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蓝斯说的没错,蓝岚何其无辜,又何其不幸,每一个人,包括叶宇,最初找上她的时候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把她当成攻击蓝斯的突破口,每一个人都把蓝斯当成打入Q集团的垫脚石,三年前叶宇如此,三年后她也这样,就连KEVIN LEE都晓得绑了蓝岚胁迫蓝斯妥协。说到底,她和KEVIN LEE、郝湘儿也没什么不同,站在蓝岚的立场,他们都欺骗了她,利用了她,也伤害了她。与他们不同的是,她还辜负了一个女孩儿对她的信任和喜欢,就如同当年叶宇辜负了蓝岚对他的那份爱一样。
隔着墙壁,传来一阵男士皮鞋走路的声音,叶晴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就觉得眼前一阵刺目的光亮。
男人走到近前,弯下腰看了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清楚她脸上的泪痕,蓝斯“嗤”一声笑出来:“你哭什么?”
叶晴双目直视前方,既不看他,也不应答。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加了两分力道,蓝斯语调冰冷:“别他妈的跟我玩这套。在我这儿,还没有什么人是问不出来话的。说,哭什么?”
叶晴索性闭起双眼,嘴角也抿得更紧了。
蓝斯眸光一寒,嗓音暗哑:“最后一次机会。”
叶晴紧闭着眼,感觉到蓝斯说完这句话后,静了片刻,突然就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紧接着,就听“嗤啦”一声,上身一凉,男人沙哑的笑声也在耳边响起。叶晴仓惶地睁开眼,正对上蓝斯那双黑蓝色的眼眸,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讥讽,以及让她几乎无法直视的恨。
猝不及防地低下头,看到蓝斯手上残破的黑色布料,叶晴的双臂将将抱住自己,就被蓝斯一把拉开。“摆这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给谁看!”下一刻,蓝斯的手已经肆意摸向她的左胸,“你跟着顾梓晟的时候也不算短了,他那么会玩,应该把你调教得很好吧。”
叶晴紧紧抿住嘴唇,连喘气都是极轻微的。一方面是因为喉咙的伤,根本也无法正常吐息,另一方面,她是真的怕自己一口气没憋住,就此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出声来。在甲板上被蓝斯找到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蓝斯这个人,表面是吊儿郎当,潇洒不羁,与顾梓晟的冷傲骄矜恰是两个极端;可那种浸沉在骨子里的高傲,绝不容旁人置喙的自信,以及某种从容不迫的自持,从某种层面来讲,他跟顾梓晟是同样的人。都说捧得越高、摔得越重,蓝斯一向眼高于顶,甚至一开始明显只是想跟她玩玩,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甚至在明知道她已经有些喜欢上顾梓晟的情况下,郑重对她说出结婚的允诺来,本来就让叶晴非常吃惊。其实在那个早晨,叶晴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就隐隐知道,无论任务顺利完成与否,她跟蓝斯之间恐怕很难善了。
都说世间最难还的便是情债。她当初本是有意,后来种种多是出自无心,与顾梓晟那边,尚且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与蓝斯,则是从一开始就暗暗纠缠不清的一段孽缘。那一晚蓝斯或许隐隐约约看出她是有意识的,却在强行索吻后捺下冲动,宁可自己去冲冷水澡也不再碰她分毫。如今知道她从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做戏,甚至阴差阳错之下,累得蓝岚丢了性命。他怎么可能不恨,又怎么可能明明白白给她一个痛快。
