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人封建意识强,重尊卑和主次,所以沈茹月招呼他们同桌而坐时,那三人起初甚是拘谨。待到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桂树下的四人却聊得甚是投机,不知不觉便也放下芥蒂、敞开了心扉。
正说话间,珠儿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一溜烟儿的跑回屋子里拿了个种花草的铁铲,接着便蹲在金桂树下挖起土来。沈茹月和孟冬孟夏两兄弟都对珠儿突然的奇怪举动甚是好奇,于是也到那树下蹲住看珠儿在忙些什么。只见珠儿拿着铁铲左敲敲又拍拍,接着选定一处挖下去。不一会儿,旁边就堆了一个小土堆,而空气里则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沈茹月看着在珠儿的铁铲下逐渐显露出的一个好似小坛子的东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酒。”总是默不作声的孟夏忽然开了金口。沈茹月听他这么一说,果真觉得空气里愈渐清晰的香气有几许迷醉人心的意味。
“被孟夏公子猜中了,珠儿手里的这个,正是一坛美酒。”珠儿一边说着,一边将埋在金桂树下的青瓷坛子启出来放在石机上,又拍了拍坛子上的浮灰,递了个眼神给孟冬让他去取了四只酒盏。
当酒从坛子里流入酒盏之时,馥郁的香气瞬间便盈满了整个丹霞宫。那酒香清雅,似八月微凉的风在水面浮出浅纹,似丹桂枝头一抹若有似无的金黄。
“月国的丝竹、肃国的桂酒、沧国的美人、戎国的兵器。这桂酒可是我们肃国名满天下的镇国之宝。”珠儿手里倒着酒,嘴上还不忘得意的介绍这酒的来历。“这坛酒是我去年中秋取了这棵金桂树上的桂花酿的,埋在树下本想留到冬天再喝,后来一忙就给忘记了。直到刚才我才突然想起来。”
“如此说来,这坛酒埋在桂树下刚好满一年?”沈茹月闻着酒香已然觉到几分神迷心醉,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上一口。
琥珀色的液体才触上舌尖,便在唇齿间漾开浓郁的桂香,又间或有酒的烈性夹杂其中。到像极了这中秋时节逐渐泛起微凉却仍残留几分暑意的气悉,又像是清冷月色中的孤寂之人对故人炙烈的思念。
“不愧是镇国之宝,果真是好酒…”沈茹月对这桂酒赞不绝口,却又将眼神投向孟冬和孟夏:“只是光喝酒有些无趣,若是能有些好节目就好了。”
这时珠儿却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而后说道:“好节目自然是有的,姑娘不知,朝中早就传闻孟家二位公子精通音律,只是珠儿人微言轻,一直没有耳福。”
不知不觉,沈茹月已将那盏中的桂酒饮完,身子便有些飘忽起来。她眨了眨眼睛才看清孟冬和孟夏的双颊也已染了些微红的酒气,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伸过手去,恰巧攥住了孟夏的袖子,又摆出一副乞求的表情道:“好弟弟,你们就演一曲吧。”
孟夏也不看他,只盯着眼前的桌沿,抽回被她攥在手里的袖子低声道:“姑娘醉了。”而他双颊上的红晕却是更深了几分。
一旁的孟冬却忽然站起身来,扯了孟夏道:“既然是姑娘要听,那我们兄弟就献丑了。”说着也不管那孟夏愿不愿意,便拉着他往屋里去。
不一会儿,两人搬了琴和笛子出来,抬袖间调试音准的几声已然错落有致、气韵天成。
听着悠然的乐声,赏着天际的圆月,尝着馥郁的美酒,沈茹月觉得此刻的感受当真称得上是惬意非凡。便将近日来的那些不安与愤懑都抛到了脑后,也趁着这一夜难得的月色放纵一回。
她央着珠儿往那酒盏里倒了一遭又一遭,渐渐的,那天上的月亮便由一个变作了两个,又由两个变作了四个。而月亮边上绞着夜幕的丝丝月华也不知不觉爬进了她的心里,而后在眼前结成了薄纱,叫她看什么都看不真切。珠儿唧唧喳喳的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她倒也听到了珠儿的声音,可具体说的什么内容却是听不清了。
沈茹月只觉身子越来越轻,仿佛是随着空气里四散的桂香一同飘到了天上,眼前都是朦胧一片。她使劲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迷糊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天边那颗亮得晃眼的月亮,好大好圆的月亮,于是忍不住向那月亮张开了双臂。
