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真正让我在当天就对她抱有怀疑的,在于她说的那句‘她的魂魄回来报复我们所有人了’。”小段侧眸看向展云:“那日你与朱巧怜交谈半晌,听她不少雅舍的事,可有听她说过半句类似的话?”

展云仔细回想片刻,肯定摇头:“没有。”

小段又转头看向赵廷:“之后与雅舍众位小姐有过更多接触,咱们可曾再次听过这个说法?”

赵廷似是明白小段想说什么,浓黑剑眉一挑,面上神色颇有些高深莫测:“你的意思是,她那天是有意转移我们的办案方向?”

小段勾勾唇角:“确是如此。按理说,这种传言,应该人人皆知,尤其是比她早来雅舍的人,应该比她更惶恐才是。可无论是当日的朱巧怜还是后来的李薇儿,没有一人提起半句类似这样的想法。她说那句话,就是想干扰咱们的思路,好让咱们将注意力转向与韩静怜有关的人事。”

一边展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玉骨折扇轻敲掌心:“这姑娘心思可真深!”即便昨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参与杀人,并用簪子划花了三位死者的脸,许多人对蓝兰仍抱有很大同情。毕竟,王素蕾所讲的遭遇为蓝兰赚得不少眼泪,而她那双如小鹿般迷茫纯挚的大眼,楚楚可怜的神情,更让人觉得,其实这所谓的杀人犯,到头来也是个可怜人。

听得小段这一通解释,几人终觉整个案子是比较完整的串下来了,许多疑问也都得到了解答。这一聊就过了一个多时辰,李青澜留小段在府衙与几人一同用膳,小段直言自己还有些要紧事办,晚些时候便要出城。李青澜虽有些失望,也不便多做挽留。

展云与赵廷一听小段说要出城,不免都有些吃惊。赵廷直截了当的发问:“你要走?”小段轻轻点头。

赵小王爷脸一黑:“你不是说订了半月的房么?”房钱不好退,所以才不来府衙和他们两个一起住。

小段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闪躲:“我跟老板讲好了,下次来了,再接着住。”

这次连展云都听得哭笑不得,这谎话算是圆不上了。行了,反正大家都明白,小段是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牵涉便是了。

小段拱手,轻声说了句“告辞”,便转身出了府衙后院。李青澜捋着那一小缕花白胡子,半眯着眼望着小段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来去匆匆的。多一刻都不待。”

“行啦!这次够给咱们面子了,还坐下来跟咱们一同理顺案情,答疑解惑。从前可没这个待遇!”老陶笑眯着眼,拍了拍李青澜的肩膀,忽然又想起老爷子刚才那两声“小陶”,顿时脸一拉,袖子一甩,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往自己屋子去了。

 

西郊,雾霭坡。

小段找了很久,终于在一棵香樟树下找见了人。缓步走到那人身后十步左右的距离,小段停住脚步,也不说话,就静静望着那人背影。

宋乔仍旧一袭白衫,只转过身来时,面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满足笑容。一双眼亮如子夜辰星,淡紫色的薄唇轻抿出优雅的弧,低沉的嗓音也带了一丝轻快:“你来了。”

宋乔向前走了两步,身后一直被挡住的坟墓便露了出来,墓碑上刻了“宋乔爱妻——韩静怜之墓”几个字。

宋乔依旧微微笑着:“你很快。”

小段面无表情,一双凤眸冷冷的望着眼前男子:“抱歉,让你的希望落空了。”

宋乔轻轻摇头,眉间褶皱渐深:“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经过这件事,那雅舍也办不下去了。这样就很好了。”

见小段沉默不语,宋乔眸光闪动,唇畔笑痕渐深:“昨晚上我去看了。你的推论很精彩。”

小段唇角微勾,冷声说道:“最精彩的部分,我还没有说。”

“哦?”宋乔微微一笑,颇有些明知故为的意味:“为何不说?”