布帛撕裂的声音让人心头恶寒,叶晴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双目紧闭,之前被蓝斯强行拽开的双臂,松脱脱委在墙根,仿佛真的无知无觉一般。看在蓝斯眼里,不由得就勾起两人在郝宅后院小屋里的记忆。那时他确实知道她是有些意识的,也隐隐知道她或许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无知,可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警方派来的人,也万万料想不到顾梓晟和她会是早有默契,两人是打定主意来毁他这个家!郝临江接二连三地警告提醒,他都当做耳旁风,甚至不惜找各种理由借口为她开脱;连那些手下都看着他好笑,为一个女人跟认识多年的兄弟大打出手,又一而再再而三放任顾梓晟抱着她扬长而去;所有人都觉得他魔障了,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大费周章,唯独蓝岚总是在兄妹二人独处时轻声劝他:哥哥不用管别人怎么看,遵从你心里的声音去做就好了。
哥哥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只要哥哥能敞开心扉,让叶小姐看到你真正的那一面,我相信她一定会心动的。
哥哥,去救叶晴姐姐吧。我的心早就丢在夜雨身上了,活着,还是死,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哥哥,不要难过,要幸福地生活啊…
他终于鼓起勇气,放下所有的包袱,用心去聆听自己心里的声音。他终于不再去管什么道义、什么报恩,只一心一意地看向那个让他第一眼看到就怦然心动的女人。他终于决定翻过那些过往,略过那些旧事,下决心把她从另一个男人手里抢回来。可是她是怎么回报他的呢?所有的一切,她的娇怯,她的温顺,甚至是她受的伤吃的苦遭的罪,一切的一切都是演戏。甚至最后还搭上蓝岚的一条命。
女子的躯体完全暴露在眼前,微微蜷缩着,躺倒在肮脏潮湿的地上。如同六月里开在雨天的那朵栀子,雪嫩,娇柔,看似弱不禁风,可眼看她经受过风雨的肆虐,花瓣微颓,却因着雨珠的映衬而愈发显得皎洁无暇。摘下来揉碎在指尖,以为这样就能把她毁个彻底,抬起手的瞬间,乍然嗅到指间残留的那股余香,才知道,无论怎么折磨,蹂躏的不过是自己早就开始躁动的心,再怎么摧残,也磨灭不了她一早遗留在心底的那枚印记。
她的身体这样冷,无论他怎么恶意地诱惑,使力地摇晃,她都那样静静地仰面躺着,一脸平静,仿佛与他隔着一整个时空。明明躯体已经贴得这样近,近得仿佛已经嵌入彼此的骨骼,心却离得那样远,远得他几乎捕捉不到她心跳的声音。
棕黑色的发丝,柔软,潮湿,拍打在他的肩膀,缠绕在他的颈间,如同深海之中幽暗的海藻,如同神话传说里谋人性命的女巫。鬼魅般的魔力,让他爱而不甘,又恨而不能,只能借由两人之间悬殊的体力,借由这般令人不齿的下作方式,让她感觉到哪怕一点点的疼。
最后将她彻底从自己怀里放开的时候,蓝斯蓦地回过神,突然发现自己手指略过的地方烫得惊人。手掌重新覆了上去,掌心贴合的地方结了一层血痂,好像还有隆起的肿块。视线从她紧紧闭合的双目,到依稀可见指印的脸颊,再到昨晚被他紧紧掐着的雪白颈项…蓝斯拥着她的手臂突然一抖,她已经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刚刚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然还下得了手那样折腾她!
这间屋子过去是用来关禁闭的,即便外面三四十度高温的天气,房间里依旧潮湿阴冷,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不吃不喝关上一宿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她身上本来就有伤。
蓝斯从旁边的地上扯过自己的衬衫将她裹好,拉上裤子拉链,抱着她疾步奔出小屋。
第二十五章 最后对峙
如果今天就是她生命里最后一天,恐怕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死前见顾梓晟一面。
“喂?蓝哥,那边医院里刚传过来的消息,说…”电话那头的人有些迟疑。
“说什么。”蓝斯捏着一根烟,后背倚在墙上,一脚蹬着墙壁,微眯起眼看着远处的夜空,依旧是那副落拓不羁的老样子,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大夫说是脑死亡,那意思是…大小姐以后多半是植物人了。”对方照实说了,顿了顿,才问,“哥,蓝岚她怎么样了?”
“子弹成功取出来了,大夫说当时失血过多,曾经有过短暂的心跳停滞。具体情况还要等她醒过来之后再观察。”
“真的?!”那边的人听起来挺高兴的,刚要大声说话,又立刻压低了嗓音,“哥,这事儿…咱是不是先瞒着…”
“嗯。”蓝斯淡声吩咐,“先不要说。”
“哥,我听人说,顾梓晟那边找人都找疯了。警局那边也派了人偷偷找,他们那个队长三天三夜都没离过岗…”
蓝斯一直没说话,电话那边的人有些不太确定,张口又叫了声:“哥?你听着吗?”
