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斐将手中布巾一甩,伸指抚上冰寒剑身:“可惜了。”剑身已经略有折损,日后留作收藏尚可,却已经永远失去了作为兵器再战江湖的资格。
“流采虽柔韧,但能把剑身折成那样缠入颈项勒人毙命的人,掌力和内功皆深不可测。”展云又看了一眼那把流采,握着玉骨折扇轻敲掌心:“据我所知,现在山庄里能有这等本事的人,应该不超过五个。”
“柳二爷和柳老庄主自然不在话下,此外,睦州萧家萧大先生,霹雳堂堂主左辛,还有一位…”周煜斐忽然一顿,抬眸看了眼赵廷,又从一旁站着的仆人手中接过剑鞘,将流采缓缓收入鞘内。
赵廷沉声接口道:“河东保德邓定波,邓家镖局新一任大当家。”
尸体已经被人抬了出去,余下两名仆人忙进忙出的收拾屋子,清理地上血迹,以及刚刚少庄主一怒之下拍碎的那张圆桌碎片。几人先后出了屋子,那把流采剑依然握在周煜斐掌中。周公子看了看几人,浓眉一挑,扬声问道:“咱们现在去哪?”
赵廷和展云不约而同看向正走在两人中间的段尘,展云看了眼身边佳人锁眉深思的模样,眸中漾起淡淡笑意:“去‘集贤堂’看看吗?”
段尘下意识的循声抬眸,一双凤眸不似往常清清冷冷,反而带了几分极不多见的迷茫:“嗯?”接着又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转回视线直视前方:“嗯。”
展云眸中笑意更深,粉粉的唇不自觉的弯出一个温润迷人的弧度。这人,琢磨案子都琢磨迷糊了!不过刚刚那副迷茫中带着不解的询问神情,还真是可爱的紧。
“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赵廷冷冷瞟了一眼满脸柔情荡漾的展云,一双漆黑眼眸定定看向段尘。
段尘沉默半晌,方才轻声说道:“我总觉得,杀死方文礼的人,并不见得是他的仇家。”
“怎么说?”赵廷扬起一边眉毛。
“若是一般江湖寻仇,大可在他来的路上出手,从苏州一路到江宁,能下手的机会太多了。而且以那人身手,想要方文礼的命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偏偏选在进了万柳山庄之后才动手,还盗了这把流采剑作为凶器,将这件事搞的人尽皆知。再看他杀人的手段,毁了一把传世之宝且将死者折磨的惨不忍睹,我从中只看到了两个字。”段尘微微一顿,轻轻吐出两个字:“示威。”
周煜斐闻言轻笑出声,侧过头一脸兴致盎然看向段尘:“美人,想不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接着说接着说。”
段尘瞟都没瞟那人一眼,依旧目不斜视:“我只是怀疑,这次的事情,更像是冲着万柳山庄来的。不过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没有半点切实证据。”
展云点了点头,清俊眉眼间阴霾渐染:“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会再次动手?”
“希望不会如此。”段尘半眯着眼,看向逐渐映入眼帘的“集贤堂”,“不过最好做做准备,多加防范。”
四人行至堂前,正巧柳亦辰也带着几名手下往这边走来:“展世侄,有什么线索吗?”
展云摇了摇头:“不过,少庄主,屋里这几件兵器,最好先收起来。因为我们怀疑——”几人先后迈入门槛进了大厅,不光展云,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厅里三面墙壁四只红木架子,已经空无一物,几个负责看守的下人都倒在地上,柳亦辰和几名手下快步走上前去,解开那几人睡穴。
段尘面无表情望着那几只木架,周煜斐低笑一声,摇头叹气:“这下麻烦大了!”
