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月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对双手呵着气,却也难掩心底的喜悦之情,只觉这里一切都是好的,比如街上便搓着手吆喝的小贩,比如家家户户屋檐下新挂起的红灯笼。
这时,她又想起曾与流觞约好回太邺过除夕。眼下除夕是早就过去了,十五元宵也在她的逃亡路上结束,现在是连正月也快出了,可她才到平城,待她抵达肃国只怕都是阳春三月的事了。而今自己手上的盘缠也所剩无几,看来还是要寻个快些的办法回肃国。
沈茹月正思量着如何让流觞知晓自己已回到肃国,却被天际突然绽开的礼花下了一跳。
“快看!那礼花多漂亮,还是官家放的哩!”整个平城忽然沸腾起来,百姓们都争抢着往燃放礼花的地方靠拢,嘴里还不时发出赞美的惊呼。
按照肃国的规矩,只有重要的节日或者庆典才会由官家在重要的城镇里燃放礼花,在平城这样的边陲小城见到官家如此盛大的礼花着实难得,也难怪百姓们都异常欢喜。
似乎被这充满喜气的氛围所感染,沈茹月也放下诸多心事,停下脚步欣赏于天际绽放的火树银花,面上竟展露出久违的笑容。
“今日可是什么节气,怎的如此热闹?”沈茹月一面仰望接连冲入云霄令人目不暇接的礼花,一面向身旁同在观看的百姓询问缘由。
那被她问住的大娘满脸都是笑意,仿佛是自家里有什么喜事:“公子定不是肃国人,竟连这举国同庆的王室婚礼都不知道!”
听到婚礼二字,沈茹月的心蓦地一沉,当她回过神来想要再向那人证实自己的猜测时,却已被涌动的人潮挤散。想要再向其他的人打听,说话声都尽数淹没在人们鼎沸的欢呼中。
沈茹月退出人潮,步入背街的巷子里漫无目的的游走,一颗心忽然跳的很乱。为什么她被掳至沧国这么久,流觞甚至都没有派人来寻自己。类似的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却从来不敢深究,眼下不得不面对了,才发现真相的杀伤力往往比想象中大。
绚烂的花火还在天际绽放,弥漫的流光将昏暗的巷子照得宛如白昼,沈茹月带着一颗仿佛已被人掏空的心穿行在一个又一个街巷间,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明明心里委屈的不得了,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魂丝游离间,隐约有说话声自前方的巷子里传来,被唤回心神的沈茹月不禁自嘲的想道,还有谁会放着热闹不看,如自己这般逃避现实。于是寻着那声音往巷子里走去,才知那不是说话声,原是卖烧饼的汉子正在打骂行乞的小孩儿。
那小孩生得十分瘦小,面色因为常年缺乏营养而呈现病态的蜡色,身上衣衫单薄,过短的裤腿甚至遮蔽不住小腿。他在汉子极力的驱打中仍死死抱住怀里的半块烧饼,仿佛那是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此情此景令沈茹月联想起自己的逃亡经历,这一路她东躲西藏,盘缠又十分有限,食不果腹和被人当做乞丐都是有的。于是她掂了掂手里最后的几枚铜钱,向那个手里举着长棍的汉子走去。
“那个烧饼我买下了。”她把铜钱递到汉子手里,靠得近了才发现炉子上烘着的烧饼逸散出浓浓的香气,叫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卖烧饼的汉子得了这铜钱,便也不再费劲驱赶那小孩,骂骂咧咧的挑了推了炉子便往巷子外走去。那小乞丐还惊魂未定,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朝沈茹月看了看,一撒腿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沈茹月抖了抖空空如也的袖管,无奈的摇了摇头,正待起身,却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自身后袭来,接着便有男子调笑的声音响起:“自己都快成了乞丐,还顾着施舍别的乞丐,你倒真是好心。”
那人声音甚是慵懒,语调里携着不羁之意,沈茹月觉得十分耳熟,转过身去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便下意识的往后连退数步。
一身狐裘的轩辕麟此刻正骑在深棕色的骏上,他一手握着镶满宝石的佩剑,一手撑着下巴甚是玩味的端详着沈茹月,满脸都是调笑的表情。
看着他身后一众侍卫各个身披铠甲,手持重剑,沈茹月心下暗道不好,正拔腿yu逃,不想那轩辕麟竟亲自策马前来,手上一捞,轻而易举的便将她擒至马上。
他以手背触上她冰冷的面颊,故意俯身于她耳畔喝着气道:“可知我如今为何身在肃国?”