“嗯。”蓝斯含混应了声,“知道了。”
“哥,你听我一句劝。”那边的人压低嗓音小声说:“那女人,要么你就从了老爷子的意思,直接灭口,不然被老爷子发现,她只会死得更惨。哥你要是真不舍得,就把人交给我,我把她弄到市里的医院去,用不了多久警方那边就能找见人。到时她就是说,警方也找不着切实证据,压根儿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蓝斯的回答是径直挂了电话。
叶晴其实醒过来有段时间了,只是隐约感觉到身边坐着人,也猜到对方是谁,不愿意睁开眼面对。
坐在床边的人仿佛也怀了同样的心思,就那么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一声不言,眼睛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睫毛,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去,又仿佛透过她想起了什么往事。
许久,蓝斯才起身离开。
叶晴又安静地躺了片刻,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边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这才伸手打开门。
哪知道,蓝斯就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外。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叶晴下意识地就想把门重新关上。即便她后来忍住没这样做,还是在第一时间飞快避开视线,偏头看着一旁窗台上的花盆。
蓝斯一只手插着兜儿,眸光深沉,细细描摹她侧脸的轮廓:“想去看她吗?”
叶晴转过脸,飞快抬眼看了他一眼,回想起这几天半梦半醒间听到的对话,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说…蓝岚?”
蓝斯只是问:“你想见一见她吗?”
叶晴的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蓝斯转过身就走。
叶晴穿着拖鞋,身体很多地方依旧又酸又疼,步子也迈不大,要跟上蓝斯的步伐,着实有些勉强。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条小径,来到之前叶晴夜宿过的那栋小木楼,快要走上台阶时,发现前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慢了步伐。叶晴不解地抬头,恰好在木窗的玻璃上与蓝斯看过来的目光对个正着。
叶晴仓促地低下头,双手绞紧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房间门口,蓝斯率先推门进去,叶晴在门口踟蹰片刻,也跟了进去。
房间里的布置简洁而男性化,除了原木的颜色,其余的东西基本都是黑色,应该是蓝斯本人的房间。床头站着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年轻女孩儿,正在小心翼翼地调整吊瓶。另一个岁数看起来大一些的护士则在轻声地念着故事书。
叶晴战战兢兢走到床边,几乎不敢正眼去看躺在大床正中的女孩儿。直到蓝斯开口问了声:“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呀。”温软的声音一如往昔,在见到叶晴之后,明显添了几分活泼:“咦?叶晴,你也来了!”
叶晴抬起眼,泪珠控制不住地簌簌落下。每往前走一步,足下都仿佛又千斤重,女孩儿苍白而恬静的笑靥在眼前清晰,又模糊…叶晴飞快抹了把脸上的泪,顾不得这样粗鲁的动作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几步走到床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躺在床正中的女孩儿,仿佛稍不留意,她就会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一般。
“叶晴姐姐怎么哭了呢?”蓝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是不是哥哥又欺负你了?”
蓝斯站在床的另一侧,听了这话,双目径直看向这一端的叶晴。
叶晴摇了摇头,想朝蓝岚弯出一抹笑来,下一秒,却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只能连忙用手捂住嘴,深吸两口气之后,才放下手说:“没有。我是…看到你没事,太高兴了。”
蓝岚杏眼微弯,唇边绽着一抹恬淡的笑:“我本来也没事啊。我听哥哥说,你这几天一直在生病,身体好些了吗?”
叶晴连连点头,身后传来一声猫叫,一旁的护士毫不吃惊,走到门边抱起一只大黑猫,边哄着边走回来,笑着朝蓝岚说:“它还真是准时,每天中午十二点,一准儿会叫着要吃东西。”
蓝岚笑着轻声说:“因为它第一任主人就是这么教它的啊,一日三餐,晚上还要来一顿夜宵。要不你看它怎么长得这么壮,是不是啊,蝴蝶?”
房间里另外几个人仿佛都习以为常,附和着蓝岚的话露出笑容。唯独叶晴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猫问:“它叫蝴蝶?”
