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的推拒,摄政王却显得十分从容,只对她道:“无妨,本王可以等,你且在这里慢慢想,总有想出来的那一日。”
他说着,又顿了顿,手上玩弄着指间的宝石,仿佛闲谈般道:“本王也不过是抵不住那好奇的心,其实事到如今秘籍对本王来说也并非那么重要,毕竟太子已经是瓮中之鳖。”
听他提到太子殿下,秦婉难掩眸中担忧的神色,难以判断他这话仅仅只是吓唬她,还是果真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对于她的表情,摄政王很满意,接着说道:“他自以为有了那三路兵便可与本王匹敌,却不知本王外有王氏大军,以及西番,琉球,和东储相助,内有禁军驻守,他早已是腹背受敌。”
“如今情势已然明了,只待圣上龙驭宾天。”摄政王噙着自信的笑看向秦婉:“该如何选择,你应该知晓。”
说着,他又似叹息道:“秦氏数百年望族,终究是可惜了,是要斩草除根还是留下这唯一的血脉,亦或者待本王登上那个位置,会念及你的忠心为秦氏翻案,且都在你。”
听到这许诺,秦婉却只觉好笑,别人若是说这话,她尚且有三分相信,可此话出自他的口中,如何听起来都只像个笑话。
见她久久不语,摄政王亦不再继续游说,沉声唤道:“赤夕。”
他话音落下,立在他身侧的黑衣武士便抱剑应道:“是!”
说罢那名武士即向秦婉踱来。
方才她一直不曾注意,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才发现此人很是眼熟,应是在琉璃宫见过的。
她正想着,名唤赤夕的武士忽然毫无征兆的擒住了她的下颌,将一粒丹丸塞进了她的口里。
接着没有留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他已经迅速点了她喉间的几处穴道,迫使她吞咽下去。
秦婉回过神来后立刻试图作呕,可是那丸药入腹即化,以至她干呕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结果。
见试了数次无果,反而弄得自己面红耳赤。
秦婉只得作罢,抬头用愤恨的目光看向摄政王:“这是什么?”
摄政王却似在看戏一般,用津津有味的目光凝视着她,继而前倾了身子,回答她道:“不过是能够让你听话的东西。”
说着,他却已起身,行至门口处,却又停下来道:“你的时辰不多了,好生思量吧。”
摄政王离开后,秦婉却不肯就此坐以待毙。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想起这里是皇宫。
既然是在皇宫之中,那么地底下藏有的地道眼下便只有她一人知晓。
可是,她只是知道身在皇宫,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所以先要想法子弄清这里是在皇宫的哪一处,还有先得解开缚着她双手的绳索。
大概的思量出逃走的策略,秦婉挣扎着自地上起身,挪至桌角边摩擦捆缚着她的绳索,可那绳索实在结实,试了许久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她折腾了半天,累着直喘气,手上也磨破了皮,只得先行作罢。
抬头之际又看到架子上搁着的瓶器,于是想着将瓶器摔碎用瓷片割破绳索,却不想那些瓶器放得极高,而她又被缚着双手,终究只是看得着摸不着。
此时她又想到若是砸碎了瓶器,制造的响动必定引起门口看守她的那些人的注意,反而暴露了想法,不禁庆幸亏得那瓶器她够不着。
想了几种逃脱的法子都不得实现,又听见门口有说话声,秦婉只得先坐回去静观其变。
她才在梁柱前坐下,房门便又开了。
这时进来的却是一名宫婢打扮的女子。
那名女子进来后,只敛目垂首的移步至她近前,将一个盛装着几碟饭菜的木托置于她身边,整个过程俱是一言不发。
做完这些,那宫装女子便转身欲离开。
秦婉情急之下将她唤住:“等等…”
待到女子诧然回首,她便露出无辜的表情道:“你不给我解开,我要如何用这些饭菜,况且一会儿还要为王爷作画?”
