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静静望着沈莲面容,目光移到她唇上的时候,清秀的眉微微拢起。抹上一盏茶工夫便会毒发么?那时明明已近晌午,店里正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她怎么会…一边展云望着小段,白皙清俊的面容上显露出些许踟躇:“小段…”
小段侧眸看他,展云咬咬牙,心中多少有些不忍,可这话若是不说,小段迟早也会查出来,倒不如早些让他知道了。“小段,我们到那的时候,她唇上什么都没擦。是后来,听到我们帮你点面,她人就一溜烟不见了。再回来时,手里捧着酒瓶,唇上也抹了胭脂…”
小段一怔,张了张唇,身畔的拳再次缓缓收紧。“小段哥哥,你看我,我今天的胭脂,好看么?”女孩娇甜中带着轻颤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小段半垂下眼眸,唇紧紧抿着,不愿让人窥见自己此时眸中神色。
那时被小丫头握着手撒娇,心中只觉尴尬、无奈,感慨之余又有些好笑。心想果然是年纪小么,连自己是男是女尚且分辨不清就说这样的话。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她一个小丫头,行为举止这般大胆,看在旁人眼里,可是要被笑话的。却不知,她不只是撒娇,而是在,试探自己心意吧?女子问男子,面上胭脂是否好看,不就是想听男子温言赞赏,蜜语甜言么?如果那时自己笑着赞声“好看”,小丫头至少去的安心了吧。
小段如此这般一想,只觉心中一阵酸楚。自己没心没肺飘摇惯了,从不把任何人事放在心上,也从不给有心意的人留半点念想。因为明知自己这样的身世,注定只能孤身一人一辈子,和任何人在一起,都是拖累和牵绊。可这次,小段却是头一回有些痛恨自己,没给这女孩留半点念想,就任她这样撒手人寰。
江城在一边听出了大概,轻叹一口气,拍拍小段手臂:“这事不能怪你。即便你今日不去,那唇脂她总也会用的。”
虽然小段面上并无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那半垂的凤眸,微微抿紧的小嘴儿,还握紧在侧的拳头,无一不显示他现在情绪多少有些激动。
赵廷侧眸瞪了展云一眼,那意思你自己知道得了呗!这事跟案子又没多大关系,做什么说出来让人难过啊?展云则回以清浅一笑,弯月眼眸又看了小段一眼,那意思他这人你还不明白?有半点想不明白的地方也不会轻易放过。就这么点事,他查出来也是迟早的,还不如早些说出来,倒省去很多麻烦了。
赵廷抿了抿唇,心说也是,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安慰人呢,就见小段跟江城点了个头,转身就往外头走。赵廷跟展云对视一眼,也匆忙跟上。身后江城望着三人背影,面色渐渐凝重,一边摇头叹了口气。
出了衙门,就见沈雷呆呆坐在台阶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见三人出来,沈雷匆忙起身,上前两步,一把拉住小段一侧手腕:“小段,我妹妹…我妹妹她…”
沈雷此时一双眼通红通红的,下唇干裂的都起了翘皮,手上力气大得惊人,直攥的小段微微蹙眉。不待小段开口,赵廷已经出手握着沈雷手腕:“松手。”
“啊!对不住,小段…”沈雷这才发现自己握着人手腕不放,很是失礼。
“没事。”小段轻声说道:“你放心,害你妹妹的凶手,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一边展云从袖中拿出那只青瓷小盒:“这胭脂,你知道是打哪来的么?”
沈雷一见那心形瓷盒,一双眼再次泪光隐隐:“这胭脂,是我昨天下午从城东的胭脂铺子给莲莲买的。她就快过生日了…”一边说着,沈雷狠狠抹了把眼,声音也有些哽咽:“她一直想要盒胭脂,我们娘死的早,上面又没有姐姐,我看别人家丫头都涂脂抹粉的,她一直都爱漂亮,可从来都不开口跟我要…过两天是她十二岁生日。我昨天揣了银子,专门去了城里最好的胭脂铺子,给她挑了这盒唇脂…”
展云点点头:“那家铺子,叫什么名?”
沈雷又抹了把眼,先看了眼展云,又求证似的看向小段:“怎么了?是这胭脂…是这胭脂有问题吗?”
