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司徒氏除了将嫡长女推上后位一事外,再没有干涉过其他的后宫之事。
虽然过去也有送过几个司徒氏的女子入宫,可皇上始终尊重皇后,在政事上也颇有倚重司徒氏,于是那些女人没有得盛宠,他们也就不曾勉强。
直到张贵妃的得宠,让他们从此便对所有潜在的威胁增加了警惕之心。
如今林姬一事,他们自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就连宫人们闲来无事时,聊天的内容也大抵都是围绕这个话题。
“那可是几十个朝廷重臣联名上疏啊,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生生把林嫔描述成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姬,针对她的出身大做文章,可谁料到,林嫔竟对皇上说自己之所以流落教坊,全是因为小时候被拐子拐了,她原本也是个官家的小姐。皇上一听,立刻派人南下为林嫔寻亲,竟还寻着了。好家伙,这林嫔不仅仅是个官家小姐,还是个大官的嫡小姐。她竟然是江南吴国公嫡亲的孙女,父亲也是官至三品的御史。皇上立刻将她的父兄调入京中,再堂堂正正的封了婉妃。”
灼夏眉飞色舞的对长乐讲着自己在宫中听来的八卦,满脸激动的边说边手舞足蹈,就差没有上蹿下跳的现演一场。
连浅冬都看不过去了,一面将添了新茶的杯盏递到长乐跟前,一面笑她道:“瞧她,倒比自己认了个公侯做父亲还要夸张。”
坐在桌机前的长乐接过茶盏,面上倒是无一丝惊诧,只是沉吟道:“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日皇上说找到了合适的驸马人选。”
“驸马!”浅冬和灼夏同时惊呼。
长乐被她们惊了一跳,抬眸一脸鄙夷道:“怎么大惊小怪的?”
灼夏连忙凑到她近前,端着满脸的忧伤与焦急道:“公主若是嫁了人,顾大人怎么办?”
长乐被她说得一怔,随即垂眸低语:“有什么好怎么办的?”
“顾大人他…”灼夏激动欲语,却又在半截儿顿住,继而失落道:“是了,我差点儿忘了,顾大人是阉人,做不了驸马的。”
听到此话,长乐不受控制的蹙紧眉尖。
灼夏却还自顾自的喃喃低语:“顾大人神仙似的一个人,真是可怜。”
“就算他是阉人,我也一点儿不在意。”她说着,更是握紧双拳露出坚定的表情。
浅冬却捂着嘴偷笑:“说得好似顾大人能瞧得上你似的。”
“既然你如此喜欢顾大人,本宫便把你赐给他做对食如何?”一个沉缓的声音自桌边传来。
灼夏立刻激动的抬头:“公主此话当真?”
然而看到长公主那一双秋眸中几乎凝结成冰的寒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儿,耷拉下脑袋道:“奴婢可不敢高攀顾大人。”
正说话间,有脚步声自门口传来。
长乐抬眸看去,见长身玉立的男子仿佛披着外面朦胧而又清冷的月光而来。
浅冬和灼夏立刻精神起来,迎上前道:“顾大人回来了。”
“恩。”顾渊只应了一声便径直朝长乐行去。
那一双秋眸顿时又变得柔软,起身倚入他怀中,歆享着独属于他的气悉,轻声低喃:“怎么才回?”