那几名被人点了睡穴的下人懵头懵脑的坐了起来,柳亦辰一问,几人的回答几乎如出一辙:“什么人也没见着,只觉得颈后一麻,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展云凑到一人跟前弯下身子,让那人把头转过去,段尘和赵廷也站到一边,就见那人颈后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若不仔细辨认,根本就看不出来。而且这么小的伤痕,过一半个时辰也就消失了。
“蜂针刺穴?”柳亦辰见状,也让旁边那个下人照做,果然在他颈后也发现相同红点。
“少庄主曾经见过有人用这种暗器?”周煜斐提着剑靠在一边桌沿,懒洋洋挑眉问道。
柳亦辰面色一阵阴晴不定,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约莫二十年前,曾经见过一回。”
“少庄主,是不方便透露这人姓名吗?”展云站起身子,缓声问道。
柳亦辰眼神一黯,唇畔也溢出一缕苦笑:“是不方便。因为,当年所有见过他的人,除了我之外,都已经不在人世。”
见展云几人都默默凝视自己,柳亦辰抬手挥了挥,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待那些人走出很远,柳亦辰又看向屋内几人,英朗的眉紧紧皱着:“柳某希望,出了这间屋子,各位就不要再提起此事。毕竟这事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我万柳山庄百十余口的性命旦夕不保。”
见几人郑重点头,柳亦辰才又继续说了下去:“那人当年只在山庄出现过一次,后来,就回了,西北…”在场几人脑子都转的极快,听到这西北二字,再联系柳亦辰前面那句话,很快就反应过来,他那西北二字,影射的正是偏居大宋王朝西北部的西夏!
赵廷因为曾经跟辽人打过仗,对于这种事情比其他三人都更敏感,一听他这话,原本就冷峻的面色又阴沉三分:“柳少庄主,我只要你一句话,今日此人,是不是当年那人?”
柳亦辰被赵廷一句话问的一个震愣,缓过神之后下意识的摇头:“那人当年曾经说过,此生绝不再踏入中原半步。而且,他也的确没有理由再来这里。”说话间,柳亦辰面上笼罩淡淡愁绪,坚毅唇角仍挂着一缕笑容,只那笑,让人无端觉得凄苦。
“若那人再出现在柳二爷面前,您可还辨认的出?”段尘突然开口,问的问题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但他的模样,这辈子我也忘不了。”柳亦辰字字铿锵咬牙答道。听话中言语,似是有情,可看他面上神色,却是极恨。
一时间,偌大的屋子里一片寂静。夕阳的余晖斜照进屋子,在地面投下一片镶着金粉的橘红,青砖地上,暗影缓缓前移,吞噬着那一片亮色。屋子里几人或站直或斜倚,因着所站位置的不同,面色或明或暗,神色难辨。半晌,展云开口,打破一片幽谧沉默:“少庄主,当年的事或许可以既往不咎,可眼下,若此人再与万柳山庄有所瓜葛,在下怕也帮不了您与老庄主。”
柳亦辰深吸一口气,又转头看向赵廷,见他几不可察的轻轻点头,便朝几人拱手:“柳某保证,即便真是那人再次出现,我万柳山庄,也与他再无半点瓜葛。”
“少庄主,可对保德邓家有些印象?”赵廷沉声问道。
柳亦辰眉心一皱:“自然记得,这次来的是邓家镖局的大当家和三当家。昨晚上我跟他们两人一起用的晚膳,怎么了?”
“我们想见一见这两位,可以吗?”展云温声说道。
“自然可以。”柳亦辰毫不犹豫的点头,接着,又将视线投向那几只空荡荡的木架,眸中沉痛之色甚浓。
“柳二爷,待会儿怕是要麻烦您通知各位宾客,今晚上尽量不要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最好三个人以上睡一间屋子,将就一下。”段尘轻声说道:“因为,今晚上,凶手可能会拿着其中一件兵器,再下杀手。”
第七章 梅林?坦诚
当晚,段尘拿着几件衣物到楼月如房间,隔壁就住着柳曼蝶和岳依依,柳亦辰在两间屋外加派人手巡夜,很多院落都彻夜亮着灯。
屋子里的炉火烧的很旺,段尘沐浴过后,身上只着月白色棉质中衣,将头发拨到前面,一手拿着布巾轻轻攥着吸去水渍。楼月如身着一件浅蓝色的丝绸袍子,坐在桌边一勺一勺轻啜着燕窝粥。听见段尘从屏风后走过来的脚步声,也没抬头,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过来喝粥吧,小舅舅让人送了两份过来。”
段尘又擦了一会儿头发,将布巾在脖颈后面垫好,走到圆桌边坐了下来:“谢谢。”
楼月如从桌上拿起手边的丝帕擦了擦嘴角,抬眸瞟了段尘一眼,目光停留在那截白润如玉的脖子上:“那是什么?”
