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死,你不要死锦蓉
静渊使劲掐着锦蓉的人中,叫着她的名字。
尽管他知道他和她的婚姻只是一种利益的交换,尽管他不爱她,可是她是他最爱的儿子的母亲,她对他是有恩情的,而他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如今她脸色死白,嘴唇乌紫,脖子被麻绳勒出紫色的血痕,像一个死尸一样躺在他的臂弯,他心中充满着愧疚和恐惧。
她是文斓的母亲,他不能害死亲生儿子的母亲
作孽哟林夫人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
静渊回过头,看到文斓睁着他那纯净的大眼睛,那眼睛里充满着泪水和无尽的话语,他看了一眼瘫倒在父亲怀里母亲,再看了看焦急万分的父亲,眼睛里透露出的痛苦和语言,让静渊一时有些失神。
他对林夫人道:“母亲,把文斓带出去别……别让他看……。”
文斓呆呆地跟着祖母出去了,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脖子上那道深深的红色印痕。他不懂,为什么一向好强、高傲的母亲,怎么会容忍自己伸着舌头、半睁着眼睛,用那么丑陋地姿态呈现在家人的面前。
那就是死亡吗?原来,死亡是这么丑陋、可怕的一件事情。
“奶奶,”他打了个哆嗦,轻轻牵了牵林夫人的衣角,“妈妈死了吗?”
林夫人抹了抹眼泪,安慰他道:“乖孩子,你妈妈没有死,不要怕。”
“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林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莫名的怨恨又窜了上来,她恨恨地说:“因为有人要害你妈妈,她不光要害你妈妈,还要害你害你的爹爹,害你的奶奶”
……
锦蓉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到静渊的目光正紧紧地凝注在自己的脸上,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脖子上的疼痛把她又拉回了现实,过去的细节一丝一毫地被慢慢想起。
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随即,心中却又充满惊喜。
她没有死
而现在,静渊正坐在自己的身边
静渊看到她苏醒过来,终于放了心。可他讶异地发现,她没有醒的时候,他满心都是对她的愧疚,而当她醒了,那份愧疚却被一些别的复杂的情绪所淹没,这其中,有厌恶,有焦躁,也有极大的愤怒。
“锦蓉,你怎么回事?”他终忍不住轻声质问,“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们的儿子?”
“我没有错。”她霍地要从床上坐起,浑不是刚才那虚弱无力的样子,他本坐在床边,本能地朝外面又坐了一点。
锦蓉哑着嗓子,红着眼睛:“我没有错,林静渊,我一点错都没有”
她伸出手,紧紧拉住他,控诉般哭起来,他侧过了脸,那张俊秀的脸庞苍白得似乎都能看到里面的血管,神色落寞冷淡。
许久,许久,他见她已经哭得差不多虚脱了,方轻轻将她的手掰开,给她拉过被子盖上。
他的语声就如叹息一样:“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让巧儿给你送点吃的过来,我去陪陪文斓。”
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她突然说:“你……你今天还去那边吗?”