“我没有证据。”小段直直望着眼前笑得悠然的男子,眸光更冷,“甚至没有把柄。对付蓝兰的方法,在你身上不管用。”

宋乔笑而不语,似在等待小段继续说下去。时近晌午,天却渐渐阴沉起来。迎面拂来阵阵冷风,挟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似乎要有一场大雨了。

“先从你的名号说起吧。”小段沉吟半晌方才开口,“孟莲孟莲,其实就是‘梦怜’。从你进入雅舍的第一天起,你就怀了报仇的心思。雅舍诸位女子之间,矛盾本就十分激烈,彼此之间也颇有仇怨。你去了之后,有意无意的举止让多位女子对你心怀爱慕,暗地里更是用尽各种手段互相倾轧。王素蕾与蓝兰的事,是你的意外收获。她们俩的一举一动,你都一直看在眼里,包括她们偷拿你的书籍、模仿你的字迹约三位女子断桥相会,包括她们将那些从死者身上摘下来的手环珠钗埋在那扇小门通往的后山,包括最后王素蕾孤注一掷想再害一人来转移官府办案视线为蓝兰洗脱罪名。”

宋乔面上一直带着悠然的笑,一双眼遥望天边,似是在认真倾听,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在耳中。“那玉蝶发簪,就是你从她们埋藏包袱的地方拿的,搁在雅舍阁楼前的花丛边。因为你知道,无论是谁捡到这个发簪,都必然掀起惊涛骇浪,经官府的人一盘问,雅舍中众人的矛盾会再次激发至最高点。说白了,就是会死更多的人。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捡到那发簪,都比现在这个结果更符合你的期待。可偏偏让真凶捡着了,我们又设局将王素蕾捉了个现形,现在王素蕾和蓝兰就等秋后问斩,雅舍的案子总算水落石出。当年的知情人,现在还有不少都活着,不好意思,你的复仇大计,怕是完不成了。”

听罢,宋乔唇畔笑痕更深,面上神色却一直都很宁静,缓缓将视线从天际移回眼前人身上,他缓声说道:“可是,她们都得到教训了,不是吗?当年闹得最凶的那三个人,
十四章 水落石出?离殇 ...


都得到了她们应有的惩罚。其他的人,从这次的事情,也长了教训。杀人者偿命,伤人者自殇。一切都圆满了…”说着,竟徐徐吐出一口气,眉宇之间,很是解脱。

小段冷笑一声:“虽然我并不赞同当年韩静怜的做法,但至少她死的很干净。而你所做的一切,却让她的坟墓再染鲜血。她的死成为你复仇的藉口、王素蕾和蓝兰一逞杀欲的助推力,断桥边闹鬼的传言也在整个杭州城传了开去。你真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么?你真认为,韩静怜会感激你为她所付出的一切么?”

宋乔身侧的拳渐渐握紧,唇畔的笑也有些勉强,那双亮如辰星的眼眸染上淡淡水汽,死死望着小段,渐渐就红了眼眸,清俊出尘的面容上透出三分疯狂七分绝望。

半晌,他蓦地笑了,哑声说道:“至少,我做了一切我能做的,无论对错,我已经做了。怜儿地下有知,若是怪我,将来我过去了,再给她赔不是便是…”

说话间,宋乔渐渐低垂下眼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嗓音因为哽咽而有些破碎:“我只是,想为她做些什么。为她做些什么…”原本挺拔的身躯渐渐低了下去,仿佛被积雪渐渐压倒的青松,颓然跪倒在地。低低的呜咽声里,让人听不真切他的话语:“不做些什么就随她去了…我不甘心,我想让她开心的…我想让她…开心…”

男子含糊不清的话语间或传入耳中,小段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树下的墓碑,静静伫立半晌,下巴微微仰起,凤眸半眯仰望混沌一片的苍穹,也不禁悠悠叹了口气。

天空渐渐飘起细雨,小段转身,就望见不远处站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看两人面上神情,显然站了很久,也听了很久。该听到的,应该一字不落。小段唇角微勾,暗暗摇头,这两个人,倒都狡猾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上之前章节所铺设的所有伏笔,都在这两章交待清楚了。
有一处没在文中提到,想来大家也应该想得到。就是那个所谓的祭奠仪式,
也是宋乔用来祭奠韩静怜的,因为“莲”同“怜”嘛。
其实如果是对案子推理一类东西感兴趣的童鞋,建议从头再捋一遍,会感觉有趣的多。

看文的筒子们,写文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您不吝赐教随便两个字,我看了就能高兴一整天。
还有啊,亲爱的们,别BW我了,我还没上榜,看到这文的人也不多,就这么点小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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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嫣色?毒 ...