她说着,又侧过头朝旁边桌机上摆好的文房之物努了努嘴。
女子似踟蹰了片刻,之后却还是移动莲步回到她身边。
正在这时,一阵由远而近的钟磬声引起了秦婉的注意。
她记得在萧晚婷待嫁的宫殿里也听到过同样的声音,只是传来的方向不同。
那时萧晚婷住在离中宫不远的一处大殿之中,钟声是从西边传来的…
秦婉依照记忆,迅速的在脑中构建出这几座宫殿的分布图。
而从钟声的清晰程度来看,她所在的这处地方要比萧晚婷待嫁的宫殿偏远不少。
想着这些的同时,宫婢已经解开了秦婉的绳索。
秦婉回过神来,连忙提起筷箸做出要用膳的架势,抬头对那名宫婢露出笑容,并捧着碗对她示意:“多谢。”
宫婢亦欠身略向她回敬一礼,继而转身出去,重新将门锁好。
被留在屋内的秦婉立刻放下碗筷,再度陷入沉思。
她根据现有获得的信息,又自脑中翻出那份暗藏有地图的秘籍图,挨个儿的将可能的地方往上安。
历经了许多次的反复尝试之后,她额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外面的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才终于得出结论。
她将如今身处的宫殿最终锁定在整个皇宫最西边的一片殿群中。
诚然,摄政王要将她囚禁在宫中,必然要寻一处偏僻的地方,却也正符合这几间远离皇宫中轴线的宫室。
她并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间宫殿中,但可以确定这几间宫殿彼贴近,分布得较为紧凑,且共用一个庭院。
更重要的是,地道的其中一处入口,就藏在庭院里的一口古井下面。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秦婉根据地图的推断。
这间宫殿外的分布是否当真如此,过了这些年又会不会发生了变化?
这些都是她困于这一室之内所无从知晓的,唯有出去亲眼看一看,自然就得以知晓。
于是又一个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要如何从这座宫殿出去,前往外面的庭院呢?
秦婉琢磨着这一难题,在屋子里来回踱了许久,终于在目光落到那些燃着的灯烛上时有了主意。
她转身行至桌机前,将上面搁着的水壶打开,见里面还有大半壶茶水,便尽数将那些茶水都倾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后,她又取了灯烛,行至窗边。
踟蹰了片刻后,她终究还是打算拼死一搏,于是将灯烛移到了窗上垂落下来的帘幕旁。
很快,锦帘便被点燃。
她站在那里略等了一会儿,见火势已起,便跑到门前用力的拍打门板,并拉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救命啊!走水了!”


深宫险境 (三)

她的呼救声和屋内逐渐弥漫的浓烟立刻引起了外面的注意。
有人从外面开了门,将秦婉拉了出去。
秦婉立刻扮作惊惧的样子,一脸惶恐的缩到侍卫的身后,仿佛极力寻求庇佑的柔弱与无助。
于此同时,她却暗自观察这附近的守卫情况。
摄政王果然未将她这弱女子放在眼里,仅仅派了几名禁军在此看守。
眼下大殿的火势已愈演愈烈,周遭立刻乱成一团。
见秦婉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守着她的禁军便放松了警惕,分出神来关注火势蔓延的情况,继而唤来一名侍从吩咐道:“快去禀报摄政王。”
那侍从领了命离开,秦婉却暗道不好。
眼下已没有时间耽搁,她必须在摄政王赶到这里之前逃出去。
这样想着,她便趁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着火的宫殿上时开溜,将所有一切都抛在身后,提起裙摆闷头往庭院里冲。
自然那禁卫很快就发现她不见了踪影,立刻往她逃窜的方向寻来。
好在此时是夜晚,这庭院里林木茂盛,尚且有一些可以藏身的地方。
然而也只是片刻,就有提灯的侍人也寻了过来。
秦婉不禁心急,却又苦于看不清周遭情形,无法分辨这庭院里的真实情况。
她只能毫无方向的四处乱撞,不多一会儿竟然就在陆续寻过来的禁卫眼前暴露了所在。
那人只是远远看到她自林木间闪过的身影,便高喝一声:“在那里!”
