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度变得沉寂,为了缓解尴尬,顾渊又道:“长公主方才在看什么?”
长乐垂眸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阑干下面有一张网,上面有两只黑蛛,起初恩爱非常的样子,突然又打了起来,其中一只便把另一只给吃了。”
分明是一个悲伤中略带着些恐怖的故事,她却轻描淡写的好似刚看了个热闹。
顾渊却用安慰的语调对她道:“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乃是世间常态,那阑干上只有一张网,他们自然要打斗,因为只有强者才能存活下来。”
长乐抬眸凝视他道:“至亲至爱也是如此吗?”
这一瞬,她的秋眸散去了那层名为漠然和慵懒的薄雾,呈现出原本澄澈的样子,正如多年前初见时那般,干净得让人不忍亵渎。
他垂下眼帘,避开这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回长公主的话,也是如此。”
“呵!”毫无意外的,耳畔传来她嘲讽而又失望的笑。
又是许久的默然相对,长乐才似想起什么,对顾渊道:“皇上不日将再次于宫中设宴,款待吐蕃王子及其随行的使团,听闻这一次,吐蕃王子将会当众向皇上提出与大晋和亲的请求。”
“吐蕃王子要求娶本宫。”她放慢了语速说出这句话,然而她的语调中并没有一个即将远嫁的公主应有的无助,反而存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你觉得本宫应该应允吗?”
顾渊有一瞬的微滞,但很快恢复如常,沉吟片刻后拢袖道:“长公主的心里早已有定论,又何必来问臣下。”
长乐却现出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微弯嘴角道:“那你呢?你希望我应允吗?”
又是许久的沉默。
长乐眸子里的期待逐渐转为失落,唇畔的一抹笑意也化作嘲讽:“怎么?不愿意说吗?”
到了这个份儿上,顾渊早已做好了准备,以为她会好生纠缠一番。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长乐并没有如此。
她只是低头轻叹了一声,再抬起头来凝视他时又恢复至那个始终携着笑容的骄傲的公主,对他道:“罢了,那我们就宴会上见吧。”
说完,她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连了片刻,此后终是转身离去。
顾渊连忙拢袖行礼,目送她的背影再度融入到灿烂的阳光之中,他却禁不住有些失神,独自在那凉亭里伫立了许久。
回过神来往宫外去,待到他经过她所说的那片阑干时,他忽然想起她方才说的话,便下意识的越过阑干往下看。
阑干上确实有一片蛛网,然而上面却只有一只黑蛛,或许真如她所说的,那另外一只已经被吃了。
他移开脚步本想离去,却发现这只黑蛛费力的爬到网中央,而后松开网落入了潭水中。
黑蛛没有挣扎,很快就消失在潭水里,如同携着某种壮烈的情感。
顾渊蓦地怔住,清俊的脸上眉宇紧蹙,久久的凝视着潭水的水面,将长长的一声叹息漂浮在水面上。
…
三日后宫中果然举行了盛宴。
大晋朝的天子广邀群臣,共同欣赏吐蕃精心准备并奉上的西域歌舞,也为大晋和吐蕃的结盟大肆庆祝。
一时间花灯斑斓、歌舞升平。
大臣们借此时机争相展现自己的文采和口才,向天子说着五花八门的恭维和庆贺之话。
后妃们则纷纷打扮得花枝招展,费尽心思在这盛大的场合中争奇斗艳,都期许着能够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长乐被安排坐在天子之下,与皇后紧挨着的地方。
再往旁边是后宫中几位受宠的皇妃,其后则按照品阶依次向下。
她们的对面则坐着西域的使臣和大晋的朝臣们。
乌泱泱的一片人,将宽阔的大殿填得满满当当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自那些身着官袍的朝臣当中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饶是近些年来宫中招纳了不少年轻才俊,其中也不乏世袭的公侯和世家公子,可顾渊坐在他们当中却还是犹如鹤立鸡群。
这景象使得原本沉闷的宫宴变得有趣了许多。
长乐的朱唇边弯起一丝浅笑。
她越过众人朝他投去目光,而那个如玉像般端坐的男子也觉察到她的注视,抬眸与她相视了片刻,却又垂下了睫羽。
长乐自他白皙的面庞上瞧出两抹若有似无的绯红,心下更觉受用,于是又将那笑容加深几分。
就在此时,另外一道目光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长乐这才发现坐在西域使团中间的一位贵族少年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注视着她。
整个大晋朝也没有哪个男子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停留在长公主的身上。
这个大胆而又无畏的少年生着如刀刻一般深邃的轮廓,有着和西域进贡的琉璃一样的眼眸。
他身着吐蕃传统衣袍,周身少了大晋男子惯有的儒雅,多了来自于异域的特有的狂放不羁,想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吐蕃王子。
面对这样的目光,身为大晋未出阁的贵族女子,原本应该低下头回避,以表示出高贵的矜持和良好的礼仪,可是长乐却只是敛起笑,不仅没有回避,反而攒足了眼锋狠狠看了回去。
她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和不甘示弱,原以为会令那大胆狂徒畏惧,却不想他反而肆意的笑了起来,还端起面前的杯盏,朝长乐示意,然后仰头饮尽。
狂妄!简直是不知死活!