看着彼此相拥的一双璧人,灼夏情不自禁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抹着泪在心中叹息:“可怜了我们长公主和顾大人,就像那戏文里的牛郎织女,生生被这可恶的世道分离…”
正想得入迷,却被身旁的浅冬扯了扯袖角。
端着忧思转头,才发现浅冬正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离开。
灼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蹑手蹑脚的退出殿外,还顺带将门也给关好。
偏殿中,顾渊将怀中之人拥紧,下颌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柔声道:“今日灵犀宫有事,脱不开身,这才回来晚了。”
听到灵犀宫,长乐的一双秀美立刻绞到了一起。
她仰起头,不满的凝视他道:“这林姬当真是要做张贵妃第二了,霸占着皇帝不说,还日日把你强留在她宫中。”
感觉到她毫不掩饰的醋意,顾渊心下莫名熨帖,轻抚她鬓边的发丝道:“公主知道臣对她没有丝毫想法,只不过是为了对付皇后罢了。”
长乐努起嘴道:“话是这么说,可知道你每日在她那里,而且她分明对你怀有不轨之心,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明媚面庞,和面庞上波光粼粼的秋眸,顾渊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旖念,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不出所料的看到她露出羞赧的表情,他又用宠溺的语调道:“臣谨遵公主教诲,等到这段时间忙完,就再也不到灵犀宫去,便是婉妃传召也一定借故推辞。”
“当真?”长乐已是双颊绯红,眨了眨眼睛问道。
“当真。”顾渊答着,目光留恋在她绯色的唇瓣上,险些就要控制不住再倾身覆上去,一尝那令人相思的甜蜜。
长乐似想起什么,对他道:“今日皇上召见了我,说是要替我招驸马。”
听到“驸马”二字,顾渊缓缓松开双臂,幽潭般的眼眸凝视她。
“是婉妃的兄长,江南吴国公府的嫡长孙。”长乐却还在继续说着,毫不躲避的与他相视:“我想问你,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顾渊只是看着他,眸色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恩?”长乐等了许久,又催促了一遭。
那紧锁着她双眸的男子才像如梦初醒,垂眸道:“公主的婚事,岂容臣置喙。”
他的语调中隐约透出微不可查的落寞。
长乐却不肯作罢,逼问道:“若是我一定要你置喙呢?”
见顾渊只是沉默不语,她侧头倚靠着他的胸襟,柔荑攥紧了他的衣襟,仿佛沉溺又仿佛携着无尽的忧愁:“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不嫁,甚至可以答应你,永远都不招驸马?”
梦呓般的话语让平静无波的眼眸起了涟漪。
仿佛等待了天长日久的时间,顾渊才浮着一丝自嘲的浅笑,俯身于她耳畔道:“婚姻是终生大事,长公主不可如此任性,此事也绝非臣一言能决定,还要看公主的心意。”
长乐却轻笑,再度仰头凝视他道:“我的心意早就告诉了你,现在我想知道你的心意,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真的希望我嫁给婉妃的兄长吗?”
顾渊还是薄唇紧抿的不言语。
长乐急了,眉尖紧蹙道:“你若不言语,我就嫁给他。”
“反正不是子皙,谁都一样。”她低下头喃喃。
顾渊还是不语,然而隐于袖下的手却紧握成拳。
在长乐逐渐失望的目光里,他垂下睫羽,彻底遮蔽了眸子里的情绪。
长乐松开了柔荑,退后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仿佛带着最后的一丝期冀,她问他道:“那我问你,如果让你再选一次,婉妃和我,你会选谁?”
顾渊一滞,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见他仍旧没有回答,内心仅存的那点儿念想彻底崩塌。
长乐踉跄的后退,低下头露出自嘲的表情。
她绝望的喃喃自语:“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是我太傻,不该问这个问题。”
准备就这么转身离开,长乐提起裙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蓦地一紧。
“公主。”转瞬即逝的声音掠过耳。
她侧过头,疑惑的微眯双眼。
那个声音却在贴近的同时清晰起来:“臣想选公主。”
