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也是毒药发作的症状?
陈阿诺这样想着,萧千雅则贴在她的额际试了片刻,才将手移开,接着自床榻上起身,取了一碗水来,以玉匙盛了喂至她唇边。
一触上那清甜的味道她就忍不住贪图更多,就着他的手将那一碗水都饮完。
他凝视着她因为体热而变得有些混沌的双眸,仿佛会读心一般解释道:“毒发后服食解药会催生热症,过两日便好了。”
解药?
他一定是在逗她玩儿的,要不就是她还在做梦。
她连任务都没能完成,他没将她千刀万剐已是仁慈,怎么可能给她服解药。
除非这个人根本不是萧千雅。
…
陈阿诺七七八八的想了一大堆,近在眼前的黄金面具却越来越模糊。
混沌中她觉得他靠得越来越近,面具上金属的触感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
此时此刻,她被眩晕折磨得快要受不了,哪里还顾得上恐惧与害怕。
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在不停的旋转,陈阿诺终于没有办法再维持清醒,魂思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空中飘去,再也不受她的控制。
迷迷糊糊之中,她做了一个梦。
阳春三月,在开满绯英的树下,她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生了无比漂亮的一张小脸,瞳眸却如潭水一般深沉,装满了和小小年纪不符的东西。
梦里的她莫名对小男孩生出好感,连忙向樱花树下跑去。
到了跟前小男孩却已转眼变成了一个少年,立在樱花雨中看着她微笑。
“小红!”陈阿诺满心欣喜,欢欢喜喜的往他怀里扑。
终于,那花香伴着熟悉的气悉溢满呼吸,陈阿诺埋首于他的胸襟,沉溺了许久才抬起头,可咫尺相视的人竟戴着黄金面具,吓得她顿时惊醒。
第37章 笼中雀(二)
梦境里的美丽景致消散殆尽,陈阿诺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她是真的回到了天英教中。
历经数次的昏迷之后,这一次醒来,她竟觉得浑身轻松,魂思也格外清醒。
难道说萧千雅果真给她服了解药。
陈阿诺满心惊诧,却不敢朝萧千雅看去。
她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只余一双眼睛半眯着偷瞄外面的情况。
自窗外撒落进来的阳光泛着红霞的色泽,看来她这一觉睡得还颇有些久。
难不成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萧千雅一只守在床榻边。
这样想来,陈阿诺于是更觉惶恐。
在这短暂的瞬间里,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继续装睡,奈何萧千雅早就发觉她的动静,伸出手来落下覆盖于她面上的锦被。
陈阿诺只得冲他露出尴尬的谄笑。
好在萧千雅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转身自旁边取来一碗汤药,端在手上吹了吹,而后道:“把这碗药喝了。”
说罢他就舀起药汁往她的嘴边送。
虽说他那句话更像是一个生硬的命令,然而融进他金石般的声音和温柔的语调里,却反而让人十分受用。
若是放在平时,有人肯这样伺候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眼下这么待她的人是萧千雅,便是有十个脑袋她也不敢劳烦教主亲手喂药啊!
陈阿诺于是一骨碌从被子里爬出来,双手接过那碗药道:“我自己来就行。”
说罢她也顾不上那药里有没有下毒或是施蛊,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喝完药后,陈阿诺连忙在床榻上端正的跪好,朝向萧千雅伏身道:“谢教主不杀之恩。”
她说着,顿了片刻,见萧千雅并没有答话,便索性主动交代错误:“司樱未能完成任务,请教主责罚。”
说完这句话,陈阿诺既是松了一口气,又忐忑异常,唯恐教主当真想出什么别致的法子来让她赎罪,那只怕比死还难受。
事实上今天的萧千雅似乎心情不错,不仅没有发怒,还亲手扶了她倚至床头。
看着他无比细致温柔的为自己掖好被子,陈阿诺甚至一度怀疑眼前这位是冒牌货。
直到萧千雅再度以不容置疑的语调对她发号施令,她才确定这人确是货真价实的。
他道:“今后你不必再执行任务,便留在天漆峰上服侍本座。”
听过萧千雅的话,陈阿诺蓦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她甚至忘了对他的畏惧,直愣愣看着他的双眸,仿佛是在从中寻找背后的真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千雅这家伙怎么能如此无耻,在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然还大言不惭的命令她来服侍他。
没错,是命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问她愿不愿意的意思。
要和这位魔头天天待在一起,还要照顾他的起居,该是多么可怕而又如履薄冰的一件事,陈阿诺连想都不敢想。
对于这种关乎自己未来的命运,甚至生命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连忙佯装恭敬的推辞道:“我犯了错误,本该受罚,怎么还能有幸服侍于教主身边,传出去只怕难令教众信服。”
却不想萧千雅表情平淡,丝毫没受触动,继而不假思索道:“你和他们不同。”
什么叫和他们不同?