怎么好像从云端掉了下来,落进了软绵绵的东西里,那东西暖暖的,还带着好闻的气味。对了,是阳光的味道,小的时候最喜欢抱着妈妈刚刚晒过的被子,上面全是阳光的味道。沈茹月只觉这暖暖的味道怎么也闻不够,于是八爪鱼似的把那“被子”又缠紧了些,生怕被珠儿他们给抢走了。
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又暖又软的“被子”,沈茹月一心想睡个好觉,可是有个讨厌的东西老是来扰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像是潮湿的热气,尽喷在她的耳朵和脖子上,烫人的很,却又痒痒的,惹得她不禁咯咯的笑起来。
终于有些恼了,沈茹月拼了吃奶的劲儿才终于把沉重的眼皮掀开。眨了眨眼,无数的影终于重叠了起来,合在一起竟然是天上的月亮,那么明亮的月亮怎么就来到她眼前,难道说她又飞上了天。沈茹月好奇的挪了挪身子,确定自己还好好抱着“被子”,这才放下心来,却忽然感觉到那股灼热的气悉又喷到了她的脸上,再抬头才发现方才的月亮竟然变成了一张人脸。
这张脸真好看,看得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难怪刚才她把他当成了月亮。还有又长又密的睫毛,像极了天上游走的月华。
这张脸好眼熟,只是看着便觉得心里很踏实,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沈茹月的目光忽然集中在两瓣殷红上,那两瓣殷红薄而微弯,映衬在白玉一样滑腻的肌肤上,好像雪地里盛开的红色梅花,忍不住想凑到跟前去尝一尝,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像红梅那样香香甜甜的。
沈茹月撅了嘴那红梅上凑去,却忽然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而后拼命睁开眼,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脸了。
“爸爸…”她只好凭着猜测,试探的唤着,可才唤出口又觉得不对,皱了眉。“不对,爸爸没有这么漂亮。是…妈妈…”沈茹月终于又重新展开笑颜:“妈妈…月儿好想你…陪着月儿好不好…”
沈茹月口里喃喃着,又往那温暖的“被子”里钻了钻。心里揪着问题终于放了下来,于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把双臂环紧了些,便再也没法强撑着厚重的眼皮。而后她口中的话便越来越小声,越来越含糊,到最后都化作了梦中的呓语。
十四、月夜迷乱(二)
沈茹月恢复意识的时候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手脚也松软无力,显然昨夜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当真不该这样贪杯的,沈茹月在心下暗自懊恼,也懒得费力去挪动灌了铅似的手脚,只得万般不情愿的掀开沉重的眼皮。
窗外撒进屋里的阳光有些刺目,惹得她挣扎了许久才终于睁开双眼,可是当她看清眼前的一幕时,大脑则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即使在沉睡中依然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邪美之气。白玉般光滑的肌肤,狭长微挑的凤目,浓密纤长的睫羽,秀挺的鼻,微弯的薄唇…若这一副完美的五官放在平日里大街上遇到的帅哥脸上,定会让沈茹月心花怒放的偷瞄许久。可是偏偏这张脸属于魔鬼一样的流觞,所以沈茹月的大脑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流觞似乎还睡得很香,蝶瓣一样的睫羽在他紧闭的双目下氤氲出扇形的影,那一双薄唇微弯,不多不少勾勒出邪美的弧度。清晨馥郁的阳光笼上他的面庞,泛起剔透的流光,是如此的具有欺骗性。此时的他就如同自九天降临到人间的谪仙,如何令人想得起肃国暴虐残忍的君王。
而此时的沈茹月脑袋正枕在他的胸口,隔着耳畔那一层铺撒开来的薄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口在呼吸间的起伏,而耳畔跳动的则分不出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又或者他们两人的心跳已然交织在一起,全然搅乱了她的神志。更可怕的是,她逐渐恢复知觉的四肢终于令她意识到,此刻她正如八爪鱼一般将手脚都缠在他的身上。