他的眉心蹙了一下,眼睛看着窗外,天已经快黑了,月亮要上来了。
“我不去了。”他轻声说,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背心直冒冷汗,不由自主把被子拉了拉。
“锦蓉,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他说的时候似乎自己也在回想什么,眸光幽深,有暗暗的火花闪烁,“也许你觉得嫁给了我你很吃亏,说真的,我也觉得你很亏,所以我只能尽量补偿你,对你诚实。我感激你,因为你为我生了文斓。我敬重你,因为我们毕竟也是夫妻一场。这六年来我对你百依百顺,没有一件事违背过你的心意,可是我只能给你这么多,我再给不了别的。我不骗你。”
他看着微微发着颤的她,突然干涩的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可是却一直在骗她,我到现在才找到她,却还是要骗她。锦蓉,我不骗你,你就是你,你永远都不是她。”
锦蓉爆发出一阵无声的呜咽,他却如没有看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
书房里的灯点着,晕黄的光,文斓握着毛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铺好的宣纸上写着。
明月几时有,明月几时有。
他一遍遍地写着,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他不能哭。
爹爹不喜欢他哭。有一次他狠狠地摔了一跤,父亲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伤口,说:记住,文斓,哭是讨不了赏的,当个男子汉,不要哭啊
他含着眼泪点头:爹爹,我不哭
奶奶给他吃桂花糖,他礼貌地拒绝了。他认为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个懂事的大男孩的,虽然只有五岁半,但他不觉得要打发掉心中的不快就得靠吃糖。他提议去书房练字,奶奶摸着他的头,叹口气:也罢,你爹爹现在也正烦着呢,你把字练好给爹爹看,说不定今天晚上他就不走了。
爹爹果然没有走。
“文斓,”静渊握住儿子的小手,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上全是墨汁,毛笔在纸上重重的一划,明月的“月”字被横劈了一道。
“写坏了。”文斓看着字轻声说,他皱着眉头看着父亲,脸上却极力要露出一个最可爱的微笑,可那水汪汪的眼睛却是个泄露秘密的坏家伙,他的嘴角一咧开,啜泣起来。
他的小手冰凉,静渊这只小手,就像看着过往的时光,那单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光,让人心碎的时光。
静渊悄悄给他擦掉泪水。
“来,咱们重新写过。”他露出一个微笑,把儿子抱起来放在腿上,重新铺开一张纸,拿起笔,蘸好墨,一竖,一横,一笔一划,慢慢地勾勒出俊秀的字体。
文斓把头靠在父亲的胸膛上,依偎着他,心情平静下来,动了动小脑袋,在父亲胸前的衣服上擦掉了脸上剩下的泪水。
父亲写字的样子真是好看啊他崇拜地看着他飘逸的衣袖舞出的一团光晕。
爹爹。
嗯?
你不走吧?
我不走。
爹爹?
……
爹爹
怎么了儿子?
你写错了,喏,几字,你把“幾”字写错了。
他定睛看去,果然写错了。
写成了“柒”。
……
第二卷 孽海 第八章 情难自控(1)
第八章 情难自控(1)
静渊打了好几个电话去晗园,最后一个才是七七接的,问他:“没事了吧?我们这边很好,我一会儿就带宝宝洗澡睡觉。”
话筒里听到她柔和的声音,那么的平静,他心里却是不安,像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漏。
他问:吃了金福记没有?
吃了的。
宝宝喜不喜欢吃?
她轻轻笑了笑:能不喜欢吗?她这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刚刚又嚷着牙疼。
他紧张起来:要不要叫大夫?
她柔声道:不用了,她是在换牙呢,放心吧没事。
他还想说什么,好像宝宝在叫她,她随口应了一声,说:我走了。
挂上了电话。
好一阵子他都有些失神,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后来才想到原来是她最后的那句话,我走了。他突然间害怕起来,怕又像七年前那样,一点征兆都没有人就跑了,便又打了电话过去,却是老许接的,说大*奶和小姐去花园里了。
“天都黑了,去花园干什么?小心有蛇,把她们叫回来。”他对老许说。
老许从来都不笑的一个人,突然语声里带着笑意:东家,她们在湖边的平地上呢,光溜溜的地方,再说都快秋末了,不会有蛇的。小小姐在扔石头子,笑得欢着呢。
那就让她们不要玩水。他说了这一句方挂上了电话。到底还是心神不宁。
老许挂了电话,听到宝宝的笑声传来,脸上忍不住也露出笑容,心想:这大院子总算有了点人气儿。
七七带着宝宝在湖边玩耍,平整的水泥地,四周的花台上种满了茶色的玫瑰花。
宝宝在花台上捡了些小鹅卵石,堆成一个小堆,朝湖水里投掷着,石子被投进湖水中,宝宝听着叮咚的水声,蹦蹦跳跳地笑得很开心,七七在一旁微笑着看,心中爱极,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揽住她。
“妈妈你看”宝宝指着水面,圆圆的月亮倒映在水中,冷幽幽地发着光芒,宝宝对准月亮扔了一个石子,月光四散开来,如碎银般闪烁,又像在水中放了一朵烟花。
“砰”宝宝叫道。
人工湖上有一个画舫,是平时静渊跟人议事喝茶的地方,月亮渐渐移走,水中的投影被画舫的影子遮住。
宝宝在湖边跟着追,最后失望而归,跟母亲说:没有了
七七朝女儿伸出手,宝宝走过去,七七弯下腰,在玉兰花灯下看到她光光的小腿上被蚊子咬了一个包,呀了一声。
宝宝抬起头来,见母亲神色颇为落寞,便靠近母亲抱着她的腰,轻声道:“妈妈,我错了。”
七七摸摸她浓密的刘海,柔声道:“傻孩子,说什么呢。”
“我没有叫爹爹,爹爹生气不理我们了。”她刚才一直活蹦乱跳,只是为了讨母亲高兴,其实她小小的心灵中充满了忧虑和害怕,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又不敢哭,便把脑袋贴在母亲的腿上。
七七摸摸她厚厚的刘海,心中翻腾着一股说不出的爱怜与痛苦,勉强笑道:“爹爹怎么会不理我们呢?乖宝不要乱想。”
宝宝仰起头,大眼睛水汪汪的:“妈妈,我想干爹了,还有刘姐姐,武哥哥。我……我想回家。”小嘴扁了扁。
七七轻声说:“乖宝,这里就是你的家。”
“妈妈是说这个大房子吗?”
