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道:“静渊既是一家之主,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若要当贤妻,哪能在丈夫面前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林夫人脸一沉:“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人不能老占着人家的东西不放,锦蓉现在可还怀着静渊的孩子呢。”
七七便看着锦蓉,锦蓉极是得意,坐在林夫人身边,手轻轻抚摸着肚子。
七七忽然道:“锦蓉,以前你真的把我的当成过朋友吗?”
锦蓉一怔,见七七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自己,心里莫名地烦躁,下意识抓紧了衣襟,眼光移开,低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大家关系不一样了。”
七七听了,转开头去,很久都不再作声。
外面传来静渊和孩子们的笑声,暮色中,灯笼一盏盏亮起,走廊里下人们小声说话行走,人影憧憧,像迷离抑郁的梦境。
林夫人幽幽地道:“至衡,你真有本事,我们家静官儿被你调教得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七七的目光一直看着外头,并未理会林夫人,却忽然道:“锦蓉,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锦蓉因为长兄的事情,早就恨极了孟家,听七七提起这事,目中如欲喷火,愤然站起。
七七脸色平静看着她,嘴角一斜,微微一笑。
第二卷孽海第六十八章城上清笳(2)
第六十八章城上清笳(2)
锦蓉怒视着七七,呼吸渐渐粗重。
七七柔声道:“你不要担心,你哥哥在监狱里受不了委屈,之前没有出事的时候,我有个朋友还跟我说起过这件事。他说你哥哥用一个黑账户存了一百万大洋,却突然有一天被人给取走,这笔钱下落不明,你哥也被关去内江,我真替你忧心,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你家遇到困难,我哪能袖手旁观?所以特意去问了我爹,让他出出主意。”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娇柔婉转,说不出的柔美动听,怎奈林夫人听着脸色越来越不好,锦蓉更是背脊发寒,腿一软,重新坐回椅子里。
七七接着道:“我爹说,既然这账户的钱不见了,定然会有许多人惦记,如此一来,倒不会太过为难欧阳局长,而这笔钱找不到,所谓贪污受贿,就缺了一个证明,反而对欧阳局长有利。我就问,那这么多的钱跑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它还会长脚不成?我爹爹只是笑不说话,我寻思半天才明白,估计是欧阳大哥跟我爹爹事先商量好了,让我爹帮他找了个靠得住的人保管着。不过我没读过什么书,脑子也不够用,这胡乱猜测,锦蓉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但是有一点你放心,只要这钱一直不出来,你哥就一定不会受委屈。”
把眼光转到锦蓉的肚子,锦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子已经抵着椅背,却还是想再往里缩一缩。七七嫣然一笑,道:“你就安心养胎,什么都不要操心,好好生个孩子吧,以后好日子多的是,慢慢来。”又道:“你要不要我来陪着你料理家务?如今你身子这么尊贵,要真有闪失,也就是我的不是啊。我每天都抽时间来帮帮你?”
锦蓉恨毒了她,却只是哑然道:“暂……暂时不劳烦你了。”
“那你就辛苦了,像母亲说的,别太累,肚子里的才是第一位的,这第一位的东西若是没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七七淡淡地道,眼神里却有一丝冷冷的凄然。也不等谁出声回应,起身向林夫人福了一福:“我去看看静渊和我们林家的两个宝贝孩子,母亲稍坐,至衡不陪了。”
七七走出屋子,在走廊上疾走了几步,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她猛然站立,心中无端发紧,脑子里突然一阵空空落落,竟忘了书房在哪个方向。
怔怔地站立片刻,倒是黄管家见她发着愣,走过来问:“大*奶,你是要去哪里?”
