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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律进了房间,也挺乖顺,先到桌边拎过水壶,连喝了三杯凉白开。四下打量了一圈,找到了毕罗放脸盆架的地方,自己动手倒了盆水,洗了把脸,拿毛巾狠狠擦了一把,这才长舒一口气。毛巾是淡蓝色的,一角绣着两朵梅花,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个香味唐律闻着很熟悉,一琢磨,记起仿佛毕罗身上就有这个味道,香气很淡,只有离的很近时才能闻到。应该不是香水,而
是她常年用的某种洗浴用品所携带的味道,淡淡的清甜,不腻人,和她给人的感觉很像。
毕罗:“…”这个人拿着她的毛巾不撒手是几个意思?
唐律回过神,把毛巾挂回洗脸架,朝着毕罗一笑:“阿罗,这个毛巾好香,跟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毕罗发觉这人的赖皮劲儿又上来了,但她不想放任两个人之间这种暧昧继续下去,于是绷着小脸说:“你刚才洗手不是也用了吗,就是香皂的味道。”
唐律抽了抽鼻子:“不一样。”
毕罗瞪他:“你来是跟我讨论香味的,还是讨论录像的。”
唐律有点委屈:“咱们不是好朋友吗?这除了正事儿,还不能聊点别的了。”
“先说正事。”毕罗发现这个人就是不能惯着,越惯着越来劲。
唐律这回也没多矫情,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我拷在这里头了,你从头看。”
毕罗接过手机,唐律打开的是相册界面,毕罗一眼扫过去,就发现有好几个。她不解地抬起头,唐律朝她笑了笑:“慢慢看,看完你就明白了。”
毕罗将第一个视频看完,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今天来四时春碰瓷儿的这个人,明显是个老手,四十来岁的年纪,穿得普通,长相普通,但从他“发现”盘子里有一只蟑螂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就仿佛变了个样,大嗓门,气焰嚣张,一边叫嚷一边还砸了两只碟子,几乎一瞬间就
将饭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最先冲过来的是小楚和另一个服务生,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人群攒动,朱大年也从后厨赶了来。要说这个人运气也不大好,他挑刺的这盘菜,平时都是其他厨师轮流来做,唯独这一天是朱大年掌勺。做菜的主厨来了,后来朱时春又从毕罗这儿得到指示,让楚经理给在场的所有客人免单,尽快疏散人群。虽然还有一些好事的客人和熟悉的邻里街坊逗留着不肯走,但从后来的镜头来看,已经少了很多人。
工作日的中午来这用餐的,有好多都是上班族,饭店主动给免单,许多人不愿意惹麻烦,更不想为他人的事耽误自己时间,吃完饭也就很快离开了。
紧跟着唐律赶了来,毕罗从视频里看到只有一个看着很脸熟的年轻小哥站在唐律身后,另外两个人隔了一会儿才赶过来,还递给了唐律一个东西。
紧接着,唐律和朱大年耳语几句,毕罗清楚地看到朱大年面上露出几分惊讶,好像还有点生气,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声称从四时春的菜碟子里吃出蟑螂的中年人还在叫嚣,唐律的两个手下把桌面简单收拾了下,随即摆上一台笔记本电脑,虽然有人群挡着,但毕罗从人群和朱大年的反应来看,已经猜到笔记本电脑大致播放的内容是什么。
情势很快颠倒过来。那个中
年人见势不妙想溜走,可有唐律的人看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找茬的人想溜走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呢?
看完这段视频,毕罗看了唐律一眼,又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其实就是唐律让手下当众播放的那个。镜头里出现在大堂中用餐的宾客,那个中年人也在吃饭,他吃饭的动作很慢,像是专门在等待什么,毕罗还注意到他看了两次大堂墙壁上的钟表。时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他低下头,从胸口前的衣服口袋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毕罗想看得更清楚点儿,但他的动作很快,拿出东西便在面前的菜碟上方一捻一抹,接着他喝了口水,重新拿起筷子,在盘子里搅和了几下,接着就叫嚷了起来…
毕罗已经琢磨过味儿来,她看向唐律,神情有些复杂:“这就是当初装修时,你跟我说过的惊喜?”