段尘顺着她的目光下意识的伸手一抚,顿时反应过来:“没什么。前些日子不小心被东西蹭的。”将易容出喉结的那层东西剥掉之后,颈上肌肤就留下一小块淡淡痕迹,至少要月余才会消失。段尘不禁暗自苦笑,估计到不了一个月,就又要敷回去了。虽然师傅已经将那块东西对皮肤的伤害减小到最低,但下面的肌肤常年被覆盖不见阳光,颜色总会与其他地方有些差异。
楼月如秀眉微蹙,定睛端详着段尘脖子正中那块小指长短淡粉色的痕迹,半晌,视线缓缓上移,对上段尘眼眸:“你,和那展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段尘拿着小勺的手略一停顿,又将粥送入口中:“他是我远房表兄。”既然当初说好以表兄妹的身份进来山庄,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承认自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不然展云那,和柳家人也不好交代。更何况才刚来一日就出了这么大乱子,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自己真实身份捅出来,无异于招人怀疑,对谁都没有好处。
“远房?有多远?”楼月如嗓音里掺了一丝冷笑:“远到可以缔结姻亲?”
段尘面色未变,睫毛却轻轻颤了颤,又咽下一口粥,声音较往常更低了几分:“这种事,不是我说了算的。”
对桌的人沉默片刻,又冷声质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段尘将最后小半碗燕窝粥喝完,从桌上拿起帕子轻拭嘴角,一直低垂的凤眸定定望向问话的人:“若是你喜欢他,这个问题也不应该来问我,你应该去问他才是。若是他人有意,这个问题就更不应该由你来问,我也没有必要给你回答。”
楼月如被段尘一番轻言慢语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白净脸颊浮起淡淡红晕,渐渐就涨红了整张脸,纠结半晌,也只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字:“你!”这一整天从早到晚,就没见这人说话超过三句,每句还都不超过十个字。楼月如原本以为段尘是不擅言辞,可刚刚那一字字一句句缓声吐露,不仅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让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粥很好喝,谢谢。”段尘起身,朝床边走去,一边轻飘飘抛出一句:“我睡左边,可以吗?”
一大清早,段尘梳洗过后,换上一身淡青色的女装,将头发简单挽了个随云髻,簪上自己那只白檀木的簪子,便起身出了屋子。出门一路施着轻功往梅园方向行去,一边仔细回想昨晚上用过晚饭后,在展云屋子里看的那张山庄详图。因为昨天的事情,山庄各处加强戒备,一众人士严阵以待,柳亦辰让人将山庄地图描了一份给展云几人送了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那张地图,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各座院落、各间屋子、碧湖亭台、花丛梅林。可越是这样,就越有问题。曾经大柳树对面那间屋子被拆了,却没有建起新的存放古籍藏书的阁楼,或者说,新阁楼仍然存在,只不过没在那张地图上罢了。
一边回忆着那张地图,段尘寻思着,唯一有可能有隐藏建筑的地方,就是山庄这片梅林了。鞋底轻轻滑过积雪,段尘施展轻功,一路往梅林深处行去。这片梅林约有一顷大小,在里面建三两间屋子,一般人没机会进到那么深的地方,自然很难被发现,倒真是收藏珍书的好地方了。
走了大概有一盏茶时间,就见面前出现一片与雪一般颜色的梅花,梅树后头,隐隐露出一间木屋的轮廓。段尘心中一喜,却在下一瞬身形一矮,紧接着就着脚下积雪滑出一丈距离。
就见段尘刚刚站过的地方,一道鞭痕狠狠抽过积雪,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泥土,洁白雪沫漫天飞扬,沾上段尘背后的衣衫和发丝。又是一声滑过耳畔的空响,段尘转身的同时手臂一伸,一把握住鞭子一头,同时借着惯性将那人往自己面前一扯,抬眼就望见一张忿然娇颜。
“一大清早偷偷摸摸往这梅林深处来,你想干什么?”楼月如手腕施力一抖,段尘倏然间放手,同时往她背后闪去,十三节软鞭滑过长空,“啪”的一声抽了个空:“卑鄙!”
