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妃又接连还几次扣动扳机,但枪膛已经空了,只余几声咔哒咔哒的声音,渐渐飘散在风中,她之前系在大腿的裙摆缓缓垂落下来,整个人原本飞扬跋扈的气势也随之柔软下去,她抚着池然无力垂下的脸,手指来回摩挲着,在他前面慢慢跪了下去。
姜如蓝听到她一连叫了两声池然的名字,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了一个团,咬了咬牙,从草丛里站起来走了过去。
“别过来!”罗妃的警觉性很高,姜如蓝刚走两步,就被她厉声喝止。
姜如蓝扫了一眼跌坐在灌木丛里的克拉,狠了狠心,不管不顾朝着两人冲了过去:“你现在赶紧开车带他去医院,或许还有救!”
罗妃抬头的动作很慢,看着她的眼神也仿佛还没明白过来似的。姜如蓝一跺脚,冲到跟前扶住池然一边肩膀:“哪儿那么准就打中心脏了!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来不及就医失血过多死的,你再不利索点儿,池然就真的没命了!”
罗妃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用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去抬池然的手脚。姜如蓝双手扶住池然的肩膀,朝着克拉所在的方向一抬下颌:“你先赶紧把那个人解决了。”
罗妃也是有点儿吓傻了,几乎是姜如蓝的一个指令,她就根着做一个动作,捞起之前她仍在地上的那把机枪,两人一同转头,却发现斜坡上的灌木丛早已空无一人!
几乎是一瞬间,姜如蓝脊背上的冷汗就下来了,罗妃也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斜坡上冲。
“你干什么去!”姜如蓝托着池然的肩膀,一面低头检查了下他的瞳孔,“再不快点,人就真的…..”
姜如蓝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就见原本抓着草根试图爬上斜坡的罗妃,又缓缓倒退着向后走,斜坡上,克拉大腿上的枪伤已经做过简单包扎,他一手托着一把机枪,另一手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其实他不招手,姜如蓝也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克拉身后,站着近一个排的人,都是一身迷彩,手握机枪。姜如蓝不禁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这次达拉斯为了活捉她回去,还真是下了血本。
克拉朝着罗妃咧了咧嘴:“妃,首领早就知道你是要出问题的,所以提前让我多带一些人过来。”
罗妃只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身朝着姜如蓝和池然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身后的克拉吹了口哨,怪声怪气地说了句:“妃,没想到你真的对那个小白脸上了心。”
姜如蓝看着她快步朝着自己走来,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沉重,心知不妙,刚想松开池然去那大腿内侧的匕首,罗妃已经先一步用手里的机枪瞄准了她。
姜如蓝面沉若水,一双水亮的杏眼直直望着她,罗妃的眼眸却沉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在看倒卧在姜如蓝腿边的池然,还是在转着其他的念头。低矮的悬崖上,克拉哈哈大笑,口哨吹得震天响:“妃,可真有你的!”他朝姜如蓝挤了挤眼,又接着说:“我带着一个排的人过来抢功,也比不过你这一个转身玩着精彩。罗大死之前倒说了句不赖的话,你这碟中谍玩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眼看罗妃举枪瞄准,岿然不动。姜如蓝脑子里灵光一闪,扶起池然的臂膀,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大腿,朝着斜坡上的人大声喊道:“想要我交出东西,可以,不过你们要帮我救一个人!”
克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的笑容都比之前亲切许多:“丁小姐,你说的该不会是你腿边的那个男人吧。”姜如蓝点点头,克拉哈哈怪笑一声,道,“丁小姐,你不知道我从前再首领身边是干什么的吧?这么说,我想要打中一个人的心脏,那颗子弹绝不会打到他的肺叶。那个人即便还有口气在,也已经没救啦。”
姜如蓝不为所动:“我只让你把他送进医院,交给医生救助,至于救不救得活,那是他的命,跟你和我的约定没有关系。”
克拉眼睛一亮:“他们没有说错,丁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爽快人!”
姜如蓝朝着他身后一仰头:“废话少说,你赶紧让人过来把他抬上去,以最快速度送到市里最好的医院,怎么摆脱麻烦你们应该知道。”毕竟在国内这种枪击事件还是很少发生的,一经发现就会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视,这也是许多混黑道的人受了枪都情愿自己解决的主要原因。
克拉朝着身后两人一招手:“就按丁小姐说的做!”