小段摇头,背在身后的手却渐渐收紧:“查案子时,所有细节都要问清楚。你别多想。”
沈雷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那家铺子叫‘醉朱颜’,就在城东最热闹的那条街上。”
三人别过沈雷,一边往城北方向走去。此时天色渐晚,雨早就停了,天边晚霞绮丽,或嫣红或浅紫的云霞缱绻天际,仿佛美人面上胭脂,煞是迷人,让人不禁缓下脚步,驻足观赏。
三人之前在医馆,便已经跟那位大夫打听过昨日中毒身亡且症状相似的那位女子。据那位大夫说,那女子夫家姓钟,也住在城北,医馆附近这两条街上,具体住址就不清楚了。
三人一路走一路问,最后总算找到了这户人家。钟家家境殷实,门口已经挂上白色灯笼和布幔,跟门子打过招呼,展云拿出李青澜给的腰牌,说是官府来人查案,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将三人领了进去。死的女子是钟家二少爷的正房,三人跟钟家人稍作寒暄,便提出要开棺验尸,并且查看少夫人的闺房。
交涉半天,钟家人死活不同意开棺验尸,说怎么着也是大户人家,又是女眷,如此这般,实在有辱钟家门风。小段脸色很不好看,赵廷那王爷脾气也上来了,眼一眯眉一扬,眼看着也要发飙。关键时刻展云一边轻拍赵廷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一边温声解释,说不看人也可以,至少闺房要走一圈。怎么着也是官府来的人么,钟家人又商量踟躇半晌,老爷子终于点了个头,管家冷着脸,带着三人一路过去。
三人进了房间,均直奔女子梳妆镜前,赵廷手快,一眼望见那一模一样的心形盒子,伸手便拿了过来,正要旋开。展云扇子一挡,拦住赵廷手上动作。赵廷也想起之前江城嘱咐的话,从怀里摸出块锦帕,将小盒子一包,瞟都没瞟站在一边的管家一眼,就将小盒子收入袖中。管家眼角一阵抽搐,心说这不官府的人么,咋行为举止跟土匪似的!三人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伸手拿了东西就往自己怀里揣,招呼都不打一声的。
三人又四下看看,也没什么新发现,回到前厅跟众人告辞,便匆匆离开钟府,以最快速度赶回衙门。将胭脂盒子递给江城,不一会儿工夫,江城做过对比,同样将里面红色膏体剜了出来,搁在先前那只小木盒里。
“也是虞美人的毒没错。”江城此话一出,三人同时呼出一口气。这就好办了,看这样子,问题就出在那家胭脂铺子。刚在在钟府折腾那老半天,时辰也不早了,那铺子早就关门了。明天赶早,带人先封了那家“醉朱颜”!
作者有话要说:呃,赵廷差不多该发现自己不对头了,马上就要开始纠结咧~
摸摸,可怜的娃~ 喜欢上小段,注定乃情路漫长而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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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留宿?乱 ...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门外有人脆声喊道:“江先生,两位大人,饭食备好了。我家大人请几位过去用膳。”
江城一听是阿砚的声音,不禁暗自摇头,这孩子…明知道小段也在屋子里,却故意带过不提,平日里话言话语的也尽给小段难堪。偏偏小段是个性子冷的,除了办案子时候,话都很少,也不太懂得和人打交道那一套,府衙里头好多人都看他不惯,觉得这人太傲,私底下没少编排他的不是。
一边展云出声应了一声,说这就过去。江城将一干零碎东西都收拾好,最后将那只小木桶连同木盒一并摆放整齐,又摘下手套,也塞入木桶中,跟在三人后头一起出了屋子。
小段原想走的,可一来包袱还搁在府衙里头没拿,二来江城大概老早就猜到他的心思,一出门就扯着袖子把他往用膳的屋子那头带。小段拗不过江城,也就任由他拉着走了。
倒是把赵廷看的那个气啊,心说这一整天折腾的,从早到晚,倒有多少人摸过小段的手了!先是面馆的那个小丫头,拽着小段的手亲亲热热就要表白,后来人一晕,直接就让小段给搂怀里去了。然后又是那做兄长的,握着小段手腕不松手,攥的人眉心都皱起来了。最后又是这姓江的老小子!赵廷越看越来气,心说大叔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抓着人年轻小伙子不放手!