接着那些灯烛的光便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迅速靠近。
秦婉心道不好,只能不顾一切的往前跑。
在那径道蜿蜒的庭院中,她已然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也不知是逃到了何处,只觉身子撞上个冰凉的东西。
她俯身一看,却不禁感谢天地神佛。
现下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口古井,这样看过去里面的水还没有干涸。
难道当真叫她误打误撞,竟碰上了那密道的入口。
追着她寻过来的人就快要到跟前,此时已不容秦婉多做思考。
她看了看倒映在古井里水面上的半轮明月,终于打算同命运赌上一把,于是把心一横朝着古井里跳了下去。
当冰冷的井水逐渐将她淹没,她反而忘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只是屏住呼吸不断的下沉。
禁卫的呼声被隔绝在外,除了水声她什么也听不到,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里。
跳下来的时候,秦婉也不知道这口井下面是否通往地底的密道。
眼下她落入这井中却像是没有底一般,储存在胸腔里的空气也快要耗尽,才意识到危机的存在。
再这样下去,她或许就要这么从世上消失,在这没有任何人知晓的地方。
神智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她却生出了这样的忧思。
此时此刻,她没有牵挂秦氏一族的责任,也没有为太子殿下担心,所想到的竟然只有李云。
如果发现她不见了,他会不会去找她,又会不会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再忽然想起她?
就在她当真以为自己会这般魂魄离体的时候,竟忽然触到了那口古井的底,且不知启动了何处的机关,整个人跌入了另外一重空间。
待她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身后有一道厚重的石门,此刻已经紧闭,除了地上和她身上残留的水泽,竟丝毫没有留下井水的痕迹。
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意识到其实从一开始那口井就与别的不同。
井水那样深,通常若是落进去整个人都会漂浮在水上,可是自她跳进那口井里,就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似乎拽着她不断的往井底落下去。
此时看来,多半也是那密道机关里的一环,于是她不禁为之叹服,然而紧急之下,容不得她多做研究,只能先放下一切转身寻找出路。
密道里没有光,秦婉只得在一片漆黑中摩挲前行。
她亦无法通过眼睛分辨方向,于是只能凭着脑海中那幅地图寻找出路。
在黑暗之中不知找寻了多久,等到秦婉终于从京郊的乱葬岗里出来时,天边已经微明。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于眼前所见之景象虽然也有片刻的惊诧,但比起先前经历的种种的惊险,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难怪这许多年来皆不曾有人发现密道的入口,修筑在这样一处所在,倒也是奇绝。
她顾不得害怕,从散发着酸腐之味的尸体堆里爬了出来,又恐宫中会有人追来,脱下外衫捂住头面,片刻不敢停留的往萧府跑去。
这一天一夜的惊魂,终究在她抵达萧府门前的时候结束。
然而,当秦婉行至萧府的守卫面前,准备向他们表明身份的时候,却因忽然的放松而头晕目眩,竟毫无征兆的晕倒过去。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则已经躺在了萧府里她寄居的厢房内。
周身为洁净而又柔软的衾被包裹,空气里弥漫着熏笼好闻的香气,若非身上仍然延续的无力感,她甚至以为那仅仅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令人尤自后怕的回忆最终却印证在了顾子陵充满幽怨的眉宇间。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榻边,似乎守了她不短的时间,眼下看着她的神色竟与平常谈笑风生的模样大相径庭。
秦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挣扎着欲起身,原以为他会主动来搭把手,却不想他只是保持着那样的目光凝视着她。
她又试了数遭,最终也因浑身无力而未能遂心,便索性放弃,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装死。
犹如化作了雕像一般的顾子陵却在这时候忽然说道:“如今我是当真追悔莫及了,起初接近你确是受了太子殿下的指使,可到了今日我才发现,把你推进那火坑里的时候,我却是连自己的心也一并抛了进去。”
他毫无征兆的说了这些没来由的话,倒是叫秦婉听得一头雾水。
她于是掀开眼帘,侧过身来看向他。
“你这是做什么。”刚要问他,她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我睡了多久?”
顾子陵仍旧一脸幽怨的答道:“足有两日了。”
“什么?”秦婉大惊,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道,忽的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可又不得持续,立刻便脱力的跌回去。
这一遭顾子陵却伸了手来将她接着,扶着她靠在床头前,继而掀起那一对原本十分好看的桃花目,用足以溺死人的忧思笼住她道:“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去哪里了,又遇上了什么事情?”
秦婉却握住他的衣袖道:“这件事我需得先禀明太子殿下,快扶我去见他。”
面对她的请求,顾子陵却反而后撤了身子,退至床榻边看着她道:“你就一心只想着面见太子殿下,怎的不为自己忧虑?”