唐律对她摇了摇食指:“阿罗,别这么看着我。有了今天这件事,你就应该知道,我这招不为别的,就是防着这些捣乱的人。”
毕罗口中的“惊喜”,也是当初重新装修四时春时唐律亲口对她讲的,其实就是手机里这几个视频的来源。能在四时春拍摄到这么多东西,可见唐律当时让人安装的摄像头不少。
这大概也是视频里朱大年面露不悦的原因,但今天见证了整件事的每一个四时春员工都知道,没有唐律留的这一手,四时
春和朱大年的清白不可能这么快证实,任何时候,一件明明白白的物证远比多少个人的辩白更有力量。
毕罗揉了揉额角:“我知道…我不是怨你的意思。”当初她既然肯给唐律这份自由,就是对他有着充分的信任。而唐律在安排这些人事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开她,毕罗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可这一切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直面丑陋的事实来的直接。通过今天的事,不仅印证了唐律留的这一手颇有先见之明,也说明在现今的大环境下,四时春光凭实力和光明磊落,是不足以自保的。做生意要真诚,但雷霆手段和狡猾的技巧也不可或缺。
毕罗突然想起那天和桑紫在四时春吃饭时的对话。桑紫当时问她:菜肴味道好是实力,人脉广路子多也是实力,甚至能撇开脸面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是不是也算实力?
她当时尚且未来得及回答,唐律已经先代她表了态。
唐律为什么这样做,现在想来,其实他早比其他人先发现了毕罗软弱天真的一面。她知道世情险恶,但未曾料想到,为了竞争为了赢,有些人是能够不择手段机关算尽的。
偷菜谱、抢先召开发布会为中式古典才代言,雇人往四时春里面安钉子,还有像今天这样找人栽赃闹场子…毕罗突然有点茫然,她此前只想着怎么样能将四时春的这份事业做好,怎么能将外公交托的这份
家业发扬光大,但现在似乎只知道做事是不足够的。没有唐律的先见之明,她甚至都没有做好充分的防备,更别提反击回去了。
唐律说:“阿罗,你用不着为了这些事心烦。”他见毕罗愁眉锁眼,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他突然倾身,捏了捏毕罗的脸颊:“这不是有我在呢么,你只管专心按照计划去做你想做的事儿就行了。”
毕罗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吓了一跳,她不自在地拍掉他的手指,撇开脸看向窗外:“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
唐律笑了一声,也不生气,他凑得更近了些,仔细看了看毕罗的脸颊和脖颈:“看起来消了不少。”说着又摸摸她的额头:“体温也下来了,好在没发烧。”
他这些关怀的话说的信手拈来,再自然不过,毕罗突然发现,自己连发脾气的立场都没有…这家伙就是个情场老手!想到这一点,毕罗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又浮上来,可刚才已经把脑袋转到窗子这边了,现在难道还能转回去?转回去…不就跟这家伙面对面了吗?
毕罗实在苦恼,干脆将蜷起双腿,将小脑袋往膝上一埋:“我累了…”
唐律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好玩,跟个小鸵鸟似的:“这就累了?那我的槐花饺子怎么办?”
“四时春这么多人,少不了你一口饺子!”虽然埋着头,听起来声音发闷,但不难听出来毕
罗这句话说得恶狠狠的。
唐律一下子就笑喷了:“行,行。你先歇着。”走到门口时,他想起什么,转过身说:“对了。咱们的美食沙龙定在下个月6号开业,我找人算过了,那天日子最好。”
毕罗一听这个倒是来了精神,但她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抬起头说话,只好保持着之前那个姿势说:“嗯…挺好的。桑紫和老周知道了肯定高兴。”
唐律“嗯”了一声,心里却说,这事儿哪轮的着先跟他们说?要通知,毕罗肯定是第一个知情人。
唐律这天又在四时春打混到很晚。
晚饭是唐律和毕罗两个人一起吃的。四时春离不开人,朱大年父子俩在后厨把关,前头有新官上任的小楚张罗着,海棠小苑这两天不用开张,因此格外静谧。
晚餐是朱时春让人做好了给送过来的,怕唐律又出幺蛾子,送饭的人经过朱时春的耳提面命,特意说:“这饺子是我们大小姐亲手包的,小朱哥煮的,小朱哥说唐少准一吃就能吃出来。”
唐律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亏他长得好看,这么笑也不让人觉得犯傻,还显得比平时多了点亲和力:“回去跟小朱哥说,他这份情我领了。”这朱时春一开始的时候总跟他对着干,经过几次事儿之后,倒比朱大年先看出路数来,基本毕罗这边遇着什么事,他们两个都会先通个气。
唐律自诩挺坦荡,要说朱时春这样的人,性格
跟他老子肖似,是最不好收买的。但这样的人都能买他的账,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已经看出来了,他对毕罗是真的关心。但凡四时春或者毕罗有点什么事,先跟唐律打声招呼,肯定不会有亏吃。唐律觉得朱时春这小子挺上道,心里打定主意接下来得多照应着点这小子,毕竟他想在四时春扭转自己的口碑,朱时春算是很关键的一个突破口了。
有人听得高兴,自然也有人听得不高兴。传话的这个小服务生受了唐律一声夸奖,就挨了自家大小姐一个白眼,直到走的时候都挺懵的,他这差事…到底是办好,还是没办好啊?