长乐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机上,正在奋力与心里恨不得上去把他狠狠揍一顿的冲动斗争时,一群献舞的胡姬适时出现在大殿中,正好挡在了他们面前,才算化解了差点儿爆发的混乱。
携着西域风韵的乐声同时响起,也使得大殿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和赞叹。
胡姬们妖娆的身姿和纤细的腰肢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也真正将盛宴拉开序幕。
待到一曲舞罢,座中已有数人微醺,也不知醉人的是西域的葡萄酒还是台上妩媚动人的胡姬。
天子也在这时举杯,表达对吐蕃使团的欢迎。
“各位远道而来的友人,朕代表大晋的子民对你们表示欢迎,也希望两国邦交能够延续万年!”身着龙袍的天子用友好而又不乏威严的姿态向他的盟国展示出大晋的开阔的胸怀和不容侵犯的威仪。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位诞生于盛世的天子才真正表现得像一个合格的君王。
吐蕃使团众人于是齐齐起身,向大晋的皇帝回礼。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长乐那里的吐蕃王子也端着酒盏起身,对天子道:“承蒙大晋尊贵的君王款待,吾等深感荣幸,特献上胡姬与来自吐蕃的美酒佳肴,希望借由彼此更深层次的了解,加深两国之间的情谊。”
“这一杯,请允许在下代表吐蕃呈上敬意!”吐蕃王子说着,引领众使臣举杯,回敬大晋天子和众朝臣。
饮过此杯之后,吐蕃的使者们在天子的应允下重新坐回席间,唯有吐蕃王子一人仍保持着站立。
天子便问他:“王子何不入座,可是有别的所求。”
吐蕃王子竟索性放下杯盏,从席间出来,行至大殿正中、王座之下,端端正正的稽首行了一大礼,而后道:“正如大晋尊贵的君王所言,在下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且说来。”天子面露微诧,允他继续说下去。
此时仍然心不在焉的用指尖在酒盏的杯沿画着圈儿的长乐,却感觉到有一道清冷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眸,与顾渊的目光相触。
即使尽量克制,可他的眼眸里透出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担忧和关切却还是骗不了人。
长乐受用极了,朝他露出灿然的一笑。
然而此时被她忽略的大殿中央,吐蕃王子正在向皇上诉说自己的请求:“不瞒陛下,自从踏入这繁华的长安城,在下就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爱情之中。不,应该是更早的时候,在还未涉足于大晋富饶的疆土时,在下就已经被那些商队们从大晋国带回的故事深深的吸引。那些故事当中最令在下心醉的就是关于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的部分,她拥有足以让天下男子为之臣服的美貌,和丝毫不逊色于男人的勇敢,还有智慧,她是在下此生最倾慕的女人,也是立志要迎娶,令她成为在下的王妃的女人。”
吐蕃扬起双臂,说得慷慨激昂,如同吟诵一篇精心撰写的诗篇。
坐下的大晋朝臣和后宫嫔妃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其实大家的心里早已有所揣测。
而吐蕃王子则在这时,亲自将最终的谜底揭开。
他再度向天子行礼,而后请求道:“在下以吐蕃王子的身份请求,也以一个陷入爱情的男人的身份请求,请尊贵的大晋天子将贵国同时拥有美貌与智慧且高贵无双的长公主嫁给在下。”
一语落地,大殿中陷入一片哗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落在了长乐的身上。
第16章 比武
落在长乐身上的目光,交织着各种不同的复杂情感,有同情也有窃喜。
然而这些她都仿佛没有察觉,她所能看见的只有隔着众人之后,那个人轻皱的眉宇。