蓝岚轻轻点了点头:“对呀。上次你在我房间住,不是已经见过它了吗。”
叶晴怔怔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年轻女孩儿怀里的黑猫。这只猫的体型已经很大,尤其是肚子,圆滚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着小猫儿。一双眼碧幽幽的,如同上好的翡翠宝石。叶晴向来对猫有些畏惧,第一次在叶晴房间里见到这只猫时,就吓了一跳,也下意识地疏远它。后来有两次在客栈看到它,也都是匆匆瞥过,从没把它正经当回事儿。
直到蓝岚叫出它的名字。
难道这才是叶宇留下讯息的真正含义?
刚才蓝岚说,猫的第一任主人…除非那个主人是叶宇,否则还有谁能让她这般念念不忘。叶晴大脑一片空白,蓝岚一连叫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
蓝岚清了清嗓子,小手拍了拍床铺,说:“叶晴,你过来这边坐。”说着又转脸看向蓝斯,“哥哥,我有些话想跟叶晴姐姐说,你能不能先出去。”
蓝斯看着叶晴,眼神有些复杂,点了点头:“五分钟。”
叶晴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点点头。
两个护士跟在蓝斯身后出了屋。叶晴坐在床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就听蓝岚轻声问了句:“叶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其实是警察?”
叶晴点了点头,看着蓝岚澄澈的眼,感觉每吐出一个字都很艰涩:“蓝岚,我…”
蓝岚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就是夜雨怀表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对吗?”
叶晴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嗯。”
蓝岚并没有她想象之中的失望或者难过,眼睛里反而流露出一种非常柔和的光,攥了攥叶晴的指尖说:“真好。”叶晴愣愣看着她,蓝岚笑着看住她,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枕畔,“真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夜雨珍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叶晴连连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蓝岚摇晃着她的手说:“叶晴,你真的很勇敢。你是为了任夜雨来的,对吗?”
叶晴捂着嘴,泪水无声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蓝岚的声音轻而软,别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坚定:“我一早看到你,就觉得很熟悉。我知道叶晴你是个心地很好的人。夜雨能有你这样的爱人,是他的福气。跟你比起来,我太怯懦了。除了每天每天地想着他,好好养大蝴蝶,好好保管他留给我的这条项链,其余什么都不能做…”
叶晴哭着摇头打断她:“我不是他的爱人,我是他的姐姐。”
蓝岚缓缓睁圆了眼,重复着她的话:“姐姐?”
叶晴捂着眼睛,快速地低声说:“我是他的亲姐姐。他的本名也不叫任夜雨,而是叶宇,叶子的叶,宇宙的宇。不过他没有骗你,他确实是出生在一个雨夜。除了他的身份,其他的所有他都没有骗你。他是真的爱你…”叶晴一口气把埋在心中许久的话通通说出来,最后才放下手,看着怔怔流泪的蓝岚:“我们两个上小学时,父亲就因为执行公务去世了。他跟你说我是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人,是因为我们两个从小就相依为命长大的。他可以为了我放弃性命,同样的,我也可以为了他,豁出去这条命。可是我只是他的姐姐,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你。”
从蓝岚房间里出来,叶晴并不意外蓝斯就站在门口等。两人面对面站着,许久都没有人讲话。最后还是叶晴先道了声谢。
蓝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良久才说:“你回房间换好衣服,待会儿有人送你下山。”
叶晴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看他,蓝斯却已经率先移开视线,唯独紧攥在腿边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走吧。再犹豫,说不定我就反悔了。”
叶晴扯了扯嘴角,她跟这个男人之间的账,这辈子是算不清了。最后看了他的侧脸一眼,又说了声“谢谢”,叶晴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
初秋将至,连续几场大雨,让下山的路变得分外难走。半个多小时过去,车子还没行驶到主干道上。叶晴额头敷着纱布,颈间也贴着两块药棉,身上的白裙令她看起来格外苍白,好在准备衣服的人帮她多备了一件针织外套,一路过来也不觉得冷。