陈阿诺还在思忖着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萧千雅却已着手将“服侍”二字落到实处。
因潜意识里对萧千雅的戒备,陈阿诺不知不觉间已经挪到了床榻的内侧,于是那锦被只有一半盖在她的身上。
此时的萧千雅目光就落在那另外一半锦被上,停顿了片刻后道:“再往那边去些。”
从他眼神的示意中不难猜出其用意。
陈阿诺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却还是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
萧千雅慢条斯理的将锦被掀起一角,刚掀了一半却又顿住,而后无比优雅的将被角放下,转而对着守在屋外的侍从吩咐:“来人,准备浴汤。”
直到被婢女从被子里请出来,然后引到隔壁厢房扒光了仍进浴桶里,陈阿诺才知道萧千雅让人准备浴汤原是要让她沐浴。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段时间被毒折腾得死去活来,鬼门关前都不知道溜了多少圈,自然无暇打理,也确实许久未曾沐浴了。
可是,方才萧千雅分明是嫌弃的意思,即便他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可恶,连慕容磬那么洁癖的人都没有嫌弃她,他凭什么嫌弃她!
陈阿诺莫名愤怒起来,在心底把萧千雅骂了数百遍。
就在她终于觉得舒坦了,准备一心一意享受沐浴时,却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陈阿诺立即警惕起来,迅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尽管此刻手无寸铁,然而当不速之客驾临时,她还是成功将其推入水中制服住,整个过程并不算太艰难。
不知何人如此天高地厚,竟连天英教教主的房间都敢闯。
陈阿诺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提起那人衣领,准备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然而不等她动手,不速之客却已自行取下面纱。
“等等,是我!”这人的声音虽然因为呛了水而显得断断续续,却并不妨碍它的熟悉和令人欣喜的作用。
陈阿诺不敢置信的将黑衣人扶起,凑到跟前仔细瞅着那张糊满了洗澡水的脸,最终激动得险些高呼出来。
幸而掉进水里的家伙及时提醒,示意她噤声,她才连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仍然难掩激动道:“阿香,你怎么来了!”
“看来十二红颜罗刹里,果然还是你和赵婧的两人的武功最高。”阿香嘟哝着从浴桶里爬出来。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侍从也觉察到屋内动静,正连声敲门问她出了何事?
陈阿诺忙佯装无事,应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滑倒了而已。”
待到将那些人搪塞过去,陈阿诺欢喜转为担忧,数落阿香道:“这里可是教中禁地,没有教主的命令乱闯,就不怕被发现了性命不保。”
阿香捋了捋被水黏在脸上的发丝,一脸委屈的看向陈阿诺:“我还不是担心你,听说你毒发后回到教中,又被教主囚禁,还怕是因为你任务失败,被教主施以酷刑,想不到…”
她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抬眼朝四周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陈阿诺的身上。
陈阿诺方才情急,只随便寻了件衣衫裹上,此时又是新出浴,双颊一扫数日来的病气,被水汽氤氲得红润,双手捂在襟前防止春咣泄陆,看起来却也颇有一番风/情。
阿香将她大量良久,而后“啧”了两声,一脸了然继续将方才的话接下去:“想不到你原是做了教主的…”
“你莫要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阿诺急了,连忙反驳。
可是就眼前的情形来看,确实她的话显得有些单薄,以至于阿香全然没有当一回事,反过来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这是你的福气,至少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乐意你来啊!”陈阿诺愈发脸红脖子粗。
阿香见她较了真,于是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玩笑话,莫当真,今日见着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她拍拍手准备撤退,却被陈阿诺唤住:“等等。”
阿香回过头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愿闻其详的等着她开口。
陈阿诺又沉吟了片刻,才嗫嚅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阿香倒是个靠得住的真朋友,也不问是何事,就满口应了:“能!”