“妈妈说的是清河,清河是妈**家,也是宝宝的家,宝宝放心,妈妈会让你在这里好好地、高高兴兴地过下去,宝宝还要上学呢,以后还要考大学。别的孩子有的,我的乖宝也要有。”
“我不想上学。”宝宝摇头,一本正经地说。
七七故意板起脸问:“为什么?”
宝宝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我要陪妈妈我要烦死妈妈”
七七轻轻一笑,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拍。
小桐端着果盘朝母女俩走去,见她们站在湖边,孤零零的一对影子,瞧着倒是怪可怜的,朝七七笑道:“大*奶,和小姐一起吃点水果吧。”语声和婉,带着丝慰藉。
七七牵着宝宝的手,对小桐道:“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小桐便微笑着往旁边一侧,给她们让出路来。
七七朝洋楼走去,忽见西侧花木掩映的大铁门外似有车灯闪烁,微微驻足。小桐也看到了,讶异道:莫非东家回来了?可那灯光却是一闪而过,离得甚远,听不见汽车开动的声音,但是车灯却忽明忽暗,似乎沿着柏油路的车道往山下开去。
小桐笑道:“肯定是过路的。”
七七道:“你把宝宝带去洗澡,我再走两圈。”
小桐道:“那边树多草多,大*奶就在湖边走走就行了,免得被虫子咬。”
“知道了。”七七话虽这么说,人却朝大铁门走了过去,宝宝在一旁站着,小桐也不敢追过去,又不好大声叫人,悄然跺跺脚,转身把宝宝牵着上楼去了。
七七心中只是有种直觉,外面车里的人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中秋节,难道家里一个人都不来看她吗?心里想着,走得也越发急切起来,叫门房开了门,快步走了出去。
那车果然没有开走,只停在离大门十来米的地方,车门敞着,一个男人倚在车上,只看见侧影,路灯下拉得好长。
“大哥”七七看那样子还以为是长兄至聪,心都快蹦出来了,往前奔了两步:“是大哥吗?你来看我了?”
那人动了动,却把身子背向她,似思考了一下,终又转过了身来,七七已经往前又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住。
月光照在他脸上,他朝她露出一个苦笑,拍拍腿,道:“这里蚊子真多。”
她想回应他一个笑容,像那天去他的店铺那样,可她的脸却突然间僵硬了,眼睛看着身边一棵开满花的夹竹桃,低声道:“你不该来,快回去吧。”转身欲走。
“你爹……”罗飞抢上一步,想伸手拉她,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她听到他说起父亲,也就微微朝他的方向侧了侧身子。
“老爷心里其实很难过,七年来每天他都在想着你,今年他七十大寿,一家人都到了,惟独没有你,当着我们的面他都忍不住掉了泪。他从来都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后悔。今天中秋节,家里人都想来找你,是老爷硬生生发了脾气大家才不敢过来。七七,老爷现在不认你,不是在心里怪你,他是想成全你。所有的人都在想你,每时每刻都没有忘记你。”
她半晌没有做声,只是把头微微低着,月光下她的脸如象牙般泛着柔光,澄净的眼眸似有水波荡漾,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谢谢你,阿飞。谢谢你来跟我说这些,足够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朝车子走去,她以为他要走,便静静的目送,他却把身子探进车里,拿了个东西抱在手上,又朝她走来。
走近她才看到是一个小小的麻袋,他并不忙着给她,说:“这是夫人给你的龙眼,她和大嫂一起一个个掰了枝,拣的最好的给你,夫人说,龙眼吃了好,安神,但是上火,你喜欢吃也别吃多了。”
其实她知道那些叮嘱的话,多半是他心里想说的,心里酸楚感动,语气却是极力的镇定:“嗯,我知道。”
“你丈夫……”他终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在这里?”