七七回过神,笑道:“这院子好像重新归置过,我连书房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黄管家一笑,往前方一指:“最里头那间就是,从南边厢房挪了过来,也难怪您不知道。”
自己以前和静渊所在的卧室就在朝南的厢房里,黄管家这么一说,七七忍不住回头往那边看了看,幽暗的灯光里,依稀见着房门紧闭,门上还用木条钉死。她身子微微一颤,迅速转身,快步往书房走去。
静渊和孩子们正吃着新蒸的猪儿粑,用嫩竹叶包着,极是香糯。见她进来,宝宝忙放下手中的吃食,用手巾擦擦小手,跑到七七身边笑道:“妈妈,快看,爹爹送了我砚台”
她去书桌上拿了一个小砚台给七七看,并不是新的,倒似已经用过很多年了,材质也一般,极普通的石砚。静渊只是微笑不语,七七一猜,便知道一定是他小时候用过的,心里触动,见宝宝用小手轻轻抚摸极是爱惜,便对女儿微笑道:“那你要好好保存着它,把字练好来答谢爹爹。”
七七见文斓坐在一旁,便朝静渊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也给文斓一份,别让小孩子心里不舒服。
静渊微笑着朝桌上一指,上面还放着一个砚台,却是大人用的,上好的端砚,刻着双龙抱珠。七七方放下心来,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
宝宝跟着过来,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七七知道女儿一定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要说,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刚才被猪儿粑弄得油油的小嘴,笑道:“怎么了小猴儿,要献什么宝呀?”
宝宝朝静渊和文斓笑着看了一眼,对母亲道:“妈妈,刚才爹爹让我和小dd挑砚台,我是大姐姐,我先挑,但是小dd将来要当男子汉,所以我就挑了个小砚台,把大的留给小dd。”
七七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微笑道:“好乖宝,你做得对。”声音放小:“不过你也要好好保存你的这一个,这个呀,是你爹爹小时候以前用过的呢。”
静渊笑道:“就是旧了,不好看,不过对小女孩来说还是轻巧好用的。”
文斓低头吃着猪儿粑,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七七见他眉目间总有股伤心劲儿,便对宝宝道:“小dd字写的比你好,以后你要多跟他学习,知不知道?”
宝宝点头:“嗯”
七七对文斓柔声道:“文斓,猪儿粑是糯米做的,吃到肚子里会发胀,不要多吃,免得晚上不舒服。”
文斓很听话,立刻把手中没有吃完的猪儿粑放到盘子里,说:“谢谢大妈提醒。”
静渊喜爱儿子讲礼貌,也搂住他亲了一口,他跟文斓虽然亲热,但很少有如此热情之举,文斓脸红红的,却总算展颜一笑,甚是开怀。
宝宝睁着大眼睛看着,小嘴边带着一丝甜笑,静渊笑道:“来,乖宝,让爹爹也亲一口。”
宝宝嘻嘻一笑,把小脸蛋儿藏到母亲怀里去。
黄管家过来叫吃饭,静渊便和七七先起身去饭厅,两个孩子先留下收拾书桌,自有丫鬟过来领去。
吃过晚饭,静渊便要带着七七母女去晗园,林夫人正喝着茶,把茶碗重重往几上一放,虽不说什么,意思却很明显。
七七回来后,静渊在玉澜堂只住过数日,他也知道再不留下可能实在说不过去,便只好对七七低声道:“要不,今天我就在这里睡,我送你们回去再过来。”
七七看着他,那般软语相求,她又为何要让他难做?便点了点头,又说:“让孙师傅送我们就可以了,你不用两头跑,省点精力,明天还要忙你的正事。”
静渊对宝宝道:“乖宝,回去早点睡,不要缠着妈妈玩,让妈妈也早些休息。”
宝宝懂事地说:“我会把妈妈照顾好的,爹爹放心。”
这时巧儿过来,手里拿着宝宝的书包和那个用花布包好的小砚台,宝宝见到那个小花布包裹,眼睛笑得眯起来:“砚台,我的砚台”
从巧儿手里接过小包裹,捧在怀里,小脸上忽然出现一个讶异地神色,小心翼翼地抱着包裹放到一个方凳上,轻轻解开,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巧儿惊慌失措,忙道:“东家,大*奶,这……这不是我弄坏的”
静渊走上前去,脸色也不由得为之一变。只见那个砚台似被人生生摔到地上,裂成了两半。
宝宝极是伤心,捧着砚台的两半碎片哀哭不止,林夫人见了,皱眉道:“宝宝,别哭了,让爹爹再给你买一个新的。”
静渊蹲下来,抱着女儿:“好孩子,不要难过,爹爹给你买个新的,比这个好。”
宝宝哭道:“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七七眼神犀利,紧紧盯着巧儿:“这个砚台是谁收拾的?”
巧儿道:“我拿的时候就收拾好了的,和小小姐的书包一起放在桌子上,我并没有打开过。”
“你没有打开过,为什么会碎了呢?”