随着一双如月光照进幽潭的眼眸呈现在她眼前,长乐彻底被震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却毫无征兆的倾身将她拥进了怀里。
泪水控制不住在眼眶中聚集,而后决堤。
她抬起双臂将他拥紧,任由眼泪不断的冲刷过脸颊。
“无论是现在,还是五年前,臣都想选公主。”他的声音彻底击碎了清寒,如同春日冰雪初融的泉流,温柔的灌进她的耳朵里。
“够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长乐带着哭腔,伏在他胸口低语。
耳畔清晰的是他变得急促的心跳。
整整五年了,她从长安到封地,又怀着复杂的心绪归来,说到底等的不过只是这样一句话。
无论这句话是出于真心,还是欺骗,她都觉得够了。
顾渊却自怀中将那哭得像花猫的脸庞捧起。
清俊的面容上仿佛写满痛苦却又携着宠溺。
他用满含柔情的眸光凝视她,而后轻语:“无论发生何事,臣都不会让公主受委屈。”
说罢此话,他竟俯身将薄唇印上她的朱唇。
怀中的温香软玉彻底的僵住。
惊慌失措的双眼甚至忘了闭上,偶尔擦过肌肤的密睫蝶瓣儿一样轻盈,让人心痒难耐。
终究还是抵御不住诱惑,就这么放纵了自己。
清寒无尽的顾大人就像落进了深渊里,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结局,无论他如何挣扎,也只不过是越陷越深而已。
烛火不知在何时熄灭,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自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却逐渐清晰,笼在那窗前相拥的两个人身上,仿佛也觉得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竟变得柔和起来。
第44章 邀约
春光渐暖,冬日的阴霾慢慢褪去。
正如顾渊所说,自从林姬入宫以来,皇后和司徒氏就再没闲着。
所以他们暂时也就没有功夫搭理长乐,这于是给了长乐难得的一段安宁时光。
“繁花已盛,不可辜负,泛舟于湖,以慰春光。”长乐偎在顾渊的怀里,就着滑过窗棂的微阳,懒懒的念着手里的帖子。
自打冬日起就养成了这个习惯,说是怕寒,在他怀里才暖和,如今早已是开春,衫子都换了薄些的,她却还是喜欢赖在他的怀里。
顾渊倒也纵着她,还紧了紧双臂以免她从软榻上掉下去。
“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帖子念完之后,长乐却不由的眉尖轻蹙:“难不成,她还想故技重施?”
“不应该呀,她如今对付婉妃尚且不及,怎么有功夫来招惹我?”
猜来猜去也没个结果,她将那帖子放下,有些为难道:“我本想推了的,可她却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说到此处,她诧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顾渊:“会是什么事呢?”
“身后的人将她披散的发丝捻了一撮,绕在指尖细细把玩,而后柔声道:“依臣所见,恐是皇后对付婉妃有些吃力,所以想拉拢公主。”
“呵!”长乐不禁迸出一声冷笑,心道她之前做了那样的事,如今还想来拉拢,当人是傻子不成?
顾渊却像是知道长乐的心思一样,接着道:“公主虽然知道刺杀之事是她所为,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她心里想是拿不准公主是否已知晓,如今或许是试探,也或许是想赌一把。”
在他简短的三两句间,皇后的心思似乎无处遁形。
“眼下还未到和皇后撕破脸皮的时候。”顾渊说着,又将环在她身上的手臂紧了紧:“公主可放心赴约,臣会想法子与公主偶遇。”
“什么法子?”上次春宴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这一次可一定要先问个明白。
感觉到怀中的温香软玉因为紧张自己而变得有些僵硬,那一双秋眸里也透着担忧,顾渊不禁薄唇微弯,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柔声道:“请公主放心,臣只是假装与婉妃游湖,想来在这百般芥蒂之人眼前,她不敢对公主如何。”
见他终于不对自己隐瞒,长乐心下颇有几分受用,脸上却露出不满的表情:“你与婉妃同去,就不怕本宫在她面前不小心同你举止亲近了,让她吃醋。”
瞧着她这说话的神情和语调,显然已经在吃醋的人是她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顾渊竟握住了她的柔荑,微眯双眼倾身靠近,仿佛在歆享着属于她的气悉。
在她微诧的目光中,他道:“她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公主不必一再确认臣的心。”