陈阿诺便上前两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说完后阿香更是点了点头:“这事儿不难,你且放心,等着我的消息。”
说完后,阿香也不再耽搁,辞过陈阿诺后便又原路溜了出去。
阿香走后,陈阿诺又回到浴桶里待了一会儿。
此时她眉头紧锁,又在为另一桩事担忧。
既然阿香都知道她已经回到天漆峰,想必小红对此也有耳闻。
她恨不能立刻冲到他的面前,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再叙一叙离别之情,更重要的是而今她受萧千雅所控,只怕流言蜚语传到他耳中,愈发加深了误会。
她正思虑着,外边的婢女许是等得急了,又敲门询问。
陈阿诺于是唤了她们进来收拾更衣。
梳理完毕,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但见其中的女子笼烟长裙加于身,乌发披散,顺服的垂至腰际,洗净泥灰的脸现出原本的容貌。
多数时间以男装示人的她如今难得恢复女儿身,安安静静立在那里的样子倒颇得几分温婉。
看到这样的自己,陈阿诺反而有些不习惯,只觉那长裙绊脚,走起路来都放不开手脚。
她适应了半天仍觉不畅快,便对婢女道:“能不能弄身方便的衣裳,男装也成。”
怎知那婢女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是教主吩咐的,奴婢不敢。”
听到萧千雅的名号,陈阿诺顿时蔫了半截。
所谓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裙子吗?她陈阿诺可以做到的。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番后,陈阿诺便手忙脚乱的提起裙摆,不得已迈着莲步往萧千雅的屋子里去。
第38章 笼中雀(三)
当陈阿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房中时,萧千雅并不在,据侍从交待,他是去处理教中事务了,临走前吩咐,让她先在屋里候着。
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阿香能顺利潜入厢房里,若是萧千雅在的话,只怕还没靠近,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后怕,却也为阿香的行为颇觉感动。
真是好兄弟,哦不,好姐妹。
仆婢们退下之后,陈阿诺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聊得紧,却又不敢乱动这屋里的东西,因为依照萧千雅的性子,指不定哪里会冒出些毒气暗箭之类的。
床榻上的被褥都已经换过一遭,她自然也不敢再躺回去,若是萧千雅嫌她又弄脏了床榻,只怕就不会是被送去沐浴那般轻松了。
萧千雅,萧千雅…
虽然现在他不在屋子里,可是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像枷锁一般束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真是让人焦躁。
最终她还是退倒屋子的角落里,缩在不过方寸间的椅子上。
也不知是因为夜渐渐深了,还是因为方才的沐浴,才这么坐了一会儿,陈阿诺便泛起困意。
她提醒自己不要睡,要保持警惕,可是自离开天漆峰后就没有踏实歇过一夜的她如今还真有些熬不住了。
勉强撑了许久,陈阿诺终究还是没能斗得过周公。
虽说是身在危机四伏的地点,可是这一觉陈阿诺却睡得极好,她甚至又梦见了小红。
隐约是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子便被柔软的锦缎包裹住。
熟悉的绯樱花香沁入心脾,陈阿诺于是收起欲反抗的本能和警惕,顺势倚进他的怀里。
“小红…”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畔低喃。
实在是太困了,她想要睁眼看看他,却怎么也掀不开眼皮,然而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气悉,她也知道那就是他。
温暖的呼吸喷撒在她的耳际,有些急促,她感觉到他将她回拥进怀里,而后一个满载温存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传来:“快些好起来吧。”
原来连做梦都想听到他的声音,只可惜那样完美的他竟无法说话,可偏生就是如此的遗憾才更让人心生怜惜。
既然只是一场梦,陈阿诺也懒得挣扎,由着她将自己打横抱起,而后落入一片柔软之中。
她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一样将他紧紧缠住,生怕这个梦会消散清醒。
事实上,梦境十分难得的持续了一夜。
偶或有朦胧的意识时,小红似乎还在身边。
陈阿诺于是又惊又喜,迟迟也不肯醒来。
然而梦再长也终究会到尽头,当她不情不愿的冲破黑暗抵达黎明,现实中已是日上三竿。
陈阿诺翻了个身,仍然留恋柔软的床榻和关于小红的那个梦。
等等,床榻!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方才还惺忪的双眼猛的睁开,在确认了自己果真躺在那张宽大的床榻上时,禁不住又惊惶起来。
昨天她分明是睡在椅子上的啊!