“大*奶,我也不知道啊。”巧儿急的满脸通红。
文斓和锦蓉坐在一旁不吭声,锦蓉倒是幸灾乐祸地表情,文斓见七七看过来,却立刻也站起来,快步走到宝宝身边,说:“小姐姐,别难过,我把我的砚台送给你别哭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我的小砚台,那是爹爹给我的”宝宝越发哭的大声,扑到父亲怀里。
静渊被她哭得心里酸楚,知道女儿极为珍惜父女之情,可砚台已经碎了,自己小时候用过的也就只有这一个留了下来,上哪里再去给她找呢?只好轻轻拍着宝宝的背脊,不住安慰。
七七走过来,轻声道:“乖宝,不要哭了,你再哭妈妈就难过了,妈妈身体就不舒服了。”
宝宝两只小手胡乱地在脸上抹擦着眼泪,总算慢慢止住哭泣,把砚台的碎片放到小花布里,还是包起来,用小手提着,七七说:“已经碎了,不要了。”
宝宝摇头不说话,紧紧攥着包裹。
七七见到女儿这个神情,只觉得心里有一块重物狠狠轧过,锥心刺痛,看着静渊,语气清澈犀利:“玉澜堂下人做事情不仔细,你久不在家,看来还是疏于管教。这事情不管是谁做的,总不能就这么过了。弄坏一件东西是小,养成一些人的坏毛病是大,今天弄坏的是砚台,明天说不定就是别的了。巧儿这次算倒霉,谁说偏偏让她去拿这个所谓的已经坏了的玩意?我倒觉得不能不罚。”忽然淡淡一笑:“当然,我现在没有管家,自然没有发言权。母亲是最会持家的,又有锦蓉这么一个好帮手,自然知道怎么处理。就当我多说了几句。”
静渊道:“你放心,林家是最讲规矩的。”
林夫人冷冷一笑:“至衡,你说得这么客气,倒把自己当做外人了。”
七七向林夫人行了个礼:“母亲,夜里凉,注意身体。至衡告辞了。”牵着宝宝的手:“乖宝,跟妈妈回家去。”
静渊道:“我送你出去。”
七七看着静渊,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像一片秋水乍起波澜,让他颇为捉摸不透。
很快,那眼中的波澜变得平静,七七扭过头,轻声道:“不用了。”
第二卷孽海第六十九章城上清笳(3)
第六十九章城上清笳(3)
七七去香雪堂跟掌柜打了声招呼,这才牵着宝宝慢慢往平桥走去,小蛮腰已经先把车开到码头等着。
宝宝一声不吭,小眉头紧紧皱着,七七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小包裹,柔声道:“宝宝明天放了学,妈妈接你去买糖人儿,好不好?”
“不好”宝宝撅起小嘴。
七七蹲下来,认认真真看着女儿,见她依旧泫然欲泣,心中爱怜万分,吸了口气,张开双手:“乖宝本来长胖了,妈妈都快抱不动了的,来,我抱你一直走到平桥那边。”
宝宝扑到母亲怀里,差点把她扑了一个趔趄,七七一笑,把女儿抱了起来,让她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肩头。夜色中的盐店街冷冷清清,两边房屋的挑梁伸向天空,便如船桨没入水里。那天空,压着沉沉的云,连星光也没有。有的伙计还坐在外头抽着土烟,估计是到一个整点了,郑老六敲着铜锣,左手的木板轻轻拍打,在街上来回走着。见到七七,向她行礼问好。
七七笑着对他点点头。
宝宝贴在母亲身上,听着她轻盈的脚步声,心中渐渐安宁。
七七轻声问她:“乖宝,你的砚台是你自己收拾的吗?”