说话间,他那两瓣桃花似的眼睛里竟浮起水光,透露出从来不曾有过的哀思。
秦婉也不禁为这强烈的情感所震,怔怔然看着他,才发现他俊秀的眉宇自始至终纠缠在一起,仿佛有斩不断的愁绪。
他满载哀怨的看着她,沉默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温良的声音因不忍而微颤道:“你可知自己中了毒。”
听到他这话,秦婉却是一愣。
其实再摄政王迫她服下那药丸,临走又对她道时辰不多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身上未有明显的症状,便不肯直视罢了。
如今他这样一提起,她倒是不得不面对了。
秦婉不由的攥紧了掌下的被褥,低垂眼帘道:“我还剩下多少时日?”
顾子陵便又长叹一声后道:“已经请东宫里的太医来瞧过了,你所中并非寻常之毒,到底解不解得,当世尚且无定论,若是就这样放着不管,只怕三五月间也就…。”
听到这话,秦婉心下已了然,这毒多半是解不得了。
消沉了片刻之后,她却又重新抬头看向顾子陵道:“既如此,我更要即刻面见太子殿下,有重要之事禀报。”
见她到了这个地步却还如此固执,顾子陵眸子里的哀怨又重了几分,仿佛无奈般道:“太子殿下才同萧大人出了府,恐怕还有两日才回,你且安心将养身体,待到殿下回来,自然立刻带你去见。”
“多谢了。”秦婉强忍住心中情绪,对顾子陵扯出一抹笑容,而后拉起被衾,闭上眼睛,仿佛没事人的道:“你这样照顾我也累了,且容我一个人待着吧,我想再睡会儿。”
“如此,也罢。”顾子陵顿了片刻,见她翻身朝着床榻里侧睡去,起身隔着被衾在她肩上拍了拍,而后转身出了屋子。
顾子陵离开后,秦婉却又睁开了双眼,眸子里终究禁不住泛起晶莹。
虽说这条性命几番陷入险境,原本早就应该不属于她的了,可当真到了这尘埃落定的时候,却又难免怅惘。
她这一生凄苦,原也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若说眼下大局未定,到底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秦氏的遗命,她将那地图画出来呈给太子殿下也就不至于无脸见泉下的父亲,即便不能为秦氏平反昭雪,列祖列宗们也不至于独独怨怪于她。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这充满了猜忌和凶险的世界却偏偏生出了不舍。

何以抉择 (一)

顾子陵虽说太子殿下两日间便会回来,可事实上足过了四五日才归至萧府。
秦婉等了这几日,虽知晓自己中毒的事实,却反而显得很平静。
正是她这般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才令顾子陵愈发担心,于是将她送去面见太子之后,虽然都是在萧府内,却不能放心,仍在门口守着。
屋内,秦婉恭谨的向太子殿下行了跪拜之礼,然而尚且不等她开口,就听见太子殿下叹息一声道:“你中毒之事,本宫已然听说。”
秦婉的目光沉了沉,却说道:“奴家求见太子殿下,正是要禀报此事,数日前的那一番境遇,虽令奴家中毒,可对于殿下来说,却是喜。”
“何喜之有?”太子殿下抬起眼帘,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秦婉便应道:“数日前,奴家不慎中了歹人的奸计,被摄政王所俘,并被带到皇宫中囚禁,但正是因为此事,却也令奴家得以一睹密道之真容…”
秦婉将这一遭被摄政王捕获,以及如何自皇宫密道逃离之事都真实不虚的对太子殿下道来。
很快便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等在门口的顾子陵似乎有些不安,不时回头往紧闭的屋门上看去,又难掩心焦的在檐下来回的踱着。
正当他集中精力等秦婉出来时,余光却注意到一片黑纱的衣摆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他简直惊诧至极,无法想象在这戒备森严甚至不逊于东宫的萧府庭院里,是什么人能够越过那些亲卫和守备,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整个萧府最中心的地方。
身后守在屋前的数名东宫亲卫也觉察到此人的出现,纷纷拔出刀剑,摆出迎战的架势。
顾子陵抬起头来,看向那杀伐之气弥漫的男子。
却见来者黑衣负剑,但并不曾蒙面,若非一双冷峻至极的眼眸,那姣好的容颜倒更像是出身高贵、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
即便面对拔剑相向的东宫亲卫,他也丝毫未现慌张。
他甚至连剑都不曾握在手里,周身弥漫的杀伐之气却已令见惯世面的东宫亲卫都有些发虚。
亲卫们虽然摆出了迎战的架势,却始终只是与他默然对峙着,仿佛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他继续如入无人之境的向前踱了两步,东宫亲卫们似乎意识到终究躲不过一战,才上前准备与擅入者一战。
已然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偏生顾子陵却在这时为他们解了围。
他将亲卫拦住,甚是无畏的独自上前,行至黑衣男子面前, 对他拢袖见了一礼,而后用尊重而又客套的语调道:“这位公子想必是来求见殿下的,只是殿下此时无暇,可否先与在下借一步说话?”