陈阿诺紧张的掀起锦被,见自己只是褪了外衫,里面的衣裙尚且安好,才略舒了一口气。
她一骨碌自床榻上爬下来,冲到门口将门推开。
大片的阳光撒进屋子里,门口候着的仆婢看着她外衫都未着的样子,都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
陈阿诺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襟,对婢女问道:“教主昨夜可回来过。”
婢女的表情由了然转为疑惑,愣了愣方才应道:“回来过,教主刚刚才离开。”
听到这个噩耗,陈阿诺低头陷入沉吟。
她需要理一理复杂的思绪。
如果说她整晚都和萧千雅在一起,那么昨夜梦里的小红难道是…
她不敢再接着往下想,只觉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
“司樱姑娘。”在陈阿诺发呆的端头儿上,婢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教主吩咐,让司樱姑娘醒后到厢房里沐浴。”
又是沐浴!
陈阿诺一听就来气,心道这萧千雅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一方面百般嫌弃,恨不得给她洗掉层皮,一方面却又对她做出那些奇怪的举动,他自己是个疯子,就要把周围的人都折腾成疯子么?
纵使满肚子都是怨言,可在这个身不由己的地方,她还是不得不低头。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做,于是强压这愤怒同那名婢女商量到:“沐浴是可以,只是我有些事情要办,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
“教主有令,让我等伺候司樱姑娘,不可踏出庭院半步。”那婢女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这样看来,阿香说得没错,萧千雅果然是要将她囚禁在这里。
可是陈阿诺的心早就飞到了那潭水之畔,她必须要去见一见小红,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否则在这里待下去,她一定会疯。
眼下萧千雅不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她于是压低了声音对婢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放心,我定会在教主之前赶回来,只要你不说,教主不会知道。”
怎知那婢女不仅不听劝告,反而回身示意侍从们将陈阿诺围住。
陈阿诺看着眼前迅速形成的阵型,显然是早有准备,专门为了克制她而成。
此时,她反而被激起反抗之心,收起商量的态度,做出迎战的准备。
十二红颜罗刹是天英教倾注了大量心血培养出来的杀手,自然不是吃素的,要对付这些普通教众,陈阿诺尚且有十分的把握。
“既然如此,就得罪了。”陈阿诺话音落下,便纵身出招。
她运起轻功,跃至庭院中折下树枝做剑。
虽然以一敌多,可是天英教的招示路数她熟悉得很,片刻之后她就已经占了上风,只是这些教众不断纠缠,前仆后继,缠得她很是无奈。
一番折腾之后,眼见着就到了成功之际,她却在将要冲出庭院门口时撞见了一个熟人,叫她不得不停手。
来者正是青龙。
看着庭院里鸡飞狗跳的模样,青龙面上露出明显的不悦,满是威严的对仆婢们喝道:“还不赶紧收拾!”
说完此话,她又将目光移到陈阿诺的身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阿诺赶紧露出谄笑,躬身行礼:“司樱参见青龙护法。”
青龙毫不领情,当着众仆婢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陈阿诺连忙解释:“这是个误会,是教主…”
“够了!”不等她说完,青龙却已厉声打断:“教主是怎么待你的,你心里应当清楚,难不成你想和黑莺一样?”