正看的堵心呢,赵廷蓦地一个打突,一下子就被自己给吓着了。小,小伙子…赵廷只觉额头一颗冷汗缓缓滑下,心里头一片瓦凉瓦凉,就好像三九天里让人兜头浇了一盆子冷水,然后给晾在冰天雪地里,冰寒刺骨的滋味直刺的自己心尖儿一麻。赵廷不觉就停下脚步,傻愣愣望着小段瘦削背影,薄唇微张,眼也睁的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走在一边的展云“噗哧”一声就笑出了声,一双弯月眸子更弯,粉粉的唇瓣抿出清浅的弧。心说认识这家伙这么多年,大多时候都是冷着张脸面无表情,连挑眉微笑之类的表情都是极少,有幸见过咱赵小王爷发飙冒火掀桌子干架,那都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按照周煜斐那厮当年被赵廷胖揍一顿之后的说法,能让赵廷发飙,那也是不一般的待遇。一般人他都不屑打,真动真格的了,那说明人家把你当兄弟了,再不济也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一番话说的展云哭笑不得,偏偏周少爷说这话时候还舔着嘴角的血渍笑得那叫一个欠扁,结果赵廷黑着脸勾唇一笑,捏了捏拳头就又招呼上去了。
可这般瞠目结舌,明显被什么东西吓到的神情,这许多年来,还真是头一回见。展云摇头,赵小王爷,这表情很不适合你,灰常灰常不适合你。眼看前头那两人都进屋子了,展云拍拍赵廷肩膀,温声笑道:“王爷,再愣会儿就不是晚膳,而是宵夜了。”
赵廷回神,一双漆黑若子夜的眼眸定定看向展云,小麦色的面庞此刻竟透着几分惨白,直把展云也看的一愣,连忙伸手在赵廷眼前晃晃:“怎么了?”
赵廷抬手将展云手掌拂到一边,薄唇轻抿,抬脚又往前走去。展云无奈,快走两步跟了上去,心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最近情绪失常的时候如此之多,过去二十五年加一起也没这几天情绪起伏的大啊!
晚膳很简单,三个热菜两个凉菜,外加每人一碗白粥。菜色偏素,口味很清淡,是两浙一带寻常人家经常会做的几道菜。粳米粥熬的细滑柔腻,淡淡的杏仁白色很引人食欲。小段夹了一筷子切的细细的青笋丝,放入口中慢慢嚼着,又放下筷子,拿起勺喝粥。李青澜见小段不怎么吃菜,便拿起公箸夹了片桂花糯米藕放到小段碗里:“小段,别尽喝粥啊,多吃些菜。粥熬了一大锅的,管够!”
小段抬眸,轻声道谢。夹起藕片咬了一口,细细嚼着。一边赵廷一径埋头吃饭,破天荒的再没盯着小段看。赵廷狠狠嚼着香菇片,一边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心里乱糟糟如一团乱麻,却怎么都找不到将自己引入这团乱中的那根线头。娘的!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他再好看再羸弱再优雅再聪明再…赵廷再不下去了,只要一想起小段,就满脑子都是这人的好,可他再好,就是好过天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啊!
正想着,赵廷舀了勺嫩汪汪的豆腐,抬头瞟了一眼小段的脖子。小段这会儿正微低着头喝粥,昏黄的灯光里,那一小截脖颈露在衣领外头,真应了那句“脖颈粉白若蝤蛴”。赵廷闭眼,“咕咚”一声咽下口中的豆腐,娘的!都说什么古人诚不我欺,那劳什子诗经写的还真应景啊!可他奶奶的古人怎么没说,男人的脖子也能好看的跟截玉似的!白皙温润的直看的人手心刺痒心跳如鼓。赵廷眉越皱越紧,一脸纠结,可那细致的喉结,再小它也是喉结啊!人长的再俊秀漂亮,他也是男的啊!
赵廷紧闭着眼,手里拿着筷子就这么停在一盘菜上,桌边几人都看的一愣。这什么意思?是说这盘菜别人不许动,都归他了么?展云清咳一声,拍拍赵廷手臂,温声说道:“这鸡蛋是炒的不错。”
赵廷回神,“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粥也不喝了,转身出了屋子。
桌边几人又是一愣。李青澜撂下筷子开始喝粥,心说这刚下完雨,天也不燥啊,小伙子年纪青青的,火气太大了可不好!
