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想起过去宫廷中有小孩子发热,确实用过这个法子,于是吩咐她们道:“快去取烈酒。”
浅冬和灼夏很快取来烈酒和巾帕。
方才侍药时已有经验,这次她们把烈酒倒在巾帕上,呈到长乐的手里后便退到了一旁。
早在处置伤口的时候,顾渊身上的衣袍就已褪尽,此时只是盖了一张薄被在身上。
长乐便小心翼翼的掀起被衾,现出那并未着衫袍的身子。
他右边的胸口处裹着包扎的白绢,因为伤口还未愈合,仍有血迹透过层层绢帛将腥红晕染开来。
长乐看得心惊,握着巾帕的手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在军营中,血腥的场面她并非没有见过,可发生在顾渊的身上,她就彻底乱了阵脚。
在她的记忆里,他应当始终是端雅而不染尘灰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该是这样躺在她面前。
憋了许久的泪终于在这个时候湿润了眼眶。
她却只是拼命的忍住,着手为他擦身。
顾渊虽是伶人出身,如今又是文官,平日里看着也只是觉得欣长纤瘦,如今褪去衣衫,才发觉他并不瘦弱。
隔着巾帕的触感甚是紧实,似乎丝毫也不逊色于那些习武之人。
然而他的肌肤却不似那些人黝黑,反而比正常人还要白皙,眼下又因失血而显得愈加苍白,浮着一层高热产生的虚汗,竟如美玉一般温润。
这副身子,即便是在伤病之中也让人叹为观止。
可此时的长乐根本无心欣赏,只是仔仔细细将浸润了烈酒的巾帕一寸一寸擦拭过他的肌肤。
浓烈的酒气在帐内弥漫开来,而烈酒挥发带走了热度,似乎也确实缓解了他的痛苦,于是他在梦中亦发出舒适的喟叹。
见这法子有效,长乐愈加勤勉而又细致。
很快,上半边身子都已擦过了烈酒,长乐将被衾再掀开些,现出他仍穿着亵裤的下伴身。
原本流畅的动作顿住,她不禁有些踟蹰。
虽说他是宦臣,根本算不得男人,但真要褪下这最后一层,还是有些…
过去她总作弄他,说要寻机验一验,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太监,可如今他就躺在这儿,可以任她为所欲为了,她却反而有些做不到了。
守在一旁的浅冬和灼夏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上前来道:“长公主毕竟身份尊贵,还是交给奴婢们来做吧。”
听到这句话后,她却反而握紧了手里的巾帕。
曾几何时,她最讨厌就是别人提到他们的身份。
年少时,她一直以顾渊的知音自居,并以此为傲,可那些皇子和公主们却笑话她跟伶人为伍。
纵使顾渊总是不在意,可她却一定要寻机使坏,狠狠的报复回来。
长乐面色阴沉了几分,侧过头对浅冬和灼夏道:“你们也退下吧。”
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她们两人不敢多言,连忙欠身离开。
待她们走后,长乐重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他仍在昏睡中痛苦的挣扎,紧皱的眉宇昭示着他的不得解脱。
长乐只觉胸口处阵阵泛着疼,于是心下一动,俯身至他近前,在那隆起的额间落下轻吻,而后于他耳畔道:“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在安慰他,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而后她重新在床榻上坐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取来烈酒,往巾帕上倒了一些。
准备好一切之后,她着手开始解他腰间的系带。
这并不困难,很快就解开来,接着她便攥着他的亵裤准备褪下来。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一股力道忽然覆在了她的皓腕上,阻止她继续。
长乐又惊诧的抬起头,见顾渊一直紧闭的双眼掀起,仍然迷离的眸子看着她。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仍在亦真亦幻之间,却拼尽力气握着她的手腕。
他薄唇微翕,似乎费力的想说什么。
长乐先是怔了怔,继而意识过来他到底是醒了,于是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子皙…”她高兴的唤他,却听见碎裂的字句终于自他唇间发出。
“不…要…”太过含糊的话语让她几乎以为他仍然只是在说胡话,可是他在仍然模糊之间的奋力挣扎却提醒她这不是梦境。
她很快明白过来他即便从昏睡中惊醒也一定要极力推拒的原因。
还记得过去曾听一个小太监说过,即便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宦臣,即便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身体的残缺是无法弥补的,是任何一个太监永远最羞于启齿、不愿让任何人看到的痛处。