天仍然飘着细雨,小段没有撑伞,不疾不徐走在街上。肩上背着一只和衣衫同色的淡青色包袱,手中握着一支枣红色的七孔竹笛,小段抬脚刚迈进面店,便望见正对着门口方向坐着的那两人,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顿。稍作犹豫,后脚已经跟了进来。

展云笑弯着一双弯月眼眸,跟小段招招手。赵廷面色冷峻,可那双漆黑若子夜的眼眸却一直定定锁住小段不放。小段无奈,这两人,该说他们俩什么好?正站在店门口踟躇着要不要过去,一身水红色小衫长裤的小丫头已经迎了过来,水盈盈杏子眼亮晶晶的:“小段哥哥,你来啦!快来坐呀,你那两位朋友已经帮你叫过面了,我刚把酒给端过去…”

小段无奈,只能跟在小丫头身后走了过去。此时店里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已经没什么空座了。而且看那两人的架势,即便自己真找了张空桌子坐,他们俩端着面再跟过来,不还一样么!在两人对面坐下,刚放下包袱,展云伸手就探向小段手中竹笛,弯月眼眸有些惊讶:“小段你还会吹笛子么?”

小段手迅速一撤,握着笛子的手就搁在自己大腿上。展云探出的那只手悬在半空,清俊面容颇有些尴尬。小段凤眸半垂:“不好意思,这支笛子不可以。”要不是包袱里面东西有些多,实在是搁不下了,小段也不愿这样拿着笛子在大街上走。

展云浅浅一笑,弯月眼眸中柔波闪耀:“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正说着话,面已经端上来了。小丫头动作轻巧的将盘子搁下,红唇弯弯望着小段:“小段哥哥,你说三天之内一定会再来,果然今天就来了!”

小段抬眸,唇角微勾,轻轻点头。其实出城之前这顿饭在哪吃都一样,不过两日前晌午来这吃面时曾答应人家说会再来,既然已经承诺,就应该尽力做到。而且不过是来吃顿饭,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再者,出了这杭州城,可就再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云英炒面”了。这两人,心思倒真是细腻。大概也猜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来一趟这面馆,所以刚才在雾霭坡才没一路跟来,反到这堵人来了。

小丫头笑得又娇又甜,本就红润润的嫩唇较往日更添三分嫣色,衬得那一张白净小脸儿多了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妩媚。“小段哥哥…”小丫头一手将刻着菜谱的木牌牢牢抱在胸前,一手拿起酒瓶为小段斟酒,一双杏子眼滴溜溜转着,甜脆的小嗓音微微带了颤:“小段哥哥,你又要走呀!”

“嗯。”小段轻声道谢,拿起酒杯先饮了一大口“蔷薇醉”。小丫头又为展云和赵廷斟好酒,白净的脸颊上染上粉粉颜色,面庞娇艳若芙蓉初绽,渐渐的,呼吸也有些急促。

“小,小段哥哥…”小丫头唇畔的笑仍旧甜甜的,额头上却沁出薄薄一层汗水,抬手覆上小段握杯的手,“小段哥哥,你看我,我今天的胭脂,好看么?”

小丫头这一大胆动作,令在做三人皆是一愣。展云清俊的眉微蹙,赵廷一双深邃黑眸死死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拼命抑制着想要把那只小手狠狠拂到一边的冲动。小段抬眸,清冷的凤眸透出些许尴尬:“沈姑娘…”

“小段哥哥…”小丫头连连摇头,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怀里木牌子“啪”的一声落了地,两只小手紧紧攥住小段右手,小丫头呼吸愈加急促,小胸脯急急起伏着,面颊上的粉色已渐渐转为嫣红,仿佛开到傍晚时分的醉芙蓉:“小段哥哥,我…我…”

女孩手掌传来的热度让小段一惊,顾不得旁人眼光,小段“腾”的站了起来,抬手覆上小丫头的额头,好烫!小丫头娇小的身子轻轻打起了颤,腿一软,就往下倒去。小段一边将女孩揽入怀中,同时伸指探向她的脉搏。

赵廷和展云也已经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匆忙起身站到小段跟前“怎么回事?发烧么?”赵廷看看女孩脸色,又以询问的眼光看向站在一边的展云。展云摇头,伸指探向她另一只手腕,同时细细观察女孩面色,脸上神色渐渐凝重,一边轻声说道:“好像是中毒…”

此时小丫头身子渐渐抖动的剧烈起来,眼睛翻着白,嘴角也溢出白色口沫。小段弯下腰就要抱人,一边急声说道:“快走,去医馆!她这毒,晚一刻就没救了!”