从他身上渡来的体温甚是温暖而且舒适,却令沈茹月产生了一种近乎五雷轰顶的感受。二人此番暧昧的情状,若说没有发生过什么,沈茹月自己都不信。于是她努力的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却怎么也理不出清晰的思路。只隐约记得喝了许多的桂花酒,而后看到了月亮,后来便来到床上抱住了她家那床暖暖的“鸭绒被”…
乱了,什么都乱了。
沈茹月只得努力镇定下情绪,怯然的看着那张还在熟睡的脸,试探的收回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可才刚有动作,流觞纤长的睫羽便如蝶瓣般扑闪起来,接着他便缓缓睁开眼,呈现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当目光与她有些呆滞的视线相触时,那薄唇便又弯了几分,一张如玉容颜于是更添邪美。
沈茹月忙惊慌失措的坐起身来,扯了被子掩在身前,肃瑟的直缩到墙边。随着她的动作,原本盖在两人身上的锦被都被她扯了去,便露出了流觞只着一件月白色丝袍的身子。
他到也不恼,反而将手撑在耳侧,把慵懒的目光投射在沈茹月的身上。那玩味的表情,由如猎豹在欣赏已然到手的猎物。而那件丝袍甚是轻/薄,勾勒出他欣长而又匀称的身形以及完美的肌理。微敞的领口因他侧卧的姿势而开至腰际,不经意间便遗漏出那一双精致的蝴蝶骨和右胸前隐约的一点殷/红。
这下沈茹月到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放了。无意间瞟到流觞身上的衣袍,上好的云锦轻丝却满是皱痕,这与他素来讲究的做派甚是不符。想必都是她昨夜的杰作,于是一张脸便烧了个通透,沈茹月只恨不能学那鸵鸟在床上挖个洞把脑袋给埋进去。
流觞似乎笑了笑,而后伸出手臂,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至手肘,展露出纤长而又紧实的小臂,带着暖意的指尖便隔着锦被触上沈茹月的手臂。
沈茹月顿时如惊弓之鸟,她慌乱的将被子又裹紧了些,索性把自己缩成了个团子,而后拼命往后退去,简直是要缩到墙里边去。她惊恐万状的看着他,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别过来…”
流觞便果真收回了手臂,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而后将纤长的指插/入如绸的发丝缓缓梳理了几下。随着他的动作,那一头墨发便如瀑布自九天垂落,铺撒在床榻上,泛起柔和的波纹。奇怪的是这原本女气的动作被他做来却是丝毫不显做作,反倒是有几分潇洒风流之意。
沈茹月见他终于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于是有些怯然的用宛若蚊呐的声音问道:“昨夜…你…可有对我…”吞吞吐吐的说了半天也没能把话说全,倒是重新勾起了流觞的兴趣。
只见他重又以手抵额,而后用无比暧昧的眼神凝视着沈茹月。这眼神让沈茹月很不好过,就好像她此刻在他眼里是浑身赤/luo的那般,沈茹月于是拼命的躲避着他灼热的眼神,如此僵持许久,就在她快要崩溃之际,他才终于缓缓开口:“昨夜,你到是热情的很。”
他说话的语气却是比看她的眼神还要暧/昧上千万倍,沈茹月只觉心头蓦的一沉,才听到他又用似笑非笑的声音道:“不过本王对不省人事的醉鬼实在没什么兴趣。”接着他又一面揉着手臂一面说道:“你可是压得本王手臂都麻了。”说话间一脸委屈的表情到好像是沈茹月欺负了他似的。
然而听了这话,本来已经消沉的沈茹月忽然又精神起来,她忙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扯开一条缝,确定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完好无损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沈茹月忍不住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在心下暗道流觞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只是她心里这句话还没说完,那位正人君子却做出了不君子的事情。