长乐的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说不清是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还是因为又被他猜中了心思。
这让她想起那日的忽然表白,那么的意外、甜蜜而又充满忐忑。
那样的感觉很奇妙,想要再经历,所以常常不经意的试探,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俨然又恢复至原本的优雅与清冷。
…
长乐还是答应了皇后的邀请。
为了万无一失,这次她不光带了宫婢,还带了不少侍卫,浩浩荡荡的一行去的。
到了御花园中才知,外面已经是□□满园。
冬日残余的寒凉早已被拂面的暖风扫尽,再找不到一点踪迹。
春衫都显得有些厚了,只怕过些日子就要燥热起来。
湖面亦被馥郁的阳光照得波光粼粼,若能乘一叶扁舟,沏一壶清茶,与倾慕之人相对而饮,倒真是一幅不错的好光景。
长乐这样想着,脑子里都是那清俊之人低眉煮茶的场景,然而事实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不得不收回心魂,看向湖面,才发现今日游湖并不是她想象的众嫔妃同游,原来皇后只邀请了她。
“怎么还有个男人?”身畔传来灼夏惊诧的声音。
长乐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停靠在湖边的扁舟上有一锦衣玉冠的男子立在船头。
“那是什么人?”浅冬也按捺不住,不安的说道。
长乐唇边泛起嘲讽的笑:“还能是什么人?长安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纨绔子弟。”
“咦?”浅冬和灼夏互相对望一眼,露出诧然的表情。
长乐因多年远居封地,故而长安城的人认识得不多,可站在皇后身旁的那个人她却是知道的。
此人名司徒翎,封宣平候,是司徒氏嫡系的公子,锦绣堆里长大的,别的倒不擅长,唯独喜欢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
关于他和那些所谓花魁娘子的风流韵事,甚至都被写进了戏本子里,还被宫里那些天真又寂寞的婢女传看。
眼下皇后让他来一同游湖,想来不是安的好心。
短暂的出神之际,皇后已经看到了长乐一行人,于是向她们招了招手。
长乐不动声色的至她面前见礼,却始终未正眼瞧那司徒翎。
皇后瞧见她身后乌泱泱的架势,似乎有些尴尬,于是扮作微诧道:“长公主怎的带了这么多人来?”
长乐端然不动的应道:“前些日子,本宫照着在封地习惯,身边总只带着两个婢女,也不带侍卫,后来有人劝本宫说这样太没有排场,恐失了大晋的脸面,本宫没有法子,这才把排场端着。”
见她并没有提起秋宴遇刺之事,皇后一直绷着的弦才似放松下来。
皇后于是满面笑容道:“长公主请放心,本宫今日请了宣平侯及左金吾卫将军司徒翎来作陪,即便有宵小之徒,忌惮着将军的威名想必也不敢造次。”
那司徒翎也十分配合的来向长乐行礼:“末将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乐抬眸,这才将他打量了一眼。
只见此人生得剑眉星目,身形也十分高大,行动间带着股习武之人的利落与孔武。
这样的外貌很容易让人迷惑,难以将其和流连于花丛的纨绔子弟们联系到一起。
然而他看着长乐的目光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那目光过于直接,还带着挑逗的意味,显得很不安分。
长乐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于是只冷冷的应了一声,便绕过他往湖边行去。
面对长公主毫不掩饰的冷待,司徒翎虽然怔了一瞬,但并没有就此作罢。
他转身看向正和皇后并肩而行的尊贵女子,唇边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一了衣摆,跟了上去。
到了舟船上,皇后和司徒翎你一搭我一搭的配合着说话。
长乐端着茶盏偶尔应上几句,却始终心不在焉的张望远处的湖面。
这样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了,她一点儿也不擅长应付,他为什么还不来?
当司徒翎一脸得意的炫耀着自己身为将军的功勋时,长乐却撑着脑袋,心里有些埋怨顾渊。
下一刻,她的双眸却蓦地一亮。
司徒翎此时正讲到两年前自己在御前击退刺客的故事,见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还以为自己终于让她提起了兴趣,于是前倾了身子,愈加激动的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当日那刺客…”
怎料面前的女子却忽然坐直了身子,对着他身后道:“哟,这不是婉妃吗?”