“他在房间里。”她撒了谎。
“我刚才看到只有你和宝宝两个人在外头,你不要骗我,他是不是又对你不好了?”
“锦蓉自杀了。”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低下头,“还好没有死,他今天得留在那边。”
罗飞沉默了半晌,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
七七伸出手去要接,他却腾出一只手攥住了她。
她发现他眼中放出一道惊痛的光芒,知道是自己的手暴露了过往的一切,急忙要挣脱,他却用力将她往怀中一揽,那袋龙眼硌着她单薄的衣服,一颗颗,直扎入心里。
“放心,我不会问。我什么都不问。”她靠在他肩上,他的声音悠悠地似从很远的地方来,轻飘飘,颤抖着,似有若无。
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什么都没有问,因为所有的问题与答案对于他们来讲都是多余的。她靠着他,就像是一个行走多时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棵可以扶着休憩的树,可旅人毕竟是旅人,怎么能永远扶着这棵树呢?
他给了她一根红绳子,上面系着一颗镂空黄金珠子:“给宝宝的,那天我没带在身上所以没给她。这是我去峨眉山求的,就想着什么时候送给你的孩子。放了好多年了。”
她接过,眼睛却看着他:“阿飞,好好过你的日子,别再耽误你自己了。胭脂那么爱你,你……。”
他笑了笑打断了她:“七七,我耽误我自己那是我的事。再说了,耽误一个人不够,还得再拉一个进去吗?放心吧,我过得很好,只要……只要你过得好。”
她看了眼大铁门,再多停留一会儿,里面的人肯定会出来找她。朝大门走了几步,他还在原地站着。
他点点头,向她做个手势,让她赶紧回去。
七七抱着手里的东西又回过头,犹豫了一下,说:“可能我说这话会有些不合适,只是,你这么多年不成家,你们罗家……你们罗家……。”她想说罗家宗嗣延续还得靠他,但她毕竟说不出口。
他凝视她:“命中注定的事情,强求不来。”
“谁都不能太自私,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她轻声道。
“七七,我只有这一辈子,这辈子就只愿意自私这么一次。”
她叹了口气,慢慢转身。
“阿飞,你也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只要你过得好。”她轻轻说完这句话,快步走进了晗园,他站在外头,见雕花的大铁门吱呀一声慢慢合上,栅栏将里面的灯光割断,变成斑驳的痕迹。
第二卷 孽海 第九章 情难自控(2)
第九章 情难自控(2)
锦蓉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玉澜堂开了个小小的家庭会议,商量关于七七母女回来的事情,其实按静渊的话来讲,没得商量,只是通告。
七七不会回盐店街住,静渊说:“她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不会来玉澜堂跟谁争什么。”
锦蓉嘴一撇,咕哝了一句:“她自然不会争。”
“锦蓉,”静渊见文斓不在跟前,开诚布公地说:“你如果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关系,你有选择的。”
“你要我选择什么?”锦蓉尖利地道,倏地把缠在脖子上的丝巾拉下来,露出伤痕:“再吊一次?你嫌我没有死成是不是?好我就像你说的,有的是选择,服毒,撞墙,跳河,你说吧,选哪一种?”眼泪夺眶而出,脸涨得通红怒视着他。
“够了”林夫人拍拍桌子,叹道:“静官儿,你还嫌家里闹得不够狠?你瞧瞧,那小妖精一回来,文斓他娘就急成了这番模样,你现在还站在她那一边,是不是真要撞到南墙才回头?我告诉你,孟家不会就这么消停下去,今后有的是你要对付的麻烦。”
静渊瞥了一眼锦蓉,懒懒地道:“母亲,我自家的麻烦才是真麻烦。”
林夫人冷笑道:“这是你自己找的,摊在你身上,谁都没有办法。”语气一软,心中其实也是真顾虑着孟家,不知道七七回来是否意图报复,忧心忡忡。可既然事情已经到此地步,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算得准、做好了,也就无甚可怕的了。便道:“那你什么时候还是把至衡带过来坐坐吧,好歹人家在外面也飘荡了这么久,我这个做婆婆的也该尽点心意,再说了,我还得看看我那孙女呢。”
静渊冷冷地道:“母亲的好意,我先帮七七谢了。”
锦蓉轻轻哼了一声。
林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不是我说你锦蓉,你嫁过来这几年,我可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爱的,静官儿虽然经常不着家,但也是对你千依百顺。做人要知足,要聪明,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你嫁过来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不在乎是不是二房,不在乎他是不是还有一个老婆,凡事只看静渊名下。这话你也对静渊说过的不是?”