于是在听到吐蕃王子的求婚之后,大晋朝的长公主唇边浮现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众人的唏嘘和惊叹最终化作静默。
他们一致将目光投向王座,屏息凝神,仿佛在等待着君主的裁决。
大晋的天子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诚然,无论是拒绝或是应允,太迅速的作答都显得过于轻率,从而有损于一个盛世皇朝应有的庄重。
于是他的脸上呈现出了为难的表情。
“如你所知,大晋的长公主尊贵、美丽,值得天下所有的男人仰慕,而我大晋朝中也不乏出身高贵的王侯公子和拥有智慧的青年才俊,如今王子说要迎娶长公主,远不是几句慷慨激昂的陈情表白就可以的,还需要表现出更多的诚意。”天子道。
吐蕃王子连忙解释道:“难道吐蕃的使团不远万里带来的那些珍宝和贡品以及我们奉上的与贵国成为永久同盟的决心都不足以表达迎娶长公主的诚意吗?”
天子却摆手道:“结盟是结盟,这是两回事,况且求娶长公主的诚意并非只是指堆积成山的金银和珍宝,还必须要有一些别的东西,譬如…譬如…”
他似乎想说出几样不同寻常的东西,可是寻思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勇气和实力。”一个携着骄傲且毫无畏惧的声音自席间传来,立刻将众人的目光从一筹莫展的天子身上移开。
长乐站起身来,朝着王座上拢袖行礼,而后接着说道:“大晋朝的长公主喜欢英勇的男人,如果王子殿下拥有令本宫倾慕的勇猛和无畏,那么本宫自然愿意嫁给王子。”
“没错,正是如此。”被适时解围的大晋天子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吐蕃王子听得此话立刻打起了精神,转过身来看向长乐并向她行礼道:“身为吐蕃的王子,在下自然具备英勇的品质。”
“光说也不成,还得证明才行。”长乐边说着边行至大殿中央。
吐蕃王子现出疑惑之色:“这…如何证明?”
长乐的唇边现出一抹得意的笑:“王子可敢与本宫一战?”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坐下一片哗然,不仅因为她身为未出阁的女子竟提出当众和男子比武,实在不成体统,还因为她虽然执掌兵符,可说到底在军中也不过是个摆设,上阵杀敌都是将领们的事情,她多数时候只是在后方运筹帷幄,就算会些武功,可到底不能和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十分骁勇的吐蕃王子相提并论。
吐蕃王子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将长乐打量了一遭,见她生得面如娇花、身形窈窕,和西域的胡姬比起来简直是弱柳扶风、不盈一握,于是禁不住掩袖轻笑,答道:“自然敢,只是怕伤了长公主娇贵的玉体。”
“皇姐你…”座上天子也有些担忧,欲轻声的提醒她,又怕众人听见。
唯独长乐一脸坚持道:“无妨,无论比武当中出现任何情况,都不会怪罪你。”
说罢,她又转而对天子道:“请陛下应允臣和吐蕃王子比武。”
“请陛下应允!”吐蕃王子也附和道。
“这…”天子本不想答应,可见长乐如此坚持,话也已经说出口,若是不答应,恐有失国威,于是百般挣扎之后,只能双眼一闭,摆摆手道:“允了。”
“如此便恭请圣上和诸位移步至御花园中。”长乐立刻开始着手安排。
天子抬手示意,众人便井然有序的往御花园里去。
等到了那里才发现他们的长公主竟早有准备,御花园中一处宽阔的地方立了数十个玄木桩,其高矮不一,但大多都不低于数米。
一见此景,那些随天子来观战的朝臣和妃嫔们立刻陷入一片喧闹的讨论中。
大多数人并未曾见过这些,于是揣测着是做何用的。
长乐这时站出来,向吐蕃王子和众人解释:“这个叫作玄木阵,在上面保持身体平衡不落下来的同时又要准确无误的使出招式,既需要有高超的武功招数,还要有深厚的功底,因而在上面比武是最能看出一个人武功根基的,当然还有勇气。”
经她这样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可同时也伴随着一阵唏嘘。
这阵中的每一个木桩,最多也就只有碗口粗,光是站立在上面不落下来,普通人恐就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是在上面比武。