宝宝嗯了一声:“我自己包好的,巧儿姐姐拿了布进来,我的是花布,小dd的是蓝色的布。我们两个各包各的。妈妈,我包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可是它怎么碎了呢。”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七七沉默了一会儿,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没关系,妈妈找人给你把它粘起来,你拿着玩玩可以,可用来写字估计是不行了。”
宝宝抽抽噎噎答应了一声。
七七把她的小脸转过来看着,微笑道:“怎么还哭?眼睛都肿成小金鱼了。”
宝宝揉了揉眼睛,七七把她的手握住:“别乱揉,越发红了。”
母女俩差不多快走到通往平桥的台阶上,码头上还有盐船在上货卸货,七七很少在夜里看过平桥,乌沉沉的路延伸到河的对面,而对面,除了隐藏在树木下的公路泛着隐隐的白光,竟是一片黑暗。
河风带来河水的腥气和搬运工身上的汗味。码头上的盐船倒是点着灯,棚子里不时传来人声,在这个时候,有些工人也才刚刚吃饭。
打更声,朦胧的人声,河水流淌声,风声……也许是寒夜沉寂,听到耳里,怎么都有一缕凄怆。可她却刻意回避明亮的码头,把目光投入暗色充溢的河水。
伤痕,哪有那么容易愈合,一张纸叠成两半,那折痕也要过好久才能消散。可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怕黑了,因为比起黑暗来说,这世间多的是更可怕的东西。
小蛮腰上前来:“大*奶,上车吧。”
七七看着前方,忽然道:“你开到桥那头去等着,我和宝宝走一走。”
小蛮腰答应了,去车里拿了七七的披肩,重又走过来:“天凉,大*奶身体不好,别冻着了。”
七七一笑:“我不冷,多谢你。”接过披肩,把它紧紧裹在女儿的身上,宝宝见母亲似乎呼气都很困难,知道她抱了自己这么久有些累了,便说:“妈妈,我自己走。”
七七把她放下,宝宝裹着母亲的披肩,好像突然间变成了大人,挺起小胸膛,脸上慢慢露出微笑。
她们走在平桥上,听着脚下缓缓流动的水声,走到一处,七七忽然顿住脚步,这里用石灰做过标记,漆黑的石板地上,似依旧存着血迹一般,仿佛就是那日秉忠与罗飞遭遇伏击的地方,七七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臆想,可依旧连呼吸都会牵动心底的无尽伤痛。
远处,依稀能看到堰闸泄水,清河上隔几里就是一个码头。不知哪个码头上传来船工的吆喝声。
宝宝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妈妈,你好久没有唱歌给我听了。”
七七勉强笑了笑:“妈妈唱歌不好听的,老跑调。”
宝宝扭着身子不依:“我不,我就要听”
一阵风吹来,吹散天空的浓云,露出一弯下弦月,清辉投下,照在宝宝雪白秀美的小小脸庞之上,刚才她哭得久了,那双可爱的大眼睛果真变得红红肿肿。七七叹了口气,极力把呼吸调匀,清了清嗓子,曼声唱了起来:
“城门城门有多高,打开门帘看娃娃。
红红脸,糯米牙,花夹袄,万字花。
天知道,地知道,哥哥多么爱娃娃。
热水又怕烫了她,冷水又怕凉着她。
嘴含又怕咬了她,烧香又怕折了她。
不烧香又怕菩萨不保佑她……小娃娃,小娃娃,快快收下红绒花,插在你的辫子上。”
清音婉转,悠扬动听,宝宝总算高兴起来,拍起小手打着拍子,娇娇地跟着母亲唱了起来。
“小娃娃,小娃娃,快快收下红绒花”
她唱着唱着就展开笑颜,忽然叫道:“妈妈,我也要红绒花”
七七抿嘴笑道:“好,好,乖宝要什么我都给你。”
母女俩说说笑笑,走走唱唱,渐渐把烦恼丢到丢到脑后。
……
新酿的米酒,倒在粗陶碗中,映着微弱的灯光,虽然浑浊,却泛着一层诱人的色泽。
终于装好了五艘船的盐,冯师爷忙着张罗着工人和伙计们吃饭,罗飞本来一直也在旁边盯着,累了一天,待开饭的时候却又不见人影。
叫来常跟着罗飞的一个伙计鲁二,问:“老板在哪儿?”