锦蓉眼泪汪汪地撇过头去。
林夫人走过去,拿了衣襟下别着的手帕给她擦擦泪:“你是个读书人,怎么脑子却不清白了?再说了,至衡又不过来住,即便真带着孩子过来了,平日她除了撒娇撒痴还有什么本事?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这几年相处你还不清楚?凡事有我给你做主,你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锦蓉哽咽道:“母亲,以后锦蓉全指望母亲和文斓了。”
林夫人笑道:“傻孩子,你丈夫你就不指望了?还舍得去死,有那么大狠心,怎么不想想办法把他给拴住?偏生栓自己脖子,你说你是不是傻?”
锦蓉忍不住含着眼泪扑哧一笑,偏过头见静渊在一旁冷着脸,那笑容便即烟消云散,不由得心灰意冷。
静渊回到晗园已经是第三日后的深夜了。
车子沿着清河一路走,小蛮腰忍不住回头问:“东家,大*奶回来了,要不要我也过去?”
他向来不会说话,这句话说得挺没有规矩,静渊知道他之前和七七关系好,念情,也就不以为意,反而心中感动,便点头道:“我明天跟戚大年说,你以后就在晗园干吧。”
小蛮腰大喜,连声感谢。
进了院子,小蛮腰自去把车开到车库。静渊沿着花坛间的小道往洋楼走去,虫声唧唧,杜鹃啼叫,紫杉树被玉兰花灯的灯光晕染得闪闪发亮,高大的天幕下,线条如此清晰。花坛中种植的茶色玫瑰和金缕梅、夜来香蜿蜒地构成美丽的图案,一面映得到月光,一面映不到,像忽明忽暗的心情。
他在小径上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苍白的悬在清澈的夜空里,已经不是圆月了,长庚星紧随左右。
再怎么,他的长庚星回来了。
他朝远处的小洋楼看去,二楼东南侧卧室里的灯还亮着,从窗纱透出来,朦朦地与月光辉映着,他看到那灯光,整个人都松下来了,又是疲惫又是幸福。
老许在门厅的一张椅子上坐着,脑袋一垂一垂的打着盹儿,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忙站起来:“东家,您回来了”
“她们还没有睡吗?”静渊指了指楼上。
老许笑道:“兴许是,您的电话一打过来,大*奶就带着小姐在花园里等着,后来见太晚了您还没回,她们方上的楼。”
“我去了趟盐场,耽搁了一会儿。”静渊道,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楚,也就不多问了,快步上楼去。
露台上摆着一张小桌,放着切好的月饼和一盘龙眼,一小碟煮花生,看样子其实并没有吃多少,而之所以还留着,可能是想着和他一起吃,补上一个中秋节,稀稀落落的灯光洒在上面,是寂寥的颜色。他眼眶一热,推开门,宝宝已经睡了,头斜靠在七七的肚子上,七七坐在床边,手松松地垂在一旁,一本画册在床下的地板上平摊着,是从那双只纤细白皙的手上掉落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