沈茹月只觉腕上一阵疼痛,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便已被流觞扯过去滚在了床榻间。她伸出手去抓那散开的锦被,却还是晚了一步,锦被早已被流觞一扬手甩到了床下。接着流觞如绸缎般触感的发,携着空气里的些许凉意自上方落在了她的面上,而两人的身体则已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感受到自流觞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沈茹月再次慌了神,她拼命的挣扎,奈何两只手腕都被他紧紧禁锢在掌中,动弹不得。
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双臂拉至头顶上方固定住,而后原本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流觞忽然俯下身子,用烫人的薄唇掠过她的面庞,而后于她耳畔低语:“昨夜你只顾着撒酒疯,本王却忍得甚是辛苦,而今你是不是也该好好补偿本王?”他蛊惑的话语携着阵阵潮湿而又灼热的气悉吹进她的耳朵里,一瞬间便将高温晕上了沈茹月的脸颊甚至脖颈。
沈茹月觉得整个身子都跟着发热起来,一心只想逃离这种奇怪的感觉,于是拼命的挣扎。奈何流觞的薄唇却已覆在了她的唇上肆意欺/凌起来。被他攫住的双唇,不一会儿便沾染上他的气悉,也令沈茹月原本清晰的思绪逐渐陷入混沌。
又是这种可怕的感觉,仿佛是被他扯着坠入魔道,在没有尽头的深渊里越陷越深。游走在理智与迷乱的边缘,就如同行在危险的悬崖边,每时每刻都有万劫不复的危险。
沈茹月下意识的反抗,她守住最后一丝清明,张开贝齿狠狠咬上仍在她唇上肆虐的薄唇。流觞果然吃痛的离开了她的唇瓣,但也只是一刻,她甚至还来不及看清他面上忽然阴沉的表情变化,他便再次欺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的他犹如狂风暴雨那般将她吞噬,沈茹月早已失去了招架的能力,只觉到他已疯狂的纠缠过她唇舌间的每寸领地。空气在他的攻城略地中不断被抽离,沈茹月已无法呼吸,只能拼命的喘息,直到他的气悉沿着她的喉咙进入她心肺,而后遍布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浓烈的血腥气在她口中绽开,他却还不曾停下,仿佛要将这个吻天长地久的延续下去。沈茹月觉得自己似乎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身体的反抗都变的那般无力,只得瘫软在他的怀中任由他胡作非为。
本就轻薄的衣衫早已无法阻挡肌肤间敏/感的厮/磨,可流觞却好似还是觉得它们碍事,他放开沈茹月早已无力反抗的双臂,将宽大的掌覆上她已然发烫的身躯,所过之处无不惊起阵阵战/栗。
“唔…”觉到那磨人的掌滑至自己胸前的柔软,而后顺着衣襟探了进去,沈茹月的唇边泄出些许细碎的呻yin。奈何唇舌仍被侵占,那呻yin碎裂成含糊不清的片段,似是痛苦又似邀请。
仿佛是受到这声音的刺激,沈茹月觉到流觞的呼吸变得愈加急促,一切都在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她甚至觉到他的手握上了她的衣带,而后轻轻一抽,本已凌乱的衣衫便彻底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零碎的脚步声自屋外响起,接着便是宏肃宫的管事太监那奸细的声音从正厅里传来:“丹霞宫沈茹月接旨…”
十五、月夜迷乱(三)
流觞终于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将压在沈茹月身上的重量撤去。突如其来的微凉空气令她渐渐恢复了清醒,然而一颗心还惊魂未定的上蹿下跳着,沈茹月只得紧紧攥住那已然零落的衣衫努力遮挡着春/光,而后受惊的小兽一般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此刻的她只是担心真有人会在这时闯入,看到她这样狼狈的模样,若是传出去了,她当真是找一百根绳子上吊的心都有。
忽然,肩上luo露的肌肤却被一层带着体温的丝绸覆盖住,沈茹月有些愕然的抬头,却见赤luo着上半身的流觞正俯下身来。他在她额际轻柔的落下一吻,而后又在她耳畔低语:“是圣旨来了。”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他自己就是肃国的君王,他说的话就是圣旨,而昨晚一整夜他们都在一起,有什么话不能说,还要一大早兴师动众的找人来丹凤宫里颁旨?
