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就像个被困住的幼兽,找不到出口,对着手机受伤愤怒的咆哮。
最后,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星安静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仿佛有什么东西也消失殆尽。
许久,阮池看到他闭上了眼。
“好,我去。”
挂完电话,沈星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靠着墙,肩背塌了下来,神色疲惫又苍凉。
阮池觉得眼睛有些痛。她转身,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铃声响过了很久,一班教室已经安静无声,都投入到了专注的复习中,外面走廊突然传来了喧哗。
像是男生之间打趣说笑的声音,其中参杂的几道阮池还有些耳熟,她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五班那群男生走过来,沈星脸色已经缓和了一点,刘玺搭着他肩膀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的动静不算大,在此刻却十分引人注目,班里一大半学生都从面前习题中抬起了头看过去。
沈星和刘玺说了句话便进了教室,刚来到座位旁,又听到刘玺大大咧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星哥,晚上一起去网吧开黑啊!——”
“对呀,咱们也好久没去了。”
“磨刀霍霍向菜鸟!”
旁边那些男生接二连三的附和,沈星微微侧头,丢下一句。
“再说吧。”
那些人嬉笑着推推搡搡离开了,一班又恢复成之前安静,沈星拉开椅子,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小声抱怨。
“下次能不能动静小一点,大家都在学习呢。”
这人是董明的同桌,跟他类似于小弟和老大之间的关系,每次都屁颠屁颠跟在董明后头,惟命是从。
听说他妈妈在董明家里的酒店工作。
沈星没理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从课桌里拿出复习资料,放在桌面上。
“真是,你不要学习我们还要呢…”那人见状好像有点不甘心,又阴阳怪气的补充了一句,沈星缓缓转身,黑眸沉沉地盯着他。
“说够了没有?”
那人一怔,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发憷,被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一激,又强打着精神叫嚣。
“怎么,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吗?”
气氛凝聚成了冰点,仿佛绷着一根细细的弦,被什么东西一拉,就砰的一声断掉。
沈星突然牵起了嘴角,眼里光芒一寸寸灭掉,倏忽,黑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他点点头,微微笑着,轻柔缓慢、咬字清晰的说。
“但是我乐意。”
“你!——”那个人气得想站起来,一旁董明终于按耐不住帮腔了。
“沈星,你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要打架吗?”
“打就打!谁怕谁!”
董明脸涨得通红,开始站起来撸袖子,沈星依旧坐在那里看着他,脸色挂着笑,嘴角弧度却是浓浓的讥讽。
有些事情一个人可能胆怯,但有个同盟之后便底气十足,上次的事情董明本来就积压了火在心里,觉得丢了面子,这回有个帮手,干脆新仇旧仇一起算。
大不了,到时候叫他妈帮忙摆平。
董明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再看向沈星,目光已经染上了狠意,直接伸手朝他领口拽去。
“啊啊啊——”
沈星动作极快地握住了他手腕,往反方向一折,董明痛得连声呼叫,旁边那人立刻站起来帮忙。
沈星压着董明的手狠狠往后一推,接着又抓住了扑过来的那人手臂,往后一扭,再一脚用力踹了过去。
董明不甘心继续朝他扑来,沈星红了眼,不管不顾的拽起他衣领,直接握紧拳头砸上去。
“沈星!——”
最后关头,董明已经吓得死死闭住眼,旁边围观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阮池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你冷静一点。”
沈星停住动作,牙槽依旧是紧咬着的,眼角晕开一片红,阮池慢慢伸手,一点点掰开他的拳头。
“沈星…这是在教室,你冷静下来…”
阮池小心翼翼的劝着,他缓缓松开了拳头,手一松,把董明扔到了地上,庞大的身躯躺在那里哀声呼痛,沈星冷冷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出门。
阮池立刻追了上去。
“沈星,你要去哪?”