她懂他的痛苦,也害怕他的伤口会再度裂开,于是俯身将他轻按住,在他耳边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不碰你,快别动了。”
得了他的承诺,顾渊才重新平复下来,渐渐松开她的手。
长乐想倾身至他近前,轻柔的替他拂开被汗水黏在额上的发丝,欲问他觉得如何,但顾渊却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或许是服下的药开始起效,也或许是烈酒真的可以退热,他身上的高热总算降了下来。
长乐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方才答应了他,如今热症也有消解的迹象,长乐即便平日里顽劣,眼下也放弃了这触及底线之事。
她重新替他将被衾盖好,小心翼翼的爬下床来,仍坐在床榻边守着他。
这一守,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身后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下一刻浅冬和灼夏来到她的身边。
浅冬道:“皇后娘娘担心您,特意命人备了饭菜送来,还问我们顾大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放下吧。”长乐的目光仍片刻不离的在顾渊身上,只是敷衍的应着。
灼夏却急了,劝她道:“公主殿下好歹用一些吧,都一天一夜了,您这不吃不睡的,叫我们如何能放心呐!”
“已经一天一夜了么?”长乐怔怔然,虽觉时辰难捱,可一心都在顾渊身上,想着怎样能让他好起来,竟过得混混沌沌,连白天黑夜也不知。

第32章 醒转

纵使浅冬和灼夏一再劝说,长乐却还是不肯用膳。
看着顾渊这个样子,她眼下丝毫也没有胃口。
她并不觉得饿,只是觉得很累。
长时间的提心吊胆很容易就让人筋疲力尽。
待到顾渊身上的热度渐渐褪下去,稍微放松心绪的长乐终于也挨不住,趴在床缘处睡去。
梦境亦随之悄然而至。
恍惚回到了五年前的光景。
她在城门口等他,许久许久,而后在期盼的张望和失落中准备起行。
正待放下窗前的锦帘时,却终于瞥见那熟悉的身影。
纵使他笼着斗篷,站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她也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于是她不顾已经前行的队伍,叫停车舆冲了出来。
她不顾一切的奔向他,停在他的面前,抑制不住满心的欣喜。
“你终于想通了,要和我一起走。”她的笑容因为喜悦而变得灿烂,声音也毫不自知的带着微颤。
他却只是垂眸,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清冷的话:“臣是来为长公主送行的。”
好不容易变得明媚的心刹那间黯淡下去。
“为什么?长安到底有什么好的?”她用充满怨恨的声音质问他。
“臣贪图长安的繁华。”他依旧语调平静的说着,却始终不曾看她的双眸。
她不甘心的追问:“你骗人,我了解你,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
他于是缓缓掀起眼睫,用幽潭般的双眸凝视她。
薄唇微启,她还清楚的记得他说的话,清楚的记得心里揪痛的那种感觉。
“臣不能离开长安,因为臣已经是张淑妃的近侍了。”
应该是这一句没错,那时张贵妃还只是并不受宠的淑妃,自从得了他为近侍,才渐渐得了圣心,而从此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张淑妃的心腹。
她在梦里拼命的挣扎,捂紧耳朵不想再听一次那样的话。
然而他的声音却还是响起,只是不像是传入耳中,倒像是回荡在她的脑子里。
那清冷而又空旷的声音仿佛来自异界,带着令人抽痛的幽怨。
“不!”她尖叫着闭上双眼,企图逃避。
想要抹去却无法抹去的记忆却发生了偏离,梦里的他并没有说同样的话。
那清冷的声音仿佛带着万般的不舍对她道:“乐儿,我不能陪你,因为我要走了…”
长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面前的男子面容清俊、温润如玉,一袭浅青色的衣袍笼在玄色的斗篷里。
分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周遭却忽然变得异常阴冷。
寒气不知从何处而起,漫上身子,浸入骨髓。
分明是六月炎夏,天空却忽然飘起了雪。
纷飞的大雪模糊了视线,顾渊的身子周围却浮起微光。
那些微光幻化成跳动的光晕,渐渐将清晰的轮廓变得模糊。
等到长乐发现不对的时候,他的小半边身子已经成了含糊不清的影。