回去到后厨给小朱哥传话时小伙子还挺委屈的:“小朱哥,你这可不能坑我啊。我是给咱们四时春打工,光把那唐少爷哄高兴了有啥用啊?我看咱们大小姐就挺不乐意的,给了我好大一个白眼…”
朱时春拿漏勺把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懂个啥!咱们肯定是向着大小姐的!你就听我的,准没错儿!”
到啥时候他肯定都要向着毕罗,不过眼下,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唐律对他们大小姐黏糊得紧,好几件事儿也都是他及时出面,四时春和毕罗才挺过了难关。可现在的四时春,毕老先生身体不好,对唐律的态度也挺模糊的,至少他们手底下这些人都摸不清;朱大年还有另外两位大厨,可以说对唐律成见颇深,不过
想想也是,这几位都是业内的扛把子,一有本事二有资历,看不顺眼的人,且改不过来呢!剩下这些人,自然也都看着朱大年还有自己师傅的眼色行事。朱时春看得明白,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唐律如今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但他毕竟是个大少爷啊,这坐冷板凳坐久了,难免对着四时春就没有从前尽心了。哪怕是为了大局着想,朱时春觉得自己这个友好的表态也是很有必要的。
但只要这小子表现出来一丁点对毕罗不好的地方,他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跟他扛的。
两边的算盘打得都挺精明,被夹在中间的毕罗就有点郁闷了。她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得找朱时春这小子谈谈话,一边对唐律说:“趁热吃,再傻笑饺子都黏住了。”
唐律夹了个饺子送进嘴巴,过了一会儿嘀咕:“好像不如上回的好吃…”
毕罗白了他一眼:“饺子是我前天包的,就在冰箱里冻了两天。”他舌头还真是刁钻,这都能吃出不同来!
唐律委委屈屈地又夹了一个:“我就说嘛…槐花吃着不如上次清甜。”
“那怎么着,我这就去厨房给你现包去?”毕罗赌气,恶狠狠咬了一口饺子,吃这口她向来喜欢蘸自家调的姜醋,比市面上卖的醋味道清淡许多,还有一丝清润的甜,配槐花馅儿饺子吃最好。
“那哪行啊!你现在还病着呢!”唐律连忙放下碗拦着,哪
怕毕罗只是口头说说,压根没有要挪窝的意思:“再说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毕罗横他一眼:“那你是几个意思?”