沈茹月这样想着,便又向流觞看去,可这一看却又叫她愣了半天。只见流觞此时已经立在了床边,没有了宽大衣袖的遮挡,他欣长而又威武的身躯便毫无阻碍的呈现在她的眼前。那身躯有着完美的线条,白玉般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的笼罩下似泛起剔透的光泽,而紧实的肌肉则又为他去了几分阴柔,增了几许雄壮。如绸的发未束,瀑布一般垂落至腰间,又遗落了几丝,被刚才升起的薄汗黏在了胸前。薄汗流过殷红的茱/萸,便将同样的色泽染上了沈茹月的双颊。
沈茹月拼命了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魔障了,明明刚才还被这人万分屈辱的欺负了,现在怎么可以又对着他发痴。
就在她的一番心绪纠结间,一名有些年纪却涂了厚厚脂粉的白面侍从手捧圣旨,迈着过分女气的步伐,踏进了丹霞宫的里屋。然而那人才刚在门口站定,脸色便唰得变成惨白,接着忙跪伏在地,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知大王在此!…”他身后跟着的四名侍从同样随着他的动作皆跪伏在地磕起头来。
这满屋子的衣衫凌乱,再加上空气里还没散去的暧昧气悉,显然这几个太监是想歪了。沈茹月便又将搭在身上的衣衫攥紧了些,接着索性把脑袋埋进了衣衫里。说她是掩耳盗铃也好,她实在是没有脸见人了。
然而下一刻她却觉到身子一轻,周身被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围绕。待睁开眼,沈茹月却又惊骇的发现流觞竟然全然不顾在场之人的感受,将她横抱起来,而后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窗前的坐塌旁,才终于将她放在了坐塌上。接着又俯身附于她耳畔用极其暧昧的声音说道:“好好听着,这圣旨说些什么。”
那捧着圣旨的太监就在离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眼前上演着如此活色生香的戏码,他却依然敛目垂首。然而满面惶恐的表情和额际不断冒出的汗珠则显示出这位宏肃宫什么场面都见过的管事太监此刻比沈茹月好过不到哪里去。沈茹月深切的觉得一百根绳子已经是不够用的了。
然而流觞这个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却似乎心情不错,他顺了顺沈茹月耳畔有些散乱的发丝,又替她把肩上的衣衫紧了紧,遮住不经意泄出的春光,而后缓步踱到管事太监的面前,又恢复了往日里冰冷而又骄傲的声音:“宣旨吧。”
那太监得了他的令,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站起身来,而后展开捧在手中的圣旨,用他那尖细得有些刺耳的声音缓缓念道:“肃王诏,丹霞宫沈茹月品貌端庄,蕙质兰心,又于蒙荒之战中救驾有功。封侧室王妃,赐居羿宁宫,并赏雪蚕丝锦十二匹、南贡珍珠十二斛、西夜琉璃钗十二枚、和田玉镯十二对。钦此。”
听完那太监宣旨,沈茹月只觉自己还未从方才的惊魂中回过神来,却又陷入新的惊恐之中。丹霞殿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宣旨的太监怕是沈茹月没有听清,于是又抬高了声音道:“钦此…”他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然而也注定对付不了多少时间。眼见着沈茹月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而大王的脸上原本难得的笑意已然敛起,那太监的额上便又起了一层薄汗。他只好硬着头皮一面对大王察颜观色,一面试探的唤着沈茹月:“沈姑娘,快接旨谢恩啊!”
他这一唤,沈茹月到好似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缓缓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瞳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了焦距。她抬眼看了看那个太监,见他又把手里的圣旨往前递了递,暗示她快些接旨,也好让他交差。可是这个看似乖顺的蜷缩在坐榻上的女子却朱唇轻启,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几乎昏死过去的话:“不,我不能接旨。”
在后来的许多年,沈茹月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搭错了脑袋里的哪一根弦,敢当着流觞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是违抗圣旨这种严肃的事情。沈茹月低着头全然不敢看流觞的表情,然而她却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
“你竟然抗旨!”流觞的声音依然是冰冷而又高傲的,然而气息的变化足以证明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只沈茹月,就连那宣旨的太监也显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已然慌了阵脚,重又跪伏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求饶:“大王息怒!大王息怒…”那些侍从见流觞发了怒,更是害怕的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一个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哀痛的声音让沈茹月觉得他们此刻正在摆灵堂替她超度。于是她便有些恼了,心道流觞要杀要剐那也是冲着她来,这些人是凑的什么热闹。但转而又想起那日营中被罚军棍的士兵,更何况这几人如今知道自己拒绝了流觞的封赏,于是又为这些太监们不安起来。
但好在流觞此刻被他们的哭嚎声所厌烦,便抓起手边的香炉朝那宣旨的太监扔去,而后怒吼道:“滚!”那些太监便好似从鬼门关获得了解放似的,连滚带爬的以最迅速的动作出了丹霞宫。
沈茹月知道流觞的怒气已然在爆发的边缘,而她猜得也确实不错,因为下一刻她的下颚便已被流觞握在了掌中,那疼痛令她几乎流出眼泪,却不得不被迫对上他的双眸。那一双仿佛对万事皆不屑、总是高傲的眸子此刻却盈满了愤怒的情绪。他因盛怒而布满血丝的眸子令沈茹月想起那日她企图逃跑又被他捉回时的可怕情形,而此刻的流觞显然要比那时的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