如同风化了一般,原本立在她面前和她说着话的人竟在随风飘散。
自心底升腾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慌乱的想要阻止,可他就像握在手里的流沙,星星点点的往天际散去。
唯有那双眼眸始终凝视着他。
瞳眸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不舍。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慌乱无措,静静的消失殆尽。
长乐简直要疯了。
她张开双臂朝他扑去,企图挽留哪怕一丝一毫的他。
此时她宁可记忆重演,宁可他选择张贵妃而背叛她。
然而她分明触到了他,却只是扑进了一片迷雾里。
“子皙…”她惊惶的唤着他的名,终于自纠缠的梦魇里惊醒。
朦胧之中,清晰的只有胸口处纷乱的跳动。
她许久未能回过神来,柔荑攥着床榻上的锦缎,大口的喘息。
无从平复之时,却有什么带着暖意的触感流连在她的额发上,给予了有效的抚慰。
她慢慢回到现实,慢慢的恢复至平缓的呼吸。
下一刻,她又忽然想起什么,猛的睁开双眼。
近在咫尺的是修长的五指和温暖的掌心。
是顾渊觉察到她在梦里的挣扎,所以试图安慰她。
她不禁湿了眼眶,连忙将他的手握住。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他费力的掀起睫羽,展露一双幽潭般的眼眸。
“你终于醒了…”她含糊不清的呢喃着这句,汹涌的情绪都蕴涵在一双水眸里。
若非顾忌着他的伤处,她就要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
那带着微颤的声音充满了后怕和委屈。
她将他的掌心贴在侧脸,沉溺于这真实的触感。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梦境,又或许是悬于一线的心终于崩塌,自始至终都不曾落下的泪却在他脱离险境的这一刻决堤。
高贵而又骄傲的长公主哭得像个孩子。
泪水冲刷她的脸颊,湿遍了他的掌心。
他才自昏迷中转醒,此刻还很虚弱,却拼尽力气,一遍又一遍的为她擦去泪滴。
“子皙,子皙…”她愈发握紧了他的手,不停唤着他的名,仿佛害怕他会像梦境里那样忽然消失。
他则不厌其烦的柔声应着,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他指尖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睫羽微颤的轻声喃语:“臣方才做了个梦…”
带着朦胧的声音也似披上薄雾,将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说得有些费力,说完一句以后要顿一会儿,方才接着说下一句:“梦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拽着臣离开,可是乐儿却一直紧紧拉着臣的手,不让臣离开…”
“混蛋,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不准你去!”长乐态度坚决的打断他的话,带着哭腔怒斥梦里那个让她担惊受怕的他。
“好,臣哪里也不去…”他似被她这般激烈的情绪震住,一瞬的微滞后放柔了声音安慰道。
也不知过去多久,长乐才终于平复下来。
她似忽然想起什么,依依不舍的松开他的手,抬袖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下一刻,她起身往周围望了一遭,似乎在搜寻什么。
最终,她将目光停留在茶壶上。
她于是转身倒了一盏茶,自己抿了一小口。
回到床榻边坐下后,她欲倾身至他近前,却忽然想起他如今已然醒来,于是有些尴尬的将含在嘴里的那口茶咽了下去。
之前情急,她根本无暇顾忌什么,也不知昏睡中的他知不知道她是怎么给他渡药的。
想到这里,长乐不禁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
她顿了片刻,继而一手轻托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将茶盏递到他唇边。
“我已经替你试过了,不烫。”她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
顾渊就着她的手将余下的半盏茶饮尽。
茶盏是温的,其实不用尝也知道并不烫。
微凉的茶水适时的缓解了他高热后的余温和长久昏睡带来的干渴。
茶盏的边缘因被她尝了一口,隐约残存了几许属于她的气悉。
这使得茶水在润泽喉咙之际,似乎还带着些许别样的甘甜。
顾渊于是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长乐瞧出这细节,以为他还未能解渴,便问道:“可要再饮一盏?”