长乐这时一脸自信的看向吐蕃王子:“普通的比武难免无趣,王子殿下可有勇气蒙上双眼和本宫到那上面去比试一番。”
她说着,轻抬罗袖,朝玄木桩构成的阵势指了指。
“蒙上双眼?”吐蕃王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长乐一脸轻松的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你我都把眼睛蒙上。”
观战的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喧嚣,而吐蕃王子侧过头端详着那片玄木阵,却眉宇紧蹙的陷入了沉吟。
如果只是上去比试的话,凭借他的功夫,哪怕只是拼蛮力,他也自认为有信心可以打败眼前这个弱女子,可是蒙上眼睛的话,连方向都难以分辨,他心里也不是那么有底了。
“怎么?王子殿下可是不敢?”见吐蕃王子似乎陷入犹豫,长乐故意追问,继而又换作宽慰的态度对他道:“这也无妨,只是陛下和本宫都会当作您不曾提起过和亲之事便罢了。”
此时天子似也觉得长乐玩得有些过火,唯恐她收不了场,于是发话道:“皇姐快莫要顽笑了,只正经的取了兵器来比一场便罢了。”
怎料他话音刚落,吐蕃王子却转过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斩钉截铁道:“比就比,也请尊贵的大晋君王和诸位做个见证。”
“这这这…”看着吐蕃王子和长公主果真命人取来兵器,作势要到木桩子上比试一场,天子只能低头扶额,一脸的不忍相视。
这时有人送来绸带,欲替长公主和吐蕃王子蒙上眼睛。
而长乐却抬手一挡道:“且慢!”
于是吐蕃王子和天子几乎在同时露出了期盼的神情,捏了一把汗的众人也纷纷屏住呼吸。
若是现在收场,或许还来得及,天子无非说句长公主是在考验王子的勇猛而王子也顺着话大度的道一声无妨也可搪塞过去。
然而众人瞩目之下的长公主却拢袖向天子道:“仅仅只是比武未免枯燥,也有失风雅,臣恳请陛下传大晋朝最好的琴师来为诸位使臣和在场的各位献上一曲。”
天子彻底的放弃了挣扎,一脸痛苦的招手道:“快传,传奉乐侍郎。”
就这样,在长乐意得志满的目光之中,顾渊抱着名唤流云的琴出现在人群中。
他优雅的向天子和在座的众人行礼,而后不紧不慢的摆好琴,端然坐于琴前。
原本清冷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却是眉宇微蹙,掀起眼帘而呈现出的眼眸中蕴涵着明显的责怪之意。
这目光被她一丝不余的纳入眼中。
她朝着他绽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而后取下头上的金步摇,转身道:“从木桩上掉下来或是被对方刺中就算输,开始吧。”
长公主的这一声令下,让那些为顾渊的风华而失魂的西域使臣及大晋的朝臣妃嫔回过神来。
他们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中央的玄木阵前,看着宫人们为他们两人蒙上锦缎。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长乐对吐蕃王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并道:“王子殿下请。”
吐蕃王子则拿出客气的态度,也摆出架势道:“还是长公主先请罢。”
这下长乐也不再与他继续啰嗦,自随侍的宫人手上取出佩剑,提起衣摆便腾身跃上了高高的木桩。
与此同时,观战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他们都在为长公主捏一把汗,然而下一刻却发现她已经稳稳当当的站立在木桩上。
见长公主先行一步,吐蕃王子也紧随而上。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吐蕃王子还欲端着虚礼请长公主先出招,却蓦地感觉到一阵森然剑气朝着他迎面扑来,看似柔弱的长公主竟丝毫也没有客气,举起利剑便朝他发起一阵猛攻,第一招便杀得他措手不及,险些就失了阵地。