沈茹月侧过脸拼命挣扎,哪里顾得上与他猜谜。岂料那轩辕麟力大无比,三两下便锢住她的双臂,握剑的另一只手则绾起她鬓角散落的发丝,两瓣薄唇又凑近了些。待如他所愿的感受到怀中女子身体的微颤时,他眯起双眼,露出沉醉的表情,似沉迷于她身体的气悉。
全然不顾沈茹月的惊惧,他一面把玩着她的发丝,一面悠然的继续未尽的话题:“肃王给各国王族下了帖子,邀请大家前往太邺参加大婚典礼。那日一别,我对美人甚是思念,故而就来了。”
轩辕麟说着,伸手挑起沈茹月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沈茹月忽然停止了挣扎,由着他摆弄,双眸却逐渐失去了焦距。
他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亦比任何尖锐的利器还要有杀伤力,轻易之间已将她割裂得体无完肤。
难怪轩辕麟会在此地出现,两国联姻意同结盟,想必戎国王族此番前来不光是为观礼,更重要的还是商议结盟的事宜。
流觞终于还是娶了戎国公主,纵使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可真到了这一刻,终究还是无法抑制那自心底生出的令人窒息的疼痛。
见沈茹月失神间露出痛苦的表情,轩辕麟的眉宇微皱片刻,但很快又换上一脸不羁的笑意:“既然肃王不要你,不如跟了我,我轩辕麟素来最怜香惜玉,必不会委屈了美人。”语毕,他不顾众人在旁,寻上沈茹月的樱唇便yu亲吻。
回过神来的沈茹月自然不肯妥协,奈何双手被擒,情急之下慌不择路的在他凑来的唇瓣上狠咬一口,刹那间血腥气弥漫开来,那轩辕麟亦吃痛的将她推开。
沈茹月借着这时机会翻身下马,也顾不得摔落在地的疼痛,起身便yu逃跑,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两柄森然的刀锋挡住去路。
那重剑搁在脖子上,咯得生疼,一旁的轩辕麟则抹了抹被咬破的唇瓣,一脸笑容更叫人不寒而栗:“这刁蛮的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变,不过很是合我的口味,带走。”
轩辕麟挥了挥手一声令下,沈茹月便被驾着跟在他马后,直到一行人来到一个装潢颇为考究的客栈前。原来轩辕麟此次前来肃国竟未在驿站下榻,不过以戎国豪放的国风和他这般不羁的性子,想来也受不了驿站里的颇多讲究。沈茹月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客栈的结构,便已被轩辕麟的亲卫推搡着上了楼。
至客房中,轩辕麟索性将她绑了起来,自己则慢条斯理的脱下狐裘,往矮机前悠然坐下,又命店家送来菜食斟酒上美酒。
他举起酒觞浅酌一口,举手投足间风流尽显,却在夹起一片肥美的烤鹅肉时站起身来。他缓步踱至沈茹月的身边,将鹅肉递至她唇边:“看美人方才盯着烧饼的模样,想必是饿了,不如尝尝这烤鹅。”
想着这轩辕麟对自己向来不怀好意,而今无事献殷勤,多半不是好事,沈茹月于是十分坚决的别国脸去。
举着筷子的轩辕麟却也不勉强,反而缓步踱回原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矮机坐下。他显然看穿了沈茹月心中算计,当着她的面将那片烤鹅送入口中,接着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叹道:“外焦里嫩,肥而不腻,当真美味佳肴!”