“黑莺?她怎么了?”陈阿诺诧然,那时候分明记得她是逃出酿剑山庄的啊。
青龙目光微沉道:“她死了。”
“这不可能。”陈阿诺仍然无法相信:“她明明盗取了凌霄剑谱逃出酿剑山庄。”
她甚至曾向慕容磬求证。
“难道是教主…”陈阿诺忽然恍然大悟,看向青龙眼眸,却再度被她打断。
“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全身筋脉尽断,脏腑都被震碎,可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伤痕,剑谱更是不知去向。”青龙将当时的情形细细描述开来:“她是在半路被人截杀的,甚至连剑都没来得及出鞘,就被杀了。黑莺在天英教众也算一等高手,纵观整个江湖,能如此轻而易举将她杀死的只有两人。”
即便青龙不说,陈阿诺也知道她提到的两人是萧千雅和慕容磬无疑。
按照青龙的说法,她们是奉了教主之名前去接应黑莺并给她送解药的,那么萧千雅没有道理再去亲手杀了她,那么就只有…
正当陈阿诺隐约摸到些端倪时,青龙又接着道:“酿剑山庄虽号称名门正派,还不是一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庄主慕容磬也绝非善类。此次若不是教主救你,你当自己还有命在这里胡闹?”
陈阿诺彻底混乱了,慕容磬是代表正义的武林盟主,而萧千雅是杀害她父母的大魔头,在酿剑山庄的时候慕容磬待她宽厚友善,而萧千雅每每对她只有强迫和折磨,可是慕容磬跟她说黑莺已经逃了,却杀了她,且之前所有的好都显得那么没来由,而命悬一线之际,萧千雅却又救了她。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他们又各自怀有怎样的目的?陈阿诺已经彻底闹不清了。
见她整个人怔住,青龙的语调缓和了几分,又与她说了许多,无非都是为萧千雅辩护的话,好似那些正派才是邪魔歪道,而他们都是出于无奈。
陈阿诺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亲自赶来同自己说这些,或许萧千雅早知她有异心,所以让她来试探。
不管怎样,有一点不会变,萧千雅背负着她父母和全村人的性命,此仇绝不可就此了断。
想到这里,陈阿诺的脑中忽又闪过酿剑山庄中慕容磬和刘衡的对话,以及“倚雪阁”三个字。
到底慕容磬和村子里的那场火有什么关系,和她的爹娘还有倚雪阁又有何纠葛?
这下,她忽然连这件唯一确定的事情都变得拿不准了。
第39章 笼中雀(四)
因为萧千雅是邪教魔头,所以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便是杀死全村的无辜之人也毫不奇怪,人们的潜意识里却都觉得正义之士绝不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
可是仔细回想起来,除了在发现爹娘的尸身后遇上了黑莺,她并没有亲眼看着天英教的人放火,而慕容磬却说收留她是为了赎罪。
她恼中忽然闪过一抹极其可怕的想法,该不会她隐忍了这些年,煎熬了这些年,到头来发现自己连报仇的对象都弄错了,这简直…
陈阿诺被这一想法深深骇住,然而当她准备向青龙问清楚时,却见青龙已经被一名寻到此处的教徒唤走。
此时的她已是五内俱焚,只能讪讪然跟着婢女来到那间厢房之中。
屋子里摆着浴桶已经放好了冒着热气的水,然而当她凑到跟前去看时,才发现里面是黑黢黢一片。
“这…”陈阿诺勉强抽回魂思,指着浴桶相问。
婢女应道:“教主说药浴可以帮助司樱姑娘恢复,所以让奴婢备下了。”
萧千雅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越是待她好,她就越是觉得有问题。
然而她掬起一捧药汤凑到跟前闻了闻,里面却真的只是些清热解毒的药草,有几味药还是十分珍贵难得的。
此时,旁边的婢女又催了催,陈阿诺只得更了衣泡进浴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