赵廷长臂一伸,挡住小段动作,下一刻便将小丫头拦腰抱起:“我来。”

小段转身就要拿搁在桌上的竹笛和包袱,却发现展云已先一步将包袱拎在手中,小段点头,将竹笛握在手中,三人急匆匆出了面馆。店里头其他客人早就乱开了,有人是这两兄妹的老邻居,眼看着俩孩子长起来的,也常常来这面馆吃饭,一看这场面也慌了神。冲到后厨去小丫头的兄长,急的直跳脚,连声嚷嚷:“大雷子,你妹妹出事了!快跟我走!”沈雷一愣,端在手中的白瓷大碗“啪啦”一声落了地。

且说赵廷抱着小丫头跟在小段身后,三人一路急奔走到最近的医馆,将人放在床榻上,那位中年男子一见女孩状况,一边把脉,连连摇头:“没救了。”

小段一听这话就急了,上前掀开女孩眼皮,心里一惊。转身从展云手里拿过包袱,伸手从里面探出一只小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两颗药丸,正要给女孩往嘴里塞,一边大夫手一挡就拦了下来。小段冷冷瞪着他,那大夫一边拈起一颗药丸放到鼻端嗅嗅,又放回小段掌中,叹了口气:“药是好药,可惜也救不了命。公子还是不要浪费了。”

小段咬牙,望着女孩已经渐渐青黑的面庞,心知这大夫所言非虚,也知道自己这般举止实在滑稽可笑,这药只能治疗内伤或者暂且压制住体内毒性。但小丫头现在的状况明显已经回天乏术,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命!

女孩的兄长连同那位邻居喘着粗气奔进了门,快步走到床榻边上,一见女孩昏迷不醒面色发青,口鼻处也渐渐溢出鲜血,青年男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床边,一边拉着大夫的衣襟:“大夫你救救我妹妹,救救我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我给你磕头了…”

中年男子也面露不忍,一边弯腰要将沈雷搀扶起来。青年男子却执拗跪着,双目通红涕泪肆流,一边连连给男子磕头:“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她刚十二岁啊!我们家里就剩我们俩了,我答应爹娘要好好照顾她的,我不能没有她…”

饶是上过战场,见过无数生离死别的赵廷,见到眼前这一幕也颇有些不忍,一双剑眉紧紧蹙着,漆黑眼眸眸色深沉。展云粉粉的唇紧紧抿着,清俊面容上流露出淡淡哀伤。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凄惨更残酷的场面,只是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那般娇俏的一个女孩,上一刻还拉着你的手,甜甜笑着跟你撒娇,下一刻就面色青黑七窍流血死于非命,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无动于衷。

小段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清冷凤眸直勾勾望着小丫头的脸,没有半丝血色的唇紧紧抿着,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展云和赵廷各自一偏头,就发现他神色不对。赵廷轻轻拍了拍小段手臂,另一边展云温声唤道:“小段?”

小段缓缓转过头,看向赵廷,清冷冷的凤眸弥漫着氤氲水汽,微微泛蓝的眼白已染上淡淡红色,眼中神色既迷茫又透着些许绝望,仿佛一个迷了路的孩童,茫茫然不知方向。赵廷只觉心尖一颤,薄唇轻启,不自觉的就唤出了声:“小段…”

这声轻唤让小段狠狠一个激灵,这才渐渐回过了神。匆忙转回头,半垂眼眸掩饰眼中泪意,小段将握紧的拳缓缓松开,这才发觉,掌心已经被自己指甲掐的都见了血丝。

此时沈雷已经停止哭声,半跪半坐在床边,呆呆望着妹妹面容,只泪水仍顺着眼角不停滚落下来。

那位年届不惑的男子仍站在一边,皱眉望着女孩,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小段轻声问道:“大夫,你可知这是什么毒?”

男子沉默片刻方才回答:“昨天傍晚,也有一个女子被人送来,刚到门口,人就已经断了气。情况和今天这位姑娘的很像。”

男子偏头看向小段及身后的赵廷、展云,眉宇之间似有疑虑,一边轻声说道:“我尚且不能确定。只是这死状,甚像中了一种植物所含之毒。”

展云眸光闪动,眉心轻蹙:“是什么?”