听他形容得这般真切,沈茹月本就空空如也的肚子越发闹腾起来,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抬眼偷瞄向那矮机上的菜肴,却触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深邃的双眸宛若西域特有的葡萄美酒,漾起潋滟波光,亦昭示着自眼底展露的不羁笑意。
沈茹月恨极了他这满脸放浪形骸的笑容,而戎国侯爷轩辕麟在她心底也终于荣升为最厌恶的名号。八十九、逃亡之路(二)
这一夜深茹月都强撑着未敢睡,始终保持警惕观察轩辕麟的动静,不曾想那轩辕麟却是怡然自得,由着她蜷缩在墙角,兀自往那大床上一躺,直睡到日上三竿。
熬了一夜的沈茹月疲倦之极,见衣冠不整的男子打着哈欠醒来,又对着自己路出一脸不羁的笑容,一时间,哀怨的情绪便自心底油然而生。
直到跟着他行至楼下厅堂用餐,沈茹月还十分神思恍惚,在餐食前坐定后,想到此处人来人往,那轩辕麟也不敢太过分,便也不再顾忌许多,抓起桌上的包子恶狠狠咬了一口,好似咬得是轩辕麟的皮肉。
见沈茹月风卷残云的吃得不顾形象,轩辕麟索性停下了筷子,一心一意撑着下巴看着她吃。琥珀色的瞳眸携着笑意,宛若沉郁的葡萄美酒,潋滟而又深邃。感受到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沈茹月浑身长了刺那般别扭,偏又不肯妥协,只是低着头装作不知。
正在这时,走进客栈大堂的一行人吸引了沈茹月的全部注意,只因那些人身着玄色甲衣,腰佩鎏金令牌,正是肃国王族卫队的装扮。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王族卫队,沈茹月又惊又喜,连手里的包子掉到地上也不曾发现。
而当她看到那几名卫队成员在门边站定后,最后踏入客栈的那名华服男子时,却是连呼吸都忘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消失,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那名男子举手投足间的威严和自己快要溢出喉咙的心跳。
正在她因这突如其来的重逢而陷入呆滞之时,轩辕麟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怎的这样不小心,吃个东西也能撒了一地。”他说着,伸手搂住她的腰身,俯身将落在地上的包子捡起,好似极尽宠溺。
沈茹月这才意思到自己方才过于明显的情绪已招致流觞一行的注意。而流觞远远看见见坐在角落里的是戎国侯爷,便往这边行来。
沈茹月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奈何方才轩辕麟在她耳边的一句低语令她得知他早就有所布置,眼下正有数十名弓箭手在暗中向着流觞,只待她有所动作便会众箭齐发。虽不知他所说有几分可信,但看着面前向自己走来的男子,沈茹月终于还是不敢冒险。
加之她身着男装,又于早间被轩辕麟要求戴上纱帽,整个人笼在衣袍中根本分辨不出模样,所以即使两个人已是相对而立,流觞也未能将他认出。
“参见肃王。”轩辕麟朝着流觞问候,却没有行礼,他的手臂仍搭在沈茹月的腰上,保持着脸上不羁的笑意,继而道:“我家公子没见过世面,而今被大王的威仪震慑,多有失态,还请大王见谅。”
七国之间多有传闻,称戎国王室好男风,贵族子弟间多有豢养娈童的喜好。轩辕麟这一番话刚好证实了这个传闻,一时间无数交错的目光落在沈茹月的身上,连流觞也偏过头向她看来,目光中带着与他初识之时的疏离。
只是不带感情的一瞥,沈茹月脑中却陷入一片空白,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冲上心头,若非轩辕麟横于腰际的那只臂,只怕她已不能支撑身体的重量。
“侯爷怎不在驿站下榻?”流觞已转换了话题,彬彬有礼的同轩辕麟寒暄。
“难得不远千里而来,自然要好生领略肃国的大好河山,也叫我家公子开开眼界。”轩辕麟说着愈加收紧了手臂,大喇喇将沈茹月搂于怀中,竟是半点礼数也不讲。
素来残暴的流觞此番却是难得的好脾气,也不计同他计较,只是微垂了睫羽,于唇畔牵起一抹浅笑道:“也罢,既是来观礼,便也无需拘于礼数,侯爷随意便是。”
说话间,有一名卫队成员形色匆匆踏入堂内,行至流觞耳边低语了两句,流觞便忙辞道:“本王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陪,待婚礼那日自当与侯爷多饮两杯,以抵怠慢之过。”说完便向楼上的客房行去。
眼睁睁看着流觞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沈茹月早已红了眼眶,下意识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去,几yu呼喊求他留步,只是还未出声整个人已被轩辕麟锢进怀中。
他于她耳边低声威胁道:“若你想让他今日葬身此地便尽管叫。”待沈茹月终于妥协的安静下来才又恢复了调笑的语调说道:“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说完便携着沈茹月出了客栈。