走廊上,他的步伐很快,背影透着冷戾和隐忍,阮池在后头叫着他,却像是没有听见般毫无反应。
一直到教学楼底下,阮池方才拉住了他,两旁都是树木,周围昏暗,上课的时间没有一个人影。
沈星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阮池不依不饶继续上前,紧紧拉着他手臂。
“你要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
“我不放心你。”
阮池拉着他的手绕到了前面,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沈星,你今晚情绪失控了,是因为接了你爸的电话吗?”
“和你没有关系。”
沈星没有看她,嘴角绷紧拉直,眼神乖戾又没有温度,浑身都是抗拒。
“可是我担心你,就像你那个晚上担心我一样。”阮池望着他轻声说。
“我希望你可以开心一点。”
沈星垂下了眸,睫毛掩盖住视线,手轻轻一动,再次挣脱掉她。
“你别管我了。”
他这次放轻了声音,像是冷静下来,失控过后的无力和颓然,对眼前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阮池想了想说,“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过去,等累得不想动时,整个人就会放空了。”
“你想要试试吗?”
第29章
操场, 几盏照明灯透出冷白的光, 四周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远处教学楼的灯光。
阮池陪着沈星跑了五六圈,最终累倒在地,仰躺在草坪上爬不起来。
外围跑道里, 男生绷紧脸,汗水从额头大颗大颗滑落,像是不知疲倦般一圈圈奔跑着。
不知过了多久, 阮池旁边躺下来一个人, 呼吸大力起伏,急促粗重。
她侧过头,沈星正闭着眼,汗湿了头发。
水溪是个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小城市,夜里星星格外清晰, 闪亮璀璨, 晴天时,天空像是挂着一片银河。
身旁仿佛有热气传来,新鲜蓬勃,又沉闷压抑。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参加你父亲的婚礼?”阮池骤然出声,直截了当的切入话题, 沈星一下睁开了眼。
“你怎么知道?”他偏过头来,盯着阮池,看不出喜怒。
“刘玺说的。”阮池转了转眼睛,面不改色的撒谎, 她笃定沈星会和刘玺说这件事情。
“那他没有跟你说为什么吗?”沈星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她。
“我希望能听你说。”
阮池回视着他,两人相隔不过半米,光影昏暗,半边脸被照明灯映亮。
耳边有风刮过,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悠远绵长,像是缠着丝,交织在一起解不开。
脑海中,奇异的出现了短暂昏沉,鼻尖仿佛闻到了酒精的味道,记忆本能回想起柔软湿热的触觉。
沈星侧头,移开眼。
“他说我不去,就帮我办转学手续。”
“难道他不知道现在已经高三下学期了吗?”阮池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父亲。
“连自己亲生孩子都可以放弃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沈星笑了,轻轻的,像是从喉咙里滚动出来,低沉讽刺。
“所以,”阮池有些奇妙,皱眉问道:“他为什么一定要你去?”
“不是他,是那个人。”
沈星一说,阮池就反应过来了,想起那天的女人,怪异感再次涌出来。
如果只是要结婚了,为什么还要特意过来告诉他,而且,还一定要他去参加婚礼。
“你们有仇吗?”她侧头问,沈星漫不经心的回答。
“血海深仇算不算?”