怎料顾渊却轻轻摇头,微弯薄唇,费力的现出一抹浅笑。
长乐放下茶盏,又趴回到床榻边看着他。
顾渊显然还未缓过神来,眸子里都是倦意。
然而他却强撑着不肯睡去,垂下睫羽又掀起,凝是着长乐专注的双眸。
那如玉的面庞就在近前,长乐控制不住的伸手去触碰。
这次他难得没有躲闪,只是受用的微眯双眼。
长乐知道他仍然未曾睡足,于是重新握紧了他的手,用安慰的语调道:“你先好好歇着,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顾渊却抬眸向她身后看了看,继而薄唇微翕道:“这里是何处?”
长乐道:“是凤仪宫的偏殿,陛下念你护驾有功,特许在此处置伤处,你放心,等你脱离了危险,我就把你接回凤仪宫。”
顾渊却道:“怎敢叨扰长公主,只命人将臣送回臣自己的府中就好。”
下一刻,那纤细的柔荑则阻住了他后面的话。
长乐蹙眉道:“你已经叨扰得够久了,眼下想走,没那么容易。”
她的语调里满满的都是怨怼和愠怒。
早先好的时候天天赖在无极宫里对她指手画脚,现在出了事就想把她撇开,凭什么?
长乐越想越气,拿出蛮横的态度道:“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得听本宫的,等你身子恢复些,就立刻回无极宫,回去以后本宫还有话要审问你。”
她说着,语调里更是透出压抑的怒意,俨然是等着他恢复了要好好同他算账的态度。
对于她忽然的这一番话,顾渊却显得并不意外。
沉如幽潭般的眼眸里隐约浮现出些许波纹,却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似乎已有预感,却并没有反抗,只是顺从的应着:“臣一切都听公主殿下的”
“哼!”长乐气鼓鼓的冷哼了一声,露出一脸还算你有自知之明的表情,却握紧了他的手,万般不舍的覆于侧颜。
面对她的愠怒和担忧,顾渊彻底忘记了九死一生的危机,只是沉溺在那明媚的面庞中。
纵使曾想尽法子抵抗那样的情绪,可此时此刻得知她的心意,他却终究还是抑制不住那些自内心深处浮起的欣喜若狂。

第33章 质问

毕竟皇后的凤仪宫不是久待之地,等到顾渊彻底脱离了危险,长乐就立刻命人将他抬回无极宫去。
重新安顿下来之后,长乐继续在床榻边守着他。
顾渊的精神倒是恢复了不少,也不再昏睡了,于是侧过头来与她相视。
“公主为何这样看着臣?”见长乐眉尖紧蹙在那里凝视他许久,眸子里仿佛有诉不尽的忧愁,顾渊于是关切的问道。
怎料长乐却答非所问:“你眼下觉得如何?”
顾渊滞了滞,仍有些虚弱的答道:“托长公主的福,臣已经没有大碍了。”
“好。”长乐正了正身子,忽作严肃道:“现在开始,从实回答本宫的问题,若是有一句谎言,本宫就要罚你。”
她这突如其来的正经态度让顾渊微诧,顿了片刻后应道:“臣遵旨。”
得了她的允诺,长乐脸上浮现出受用的表情,于是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和皇上一起出现在凤仪宫?”