唐律觉得真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毕罗去了一趟郊区,回来之后对待自己可比最早两个人刚认识那阵还凶了。可又有点不一样,那个时候毕罗对他没有好脸色,向来冷冰冰地端着,也难为她长相这么清秀一个小妞儿,还真端得住那个架势,真遇上事了,气势还挺足。现在…唐律觉得自己大概也有点不正常,现在毕罗比当初还凶,话没说两句,就要瞪他一眼,说话的口吻也总冲着他,可他心里怎么那么甜呢…
“我那意思就是,这槐花饺子,我还是喜欢吃你亲手包的…”唐律话说完,见毕罗又要瞪自己,连忙说:“包好了就赶紧下锅,就吃个新鲜劲儿。哪怕让我跟你一块包呢,我觉得也比这么的好。”
毕罗见他看着自己,伴着窗外落日的余晖,他的眼瞳里也染上某种暖而艳的色彩,唐律的五官棱角分明,长得是好看,但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好惹的阴沉。可他在自己面前, 总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难得有像此刻这样,既没有插科打诨,却也不让人觉得冷冰冰…毕罗突然错开视线,拿起桌上的小醋壶给他碗里倒了点醋:“知道了,下次再做这个提前喊你。”
在她和唐律心里,槐花
饺子这道吃食与别的食物相比,总是不同的。他闹着想跟她一块包饺子,想吃新鲜的,也在情理之中。这么想着,毕罗觉得脸上那阵热汤终于有消退的趋势,但终究怕被身旁的人看出什么来,干脆端起一碗白粥埋头喝了起来。
“阿罗…”
“干嘛?”毕罗恼火这家伙吃个饭都不消停,左一声“大小姐”右一声“阿罗”,不肯消停。
唐律看着她,神情有点怪,唇角却高高翘起:“你吃的,是我那碗。”
毕罗:“…”她刚才走神得厉害,也没留意唐律之前是不是吃过这碗粥。
粥碗放的仓促,险些洒落,还是唐律手快,帮忙扶了一把。
唐律却因为这个姿势,跟毕罗离得更近,两个人一错眼间,都有点怔住。
为了方便毕罗休养,吃饭的桌子专门挪到她休息的贵妃榻旁,因此她仍然靠在塌上,而唐律则搬了张凳子挪过来坐。他低头看着眼前白净的小小的脸孔,毕罗的皮肤近看是一种清透的白,似绢纱若水花,而她的脸正如一朵开得正好的栀子花,白白的,嫩嫩的,还有一股不知源自何处的香。她的眉眼细细弱弱,单眼皮的眼线清晰婉约,近看别有一份绵延在眉眼间的柔美,鼻子小小的,唇却红润润的…
唐律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毕罗已经反应过来,她推了唐律一把,却头一次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胸膛厚实,用力狠推了一
把,他也纹丝不动。
毕罗有点慌,身体向后倾倒,用起双手推着他:“唐律,再不吃你的饺子就凉了!”
谁这个时候还想着饺子啊?
不过这一声好歹将唐律喊回了神。他一手撑着贵妃榻的边沿,眉目沉沉,浸在傍晚朦胧的光线里,显出某种平日少有的沉静敛然。他看着毕罗,低声唤了一声:“阿罗。”
毕罗这下不仅觉得脸颊发烫,连耳朵脖子都有一同发烧的趋势,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将那碗惹祸的白粥往唐律那边推了推,端起另一只碗埋头吃起了饺子。
凉了的饺子吃起来甜津津的,有一点腻,毕罗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槐花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样的味道,吃在另一个人口中,却是另一番滋味。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唐律还记得那碗凉了的槐花饺子,细润的甜,微微凉,那股甜味一直浸到人的心里。
好在如今天气暖和,吃点凉饺子也不算什么,况且还有毕罗的私房雪梅酿,搭配着饺子间或饮两口,只觉得唇齿清醇,回味无穷。不一会儿,两人面前的那盘饺子就见了底,且一多半是进了唐律的肚子。
“这是什么?”