车子在一处拐弯处停了下来,叶晴敏锐地觉出不对,转脸看向驾驶座那个叫做溜子的男人。男人从后视镜与她对视一眼,咧了咧嘴角,却绝对称不上是在善意的微笑。
“叶小姐,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时间太短促,叶晴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如果男人此时一个枪子儿崩了她,她大概也只有直挺挺受着的份儿。
出乎叶晴意料之外的,那个叫做溜子的男人撂下这句话,便打开车门下了车。很快,两个男人先后坐进驾驶座,以及她身旁的座位。车子重新启动,溜子的脸在玻璃窗上一闪而逝。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一语不发,也没有拿出东西来绑她的手。
叶晴透过车前的后视镜,盯着开车的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来对方的脸:“你们是郝临江的人。”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开口道:“老板的意思是让我们把你带过去。不过路上如果你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我们两个可以自行决定怎么处理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晴从蓝岚的口中得知,码头上混战的那一晚,郝湘儿意外被他们自己人的子弹击中头部,现在还在医院疗养,听说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了。这种情形,郝临江硬要从蓝斯手里抢人,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举。
她的手机早就落在郝家的别墅里,个别小的通讯设备,也在那晚的混战中丢的丢,坏的坏。蓝斯放她离开,已经是网开一面,自然不可能给她任何通讯工具。回想起刚刚和蓝岚的谈话,叶晴不禁惨然一笑,尽管不知道那枚琥珀项坠到底有没有价值,她现在也想不明白叶宇留下的hudie字样到底指的是哪样,至少从目前大家的情况来看,她干得还不赖。Kevin Lee死了,Q集团也因为这场恶战伤了元气,郝临江和蓝斯之间徒生嫌隙,伤害叶宇的元凶虽然留了一条命,却也跟死没甚差别,最让她感恩的是,蓝岚尽管伤得不轻,到底还是保了一条命下来,她对叶宇,对蓝斯,对蓝岚本人,应该可以说是无愧于心了…
如果今天就是她生命里最后一天,恐怕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死前见顾梓晟一面。
这些天她在昏沉间隐约也知道,蓝斯让手下人搬着她的病床,东躲西藏换了好多个地方,昨天夜里才回到温泉旅舍。郝临江和KEVIN LEE火拼的事肯定瞒不住人的,又是在码头边,找不到她的尸体,或许黎睿他们早就放弃,以为她尸沉大海了也不一定。
至于顾梓晟,她甚至不确定他会不会找她,会不会为她的失踪焦急伤心,如果哪天得知了她的死讯,他会不会为她掉泪。大概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连精神也跟着脆弱了不少。叶晴擦去溢出眼角的泪,弯起唇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没出息,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为了这些儿女情长掉眼泪。当初决定加入警队,替叶宇完成他未竟的心愿时,不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吗?
车子驶入主干道后,径直驶向郊外,叶晴透过车窗扫了眼车子前行的方向,心沉沉地往下直坠。额头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意识昏昏沉沉,脑海里闪过三年来的种种:叶宇肩上落着洁白芳香的槐花,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黎睿把她和母亲叫到警局,眼底沉重的哀恸;自己一身泥水,冒着暴雨爬铁丝网,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毕业后进入昌华,萧朗和萧夫人无微不至的关心,以及自己临去顾氏前,萧朗忧虑的目光;在KTV昏暗的走廊里,蓝斯捏着一根香烟,肆无忌惮把她摁在墙上强吻;顾梓晟腰间围着小熊维尼的围裙,做好晚餐后,站在点着蜡烛的客厅,望着自己微微的笑;最终定格在眼前的,是与顾梓晟在别墅分开前,透过镜片与自己视线交缠的眼…叶晴缓缓闭上眼,放松了身体,索性靠在椅背沉沉睡去。
身边的男人有些惊愕地扫了她一眼,与前方开车的男子在后视镜中交换一个视线,摇了摇头,示意无恙。
叶晴被反锁在一间小木屋里,之前与她同来那两个男人,开车的那个守在门外,另一个搬了把椅子,背靠着门,坐在房间里看守着她。中午饭是一份盖饭,一瓶矿泉水,一个橙子。盒饭和矿泉水,叶晴都没有碰,她知道,即便矿泉水的瓶盖不开,这些人也有办法把东西弄进水瓶。橙子她仔细检查过,没有针孔,便用手剥开果皮,慢慢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