于此同时,一声如剑气一般锋利的琴音也划破了天际。
顿时,战音骤起,仿佛在人们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狼烟遍地的景象。
密集的琴音如同危险的杀机,随时要将一场浴血的拼搏拉开帷幕。
大晋皇宫上空漂浮的乐音从来都是轻软而又靡丽的,这也是第一次,让人们在那柔韧的琴弦之间听到如此壮烈而又激愤人心声音。
一时间那些朝臣们也似被激起了内心的好胜,皆振臂高呼的为他们的长公主呐喊加油,不再鄙夷也不再批判,只是无比迫切的期待着一场胜利。
就连大晋的天子也伸长了脖子,手上握紧了椅子上的龙头,满脸激动而又振奋的关注着玄木桩上的比试。
就这样,这场原本意在对西域使团表示欢迎,从而进一步拉近两国距离的宫宴在祥和之中拉开序幕,又在一场激烈的拼杀当中被推向了高朝。
第17章 比武
受到攻击的吐蕃王子这才真正的将这场比试当作是一场正式的战斗。
他几乎是被迫得慌不择路,幸而及时反应才惊险的挡住这一招。
接踵而来的一连串攻击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凌厉的剑气丝毫也不客气,皆以最凶猛的方式朝着他身上的各处死穴袭来,令他连连后退,直将他逼至边缘的最后一根木桩。
他使出全力抵抗,凭着深厚的武功底子才终于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稳住身子,抵住了她迎面劈来的剑,没有掉落下去。
吐蕃王子胸口剧烈的起伏,不知是因为刚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经历了一场激战,还是因为命悬一线的后怕。
原本他是抱着些许顽笑之心来与长公主一战,打算怜香惜玉让着她些,也免得闹得难堪,日后嫁作他的妇人还得哄着,然而这极尽凶狠的开场却让他彻底的放弃了这个念头,并且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经过方才的一阵猛攻,长乐也耗费了不少体力,于是不得不作短暂的停歇。
到底她是女子,仅仅只是拼力气自然拼不过习武的男人。
原本占据的优势渐渐被吐蕃王子扳回,相抵的剑锋从他的面门前逐渐往她的方向压去,而吐蕃王子也在木桩上站稳了脚跟。
趁着这个时机,他猛的用力将剑挑开,打算予以回击。
长乐被他突然爆发的力量震得的失去重心,混乱中来不及找准落脚的地方,眼见着就要掉落下去。
众人爆发出惊呼,有嫔妃已经不忍相视的用袖子掩住双眼。
可就在这时,一阵忽高的琴音传来,而长乐也似突然有了方向,及时的在最近的木桩上点足,而后借势在另一个木桩上稳住。
见这一击挣回来在一开始丢失的脸面,吐蕃王子又有了信心,欲乘胜追击。
经过一番交手,他明白过来长公主的功夫,特别是在力道上是远远及不上他的,所以打算从她的这个弱点着手。
道理虽是如此,可是当他真正付诸于行动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虽说手上的招数不在话下,脚下的木桩却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由于目不能视,他只能凭借感觉来寻找可以下脚的地方。
这就大大的拖累了他出招的速度并影响了准确度。
可同样在木桩上,他的对手却显得格外轻盈,如履平地的来回穿梭,时常他刚找准她的方向准备出招,她已经又换了地方,简直神出鬼没让他实在摸不准。
与此同时,那不绝于耳的乐声也是忽高忽低,不断变化着韵律。
玄木桩上的女子竟不像是在比武,更像是在随着乐声起舞,剑花翻飞,锦绣的衣裙随风翩跹,看得人眼花缭乱。
比武这才进入了真正精彩的部分,观战的人们已然目不暇接,更是忙不过来,不知应该将注意力放在玄木阵间观看激烈的交战,还是应该欣赏那绝妙的琴音。
唯独深陷于战斗中的吐蕃王子此时有口难言。
原本是打算通过猛攻一鼓作气将对方拿下,却错估了眼下的形势,反复的被她躲过。
数百招下来,他不仅没有得胜,还耗费了过多的体力。
眼下只得立在阵中大口的喘息。
这个时候,一直只防不攻的长乐却伺机而动。
她运用灵活的剑招迅速的对他发起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