顾渊似早有准备,毫不慌张的回答:“皇上得知皇后在凤仪宫设宴,正好臣在一旁,就命臣一道去…”
“你说谎!”长乐简单粗暴的打断他的话,直戳真相。
说话的同时,她腾的站起身来,褪了绣鞋爬上床榻,而后提着裙摆,在顾渊惊诧的目光中,一脚跨过他的身子,坐了下去。
“公主这是做什么?”看着坐在自己腰上的女子,那副总是淡定从容的脸上难得现出一丝表情的裂缝。
长乐进一步俯下身子,倾至他近前时,两手则撑在他左右两侧,俨然圈禁出一片小小的空间,将他囚困在其中,而后贴着他的耳畔低语:“罚你。”
随着她的动作,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面上浮起微红,眸子里似乎还有一丝慌乱。
这样的表情呈现在他的脸上,简直太有趣了。
长乐心满意足的欣赏了半天。
在她的麾下有一位裴将军,对付女人很有一套。
记得某次他们捕获了一个奸细,是个性子很烈的女人,审了许久也不见效。
后来裴将军站出来,说他愿意一试。
得到应允之后,他也没在囚室审问,反而将这个女人送到他帐内好吃好喝的养了两日。
有人对此看不过去,告到了长乐那里,说他私通敌国奸细。
长乐一听这还了得,于是连忙到营中去看。
怎料她来势汹汹的冲进裴将军的营帐后,看到的却是他在床榻上压着那个女奸细的样子,惊得她立刻退了出来。
正待下令处置裴将军时,那女奸细却当着她的面儿什么都招了,后来经证实,其招供之事一句不假。
帐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乐并不知道,但裴将军用的这个审问的法子很有效倒是她亲眼目睹的。
于是她现在就将这法子如出一辙的用在了顾渊的身上。
果不其然,他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的征兆,挣扎起来。
他这一挣扎,却叫长乐担心起他的伤处来,连忙将他肩头按住,又不敢施力,蹙眉道:“你别动,我不会弄疼你的。”
“可如果不让臣觉得疼痛,公主要如何罚臣?”他于是停止挣扎,转而凝视她的双眸,语调里透着些许无力。
长乐不甘示弱:“让所有人知道你染指大晋的长公主。”
顾渊却自嘲的表情:“这件事过后,公主以为还有人不知道吗?”
长乐愈发蹙紧秀眉,想了想,放出狠话道:“本宫去求皇上,让皇上把你赐给本宫,让你成为本宫的禁脔,留在身边慢慢的折磨。”
顾渊脸上的自嘲却变成了苦笑:“公主以为这样是在惩罚臣吗?”
此时的长乐哪里还像执掌兵权的一方诸侯,俨然更像是胡搅蛮缠的孩子。
她忽然又收起了方才的凌厉,努起嘴幽怨道:“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惩罚你的办法,若是你受了伤,我比自己受了伤还要难过。”
却听顾渊道:“公主可以离开长安,让臣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公主,就是最好的惩罚。”
“哼,你以为我还可以离开长安吗?你也明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提起此话,她又愠怒起来。
“不许打岔,我还没问完。”长乐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在他身上坐得更稳些,却感觉到底下的人明显的一滞。
她管不了那么多,接着问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把皇上引去凤仪宫,为什么要故意在我身边抚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刺客?”
“是。”顾渊垂眸应着,表情却似乎有些痛苦。
没有想到他这次毫不掩饰的承认,长乐顿了顿。
此后,她又怕压疼了他,于是上半身略撤开些,继续问道:“为什么?”
怎料顾渊没有答话,反而问她道:“公主可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长乐道:“刑部已经查明,是宸妃母家豢养的杀手。”
顾渊却道:“公主真的相信吗?宸妃母家只是一介商贾,如何能在天子脚下豢养杀手?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刺杀公主?”
长乐反驳道:“杀手未必就养在长安城里?至于目的,岂不是明摆着的?皇上不希望司徒氏独大,想要制造平衡,所以选择了她,借着这个机会她本来可以成为后宫之主,可刺杀皇后之事却被我识破,她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打入冷宫,她的母家也失去了一颗重要的棋子,后宫里的平衡再度被打破…”
“平衡…”说到这里,她却忽然顿住,似乎忘了自己才应该是掌握主动的人,秀眉深蹙的陷入沉思,接着自言自语道:“皇上要树立的平衡不是宸妃,从来就不是,而是…”
她蓦地看向顾渊,眸子里满是惊诧和不可置信。
顾渊却并不接话,似乎很确信她会自己接下去。
诚然,她在震惊之中说出那最关键的一句:“是我,皇上希望与司徒氏制衡的是我,所以要杀我的不是宸妃的母家,是皇后!”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出口的话,可事实就是事实,不容辩驳。