姜如蓝看着那两人很快沿着斜坡冲下来,又一前一后把池然抬了上去,克拉站在原地,朝着上面公路的方向一伸手臂:“那就请吧,丁一小姐。”
姜如蓝表情温和,说出的话却很无赖:“我昨天没吃晚饭,又淋了雨,从这个土坡上滑下来摔进河里,又赶了半宿夜路。”克拉看着她的表情有点迷茫,更多的是警惕,姜如蓝朝着对方浅浅一笑,接着说:“我现在一点儿都走不动了,麻烦克拉先生安排个手下背我上去吧。”
从始至终,她都没再看过罗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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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只是一颗棋子
姜如蓝闭着眼背靠车窗而坐,克拉坐在副驾驶的位子,车子引擎启动的那一刻,他转过头看了姜如蓝一眼:“丁小姐赶了一夜山路,也该累了。缪加,把车子开快点儿,早点儿到,好让丁小姐早点儿休息。”
负责开车的男子咕哝了一声,讲的并不是官话,而是哥伦比亚当地的土语。
大概是顺利完成任务的缘故,克拉显得很兴奋,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熠熠闪着光:“丁小姐放心,克拉向来讲信用。只要你这一路上都乖乖的,那小子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好的医疗照顾。”
“那就谢谢了。”姜如蓝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她的面容看起来是清秀又乖巧的那种,即便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也会让人禁不住觉得温润可人。可她此时的脸部线条却有着难得一见的冷硬,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说话的腔调懒懒的,别有一份让人如坐针毡的迫人气势。
克拉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这个斜靠在座上的中国女人,一昼夜的逃窜奔袭让她看起来分外狼狈,象牙白色的裙子皱巴巴地贴在皮肤上,脖颈、胳膊,甚至脸上都沾着泥沙,依稀可以看出不少细小的擦伤,一双手臂毫无警惕地垂在身体两侧,她好像真的倦极了,懒散地靠在车窗上,没有任何反抗的打算,说话时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仿佛觉察了他的打算,姜如蓝突然睁开眼睛,克拉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震,那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不是冷漠,也不是平静,而是完全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机器人一般看着他。姜如蓝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说:“有吃的吗?”
显然克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愣,才答:“有。”
“给我一份,还有水。”姜如蓝说完这些,就又闭上了眼睛。
克拉皱眉盯着姜如蓝打量片刻,才命令开车的男人:“停车。”
车子正在下山,前一晚才刚下过暴雨,泥泞的黄土路一经暴晒,原本的车辙印形成深深浅浅的沟壑,这样的山路,无论上山还是下山,都不太好走。开车的人用土语解释了两句,把车子又往前开了一小段路,才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从始至终,姜如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让克拉感到很满意。他朝着开车的男子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到后备厢取食物和水过来。
上车之前,姜如蓝的手机和瑞士军刀都被克拉的手下搜了出来,此时就放在车子前的操纵台上,克拉扫了一眼那把瑞士军刀,手刚伸过去,就觉一道凌厉的风破空而入,即便他一向反应敏捷,到底也快不过子弹,更何况车内空间狭小,前后不过眨眼工夫,克拉就被一颗子弹击中太阳穴,连一声呜咽都来不及发出,脖子一歪,身子倾倒朝着驾驶座慢慢倒了下去。
子弹破窗而入的声音,姜如蓝自然也听到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弯下腰去,却感觉车子左侧的车门被人从外暴力打开。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弯曲下去,就被站在车外的人大力拖了出去。姜如蓝扭身想看,眼睛却被来人用布条一类的东西迅速蒙住。不等她多作反抗,那人将她拦腰一抱,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开始狂奔。四周不时传来机枪扫射的声音,男人的惨叫声,以及肉体摔倒在地面的沉重声响。很快,姜如蓝感觉到自己被一把扔了下来,身体下方的软垫很好地起到了抵抗冲击的作用,故而她并没有被摔得太疼,她应该是被人扔进了一辆车里。
车子启动,疾速奔驰,姜如蓝原本是躺倒在车子后座的,车子猛地发动引擎,她的头和身体也跟着向前,狠狠撞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开车的男人仿佛才意识到这一点,吹了个口哨,大笑着说:“美人儿,我只是绑住你的眼睛,可没连你手脚也捆了,你自己倒是扶着点儿啊!咱们这可是在逃命呢!”