楼月如转身欲收鞭再甩,奈何段尘身形灵巧只守不攻,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兜着圈子转,每次鞭子刚刚要沾到她衣角,就又抽到雪地或边上梅树。一时间,白雪白梅漫天飞舞,雪沫花瓣纷纷下落,两人一青一紫两道身影穿梭往来,头发上衣服上沾满了颗颗雪粒和残碎花瓣。
楼月如见鞭子在这人面前也失了效用,索性撒手往边上一扔,出掌就攻向段尘面门,谁知段尘一侧小臂向相反方向一沉,挂在她右肘弯部,手一抖,身子就转了开去。两人功夫本就不相上下,可段尘轻功好身法又灵巧,再加上眼下使出的这套正是不久前刚学会的“沾衣十八跌”,直把楼月如急的面红耳赤,却连对方衣角都拽不住。每次眼瞅着就要将人打个正着,可眼前一闪,对方不是借力打力旋转到自己身后,就是脚下一滑退出丈许。
打着打着,就离那木屋渐渐远了。段尘再一次足尖一点向后滑出两三丈远,却在下一刻被人一把搂住腰身,紧接着后背就贴上某人温热结实的胸膛。段尘心中一慌,奋力欲挣出那人怀抱,同时手肘一抬力道狠厉朝后击去。只听身后那人闷哼一声,接着自己一双手臂就被人牢牢圈住,温热的气息吹拂耳后,熟悉的嗓音让段尘身子一颤:“尘儿别怕,是我。”
楼月如追上前来就见到这副情景,身着一身淡青色小袄长裙的段尘被一身雪色锦缎长袍的展云搂在怀里,面色苍白依旧,耳朵尖却泛起淡淡的红。身后展云唇漾笑意眸映柔光,正低头凑近段尘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放开!”段尘声音很低,警告的意味却很浓。
展云乖乖松开对怀中佳人的钳制,退后一小步站在段尘身后,一边似笑非笑看向一身狼狈的楼月如:“楼小姐,早。”
赵廷和周煜斐站在那两人身边,周煜斐津津有味的看完一场好戏,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迅速转脸,观察小王爷面上神色。就见赵廷一张脸黑的比旁边梅树的枝干还纯粹,拳头握的咯吱作响,一双眼恶狠狠瞪着一边白衣胜雪的展云,那模样足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某位清俊公子。
楼月如顾不得观察旁人是何神色,也没那心思跟人打招呼问安,一个箭步冲到段尘面前,怒气冲冲的质问:“为何要到这边来,为何要寻那间小…”硬生生将“木屋”两个字憋回肚子,楼月如深吸一口气,嗓音森冷若严冬寒雪:“你一大清早鬼鬼祟祟到这梅林来,究竟是何居心?”
不待段尘开口,展云已先一步出声:“不好意思,让楼小姐受惊了。我们昨晚上研究许久,想今天一早到山庄各处走走,查看一下,其中就包括这片梅林。尘儿她性子急,比我们都早到一步。她绝对没有任何恶意,不过是急着找出那三件失窃的兵器罢了。”说到这,展云上前一步拱手一揖:“行之在这,代尘儿给楼小姐陪不是了。”
楼月如仍然有些喘,一手抚着胸口努力平复气息,一边瞪着眼将眼前四人一通扫视:“真的?”
“千真万确。”周煜斐挑眉笑着迈步到楼月如身边,一边眨了眨一双深邃勾魂的桃花眼:“我们骗你做什么?”
楼月如被他那一眨眼一勾唇逗得面颊赤红,转头狠狠瞪了段尘一眼,正要说什么,周煜斐抢先一步笑道:“一大清早的,你还没吃早饭吧?正好,咱们一起。”
用过早饭,哄走了楼月如,周煜斐将门闩上,转过身,勾起一边嘴角看向仍坐在桌边的段尘:“你倒是本事了!就你那两下子工夫,居然敢一大清早孤身一身往那片林子里头跑!这也就是刚才那丫头,功夫一般人又好糊弄,要是换了别人,我看你今天怎么办!”说完,一掀衣袍,很没风度的在段尘对面坐下,一双桃花目寒光闪耀,一脸阴沉瞪着眼前人。
段尘凤眸半垂默不作声,既不看周煜斐,也不瞧边上那两人。赵廷抬脚踢了周煜斐小腿一下,展云则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周公子刚压下去那股子怒气“腾”一下子又涌上来了,刚要说话,就见这两人都瞪着自己,一副“不许说话不能说话”的样子。周公子也不是个没脾气的,站起身来抬脚一踹凳子,甩下一句“真服了你们俩”,打开门就出了屋子。
展云起身,走过去将门关上。赵廷正一瞬不瞬盯着段尘:“刚刚确实挺险,楼月如那鞭法是练得不到家,不然以楼家那套祖传的‘惊绝十三鞭’,你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见段尘仍不言语,赵廷有些懊恼的皱眉,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这山庄里武功比你高的不在少数,随便碰上一个都够你受的。你以后最好别单独行动,好吗?”