接下来的一日,沈茹月都愈加恍惚,想起方才流觞口中提到婚礼时面上平静的表情,一颗心便好似被他的只言片语凌迟了千万次。
或许他以为她沈茹月已葬身于那场大火,或许他早已忘了自己…设想着这许多种可能,沈茹月忽然觉得很无助,她好不容易才历尽磨难回到肃国,却发现自己日夜期盼的那个人就要别人的丈夫。这结果实在是太过残忍。
就在沈茹月许久不能想通,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轩辕麟却似乎真的将他游山玩水的说法付诸于行动,不仅拖着沈茹月在城中四处游荡,至夜间之时更是将她拉至一个满室浮香的华丽楼阁前。
他抬头看了看自楼上窗阑处探出身子招揽客人的莺莺燕燕,嘴角一牵道:“想不到如此小城也有这样的好地方,今日便宿在此处了。”
随着轩辕麟一声令下,跟在他身后的一众侍从便忙着前去张罗,待一切准备妥当,他才慢悠悠的搂着沈茹月往顶层的雅间行去。
轩辕麟照旧点了满桌佳肴,更有美人前来助兴。轻纱薄锦的少女身姿柔软,面容娇媚,颦颦婷婷的扭着腰肢,缓缓向轩辕麟靠近。她半倚着身姿,将玉樽里盛满美酒,袖沿下露出的皓腕,冰肌滟滟,犹自妖娆。接着,一双柔荑捧起酒樽,恭恭敬敬的递至男子唇边,yu说还休的秋水瞳眸格外靡荡人心。
轩辕麟脸上仍挂着风流不羁的笑意,琥珀色的瞳眸却清明。他忽然拉近与美人间的距离,就着纤手接过玉殇,却转手递给一旁的沈茹月。“如此好酒,便赏给你了。”
沈茹月还陷在方才流觞离开的情绪里,也不曾多想,扬起玉殇便将满满一杯酒饮了下去。那位献酒的美人却有些不高兴,只见她脸色变了变,娇嗔道:“奴家真心真意敬的酒,公子却赠与他人,当真叫人伤心。”说完杨柳腰儿一扭,羞中带恼的yu转身离开。
岂料始终不为所动的轩辕麟却蓦的往她腕上一扯,温香软玉的美人便被他钳住腰肢搂进怀中。他于美人耳边落下一吻,柔声哄道:“美人莫恼,她是我心爱之人,若非珍惜之物,我又岂会赐给她。”
听到轩辕麟情真意切的同那美人甜言蜜语,沈茹月不禁于心底佩服他这天生好演技,只是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困倦,也不知道是怎么睡了过去。
惊醒时,她猛的睁开眼睛,慌忙打起精神,正怨自己因连日来未能休息,这才一时放松了警惕,却被眼前呈现的一幕吓得几乎惊叫出声。
屋子里的暖香还未燃到尽头,特制的香料,宛若无形的手撩拨着人心底的yu念,然而再浓郁的香料却也掩盖不住屋子里弥漫的血腥气。
方才还娇媚入骨,扭动腰肢的美人此刻却毫无生气的躺在华丽的地毯上,如瀑的乌发散了满地,覆过莹白如雪的肌肤,与颈项间涓涓而出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绝艳而又诡异的画面。美人漆黑的双瞳还圆睁着,显然临死前仍怀有极大的不甘。
坐于矮机前的轩辕麟却好似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仍旧如初进屋时那般一脸悠然,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那把不离手的宝剑。
看着寒光流转于剑锋,沈茹月下意识的往后挪去,只怕眼前的男子一时兴起,觉得杀了那舞姬还不过瘾,再拿自己来祭剑。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也不知是哪家的乌合之众,拿个女人来做刀枪。”轩辕麟的突然开口吓得沈茹月一阵激灵,可冷静下来才发现他这话的对象却不是自己。
正纳闷间,只觉剑光一闪,但见几名黑衣人自四方破窗而入,同时向轩辕麟刺去,然而轩辕麟亦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几招间便解了困局,继而挥动手中利剑,与那几名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很快,守在门外的亲卫也闻声赶来加入战局,一时间,情势已陷入混乱之中。
深茹月这才意识到方才那名舞姬也是刺客中的一员,而自己则被轩辕麟利用做了人肉盾牌,倘若那杯不是迷药而是毒酒,只怕此刻她已和那名舞姬一样躺在地上。想到这里她不禁深感后怕,更觉呆在这个男人身边非长久之计,正yu寻找机会趁乱逃走,却觉眼前黑影一晃,下一秒竟已被人携着跳出窗外。
意识到自己正被掳走,沈茹月慌忙向那名黑衣人解释:“大侠高抬贵手,我也是被他胁迫才与他一道的。”见黑人并未理会自己,她又急着补了一句:“真的,我是肃国人。”
她说得甚是诚恳,又仰头真诚的朝那人看去,才发现黑色面纱之上的双眸秀雅竟甚过女子。出神间,黑衣人已携着她落在屋顶上。沈茹月才为自己脱离苦海又安全着陆而暗自庆幸时却觉一把冰冷的匕首正抵上她的咽喉。
“你是何人?怎会有沧国王室的令牌?”九十、故人以归(一)
黑衣男子故意压低了声音,语调却是冷冷清清,直令沈茹月觉出几分似曾相识的意味。同时,她才注意到原本藏在衣襟里的那枚令牌已露了大半出来,便索性将其拽了出来。这原是程锦素暗自里塞给她以助她逃离沧国的,这一路上,她都将令牌揣在怀里,倒成了习惯,一直到了肃国也未将其处理掉。
“快说,你和程锦素是什么关系?”