“…不是,我是说除了介入了你家庭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沈星顿了一会,缓缓开口。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应该有个妹妹,在我妈肚子里,已经有小小的手脚了。”
“七个月的时候,被那个女人推了一把流产,在医院大出血差点去世。”
“当时我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我妈身体里涌出来的血,好像永远流不完一样,大片大片,蔓延到我的脚下,让人头皮发麻。”
“后来在医院,我差点杀了她。”
是沈善平再晚来一步,她就死在了他手里。
已经过去快两年了,记忆却永远停留在那一天,把他困在那里,没有办法逃离。
沈善平公司忙,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从小到大,沈星和他父子感情就不算深厚。更多时候,他是和黎月两个人待在家里。
记得那段时间,她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沈星问了两句没下文后便没有继续追问,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她就觉察了。
那天下雨,原本计划的体育课取消,沈星提前回家,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陌生女人站在客厅,黎月和她争吵着,非常激烈。
沈星刚准备走过去,就看到那个女人伸手推了黎月一把,她倒在了地上。
急救室外,当医生宣布病人有生命危险并且拿出手术同意书叫沈星签字时,他就疯了。
沈善平还在赶来的路上,那个女人像是在给他打电话,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沈星直接扼住了她的脖子摁在墙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我妈要是死了。”
“你给她赔命。”
看着那张脸一点点涨红扭曲在他手底下挣扎,沈星心中涌起一股畅快莫名的快感,他不由心想。
干脆死了算了。
-
“所以…”
“她是故意报复你吗?”阮池听完,迟疑的问,沈星冷笑了一声。
“或许吧。”
沈星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些了,久而久之,记忆慢慢腐烂在了身体里,
蓦然翻出来,难以想象,心中竟然有种轻松的释然感。
缠绕了他一晚上的情绪也渐渐消散。
下课铃声从不远处叮铃铃的传来,喧嚣蔓延开。
沈星翻了个身,从草坪上爬起,对撑着地面准备起身的阮池伸出了手。
“走了,回去。”
阮池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把站了起来。
两人肩并肩,慢慢从昏暗的光影里走到了明亮的灯光下。
五一节假前两天,沈星请假回江北市参加他父亲的婚礼。
旁边突然空了一个位子,阮池有些不习惯,董明现在完全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座位四周,静悄悄的。
离高考越来越近,教室里的氛围就越凝重,少了沈星,阮池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变成了白开水,索然无味。
中午和董妍吃饭,不知怎么的,突然聊到了大学,她兴高采烈。
“听说大学里头都是帅哥,而且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期待的搓手手!”
看着对面神色猥琐正激动搓着双手的人,阮池毫不留情的泼冷水。
“别忘了,你要报的是英语专业,一个班都不一定有几个男的,更何况是帅哥。”
“哼。”董妍很生气,忿忿不平地控诉她。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阮池对她的文字造诣感到十分五体投地,头大的同时,想到了什么,撑着筷子幽幽感慨。
“我现在也是饿汉了。”
“?”
“沈星走的第一天,想他。”
“…”
“滚。”
沈星自从请假之后就没有和她联系,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阮池照常上下课做题。
明天最后一天,便是五一劳动节,有三天假期。
晚自习前,阮池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把她近期来在测试中暴露的问题都分析了一遍,最后嘱咐她最后关头加油,争取给一中拿个全市第一。
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秦文才放她出来,阮池在心底暗自吐了一口气,抱着一堆试卷往教室走去。
刚刚在位子上坐下,手机铃声就响了,阮池接通,刘玺十万火急的声音传了出来。
“阮池,沈星出事了!你快点到校门口来——”
天已经黑了,校园各处亮着灯,阮池气喘吁吁的跑到校门口,刘玺已经急得团团转,一见到她,两眼发亮。
“阮池,你快去看看他,现在只有你能劝住他了…”
“最近一趟的高铁是几点?”阮池背着匆匆收拾好的书包,气息不匀的问,刘玺迅速回答。
“七点五十。”
“这边过去高铁站要多久?”