“我们知道,你进这山庄,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我们也相信你,绝不会做任何有违道义的事。”展云坐回自己位子,温声说道:“但以目前的情况,类似今早的举动实在是太冒险了。你可以不告诉我们你要做什么,但至少离开之前,跟我们说一声要去哪里,这样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去找你。像刚刚,我们到那边找你,一看你和楼小姐都不在,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到梅林那边去找,有一半是赌运气。若晚了一刻,这事被她吵吵嚷嚷给抖了出去…”
“对不起。”段尘突然间插了一句,又沉默半晌,才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进山庄,是为了找一件东西。那东西不值钱,万柳山庄也绝没人放在心上,但对于别人来说,那件东西,比生命还宝贵。我答应那人,一定把东西找到,送到她手上。”
说到这,段尘抬眸,看向两人:“如果将来,为了这事跟柳家的人撕破脸皮,我一定跟柳二爷解释清楚,我段尘,跟你们三人没有半点关系。这件事,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就是断手断脚都行。”段尘勾了勾唇角,声音更低了些:“只要能留我一条命,把东西给人送去,就行。”
一长串话,直听得两人脸色变了又变,就连一向温和的展云都不禁面色微沉,赵廷更是直接阴着一张脸,一双黑眸定定看着段尘,薄唇紧抿,似是怒极。两人不约而同在想,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向来冷情的段尘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一件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连命都豁出来了!
一上午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其间,四人和柳亦辰见了两面,都是在商讨如何找回被盗兵器以及防范那人再次下手的事情。用过午饭,几人一路往“聚义堂”走去,柳亦辰已经派人到各个院落请人,让各位宾客再过来一趟。
管家清点过人数,又走回到柳亦辰身边,低声说道:“少庄主,包括展二爷和他几位朋友在内,一共一百一十二人,一个都不少。”
柳亦辰点点头,正欲开口讲话,就见一道鹅黄色身影跃过门口朝自己这边飞奔过来,伴随着女子尖厉的叫喊:“叔叔,叔叔,救命啊!救命啊!”
第八章 雷神?脚印
众人登时俱是一惊,柳亦辰只觉心里“咯噔”一下,身子竟被柳曼蝶撞的一晃,连忙伸手扶上自家侄女肩膀:“曼蝶,别急。出什么事了?”
柳曼蝶一脸惊惶,粉樱色的唇已经失了血色,全身如同筛糠一般簌簌抖着,腿也一个劲儿的打软,若不是柳亦辰双臂尚且支撑着她全身重量,真能直接就坐倒在地。“叔,叔叔…表姐,表姐,救命…”绵柔的嗓音抖的变了音调,柳曼蝶一句话颠颠倒倒半天也说不利索,最后双眼一翻身子一软,直接晕倒在柳亦辰怀里。
可就是那颠倒不清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让在场众人遽然变色。柳亦辰惨白着脸,咬紧牙关将侄女抱起来就往外奔:“几位随我一同过去,其他人留在这不要离开!”
一路飞奔至柳曼蝶房间,柳亦辰一脚踹开房门,将侄女抱到床上,退开几步正欲离开,就见床下露出一角淡粉。柳亦辰眉头一皱,弯下腰往床底看去:“岳姑娘,是你吗?”
床板先是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传来隐隐抽泣:“呜呜…少庄主…”柳亦辰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弯着腰递出一只手臂:“岳姑娘,出来吧。”
一只白净小手怯怯探了出来,攥住柳亦辰衣袖,接着就传来一阵衣物窸窣的声响。岳依依半坐半跪的从床底蹭了出来,一张小脸儿哭的红通通的,发髻也散了,一头青丝沾满灰尘,一见柳亦辰的面,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少庄主,救,救救月如姐!月如姐她…好可怕…”
柳亦辰搀着岳依依想让她先站起来,谁知她脚下一跌身子一仰,就势就倒在床上,通红的小脸儿痛的皱成一团:“对,对不住…我脚扭到了。”岳依依顾不得已经肿的老高的脚踝,侧过身子伸手探向床上柳曼蝶的额头,“曼蝶她怎么了?呜呜呜…少庄主,都怪我没用。曼蝶她没事吧?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