见沈茹月未回答自己的问题,黑衣男子又加紧追问,提到程锦素时沈茹月则蓦的一惊,这令牌上并未书写程锦素的名字,他却只看了一眼便知是出自程锦素,想来与她关系匪浅,莫不是程锦素的小情人。
沈茹月这样想着,便仰起头,装作一脸无辜道:“锦素是我在沧国游历时认识的朋友,我们俩谈得来,所以回肃国时,她就给了我这令牌,说毕竟我是肃国人,拿着这个城镇间通行时方便些。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要把这东西还给她,可才到肃国便遇上那个什么侯爷要抓我去当男宠,这已经耽误了家里的生意,要是办完事再去沧国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大侠若是认识她,不如帮我还给她。”
沈茹月说着,摊开手将令牌递到黑衣男子的面前,那黑衣男子却陷入沉吟。只见他秀雅的双目微垂,目光流连于那块令牌上,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接。过了许久,黑衣男子似微微一叹,继而以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你走吧。”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沈茹月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仍立在原地以探究的目光看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被她看得不耐,又变回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怒道:“还不快走!”
被他这句吓了一跳,沈茹月慌忙收回手拔腿yu走,愈加断定这黑衣男子是程锦素的小情人,可才走出没多远,却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黑衣男子已离她有些距离,她便略抬高声音冲着那人背影道:“她过得很好!真的,吃得好,穿得也好!”
听到她的话,黑衣男子却也不曾回头,只略停了停脚步便消失在夜幕中。沈茹月耸了耸肩,亦回过身来赶路。
关于接下来的去处,她不曾多想,下意识的便往流觞所在的客栈方向赶去。纵使知晓他将要娶别人为妻,她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想要去往他的身边,仿佛总有什么不甘,总要再见他一面才能释怀,这着实令人无奈。
那原本是间稍有格调的普通客栈,却因肃王的下榻而显得格外肃穆。客栈周围布满了王族卫队的士兵,一个个腰佩利剑,面如玄铁。三步一哨,两步一岗的架势,俨然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沈茹月远远的绕着客栈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突破口,于是决定索性正面突击。她将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又扯过衣袖擦尽面上沾染的尘土,重新恢复女人的模样。
才靠近客栈门口,果然就有卫兵抽出利剑横到她面前,沈茹月于是展露一脸微笑,尽量和善道:“我是丹霞宫宸妃,在平城战时与大王走散,而今归来,还请代为通传。”
岂料那卫兵一听到丹霞宫宸妃的名号,脸上却满是嘲笑的意味,不削一顾对沈茹月道:“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姑娘冒充宸妃娘娘的名号,都以为仗着自己几分姿色得见天颜就可以得到大王的宠幸,我劝你还是打消这心思吧,若大王得知你是冒充的,只怕会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见他不肯放行,沈茹月是又羞又恼,争辩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假冒的?”
“若真是宸妃娘娘,想必带有丹霞宫的令牌,姑娘可有?”卫兵问得咄咄逼人,却也令沈茹月哑口无言,只因那令牌早在平城时便已不知去向,于是只得无奈的低声道:“那令牌在平城时弄丢了。”
“那些姑娘也都是这么说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卫兵仍然不信,边说边逼着沈茹月向远处退去。
“我是不是宸妃见到大王自然会有分晓,对了,袁将军在不在,带我去见他也行,他也认得我的。”沈茹月自然不甘,与那卫兵拉扯起来。
卫兵已被她缠得失了耐心,只道:“袁将军名号响亮,即便知道也不稀奇,我是怕你被砍了脑袋才好生劝你,你这妇人莫要不识好歹。”说完便唤人来将她架开仍至一旁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