“二十分钟。”
“那走吧。”
阮池走得急,连假都来不及和秦文请,幸好之前是走读生,和门卫好说歹说,方才勉强放行。
刘玺拦了辆出租,用手机帮阮池订票,一路上,阮池都在不停地拨着沈星的号码,全部都是无法接通。
“他不会接的。”刘玺在一旁紧张地说,“他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阮池放下手机,表情凝重的问,刚才在通话中刘玺只说了个大概,阮池挂完电话,就逃了课出来。
“今天不是他爸的婚礼吗?我担心他状态不好,就打个电话问候了一下,谁知道…”
刘玺和沈星认识了很多年,从初三开始,那个时候他才刚从水溪转学过去,沈星在班里算是比较特别的一号人物,因为老师刚好安排他俩坐同桌,就这样认识了。
他那时候和现在性格差不多,也是冷冷的,但没有那么戾气,长得又好看,刘玺挺烦他的。
因为他暗恋的那个女班长就喜欢沈星,每天故意在他们桌前晃来晃去,老是找各种理由和沈星搭话,沈星总是爱理不理。
刘玺快气死了,每天都是痛并快乐着,一边享受着女班长经常在眼前晃,一边看着她被沈星虐。
后来有一次,女班长给他送了盒自己做的手工小饼干,沈星看都不看就拒绝了,女班长当时就快哭出来,扔桌上也不拿就跑了。
刘玺愤怒的瞪着沈星,他难得注意到了刘玺目光,以为他想要那盒饼干,还若无其事地把桌上的盒子推到他面前。
“你要吃?给。”
“吃你个X!”
刘玺把桌子一拍,猛地站起,那天要不是同学死命阻拦,他早就和沈星打了起来。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
因为是转学生,刘玺没少被学校的那些人欺负,忍了两次忍无可忍,刘玺就和他们打起来了,一敌五。
沈星路过时他已经撂倒了两个,正被其他三个按在地上揍,刘玺从他们的鞋后头看到了沈星的身影,但是他没有出声,闭眼死咬住了牙,忍着身上落下来的拳头。
头顶传来痛呼声时,刘玺还没反应过来,一抬眼,看见沈星挥着拳凶狠揍人的样子,刘玺马上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和他一起把那三个人打趴下了。
从此就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高一那年沈星家里出事,刘玺算是最清楚的人,那个时候沈星请了将近一个月的假,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
有次刘玺因为帮女朋友出头被外面一群小混混报复,沈星过来救他,跟不要命了一样,打红了眼,全然不顾那些人的求饶声。
最后还是刘玺拦着,不然估计那几个人会进重症监护。
他爸那段时间和他关系十分恶劣,两个人三天两头就动手,刘玺有次见过沈星头上一个很深的伤口,是被他爸用陶瓷杯砸出来的。
高二刘玺就转学回来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但可以确认的是,沈星和他爸基本已经到了断绝父子关系的程度了。
两人一见面,水火不相容,这次沈星去江北市参加婚礼,刘玺还试探问沈星要不要他也一起过去,深怕两人一见面,就打了起来。
没想到风平浪静了两天,一来就整了个大的。
沈星在那头电话里的声音很轻,平静得让人感觉到死寂,没有任何起伏和温度。
“我刚才把那个女人推了撞到桌上,她怀孕了,流了好多血…”
第30章
“事情就是这样。”
刘玺严肃地说完, 车内气氛凝重得可怕。
阮池垂眸整理一遍思绪。
沈星父亲婚礼开始时原本一切相安无事, 后来那个女人突然过来,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沈星控制不住,对她动了手。
两人刚好站在一张白色桌子旁, 好巧不巧,她肚子撞到了桌角。
等沈星的父亲和闻声而来的宾客赶到客厅时,血已经流了一地, 衬着洁白的婚纱, 触目惊心。
沈星父亲立即开车前往医院,不少亲戚朋友都跟着一起过去了,原本热闹的婚礼顿时变得空荡荡。
刘玺给他打电话时,沈星正独自一个人,语气听起来毫无情绪, 只是哪里都透着怪异。
最后结束是沈星挂的电话, 大致说了下事情始末,刘玺当时拿着手机激动地追问了一堆,沈星只避重就轻说了两句,接着轻淡的丢下一句‘挂了’。
通话便被切断,等刘玺再打过去, 就是无法接通。
“其实…”
刘玺看着阮池沉思的样子,有些犹豫的开口。
“沈星高一请假的那个月,是在做心理治疗。”
-
阮池拨通沈星电话时,在略显嘈杂的候车大厅, 周围充斥着生活的热闹,他那头却安静得可怕。
电话里面风很大,好像吹得他衣角飒飒作响。
“你在哪里?”阮池冷静的开口问,沈星沉默了许久,方才回答。
“天台。”
阮池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空气中某点,声音很轻。
“你还好吗?”