鲁二道:“说是去河边透透气,在棚子里待了一天了,能不闷吗?光守着点货开单子就站了一下午。”
冯师爷忙道:“去把他叫回来,饭送来了,别让老板饿着。”
鲁二应了,忙快步走去河岸边找了一找,罗飞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风吹起他的衣角,飘飘扬扬,他的目光却似看向平桥,从桥上,正传来一阵娇柔的歌声。
“热水又怕烫了她,冷水又怕凉着她……。”
在河风中,歌声飘飘渺渺,听不真切,可音韵甜美,干净清澈,像浮华落尽,唯有这一缕清音缭绕。
鲁二见罗飞仰望着桥上,脸色苍白,双眼似有泪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月色朦胧,夜色深沉,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飞少爷……,”鲁二轻声叫他,罗飞身子一颤,回过头,眼光灼然。
鲁二笑道:“饭送来了,您累了一天了,赶紧用过饭回家休息吧。”
罗飞不语,却突然发足狂奔,直往斜坡上跑去,转了一个弯,跑到了平桥上。
“飞少爷飞少爷”他依稀听到鲁二惊讶的呼喊,他不管,他要追上她,她在这里,他要追上她他要到她的身边去
那首歌,那首他唱给她的歌。
在那荒凉的站台上,狭小透风的岗亭里,她说:“阿飞,唱歌给我听”
他就给她唱了这一首,在川南,每一个少年郎都会给自己喜爱的小幺妹唱这首歌。
“天知道,地知道,哥哥多么爱娃娃,
热水又怕烫了她,冷水又怕凉着她。”
罗飞听到了宝宝娇嫩的童音,是的,七七是唱给她的女儿听的,也许这首歌在她的心中,也仅仅只是一首寻常的儿歌。
这么多年,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不幸,她的伤痛,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成了她不幸的根源,或者,从一开始就是。
他忘不了自己将她推开的一刻她绝望的泪眼。那么多人伤害她,欺骗她,而他,竟然也狠心地对她说出那些话。他忘不了在雷霁的私宅外,看到她被凌虐之后伤痕累累的身躯。他忘不了每一次自己刻意不去盐店街,躲避她,却在与她偶然邂逅的时候,紧张得连血液都似要凝结。
她怕他,她也在躲着他。也许她想象不到,那天在路上遇到,她快步转身走开,几乎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其实这首歌的最后一句,她并没有唱出来。也许她已经忘了,或者刻意让自己忘掉。
她是决意要忘记他了。
“小娃娃,小娃娃,快快收下红绒花,插在你的辫子上。
小娃娃,快长大,哥哥把你娶回家”
罗飞突然泪如泉涌,看着七七和宝宝朦胧的背影,在前方,咫尺之遥,可他却突然止住了脚步,慢慢蹲了下去。
那一天就是在这里,就在这个桥上,父亲被打死,鲜血流了一地。
他后来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林静渊所做,可这并没有让他轻松多少。
是雷霁。雷霁要得到她,设了这个局嫁祸给林静渊。
罗飞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她也会有多痛。所以她才要和他彻底了断,正如他,再也不能再迈上一步。
七七
杜宇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他在心里呼唤她,糅合着血和泪,可他也知道,即便杜鹃啼血,又怎能换回已去的东风?
七七和宝宝快要走到桥的尽头,似乎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她回过了头,夜雾已经上来了,月光中,只有雾气蒸腾,水声荡漾。
……
和女儿上了车,车灯穿过了黑暗的迷雾,汽车缓缓驶向前方。
回到晗园,小桐快步迎上,兴奋地道:“大*奶,有远客来找你啦”
七七一怔:“远客?”
宝宝也觉得奇怪,把目光投向客厅,忽然一声欢呼,奔到里头坐着的一个人身旁,又跳又蹦。
第二卷孽海第七十章城上清笳(4)
第七十章城上清笳(4)
“干爹宝宝想死你了”宝宝扑在来人的怀中,眉开眼笑。
那人把她抱起,胖胖的脸在她小脸上蹭了蹭,胡茬扎得宝宝嫩脸生疼,笑着只往后面躲。那人笑道:“干爹也想你”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中年人,刀疤脸,也带着慈祥的微笑。
正是赵四爷和老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真如看到久别的亲人。
“四哥夏大哥”七七喉咙一哽,热泪盈眶。
“孟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着我们,吓了一跳吧。”赵四爷还是一贯的慈祥亲切。
“我不管干爹这么久才来看我”宝宝搂着赵四爷亲热无比,忽然挣扎着下来,牵着赵四爷的手,把他往外拉:“走,走,干爹跟我去看看花花”
赵四爷愕然:“花花?”
七七抿嘴笑道:“就是那只松鼠”赵四爷哈哈大笑。
老夏笑道:“宝宝,你长胖了,更漂亮了你的松鼠也长胖了吧?”
宝宝很认真地说:“花花没有长胖,因为它老是跳着蹦着,它又聪明又乖,以前走丢了,还知道跑来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