大概是为了躲避后面的追击,车子开得左摇右晃,山路也颠簸,姜如蓝摸索了半天,头又连着磕了好几下,才勉强扶着椅背坐了起来。手刚伸到后脑的绳结,就听前方开车的男人“啧”了两声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把那块布条扯下来。”
姜如蓝侧耳倾听,她总觉得这个男人说话的腔调有些熟悉,那种咬字微微卷舌的习惯,她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而且就是在不久之前!
豆大的雨点砸在两个人身上、车窗上,以及脚下荒草丛生的土地上,姜如蓝看不到自己身处的情景,不然恐怕更要愣住。这是一间林间的小木屋,木屋建造得结实整洁,走进去才发现,内里布置得井井有条,炉灶桌椅等物一应俱全,并非一般人以为的那种护林员季节性居住的简陋住所。
天空的乌云很快压了过来,这处树木生长得很是茂密,抬起头都望不到天空,眼下看着更是黑压压一片,偶尔滑过几道闪电,只让人越发觉得黑暗压抑。姜如蓝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下时,有那么一会儿时间,她以为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吓得整个背脊都弓起来。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也下了一跳,见她双眼直愣愣看着前方,瞳孔放大,脸上的表情是木住的,却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惊骇。男人很快有了猜测,站起身走了几步,打开房间里仅有的一盏小灯。
头顶的灯泡洒下一片黄黄的暖光。姜如蓝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个挂在绳子一端,微微晃动的电灯泡,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个一路抱着自己狼狈逃窜的男人脸上…
“你到底是谁?”这是姜如蓝第三次问这个问题,面对着这张并不算陌生的脸庞。深蓝色的眼瞳,棱角分明的脸,以及那一头在灯光照耀下接近银色的金发。日式烧烤店里的男服务生,酒吧里与她偶遇的混血男子,他自称“秦厉”,每一次的出现仿佛都是偶然,现在想来,却仿佛没有那么简单,尤其在酒吧与他邂逅那次…姜如蓝眯起眼睛,她的背包并不是被其他人拿走的,应该是他和那个酒保一唱一和,把当时心情不佳的她耍得团团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她的背包里除了少量现金、两张银行卡,其余就只有U盘和手机比较重要了。U盘里有萧卓然他们这次前来H市谈合作案的种种细节,她的手机里…静如兰猛地睁大眼,几乎是怀着恨意地盯住眼前的男子:“是你把我的手机号和行程透露给达拉斯?!”
秦厉微微一愣,随即便绽开笑容:“蓝,你还真是聪明。”
姜如蓝的目光几乎要刺穿他的眼睛:“你把我从达拉斯手中抢来,想跟谁谈条件?”
秦厉笑着,几乎要叹息了:“怪不得他们都说,女人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一边说着,他晃了晃手指上缠绕的布条,“你让我有点儿后悔把这东西解下来了。”
姜如蓝冷笑:“所以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放我离开。”
秦厉摇摇头,从腰间取下一双锃亮的手铐,微笑着道:“别躲。这房间可是我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打起来肯定要毁掉不少东西,我会生气,我这个人一生气,可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姜如蓝全身紧绷,任由男人将她一只手铐在床头的铁栏杆上,出言讽刺道:“你一个人杀出重围,也不管你那些兄弟的死活,怎么,不急着把我带给你的首领领赏吗?”