男子勾勾唇角,笑得颇有些莫测高深:“虞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嗯,第二个案子~

 


21

第二章 胭脂?留 ...


沈莲的尸体已经移至杭州府衙,交由江城检验。江城验尸过后,又听小段叙述过沈莲毒发时的状况,沉吟半晌方才说道:“应该是虞美人没错。不过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所描述中毒症状与此颇为相近。只是这虞美人,一般人家并不栽种,杭州城里也不多见。虽然全株可以入药,但因为其毒性剧烈,也极少有药堂会收。真是奇怪了…”

小段望着沈莲已呈青黑色的面庞和嘴唇,蓦地想起她握着自己手时说的那句“小段哥哥,你看我今天的胭脂好看么?”,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拉起沈莲手腕,翻开她手掌细细观察,只见女孩右手无名指的指腹已经变成紫黑色,其他手指指尖,却只是泛着淡淡青灰。

江城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

展云和赵廷也凑了上来,赵廷也很是纳罕 ,剑眉一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中毒而死的,指尖显出青灰或紫黑色很正常,为何独独无名指上…”

展云微蹙着眉心,一双弯月眼眸从女孩手指缓缓移到面庞,又看向女孩已呈紫黑色的唇瓣,不由得低呼一声:“是唇脂!”

小段将沈莲右手轻轻放回身畔,转回头来看向江城:“如果是唇脂里有毒,大约抹上多久就会毒发?”

江城轻叹一口气:“一盏茶功夫。”一边说着,江城手上仍带着棉布手套,一边从木匣中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用银针侧面刮过女孩下唇,沾了一些嫣色的膏状物下来,只见沾到唇脂那一段瞬间呈现青黑色,并迅速蔓延向整根银针。江城连忙从桌上拿起一块棉布,小心将银针放在上面,又偏头对三人说道:“这次的案子你们要当心,虞美人毒性甚烈,若是不小心沾染,一般小半个时辰之内就会毒发,非常危险。对了,我待会儿去陶先生屋子里找找,他那边应该有书,我让你们看看那花长什么样子…”

“我见过。”三人闻言,都偏头看向展云。展云微微一笑:“我曾经在江宁府一带,见过大片盛开的虞美人。虞美人,又名丽春花、锦被花、蝴蝶满园春,花朵多为红白二色。花开时远远望去,仿佛朵朵云彩片片彩绸,虽无风亦自摇,风起时则如蝴蝶蹁跹,非常漂亮。”

“我后来也查看过一些书籍,上面记载虞美人既可入药,又可为毒,红色花瓣还可作为上乘染料。不过甚少有人懂得如何去除其毒性而为人所用,所以这种花并未广泛种植,除了观赏,也很少留作他用。”说到这,展云微微一顿,清俊的眉渐渐蹙紧:“虽然书中提到过中毒之后种种症状,可那大多是书中记载,至少我从未听闻有人中过虞美人之毒。因此,若不是刚才医馆中的大夫和江先生先后都有提到,我都不敢确定这真的是虞美人。

江城点头:“是了。我也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这毒,还真是下的古怪!”

小段蹙眉,又转头看向沈莲,突然看到她红色小衫的衣兜里鼓出一小块。小段手刚探过去,就被人挡了回来。江城一脸严肃的轻轻摇头:“小段…”江城伸手探入小兜,摸出一只核桃大小的心形青瓷小盒。江城手上带着手套,有些笨拙的旋开盒盖,又拿过一根银针,针尖儿轻轻碰触嫣红色的软膏,不一会儿功夫,整根银针再次迅速染上青黑。

江城紧皱着眉,翻了翻木匣,从里面找出一只空了的小木盒,又走到窗台,拿过一只废弃的小铜棍,将小瓷盒子里的软膏都剜出来,搁在那只木盒子里。又拿过一片干净棉布,团了团,将心形瓷盒里面的红色膏体擦干净,连同刚才那片包裹银针的布片一并包好,放入一边的小木筒中,一边将瓷盒交给展云:“这个你们拿着,办案子的时候应该会用得着。”

展云轻轻点头。赵廷眯了眯眼眸,这老小子,虽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干活倒真是挺细致。这李青澜手底下,倒真还有俩有本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