用过晚膳,小段起身,跟几人拱手告辞。李老爷子捋着胡子跟小段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一边陶涵之先开腔了:“小段哪,李大人已经叫人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东西也都给你拿过去了,晚上就在这边住下吧!去客栈又要多花不少钱,而且早上起来也不方便,还得一趟一趟往过跑。”
小段有些为难:“李大人,还是不要麻烦了…”自己毕竟是女扮男装,各方面多少总有些不便。而且自己这许多年来,独来独往的清净惯了,要跟大家一同住在院子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李青澜似是看出小段心思,微笑着说道:“小段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放心,那间屋子在院子最西头,挨着的那间屋子是空着的,那边最是清净,也不会有人过去打扰。”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拒就显得太不识抬举了。小段眉心轻蹙,一边拱手道谢:“那就叨扰了。”
江城坐了一会儿,就跟几人告别,回家去了。李青澜、陶涵之、展云和小段四人仍坐在屋内,几人饮着茶,一边探讨这次的案子。“如此说来,这问题还真出在那家‘醉朱颜’了?”李青澜说着,手一拍木椅扶手:“明天一早,先把铺子封了,让江城也跟着过去,把那些胭脂水粉什么的都验一遍,看看是不是都有问题。”
一边说着,李老爷子起身,背着手在屋子里绕起了圈圈:“唉,这要是好多胭脂都有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那‘醉朱颜’可是咱们杭州城最出名的胭脂铺子,每天去那买东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好多路过的人都慕名前往。”老爷子越说越上火:“这朱家老板也太不知轻重了,怎么会让那般稀罕剧毒混入唇脂中去了呢?都开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搞出这种事来!”
这边李青澜急的直冒汗,陶涵之抿了口清茶,皱着眉劝慰道:“你先别急,若是很多胭脂都有问题,早有人闹上衙门来了。这不除了沈家姑娘和钟家媳妇,还没出现别的例子么?明天一大早就让人先把榜贴出去,凡是最近三天买了‘醉朱颜’胭脂的,都一律收回。”
陶涵之这番话说的很在理,可李青澜心里头还是挺上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一掀衣袍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瞪着小段问道:“小段,你说说,这回这案子,是怎么回事?”
小段被问的一愣,片刻之后缓声说道:“这胭脂铺子还没去,我也说不准。不过不外乎两种情况。要不是误打误撞,胭脂在研制过程中,不小心掺了毒进去;要不就是有人捣鬼,有意为之。”
展云轻摇折扇,温声说道:“不过现在看来,后一种可能性要大的多啊。毕竟,这可不是一般的毒,杭州城里,有虞美人的地方不多吧?”
陶涵之伸手抹了抹小胡子,细长的眼微眯:“确实不多。好像南郊‘燕荡谷’那边,有小一片那种花。别的地方,就没有听说了。”
几人又聊了一阵,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赵廷黑着眼圈打开房门,就见当院水井边,有人半弯着腰在那洗面。微亮天色里,那人一袭青衫,乌黑的发高高束在脑后,顺着那人的动作轻轻晃着。赵廷闭眼,深吸一口气,完了完了,昨晚上几乎一夜未眠,脑袋懵懵的,双眼也有些干涩,这一大清早的,都出现幻觉了么?
再次睁眼,就见那人已直起腰身,拿一块布巾正在擦脸。略微有些单薄却平整的肩膀,纤瘦腰身,修长双腿,赵廷不禁揉揉太阳穴,一边低唤出声:“小段?”
小段将布巾搭在小臂,端着木盆转身。此时朝阳正缓缓升起,橘红色的光照在小段脸庞,玉色肌肤镀上淡淡一层金色,狭长凤眸轻眨,似乎还带着刚起床时的朦胧睡意,粉粉的唇上带着淡淡水汽,可能因为光线的缘故,面上神色较平常柔和许多。
赵廷只觉得心跳渐渐就急切起来,“扑通扑通”的直震得人胸腔子发疼,一双眼一瞬不瞬盯着眼前人,直到小段轻声说了句“早”,又转身去一边水槽倒水,最后又端着木盆回房,赵廷仍傻傻站在门口,久久回不过神。
吃早饭时,赵廷头都不敢抬,只一径夹菜吃包子喝粥,生怕再被那人勾的丢了魂。小段吃饭时向来半垂眼眸,自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李青澜和陶涵之则直当年轻人胃口好,也没往心里去。
唯有展云发现赵廷实在不对劲,昨晚上敲他房门,屋子里也没人应声。展云知道赵廷向来晚眠,那个时辰肯定是尚未入睡的。但赵廷那个脾气,要是不想搭理人,旁人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展云索性就没再执着。可看今天这脸色,展云不禁暗暗摇头。听闻当年赵小王爷十六岁带兵跟辽人打仗时候,接连三天不睡依然精神奕奕,英姿飒爽犹酣战,这怎么一晚上没睡好,就把自己给熬成这样了!