毕罗斜了一眼他挟在筷尖的食物,不禁浅浅一笑:“你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这话大抵也只有毕罗敢这样对他讲,换了唐氏酒店的大厨,敢不说清楚是什么食材就硬让唐小少爷吃下肚,除非是嫌自己的
日子太顺遂。唐律听了却没一点脾气,放进口中咀嚼片刻,说:“这东西和竹笋在一起炒倒是不错。不过这个时节,放眼整个平城,也就在你这儿能吃到这么嫩的竹笋了。”
毕罗答:“是栀子花。”上一次她专门打电话喊唐律过来吃饺子,就是在拣这种花,栀子花清炒竹笋,少油少盐,却别有一份雅味。她见唐律连着挟了几口,应当是真喜欢,心里不争气地涌起几分甜蜜,一边又怨自己实在没出息,这个人那么花心,喜不喜欢吃什么,吃不吃得香甜,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哪里知道唐律一听到她说“栀子花”三个字,想到的便是刚刚的情形…不埋头吃菜,恐怕脸上都要显出几分来,唐公子自诩从未在哪个小妞儿面前丢过面子服过软,就这么当着毕罗这么个软妹的面脸红,也实在太跌份儿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后半顿饭倒吃得分外沉默起来。
吃过晚饭,毕罗又吃了两颗治过敏的药,这种药物别的副作用没用,单让人嗜睡。不一会儿,毕罗就伏在贵妃榻的靠枕上睡着了。
唐律难得没有毛躁地吵人,见她睡得沉,脸上泛着淡淡红晕,伸出手探了探温度,觉得并没有高热,将她身旁的薄被覆上,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走出海棠小苑,远远就看见一辆并不陌生的车子,他先是一愣,随即扯出一缕笑,主动迎了上去。
那
辆车停在道边,天已经黑了,因为是老街,附近的路灯有些昏暗,离得这么远几乎看不清车里的情形,唐律却毫不迟疑地走到近前,看都未往里看,笃定地敲了敲车窗。
临街的车窗徐徐摇下,里面坐的不是沈临风又是谁?他大概一直在抽烟,自己那边的窗子是摇下来的,指间还掐着半根燃着的香烟,一点幽微的红光,迎着远方行驶经过的车灯,在忽明忽暗的车厢内微微闪烁着。这人在人前向来斯文儒雅,也不知是近来心情浮躁,还是忖着天黑灯暗没人会注意,衬衫破天荒地解开三颗扣子,原本应该端端正正系着的领带也揉成一团扔在手旁,头发被他拨弄得有几分凌乱,眉宇间倒显出几分从前少见的凌厉来。
他似乎早就瞧见了唐律,见到是他,神情也未有半分收敛,挑着眉,伸手递过去一只盒子:“是唐少啊,来一根?”
唐律定定看着他,压根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我不抽别人的烟。”
沈临风皮笑肉不笑地抬眼打量他一眼:“看唐少春风满面的样子,确实也用不着抽烟。”
唐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在这守着,有意思?”
尽管沈氏的家业远不比唐氏雄厚,沈临风的少爷架子却从不比唐律稀松,无论在家还是公司,众人都当他是喝了洋墨水衣锦归国的青年才俊,从四时春挖走菜谱和人脉这件功劳算在他头上,沈氏内部
和家族上下近来更对他恭谨有佳,就连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见着他也老实许多。连潘珏那样欠儿登的性子,在他面前向来都顺着他讲话,对唐律这样不正眼看人的样子,他哪里忍得下去?
他将香烟的过滤嘴含在齿间,推开车门站在路旁行人道上,关车门的动作带起“嘭”的一声,将他心头燃了一天的火也带了起来:“没听说这路是唐家修的,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待?”
唐律早在下午陪毕罗看录像时就收到了消息,他随身带着两支手机,给毕罗看那支手机上的视频,并不妨碍他用另一支及时接收一些实时消息。沈临风去而复返,几乎他的车子刚在这条街上冒头,他就接到了手下人的汇报。但他忖着这人没胆子更没本事硬闯海棠小苑,也就没当一回事,更没在毕罗面前露出一星半天的异常,可陪着毕罗吃过晚饭,收到消息说这人的车子还停在小院外面,这就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了。
过去他觉得沈临风就是个绣花枕头,有那么句书本上的话怎么说来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觉得形容的就挺恰切。想不到几天没见,这人倒是长进了?唐律微微眯起眼,看这样子,这小子还真打算粘上毕罗了?
想到这,唐律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上午谢谢你送阿罗回来。不过不知道你这么闲,车子在这停一下午,你自己有空也得考虑
一下邻里街坊的感受,这停车位也不是免费来的。”
这条老街的停车位其实到现在也没收费,但都是邻里街坊自家的车居多,像沈临风这样的外来车辆,一停一下午,旁人也就是看着车里一直有人,才没上前赶人了。
沈临风听了冷笑一声:“说闲,还真比不过唐少。听说您一下午都泡在海棠小苑,怎么有空不多陪陪你的大明星女朋友,反倒缠着阿罗没完没了?”大约是想到了此前听到的种种传闻,沈临风目光微闪:“听闻唐少身边从来不缺女伴,但阿罗似乎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唐少何必为了一时置气,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