见他表现得如此礼数周全,黑衣男子虽顿了顿,却还是拱手与他回了一礼,继而凝视他的双眸,算是默许。
那冷峻的眼眸里似乎深藏着什么常人难以承受的东西,顾子陵只是与他目光相触瞬间便忙回避开来。
他朝着前方做了个请的姿势,接着便将黑衣男子引至萧府的花园之中。
待到至离太子殿和秦婉所在的屋子有些距离,他才仿佛松了一口气,重新将那人打量了一遭后道:“你便是那传闻之中的杀手集团,琉璃宫的宫主。”
被他如此直接的道出身份,李云却只是掀了掀眼帘。
见他默认了自己的话,顾子陵忽而又拢袖道:“能够活着见到天下第一的杀手,在下可谓三生有幸了。”
他说着这近乎自嘲和讽刺的话,却并没有令听者恼怒。
李云微垂眼帘,又对他回以一礼。
原本这气氛还算融洽,顾子陵却忽然弯起唇角,轻声失笑了一瞬,如自言自语般道:“难怪令阿婉如此念念不忘,倒果真是生着一副让女人欢喜的皮相。”
他此话却令平静得近乎冷肃的李云忽的掀起眼帘,露出那一双冷峻的眼眸中,似乎透着微诧。
旁的人若是见得他这目光,定要惧得腿脚发软,可这顾子陵却似未有所觉,反而抬眼迎向他的双眸道:“今日你来可是要向太子殿下投诚?”
本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莫名添了几分怨气。
李云只是与他相视,并未曾答话。
顾子陵倒也不待他回答,便又兀自失笑道:“你当真以为太子殿下会相信你这背叛旧主之人?”
他说着,更是不惧那冷峻的眸光,用咄咄逼人的态势道:“你有没有想到,若你从今以后受命于东宫,殿下凭什么可以牵制于你?殿下又为什么让你到萧府来见他?”
这接连的问题竟让李云微蹙起眉宇,而顾子陵才在这时自问自答:“太子殿下实则早就看出了你的弱点所在,因而才有把握令你投诚,而殿下让你到萧府来,也正是因为这里有足以牵绊你的所在。”
他说着,渐渐激动起来,一改平日里或是嬉笑或是秀雅的模样,于袖下握紧了双拳,双眼也泛起微红。
“在下侍奉殿下已有数年,殿下之心性自认还算了解,倘若一朝继承大统,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怎可有这些见不得光的往事?”顾子陵仍旧在自顾自的说着:“到那个时候,只怕你要放下一切也不能够了,还要连累了阿婉。”
说到这里,顾子陵的怨气忽然浓重了许多,一双俊眉彻底纠缠到一起,眼眸中更是弥漫出强烈的幽怨之气。
他激动的朝李云低吼道:“你可知如今阿婉…”
话说到一半,他却又顿住。
自始至终默然听他说着,未见丝毫怒意的李云却在这时忽然杀气毕现,拔剑抵在他的喉间道:“她怎么了?快说!”
顾子陵则露出一副无畏的表情,终究没有说出真相,只改口道:“她如今每日神魂恍惚,茶饭不思,也不愿说话,想必都是因为你罢。”
他这番话说出,李云才缓缓将剑撤去,冷峻的目光却怔然,仿佛陷入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