三人吃过早饭,带着几个捕役一路往城东赶,到了“醉朱颜”店门口时,正赶上人铺子开门。几个捕役连忙上前,招呼几个帮工的伙计,说这店先别急着开了,协助官府查案要紧。
店里几个活计都挺委屈的,嘟嘟囔囔说查案子就查案子呗,也不能不让人做生意啊!这铺子关张一日,得少挣多少银子哪。有人去叫了管事的来,几人先后跟着张叔进了铺子,此时门板正好卸了一半,借着外面光线,铺子里头倒也挺亮堂的。
“几位官爷。”被人称作张叔的张管事拱拱手,“几位有什么需要咱们配合的,尽管开口。咱们‘醉朱颜’是这条街上的老店铺了,做的也是本份生意,还请几位爷高抬贵手,别让小店做不下去买卖。”
展云和小段正和人交涉着,那边赵廷让一名捕役撑着布袋子,手一挥,便将台面上二十几只青瓷心形小盒都扫了进去。张管事一看就急了,快步上前拉着赵廷一侧手臂:“哎,这位爷!这可使不得啊!这是我家老板前些天新研制出来的新品胭脂,算今天才刚摆出来第四天,您可不能…”
“都用出人命来了还有什么使不得的!赶紧把你家老板叫出来,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赵廷明显心情十分恶劣,剑眉一扬,冷声命令。
“这…”张管事面上显出些许犹豫,“我们老板已经好久不来店里了…”
“张管事,已经有两位姑娘因为你家的唇脂中毒身亡,现在我们尚且不能确定,你这铺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胭脂里头混进了那种剧毒。这铺子暂时是不能开了,你们家老板,我们也一定要见一见。”展云每说一句,张管事的老脸就白了一分,一边摇头一边喃喃低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官爷,您是不是查错了,我们家的胭脂,怎么可能会有毒呢?我们…”张管事正慌张解释着,就见一个小童跑的满脸通红的进了铺子,一边失声大喊:“张管事,不好了!您快回家,府里头出大事了!”
张老头本来就让展云几人给说的一懵一懵的,此时一听小童叫嚷,更觉得心中无措头皮发麻,头一阵一阵晕的厉害:“又怎么了?官府这来人正查咱们铺子呢,你先别管别的,把大小姐请过来——”
“就是夫人出事了!”小童喘着粗气打断老头的话,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夫人她,夫人她没气了!”
此言一出,铺子里众人俱是一惊,张老头本就心焦心慌的厉害,此时一听家里顶梁柱去了,顿时眼一翻腿一软,直接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唔,心情好~ 也祝各位看官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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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疑云?惑 ...
朱府后院。
江城已经初步检验过朱当家的尸体,确认是中毒身亡无误,在她卧房梳妆镜前,也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青瓷心形唇脂盒子。唇脂也已经验过,同样含有剧毒成份,并且与前两位死者一样,都是虞美人。
展云吩咐张管事找来几块白布,在一边草地上铺好,又将“醉朱颜”铺子里所有的胭脂水粉都摆在上头,跟着来的那几名捕役,按照江城所讲,蹲在草地上,一盒一盒的试毒。朱家众人都站在院子里,等待接受小段三人的问询。
朱家的胭脂铺子是祖上传下来的生意,偏偏到了这一代,家中唯一的男丁不到三十岁就病死了。当时只有二十出头年纪的朱芳华从兄长手里接过“醉朱颜”的生意,一面没日没夜的研制新香,一面还要打点店铺生意,几个人的工作都压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二十多年来,倒是把铺子的名声越做越响,生意比从前父辈时候还要红火。
朱芳华的夫君姓许,是入赘进朱府的。比朱芳华年纪还要小上五岁,四十出头的年纪,样貌生的一般,倒是一身书卷气。听张管事讲,店子里的生意他是从来不管的,一来是身为铺子老板的朱芳华不让,二来他也的确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每日就闲在府里,读读书,作作画,偶尔出去参加个诗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