐色土地,旁边则尽是鞭子狠狠抽过地面留下的痕迹,被抽打的翻开在一边的白雪沾染了带着血色的污泥。而那块一尺见方的土地上,被磨出两道深深的坡形痕迹,仔细一看,依稀辨认的出,应该是有人双脚乱蹬时磨蹭出来的,而那斜坡型则说明,那人应该是被什么束缚在梅树下,身体形成一道斜线,而非站的笔直。
周煜斐狠狠低咒一声,接着就背过脸去,闷声说道:“还看什么,走吧!”很明显,楼月如就是被人在这里戕害的没错。那么段尘之前的推理也就全部成立了。凶手先是在此处行凶,用楼月如的软鞭绕过脖子吊在一棵梅树上,然后在绳子越勒越紧的同时,用纯钢制成的鞭子狠厉抽打楼月如身体各处,直到最后人被勒的断了气。然后,又将尸体经由屋后那条路带回楼月如房间,用雷神鞭将死者捆缚在床边,造成女子是在屋子里被勒毙的假象。
展云四下里看了看,眉心渐渐蹙紧:“也没丢在这里,他是把楼小姐的鞭子随身带走了吗?”
段尘破天荒的没有回答。虽然平时不爱说话,可在这种事情上,段尘从来不吝言辞,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有耐心的一步步解释给旁边人听。而对于他人提出的疑问,也是尽可能的给出回答。
可眼下,段尘不仅没有说一个字,而且惨白着一张脸,凤眸里透出淡淡惊慌,难以置信的旋转身子,四下里望了望。头一次,段尘体会到了何谓毛骨悚然。
第十章 出击?敌友
“怎么了?”展云走到段尘跟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混合着肮脏泥土血迹的雪地上,有一道长约半丈的拖痕。但因为曾经有人在这里打斗过并且接连两次使用长鞭的缘故,这片雪地上泥土、花瓣、脚印纷乱混杂,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就忽略这道夹在两棵梅树之间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