“不太好…”
“那…”阮池还未说完,就被对面径直打断了。
“阮池,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他就像个受伤的小孩一样,脆弱又可怜,在那头向她求助。
语气是从所未有的示弱。
阮池仰头,抑制住眼眶的湿润,看着头顶高阔明亮的灯光,眨了眨眼,稳住声音。
“好,你在那里别动,等等我。”
阮池爬上医院的天台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电梯人很多,一层又一层的停顿,阮池掌心的手机已经被捏得发汗。
一推开门,风迎面而来,漆黑的夜空,挂着几颗星星,城市灯火点点生辉。
天台很空旷,巨大又老旧,墙壁刻着字,在模糊的光影中看不太清楚。阮池巡视一圈,在里面角落看到了沈星。
他穿着白衬衣,蹲坐在那里,头埋在双手中,抱着膝盖。
墙壁和围栏形成了九十度死角,他蜷缩在里面,没有任何存在感,就像是从这个世界脱离开来,毫无生气。
阮池走过去,叫了他一声,在空旷的天台,有浅浅的回音。
“沈星…”
蹲在那里的人缓缓抬起了头,刘海下,一双眼睛浓黑空洞,眼角泛着红。
他看清阮池的脸之后,眸光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面对朝他伸过来的手,身子往后退。
“脏…”
“我好脏…”
沈星用力的在衣服上擦着自己的手,低头喃喃自语,阮池扑过去,紧握住了他的手,盯着他双眼。
“不,很干净,你看,上面一点东西都没有。”
阮池扣住他的手指,交缠上去,紧紧握着放在沈星面前,他目光落在上面,动了动,接着慢慢的安分了下来。
“阮池——”
沈星突然倾身抱住了她,肩膀颤抖,脸陷在她的脖颈间,痛哭出声。
“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不然我不会推她的,怎么会这样…我变成了和她一样的人。”
“我是一个杀人凶手。”
肌肤上传来湿润,温热的泪水被冷风一浇灌,顿时黏在了衣服上,透着丝丝凉意。
阮池极力稳住情绪,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不,你不是故意的。”
“沈星,那只是一个意外。”
阮池安抚地顺着沈星的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你冷静一点,好好想一想,她今天为什么突然要找你说话,是不是故意刺激你的,有可能你现在的样子,刚好是她最想要看见的。”
“沈星,你不能被自己打败。”
靠在她身上的人一点点平静下来,悲恸的哽咽渐渐消失,阮池双脚传来了麻痹感,沈星终于松开了她。
“我知道了。”
沈星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眼眶底下红色若隐若现,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
“阮池,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
沈星在江北市有自己的房子,他高中的时候就搬出来了,离医院很远,出租车开了快一个小时,抵达时,他已经靠在阮池肩膀上睡着了。
天台上两人站起来那一刻,阮池勉强稳住了身子,沈星却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她身上。
不知道他在这里蹲了多久。
阮池环着他的背,沈星把头放在她肩上,缓和了好长时间,方才慢慢恢复行动。
从下楼到上车,阮池都一路牵着他,沈星扣着她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到了…”阮池轻声叫着,沈星动了动,慢慢清醒。
“好。”他揉了揉眼睛,和阮池一起下车。
沈星住的地方是一片小区,高档豪华,绿化环境对比周围高出了一截,门卫安保做的很好。
房子里面装修的也很精致,木质地板,大阳台,飘窗,整体风格清新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