男人弯身看着她,黑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错愕,他身上的薄T恤整个湿透了,这样弯着身站立,把她整个人环绕在臂弯里,手臂和胸膛的肌肉拱起,肩膀越发显得宽厚,脖颈下方露出大片锁骨,如同一对飞翔的羽翼,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困惑和不解,更多的是男人某种原始的野性和压迫感。若是换作一般的女孩子,被一个长相英俊身材一流的年轻男人这样圈在怀里,多数早已红了脸颊、心跳如鼓。可姜如蓝全然没有这种心思,她只是本能地嗅到一股阴谋的气息。眼前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间融入她的生活,不声不响地盗走她的手机,把她的行程收入掌中,还能从达拉斯三十来号手下那里把她抢出,带到这间小木屋,不论这个男人属于哪一方的势力,他的心思和势力都不容小觑。
秦厉却将她的紧绷和警惕理解为了女人本能的紧张羞涩,不由有些得意,他朝她眨了眨眼,站直身体。他应该在这间木屋生活了有段时间,靠门的大缸里盛着满满的水,他随意舀起一壶,放在炉子上。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充斥着煤炭燃烧的气味,烧水的水壶也发出细细的鸣叫声。秦厉背对着她,坐在一张行军凳上,手里拿着一把刀,也不知道在削什么东西。
姜如蓝眯眼盯着他手里的匕首看了一会儿,房间里的光线实在太暗,秦厉又背对着她,想看清楚他手里东西的模样着实很费劲儿。秦厉却若有所感地微微停下手里的动作,说:“这把刀不错。”
这便证实了姜如蓝的猜测,她立刻坐直身体,说:“把刀还给我!”那时魏徵臣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遗物,若不是遇到危急情况,她压根儿不舍得拿出来用,隔段时间还要涂一些专用的油保养,哪能容得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这把刀胡乱削东西!
“用完了就还你。”秦厉淡淡回了句。
“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存还能没有刀?”这种话杀了她,她都不会相信,姜如蓝的语调很冷,“我说了,把刀还给我!”说话间不小心挣动了手上的铐子,发出一阵冰冷的金属碰撞声。
秦厉深吸一口气,手里东西往地上一甩,转过身目光灼灼看着她,“这个地方不属于我,是我一个手下提供的。为了救你我损失了七个弟兄,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但是达拉斯那些手下是什么货色,想必姜小姐你比我清楚得多,就是能活着回来,缺胳膊断腿是免不了的,若是被活捉回去,那更是生不如死。我知道这把刀是你的,用完我自然会还你,但是为了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你最好还是别那么多废话!”
姜如蓝这才看清楚他扔在地上的东西,那是几根又粗又长的树枝,大概有三根手指拢在一起那么粗,一米来长的高度,过去曾经听一些老兵讲过,在山林里就地取材给人设陷阱,最好的材料莫过于质地坚硬密实的树枝,挖个一米宽高的坑,上面覆着树叶枯枝,伪装成跟四周草地没有区别的土地,靠这招能撂倒不少人。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相触,谁也不肯退让半分,仿佛谁先收回视线谁就先认输一般。最后还是秦厉一声不吭地转过身,重新坐在凳上,又开始削树枝。过了好一会儿,姜如蓝才轻声说了句:“有吃的吗?”她实在太渴也太饿了,经过暴雨冲刷的河水脏得厉害,她缺少必要的滤水工具,也没有那个闲工夫,一天一夜没喝过一口水,更别说吃的东西,这会儿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就觉得喉咙又烧又痒,肚子也空得要命。
“这里的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喝。”秦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等会儿我给你倒。罐头盒压缩饼干在床上的背包里。”
水开后,他给姜如蓝倒了一杯。姜如蓝接过杯子,一边吹一边小口地喝着,水咽下去从食道到腹腔只觉得一路烧下去,可她实在太渴了,多一分钟都不愿意等。就这样一连喝了三杯水,终于觉得嗓子不那么难受了,才从背包里摸出一包压缩饼干。这东西看着不大,吃到肚子里会整个发起来,过去他们在外出任务时没少吃,有时连着吃十几天,到最后见到树叶都恨不得揪下来放嘴里嚼嚼,没办法,只因为压缩饼干的味道实在太淡了。小口小口地和水吃着,吃完小半块,姜如蓝就把饼干袋子折好,放在一边,尽管只有一小块,但是胃里很快就会觉得饱胀,同时提供给身体的热量也足够大,很快她就觉得暖和过来。
姜如蓝拢紧身上的薄呢子外套,蜷起身子靠在床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正飘着某种奇异的香味。姜如蓝睁开眼睛,只觉得一双眼睛酸胀得要命,抬起头一看,却发现木屋的窗子大敞,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不过夏日里天亮得早,约莫也就五点来钟的光景。姜如蓝搓热双手捂住眼睛,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坐起身来的时候才发觉了不对劲儿,她的手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身上搭着一条毯子,地上还放着一双小码的男子行军靴,床脚的地方放了两双厚实的棉袜,一身夏季穿的迷彩服。姜如蓝只犹豫了片刻,就飞快脱掉裙子,换上秦厉为她准备的衣服。T恤穿着还比较合适,裤子的腰围和长度明显不是给她这样身高的女人穿的,衣服的原主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所幸还有皮带可以扎紧裤腰,袜子穿了两双,靴子也勉强能挂住脚了。换好衣服,走到门后,用水瓢舀起一勺子水,就着窗台飞快洗漱着,脸上还沾着水珠子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秦厉推门从外面进来,见到眼前的情形,什么也没说,掀开锅盖,撒了一把菜叶进去,又从一旁的木桌下拉出一只纸箱,撕开几袋方便面下进锅里。
姜如蓝低头一看,嚯,山蕈、青菜、罐头牛肉、鱼罐头,还有几块金黄色的面饼,怪不得香味能把她从梦里熏醒!秦厉扫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搪瓷缸子,另一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双树枝削成的筷子,飞快夹起多半碗面条,缸子往桌上一放,另一手捏着锅子的耳朵,一口气倒进多半碗汤,筷子递给姜如蓝:“吃吧!”