伴着一阵哗哗的划桨声,一艘扁舟不急不缓的靠近了他们的舟船。
皇后和司徒翎回过头去,看到婉妃正在舟船中向他们行礼,而她的身后则坐着那位清俊无双的男子,将一架七弦琴侧摆在身边,似乎打算等到了湖心再抚弄。
“婉妃好兴致啊。”皇后的语调中透着明显的不悦。
婉妃却端着恭敬道:“今日忽的就暖了,臣妾怕辜负了春光,这才邀顾大人一同泛舟抚琴,不想竟和皇后娘娘有缘了。”
对于婉妃刻意套近乎的说辞,皇后也不便发作,只能维持的着表面的礼节。
那司徒翎见了婉妃也连忙起身行礼,一双眼睛更立刻黏在了她的身上。
长乐无意间看到他这垂涎欲滴的样子,不禁可怜皇后,要谋划也没能找个可靠的棋子。
寒暄过后,婉妃提出要与他们并至一只舟船中同游赏琴。
皇后蹙着眉欲婉言推拒,却被长乐先一步道:“正好人多了热闹。”
“正是正是!”旁边同时传来了附和的声音。
长乐寻着声音又瞥了一眼司徒翎,果然见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他,双眸登时精亮。
见此情形,长乐已预感将有好戏上演。
她正这样想着,眸光移至前方时,却撞上一双幽潭般的眼眸。
继而那始终优雅而清冷的男子,面容上竟浮现出笑意。
这一笑犹如阳光照进湖水,将融融春光漾在了水波清许之间。
长乐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后却和着春光,在另外三人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对他回以更加灿烂的一笑。
这样背着其他人偷偷相望,有种非比寻常的满足感。
就好像彼此之间默契的守护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那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始终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周遭的一切都在一瞬间隐去,她竟生出一种错觉,今日他们果然是来游湖的。
只有他们俩人,长乐和子皙。
第45章 游湖
扁舟缓缓移动,在偌大的湖面上,宛若一片漂浮的树叶随风而行。
不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湖中央。
司徒翎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身为婉妃的林姬身上。
偏生婉妃又十分的给面子,睁着一双期盼的眼睛听他说那些所谓的英雄故事,到精彩时还配合的鼓掌叫好。
“司徒将军好勇猛!”
“那次真是太惊险了!”
…
女子娇柔的声音饱含感情的传来,让司徒翎仿佛飘到了云里,亦不时迸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得不承认,婉妃懂得适时的表达崇拜,满足那些不时膨胀的虚荣心,对付男人确实很有一套。
皇后则始终阴沉的脸坐在一旁,偶尔刻意的咳嗽一声,可那聊得尽兴的两人也只是收敛片刻,却又很快情不自禁的变得旁若无人。
看着眼前高谈阔论的司徒翎和小鸟依人的婉妃,长乐觉得就像看着两个武林高手在过招,从而始觉今日的游湖有些意思。
眼见着离正午近了,湖中央又没有垂柳遮蔽,被暖阳一蒸,竟觉得有些口渴。
长乐于是重又端起茶盏,却在未饮之际被那修长的指尖搭着皓腕轻阻。
她携着微诧抬头,看进一双幽潭般的眼眸。
此时的顾渊噙着浅笑,瞳眸是难得的温柔。
他凝视着长乐的秋眸道:“那一盏茶已经凉了,这是臣新沏的龙井,请长公主尝尝。”
说罢,他就从她手里接过茶盏,顺势将里面的茶倒进了一旁的湖水里,继而重新为她斟上他的茶。
原本的茶其实还冒着热气儿,长乐明白过来,他是在警惕着皇后给的饮食。
竟如此细心,这倒显得她自己太过大意了。
思及此,长乐不禁唇瓣微弯,接过他递来的茶盏,点了点头:“嗯。”
…
阳光投射在帷幔下垂着的琉璃珠上,随着阵阵轻晃,闪烁成星子般的辉光。
和煦的春风拂过面颊,偶尔摘落一两片桃红的花瓣,悄然撒在桌机上。
青烟缭绕于香炉,弥漫着怡人的气悉,琴声悠扬,在湖面上一圈圈漾开去。
长乐全部的注意都在那抚琴之人的身上,眼里既没有旁边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也没有始终黑着一张脸的皇后。
原本仿佛快要凝滞的时间忽然就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就这样也不知过去多久,皇后终于忍无可忍,让划船的太监掉头。
“时间过得真快。”到了岸边,长乐不紧不慢的起身,叹了这一句,继而侧过身子,拢袖对皇后道:“多谢皇后娘娘的款待。”
“正是,今日颇为尽兴呢。”婉妃也回过头来,附和着说了一句。
“二位何需如此客套?”皇后虽是这般应着,阴沉的面色则掩饰不及。
长乐对此只装作不知,移开目光准备上岸。
船停在水上难免有些摇晃,她才刚迈了一步,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颠簸。
若是失了平衡掉进湖水里,那可就狼狈了。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不知怎的就冒出这样的想法,长乐于是下意识的扶住船舷,准备稳住身子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