姜如蓝接过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个…”
秦厉摸了摸后腰,又摸出一双一模一样的树枝筷子,一指手里拎着的锅子:“我就着这个吃就行了。不够的话待会儿再煮一锅。”
面条只是稍烫一下就捞出来,青菜也是,只有蕈子煮了很长一段时间,汤里的香味都是拜这些山珍所赐,罐头肉和鱼味道咸鲜,吃起来很有满足感,青菜脆爽,面条筋道。连日来精神紧张身体疲惫,尽管之前在酒店吃得也很不错,可那时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山雨欲来的未知恐惧攫住了整颗心脏。后来,先是彻底弄清楚萧卓然和魏徵臣没有任何关系,再又知晓了达拉斯的用意和罗妃的真实身份,一番忙命逃窜的惊险之后,在这间山林隐蔽之下的小木屋里,反倒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踏实。不去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去思考身边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和用意,也不去想端木的人到底何时能来救她,达拉斯下一步的行动又会是什么…什么都不想,只是专注地好好享受这餐饭,许久未曾有过的安心,仿佛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好似是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这一餐饭,姜如蓝吃得格外香甜。
秦厉吃东西很快,不到三分钟,一锅面条就风卷残云一般进了肚子。姜如蓝发现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很快,削树枝,做饭,收拾锅子,换个时间场景,观赏一个如他这般外貌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做家务,或许会是一件让无数女人大感自豪的事情。缸子里的汤刚喝了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震天的响动。秦厉动作一顿,悄声放下锅,拿过一旁的抹布擦干净手上水渍,一边从后腰拿出军刀,塞到姜如蓝手上:“收好。”
姜如蓝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接过军刀牢牢攥在手心。
刚刚外面传来的声响,应该是车子翻倒的声响,秦厉飞快收拾了自己全身上下,姜如蓝看到他往小腿塞了一把手枪,腰间挂着一根昨天就削好的树枝,树枝的前端很尖锐,如果使用得当,这种武器要比匕首的杀伤力大得多,套好一件防弹背心,他举着冲锋枪破门而出。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姜如蓝刚把匕首藏好,就见秦厉气势汹汹地奔了进来。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姜如蓝心里一凉,果然,秦厉一脸阴沉走到面前,张开手臂就朝她攻了过来。
姜如蓝低身躲过,弯着腰就地一滚,就想朝外跑去。奈何房间窄小,靠近门的地方又放着一张凳子,姜如蓝翻身的过程中手掌正好绊在凳子腿上,行军凳径直朝她脸上砸下来。姜如蓝只能反手去挡,但是起身逃跑的动作因为这个意外就慢了,秦厉“哼”了一声,抓着她的头发一把将人捞起来,一条手臂大力将她双手挽在身后,用之前的那个手铐拷了起来。手枪的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另一手扣住她的脖颈,推着她向门外走去。
一时间,姜如蓝也猜不透他前后的态度为何相差如此之大,只能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是达拉斯的人?他抓了你多少兄弟?”其实这种猜测也有漏洞。从昨天的行动来看,秦厉尽管心痛自己的人员损失,对于把她从达拉斯手里抢走却能坚决执行到底,如果这次来的真是达拉斯的手下,想用秦厉的人跟姜如蓝一命换一命,秦厉压根儿不可能态度强硬地把她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